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第六十九回 聲援
吳文榮搬來大量繩索，對魔星們說:
「咱們一起打倒那妖孽！拜託各位幫個忙，把這些繩子扔向她，封住她的動作！」
九天拖著繩子，惱羞成怒地踢向吳文榮。但動作遲緩，被他靈活躲開。
百威飛到觀戰的雷先跟前，拋下一疊布匹。
「鋼先打算應戰。」
九天逼近，百威隨即退開。雷先執起布料端詳一番，旋即丟到一旁。六合拉住他的衣袖。
「雷先，你別過去了。就算我消失也無所謂。姊姊錯了。」
六合也像西王母一樣，在九天的威壓下毫無還手之力。雷先將她戰慄的肩頭摟入懷中。
「現在還不必論對錯。九天娘娘不久就要動身，咱們勸說雙方息事寧人才是上策。」
言畢，他鬆開手朝九天走去。一面揮開紛飛而來的繩索，一面高聲道:
「失禮了。我這就去阻止他們。」
九天冷笑著搖頭。
「這幫魔星倒是挺團結。看來賀鋼先確實礙事得緊。他非除掉不可。」
話音剛落，她拖著一身纏繞的繩索，逕直朝鋼先走去。
雷先默然無語，無可奈何。
鋼先向一百零七魔星大喊:
「放手一搏！四散包抄！」
可縱使被層層束縛，九天依舊寸步難移。她揮手放出衝擊波，群魔遭此重創。隨手一揮，兩三名魔星便被彈飛，在空中劃出拋物線。如此反覆，眾魔星束手無策，接二連三地被擊飛。
鋼先持劍備戰，卻被李秀攔下。
「這一仗我來打。鋼先你儘量別出手。」
李秀提著雙戟，撲向九天。她靈巧地穿梭於繩索間隙，狠狠揮出一劍。然而九天輕易閃避，一記衝擊波將李秀震飛。
「李秀！」
萍鶴驚呼。李秀在半空翻身落地，朝她豎起大拇指。萍鶴也以染血的手回以微笑。
九天尚未迫近。萍鶴將筆綁在雷先遺下的棍棒上，大幅揮灑濺血。但九天用纏身的布帛接下，徒勞無功地只浮現出「昏」字。
萍鶴懊惱不已。靈機一動，她讓毛筆吸飽鮮血。
「不如像李白那樣，以詩言止之如何？」
言罷揮筆疾書。九天再度以布匹封之，卻浮現兩行詩句。
「造新不暫停，一往不再起」
——造化循環不息，一朝歿去不復返。
「這是先祖王羲之的詩句。」
「你——！」
九天臉色驟變，雖轉瞬即逝，卻被鋼先看在眼裡。
就在此時——
「總算掙脫了！喂，這是怎麼回事？」
張應究大呼小叫地趕來。鋼先鬆了口氣。
「太好了，你總算靠自己掙脫出來了。這下多了一臂助力啊！」
應究瞥見鋼先，正要轉身靠攏。豈料九天眼尖，搭弓放箭。堅硬的彈丸狠狠射中他腿部，應究踉蹌倒地。
「嗚！九天娘娘，妳這是何必——」
「為收集世人對我的信仰，你們父子不可或缺。放心，我不會殺你。乖乖昏睡一陣子吧！」
言罷九天將弓弩垂下，一掌拍出衝擊波。
「啊啊啊！為，為什麼……」
應究遠遠地飛了出去，滿臉不可置信地昏死過去。
「唉，這傢伙怎麼就是不開竅呢。」
鋼先無奈至極，頹然垂頭。
「萍鶴，就靠妳了！」
福爾圖納已從二郎真君神像處取來三尖兩刃戟，擺出迎敵架勢。
萍鶴點頭施展飛血神通。九天卻揮舞布帛阻撓。
百威見狀開口:
「我有個辦法，你們稍等！」
只見他飛身離去，旋即帶回三人，避開九天疾步趕來。吳文榮與天速星在左右護法，懷中抱著的正是天微星。鋼先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是本尊駕臨啊。」
天微星朝福爾圖納一笑。
「好久不見。這次我助你一臂之力，定要將那妖孽擊潰！」
「遵命！」
天微星附體，福爾圖納立刻化身修羅夜叉撲了上去。天速星默然拍了拍吳文榮的肩膀。
九天割斷幾條束縛，總算恢復些許靈活。
「區區凡人，就憑借了幾個魔星之力，也敢跟神較勁？」
說著射出彈丸。福爾圖納舉劍格擋，劍刃卻被轟出缺口，可見威力驚人。
「我可不能中招啊！」
福爾圖納故意左右搖擺，不讓自己落在射程範圍內。九天瞄準不及，啐了一口。
李秀見狀朝那妖孽嚷道:
「妳這樣算哪門子神啊？我們這邊也有三大美女作陪呢！」
「而且個個青春美貌，不遑多讓。」
鋼先笑著補刀。戰鬥中的李秀，萍鶴，福爾圖納雖羞赧不已，卻更添幾分英姿颯爽。
九天怒視鋼先，眉頭深鎖。
「我不明白。我既不老也不死，哪來的年輕之說？」
「瞧妳一副懊喪樣，不就是心有不甘嘛，老太婆！」
「給我閉嘴，小兔崽子！」
話既至此，九天也懶得再跟鋼先爭辯下去。
就在兩人唇槍舌劍之際，福爾圖納縱身躍起，從半空中旋風般劈砍而下。
