前情提要:
他隨著女僕長穿越內(nèi)庭,往左首走去。房間的出入口皆正對庭園,庭院的對面一樣是二層高的建築,走廊前經(jīng)過的一間間房間,有的門扉緊閉,有的對外敞開。來到一扇棕色的門前,女子停下腳步,對他微微欠身,隨後輕輕地敲了兩下門。
「請進。」
白潭的聲音從裡面?zhèn)鱽怼?/div>
辦公室和他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白小嶽以為白潭這麼無趣的人,內(nèi)裝會走樸素無華的風(fēng)格,除最低限度的必須品什麼都不放。開門後入眼的卻是滿室琳瑯,全套的實木家具由深到淺,上蠟後的木輪紋路透出歲月的痕跡,低調(diào)奢華的展示櫃放滿藏品,無煙的壁爐火光跳躍,將厚毛地毯染出溫暖的光澤。
正對著門口的是一面飄窗,窗臺以整塊大理石磨成,黑白的光澤舖墊著正方形的軟墊。白潭的辦公桌擺在飄窗前面。薄紗的窗簾朦朧地透著天光,足以將逆光的白潭拖拉出長長的黑影。
白潭端坐在辦公桌後,見養(yǎng)弟來了連頭也不抬,埋頭在文件山文件海中傲馳。平時被戴在手上的銀白終端機化為球體,卡入實木大桌的凹槽,一陣陣亮著不起眼的銀光,從桌面各處投影出數(shù)面虛擬屏幕,全部被密密麻麻的公文佔據(jù)。
女僕長把白小嶽送到門口,鞠躬告退,留下白小嶽一個人站在辦公室中間,不知所措。等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白潭沒有要理他的意思,他插著口袋磨蹭到牆邊,坦然地欣賞起房間內(nèi)的有趣物件。
……一看就知道是別人幫忙佈置的。
兩壁是連牆一體的櫃子,塞滿了知識繼承者的標配:書籍。左側(cè)擺著會客沙發(fā)桌椅套組,右側(cè)有水櫃和鋼筆、文玩櫃,門口一隅另擺了圓桌和兩張單人貴族椅。其餘的每個角落皆書櫃環(huán)繞,或恰到好處地擺著精美的收藏品,以及以精美屏風(fēng)隔掩的門扇,估計是浴室、走道或儲藏隔間。
骨董唱片機……嗯,大概是白嵐送的,很符合白嵐愛亂撿東西送給白潭的審美。
桌邊停著一臺金色的小文件車,裡面堆了不少紙張。國王陛下進入了中場休息,將幾堆文件陸續(xù)堆入推車,來到水櫃打算為茶壺續(xù)泡。等待水燒開的期間,他活動著手腕與肩頸,用小雞肚腸的目光關(guān)切白小嶽。
白小嶽走到他身邊,無恥地翻開一個空杯,擺在白潭的杯子旁邊,然後又走回去繼續(xù)逛了起來。
壁爐隔架上的一張照片吸引了他的目光,忍不住好奇地湊上去多看了兩眼。
那是張構(gòu)圖極其神秘的照片。正下方是一張寬大的額頭,只露出眼睛、上半個鼻樑及搶戲的金色髮包,遮擋了半張照片。從熟悉的輪廓和靈動的眼神,依稀能認出是第三皇室秘書吉爾。髮包的左邊,卡蘭王白麗一身便裝,白色上衣和俐落的短髮,正對鏡頭開朗地揮手;第二皇室秘書金兒正黏在卡蘭王身上,摟著王的腰不停磨蹭,完全沒有要看鏡頭的意思。髮包的右邊是白潭和琪琪,面對面臉對著琪琪的終端機屏幕,只有冷靜的視線看向鏡頭。
