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 毛衣
「事情就是這樣。」比莉將聖之一族的事說給加百列和艾比蓋聽，兩人聽了，驚的啞口無言。
「萊拉尼睡著了，」法蘭克向眾人走來，對加百列說：「和你的龍一起，她睡得挺香，娜塔莉也在旁邊跟著睡，坦白來說，你的龍很適合當孩子們的保母。」法蘭克抱臂站在一旁，「接下來呢？打算怎麼做？真的要殺長老們嗎？」
比莉：「他們欺騙了我們這麼久，不只我們，還欺騙世人。哼，亟欲擺脫巫師黑暗的形象？舉辦什麼向人類釋出善意的奪冠會？表面上做這些，私下卻幹這見不得人的勾當，真叫人作嘔。這樣的長老，能不除掉嗎？這種長老只會為巫師一族招來毀滅，要保住全族，就得推翻他們。」
法蘭克不答，雖然早就知道姐姐做事總是出人意表，但推翻一直以來的政權還是過於驚世駭俗。
比莉：「刺殺幾個行將就木的老巫師不難，只是勢必會在族裡掀起驚濤駭浪，我會將一切解釋給眾人聽，昔日同窗想必會站在我們這裡，我們六個聯手，誰能是對手？」搭著法蘭克的肩頭，「你若不想去也沒關係，留在這裡等我的消息。你已經幫我很多了，接下來的，要你自己願意再跟來，別只想著要幫我，想想你自己。」
法蘭克：「想什麼呢？我一直以來都是隨心所欲，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願，沒有人能操控我。」
比莉笑：「那就好。」轉過身對眾人說：「刺殺巫師一族長老，重整巫師一族，刺殺亞瑟王，畢竟他已有殘害各家，專制暴政的野心。但刺殺亞瑟王之後可能會影響將黛安娜公主找回來，所以還得去找福爾摩沙人和他們的鷹一趟，將公主尋回來。」
加百列：「亞瑟王交給我們，巫師一族交給妳與法蘭克。」
比莉：「我們？」
加百列：「我與艾比蓋。艾德殺了威廉親王，亞瑟王正四下追捕他，唯有親手殺了亞瑟王，她才能安心。」
艾德殺了威廉親王，要是將他帶來這裡，比莉絕對會殺了他，他現在一個人在外面躲避亞瑟王的追殺，艾比蓋憂心如焚，唯有手刃亞瑟王，才能放心。
比莉瞥一眼艾比蓋：「一碼歸一碼，我不會動她，但她哥哥可不一樣，要是讓我看到他，他就不用活了。你打算將他藏一輩子？」
加百列：「等亞瑟王一死，艾德會回到海上，再也不會出現在妳面前。」
那你呢？等這些事情都結束，你也會和她一起奔向大海嗎？
比莉不敢問，只說：「你要帶她去行刺，她夠強嗎？最近亞瑟王與族人聯手，皇宮四下設有許多法術，不像往常一樣好突破，到時候你若要分神保護她，別說行刺成功，要能全身而退都不好說。她若幫不上忙，就別帶她去了。」
加百列笑：「她現在很強了，尋常人打不過她。」
想起加百列將聖之一族的功夫傳授給艾比蓋，比莉就來氣，別過頭不再理他。
***
「事情結束後打算怎麼辦？」法蘭克問比莉，兩人坐在草地上，望著遠方正在和萊拉尼學織毛衣的加百列。比莉看著被她救回來的人，雖然引得她後患無窮，但看著這溫馨的一幕，只覺得一切都值得了。
娜塔莉在練習拉弓，艾比蓋在練拳，眾人難得享有各自出發前的短暫寧日。這一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來，得先確定娜塔莉與萊拉尼的精神狀況足以支撐她們獨自生活直到眾人回來為止。這幾日眾人都在奇幻仙境裡休養生息。
比莉盯著加百列：「什麼怎麼辦？」加百列手巧，和萊拉尼學織毛衣一下就上手，修長的手指在毛衣上顯得很靈活。
法蘭克：「娜塔莉、萊拉尼啊，這兩個小孩子妳打算怎麼辦？妳真的要養？妳要讓她們成為巫師嗎？萊拉尼就算了，娜塔莉是半個精靈，我想族人不會同意。」
比莉：「你怎麼這麼會操心？「現在」都還沒想好，就在擔心「以後」？一步一步來吧，總會有辦法的。在巫師世界生活也不一定要成為巫師，我會讓她們自己決定。」
比起她們，那兩個人的「以後」才更麻煩呢???