所有人的後方,白嵐背著背包,一腳踩著空飛艇的橋梯,後仰著回頭望來。
武力繼承者背著長長的桶狀物,以紫色布包裹,和墨綠的軍用背包一同單挎在左肩。陽光和空飛艇的側(cè)燈正巧由布包的頂端探頭,射下一整片耀眼的光暈,將白嵐的臉掩蓋得一片模糊。
白小嶽食指戳在防塵玻璃罩上,摸著白嵐的面,不停輕輕描繪,似乎想為他拭去光暈的遮罩。
「這張是?」
辦公室裡面擺這麼無厘頭的照片,真是稀奇。他還以為這種照片白潭就算喜歡,也只會偷偷收在自己的臥室裡面,不會放在有外人會看見的地方。
白潭來到養(yǎng)弟身後,定定地注視照片上的故人,背起雙手解釋。
「這是吉爾第一次玩照相機的照片。早期的民眾對奇美拉有些誤解,認為被相機照到會印不出來,或是化為魔鬼的姿態(tài)。吉爾打算製作皇室的官方宣傳,自己就買了一臺照相機來玩。」
卡蘭王國是奇美拉主義國家,皇室也皆由奇美拉組成。人類公民之中,有一些本由舊日的奇美拉領(lǐng)主──白家統(tǒng)治,也有一些是曙光戰(zhàn)爭時並肩作戰(zhàn)過的義勇軍。但除此之外,有不少原本在神殿治下的人民,對奇美拉有深入骨髓的抗拒。
這些人一直都住在這片土地,世世代代,即使新國家建起,也無處好去。總不能霸道地將人家驅(qū)逐出境,最後便稀裡糊塗地成為了卡蘭王國的一員。
白小嶽不以為然地撇嘴。
「都已經(jīng),建國了,靠人家保護,還不去了解。真的是。」
白潭繞到辦公桌後,俐落地回頭,露出嘲諷的笑容:「有些人就是不想?yún)⑴c,不想出力,只想等別人弄好坐享其成。」
白小嶽抬腳憤怒地踹在白潭的辦公桌上。
「這件事你還,要提幾次!」
「愛提幾次是我的自由。既然敢做,就不要怕別人說。」白潭用白小嶽說過的話堵了回去:「你氣你的,我提我的,這很民主,不是嗎?」
白小嶽又是一腳狠狠踹上木軌。實木的桌子發(fā)出嘎吱一聲,紙筆被震得跳了起來。白潭淡然地伸手,壓住差點散掉的文件堆,開口說了四個字。
「壞了要賠。」
第三腳驚險地在空中轉(zhuǎn)向,踢向一旁的空氣。趁著迴旋的勢頭,白小嶽轉(zhuǎn)向沙發(fā),向後倒了進去。
「陛下。您要的東西拿來了。」
冰雪清澈的聲音從走廊傳了進來。第一皇室秘書琪琪出現(xiàn)在門口,禮貌地敲了敲門,在白潭示意後端著盤子踏了進來。她目不斜視地穿過辦公室,在桌上放下托盤,等白潭拿起來端看,才轉(zhuǎn)向左首的沙發(fā),薄金色的金絲眼鏡框閃過俐落的光澤,冷淡地打了一聲招呼。
「白小嶽,日安。」
才剛躺下的白小嶽只好又站起來,臭著臉回答:「學(xué)姊,午安。」
若是人可以分為獵食者與被獵食者,白潭就是妥妥的後者。即使?jié)M身尖刺,用陰險武裝自己,一遇到信服的對象就節(jié)節(jié)退敗。對方甚至都不必展現(xiàn)出強勢的一面,就能夠讓白潭安靜地閉嘴,例如武力繼承者,或是昔日的浪牙·阿卡西斯。
而現(xiàn)在位於眼前的秘書,就是在天秤的另一個極端,食物鏈的頂層,絕對的獵食者。