比莉望向一旁練拳的艾比蓋，決定上前教她幾招。她才剛起身，被法蘭克抓住手臂，他知道比莉想幹嘛，沉聲：「我是妳就不會教她。」
比莉狡黠一笑：「所以你不是我。」
***
出發前夕
「不打了，不打了。」比莉打著呵欠說。
「這就不打了？」艾比蓋滿身大汗，笑著說：「再和我過幾招吧？比莉？」她的酒窩和虎牙在陽光下很可愛，她是朵好戰的小玫瑰。
比莉失笑：「都打多久了？你們海盜都這麼好戰嗎？」
艾比蓋：「那還得遇到好對手才能好戰啊！我和加百列過招他總是手下留情，不如妳認真，所以我比較喜歡和妳打。」
總是手下留情???
比莉板起臉，「再來」還沒說出口，就被身後一人拉住。
加百列：「知道你們精力充沛，但還是留給對手吧，明日就要出發了，今天早點休息。」拿出一塊果子糕塞住正要抗議的艾比蓋嘴裡，「尤其是妳，妳又不是巫師，更需要休息。」
比莉接過加百列遞來的果子糕，「她倒比巫師還精力充沛。」
加百列笑：「師父妳太慣著她了。」
艾比蓋啃著果子糕，口齒不清的說：「比莉比你爽快多了，說打就打，而且一戰就是好長時間。」
加百列用手替她輕輕拭去嘴角的糕屑，「她教妳這麼久，怎麼不喊師父？」
艾比蓋：「我提過了，她不準我這麼叫她，要我仍是喚她比莉。」
加百列聽了，看向比莉，她正背對自己吃著果子糕。
加百列替艾比蓋撈起額前被汗打溼的瀏海，「流了這麼多汗，去換件衣服吧，早點休息，我和師父說幾句話就過去。」
艾比蓋確實累了，應了一聲離去。
「她教你游泳，」比莉看著艾比蓋走遠忽然問：「你該不會也叫她師父吧？」
加百列一愣，對於這小小的較勁渾然未覺，「沒有，我的師父只有妳一個。」
聽他說到「只有妳」，比莉剛才小小的不悅頓時煙消雲散，心中暗自竊喜，至少這個稱號只有她可以擁有，這部分的加百列還是屬於她的。雖然他的龍，他的人，他的心全給了艾比蓋，但仍是有這份小小的特殊只屬於自己，她仍是能有獨佔他的地方，光是這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足以使她喜悅。她不要艾比蓋叫她師父，正確的來說，她不要任何人這麼叫她，這個稱號只屬於加百列，只有他可以這麼叫她。這像加百列對她的愛稱，當然，他不會知道，沒有任何人知道，這是她不可言說的秘密。
比莉回頭看加百列，他嘴上回應著自己，目光仍是隨著艾比蓋遠去。
比莉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你有話要對我說？」
艾比蓋已走遠至看不見了，加百列才收回目光，「前陣子法蘭克潛回巫師世界替你倆拿了些衣服???我能看看嗎？」
比莉沒反應過來，「什麼？」
與加百列相視無語。
幾秒之後
比莉一愣，「???你想看我的衣服？」
加百列可能也察覺到自己這話有些奇怪，頗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能嗎？」
比莉摸不著頭緒，仍裝作神色自若，「能是能，但也沒什麼好看的。」
法蘭克前陣子潛回去探消息，外面到處都是追捕比莉與加百列的風聲，亞瑟王滅了精靈一族，天下正亂，長老們還沒發現萊拉尼被帶出來了。法蘭克回來前臨時拿了些自己平時的用品，也順便替比莉拎了幾件衣服。雖然只是幾件，但比莉本來就沒有多少衣服，法蘭克隨手拎的其實已是她的全部。
「我不像伊奈茲，沒有什麼漂亮衣服，」比莉在加百列面前拆開包袱，果見裡面單薄的疊著幾件衣服，「我的衣服就這幾件，你應該都看過了，」示意加百列來看，「想看什麼？」
明明只是幾件衣服，加百列卻看得很認真，「嗯，的確都見妳穿過。」
比莉見他神情仔細，該不會是來替艾比蓋挑衣服的？隨口一問：「艾比蓋衣服夠穿嗎？」
加百列漫不經心的回：「嗯，她身上那件火紅火紅的，還挺好看，很適合她。」
聽他這麼一說，比莉覺得更奇怪了？不是來替艾比蓋找衣服，真的只是單純想看她的衣服？為什麼？
「這件呢？」加百列眼睛一亮，「怎麼從來沒見妳穿過？」他手裡拿著一襲黑色長裙，明明只是件普通不過的裙子，加百列卻如獲至寶。
比莉不懂為什麼他看見這黑色裙子這麼開心，仍是回答：「我們的巫師袍就是黑色，除了巫師袍，族人不許我們穿黑色，說黑色給人太陰暗沉重的感覺，就像巫師一直以來給人的感覺，只會讓人類更畏懼我們。」
加百列：「所以妳從來沒穿過？」
比莉：「嗯，這裙子不知哪來的。沒穿過，久了連有這東西我都忘了。」因為給人陰暗沉重的感覺而被遺棄的黑裙子???總覺得???跟現在的我有點像???惡名昭彰的叛徒女巫???
加百列：「我最喜歡這件。」
比莉：「什麼？」
「我說，妳的衣服裡，我最喜歡這件。」加百列將黑裙子遞給比莉，「穿上它吧！妳現在不在巫師世界，不用聽他們的話。」
比莉被搞糊塗了，「???你？」
加百列從手裡變出一包東西遞給比莉，比莉打開來，只見裡面是一件白色毛衣。
加百列：「我這些日子跟萊拉尼學了編織毛衣，織了一件給妳。法蘭克看見了，說妳有件黑色長裙跟這毛衣很搭，要替我拿來。」
難怪，比莉一直覺得奇怪，法蘭克回去就回去，拿什麼衣服？拿他自己的就夠奇怪了，還替她拿？她本來就沒幾件衣服，有什麼好拿的？這麼一說，就全通了。
比莉細細打量手中毛衣，彷彿她手裡的是什麼稀世珍寶，加百列見她盯得仔細，有些不好意思，「我才剛學會這玩意兒不久???又是第一次嘗試???做得不好，妳先將就著穿，等以後我給妳織更好的。」
比莉：「???第一次嘗試???你只織了這一件？」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啞。
加百列以為她是問還有沒有其他件可以選，「嗯，只有這一件。因為時間緊迫，毛線也是從萊拉尼那裡拿來的???妳若不喜歡，以後再給妳做新的，讓妳自己挑樣式、顏色???」
「我很喜歡，」比莉打斷他，「這對我來說已經夠好了，謝謝你，加百列。」
他只織了這一件，卻給了她，連艾比蓋都沒有，這是來自加百列絕無僅有的禮物。
加百列見她喜歡，欣慰：「妳喜歡就換上吧。」
比莉施法，一個轉身，已煥然一新。她身著一襲黑色長裙，搭著白色毛衣，頭頂花冠，雙手戴著威廉親王的銀護腕。她看起來美極了，就像是個尋常美貌少女，而非眾人口中可怕的女巫。
加百列讚：「不得不誇讚法蘭克眼光真好，這裙子與毛衣真搭配，妳看起來好極了，師父。」
比莉看著湖中自己的倒影，她從未見過這樣的自己，無論是稍微打扮就非常漂亮的自己，還是比一身行頭還要亮麗的神色，她的一生除了戰鬥與修練，實可說是一無所有。
她看著加百列，這些簡單溫馨的片段都是他帶來的，他近在眼前，分明那麼唾手可得，她卻明白自己永遠走不到他身旁。
她在百日禁閉裡受盡折磨，支撐她的是眼前這雙閃亮的海洋之眼，它點亮她最漆黑的夜晚，現在與天下為敵，仍是這片海洋陪在身旁。無論他們最後是否能全身而退，就算全身而退後又會發生什麼，比莉都不去想了，她只想著眼前這一刻，這彌足珍貴的當下。
加百列看著比莉，從他眼中看出去和她是不一樣的世界，他看不見她看見的，他不懂她在想什麼，只說：「明天我就要出發行刺了，祝我好運吧，師父。」
比莉卻似沒聽見，自顧自的回了自己想說的話：「你讓我的每一天都更好，我很高興有你在此陪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