在白潭面前他還敢白目。在這位鐵血大學(xué)姊的面前,即使白小嶽自認不是獵物,也完全沒有造次的膽量。
白潭將東西收入口袋,隨口說了:「謝謝。」行動間指掌上的物品發(fā)出了硬物碰撞聲,似乎裝著細小的顆粒。
「您客氣了,陛下,能為您服務(wù)是我的榮幸。」
在白潭驗貨的時候,琪琪走到水櫃旁邊,倒出泡得差不多的熱茶。丁香葉獨特的香氣盈了滿室。
她將白潭的杯子放上瓷盤,端回桌上,擱在不妨礙辦公又唾手可得的方位。轉(zhuǎn)身要折回水櫃的時候,皇秘經(jīng)過照片的腳步一頓,默默倒退,拉開隔壁的抽屜,拿起擦拭布在照片的右上角擦了起來。
白小嶽頓時有些心虛。
他走到水櫃前面,將自己的杯子斟滿,又拿起另一個空杯子問道:「學(xué)姊,喝茶嗎?」
「免。」
琪琪冷淡回絕,專心致志地清理玻璃防塵罩。
白小嶽端著茶來到琪琪身後,看她把玻璃罩上的指紋慢慢拭淨。照片裡白嵐模糊的臉讓他強迫癥發(fā)作,手指又癢了起來,很想要繼續(xù)再多摳個幾下。他將兩隻手插進口袋,不舒服地磨蹭,隨口問道:「怎麼沒擺,其他照片?」
「各種原因。」琪琪抖了抖擦拭布掛回抽屜裡的橫架,背起手端詳,鏡片下閃過滿意的光芒:「這是有卡蘭王和親王殿下同時出鏡的唯一一張照片。」
「幹嘛不,多拍幾張,清楚一點的,就好。」
「阿兄拒絕約照。」白潭的聲音聽起來飽含遺憾:「如琪琪所說,全員出鏡的僅此一張。」
「為何?」
白嵐這麼愛湊熱鬧的性格,竟然不給揪團體照片?
「阿兄不想照。」白潭凹下嘴角,不悅地回答:「他說他體內(nèi)封印著東西,萬一能順著高科技能量鑽出來就糟糕了。」
……結(jié)果大哥比人民還迷信嗎?
「恕我直言,陛下,我覺得殿下只是懶得拍照,並且又剛好想說幹話而已。」琪琪推了推眼鏡:「殿下說什麼您都盲信的毛病還請您儘早改掉。」
白潭對秘書的忠言充耳不聞,轉(zhuǎn)向白小嶽說:「我也有想過從街頭的維安監(jiān)視器截出親王與先王一同出巡的鏡頭,但畫面太糊了,還不如這張來得清楚。所以後來作罷。」
白小嶽沉默片刻,懷疑地問琪琪:「可以為了,這種理由,調(diào)動監(jiān)視紀錄,的嗎?」
「用駭?shù)木托辛恕!圭麋魍屏送蒲坨R:「所以請不要這樣增加別人的工作。」
白小嶽斜視辦公桌後的國王陛下。白潭毫無負擔,優(yōu)雅地啜了一口茶,握起筆埋首繼續(xù)工作。
琪琪回到辦公桌前撿起托盤,挽了個弧度夾在臂下,目光犀利地掃過桌面,檢查文件的消滅進度。白小嶽自覺警報解除,晃回沙發(fā),快樂地躺了下來,一抬頭卻發(fā)現(xiàn)琪琪停留在門口,冷眼盯著他看。
他渾身發(fā)毛,從椅子上彈起,忍不住擺出警戒的架勢。
「放心,白小嶽,我對道德綁架與情緒勒索都沒有興趣。只要你不增加我的工作量,我很樂意招待你。」
琪琪推了推眼鏡,向他點頭,禮貌地問候白潭後行禮退下。
十分鐘前的白小嶽:我在哪,我是誰,我要去哪裡(驚恐)
十分鐘後:欸看這有大哥的照片耶(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