不料九天竟赤手空拳將她接住，隨手一扔。福爾圖納眼看就要撞上牆壁，臨危換了個姿勢，以雙足撐地借力，再度撲向九天。後者驚險避讓，猛然跳開老遠。
李秀揮動雙戟乘勢追擊，百威也從空中俯衝。然而就像是瞬移一般，九天反覆跳躍閃避，毫髮無傷。
她忽然抓起一條纏在身上的繩索，隨手一拋。
「慘了！」
那根繩索死死勒住鋼先的左臂。他立刻被扯到跟前，九天一把掐住他的咽喉，拚命向上提。
「咕唔！」
鋼先用追魔劍頂住對方，卻無法掙脫桎梏。李秀大喊:
「鋼先！撐住，我來救你！」
她朝九天發起猛攻，卻被一記衝擊波砸翻在地。百威，吳文榮，福爾圖納接連出手，均因衝擊波阻隔而無功而返。
萍鶴高喊:
「大家一起拉繩子！」
魔星們再度齊心協力，拋擲繩索纏住九天。儘管絕大多數被震飛，但憑藉數量優勢，他們還是纏住了那妖孽，隨即拚死拉扯。
與天魁星融為一體的鋼先，唯有一身筋骨還算頑強。但眼下也已瀕臨極限。
群魔齊聲吶喊:
「天魁星大哥，奮勵啊！」
「大哥！」
「加油道士！」
「哥哥！」
「好好幹，年輕人！」
「哥哥！」
「我教你的醉劍怎麼了！」
「大哥！」
「大兄長！」
「哥哥！」
「哥哥！」
「哥哥啊！」
「大哥！」
「鋼先！」
「哥哥啊！」
「大哥！」
……
在眾魔星死命拉扯下，就連九天也力有未逮。她悔恨交加，冷笑連連。
「賀鋼先，看來對你還是用勸的管用啊。——你想想，我有何不妥？你不也厭惡這個虛幻放縱的天界？今後就連諸神也逃不過死亡。人間天上，一視同仁。你還有何不滿？」
她冷嘲熱諷，發出咯咯笑聲。
「鋼，鋼先……！」
收星陣，張天師，一百零七魔星，還有西王母等人，無不屏息以待，將一切希望寄託在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身上。
儘管意識模糊，鋼先仍感受到眾人炙熱的目光。
（到頭來還是這麼不簡單啊……）
他苦笑著想。
「賀鋼先，要是你肯改過自新，我可以既往不咎哦。」
九天低頭窺探他的神色。
「這兩年來……我跟各路人馬交手，培養出的直覺告訴我——」
鋼先擠出聲音。
九天來了興致。
「你只是惶恐不安，害怕有朝一日也難逃一死，才搶先發制人。剛才萍鶴題詩時，你早已心神大亂。我一下就看出來了。
——越是手握重權，就越是惟恐失去。你不過是個自視甚高，器量狹小的女人，把生死大權視為唯一依仗罷了。」
說罷，鋼先嘴角微微上揚。九天頓時漲紅了臉。
「胡說！我才不是那種人！」
她惱羞成怒，要往鋼先胸口拍出衝擊波。卻瞥見他衣襟裡有物發光。
「這是什麼？」
她扯開鋼先的腰帶，只見一面銅鏡躺在襟中。鏡面照出自己的臉，還能清晰看見「九天玄女」四個大字。
九天放聲大笑。
「原來如此。我還當是什麼稀罕物件，原來不過是面朔月鏡！你該不會以為有它護體，我的攻擊就奈何不了你吧？不過這倒是實話。難怪你敢這般挑釁於我。哈！」
她一把扯下那面鏡子，惡狠狠地扔到一邊。鋼先臉色大變。
「畜，畜生！」
「區區天魁星再怎麼強橫，也禁不起我這麼一下吧！」
九天將手掌抵在鋼先胸前，志在必得。鋼先強忍淚水，嘶啞地說:
「我何其無辜，竟要遭此大難？你的如意算盤就要打響，好歹也稍微感恩戴德一下啊！要讓天界嚐到死亡滋味，豈能不向人間學習那份堅韌頑強？若真能推翻重來，我這一番辛勞，也算沒白費……」
聽罷此言，九天恍然驚醒，不由自主地眨了眨眼。
「說得在理。你若非全力以赴，此行收星必定難以竟全功。賀鋼先，感謝有你，真是謝天謝地。」
被死死箝制的鋼先只能無奈搖頭。
「你個蠢貨，還是半點沒開竅！算了，隨你的便吧！」
他索性別過臉去，不再多言。九天哈哈大笑。
「到頭來還不是自暴自棄。罷了，你我也無法互相理解。既然如此，就讓你痛快地去吧！」
說罷，她再度舉起手掌，聚集驚天動地的內勁，朝鋼先轟出致命一擊。
霹靂般的巨響伴隨爆炸揚起滾滾濃煙。
一個身影被震飛，狠狠摔向後方。
卻不是鋼先，而是九天玄女！
「啊啊啊——！」
她淒厲地慘叫，口中噴湧鮮血，在半空中直打滾。
「為，為什麼會這樣？這不可能！」
「哼，活該！」
硝煙散去，只見鋼先笑吟吟地掀開衣襟——裡面還貼了一面銅鏡！
「剛才那面是我故意讓妳發現的。我在福爾圖納新買的鏡子上寫了妳的名號。帶在身上還真夠沉的。」
雷先唰地一下跑了過來。
「太好了，鋼先！你成功了！」
鋼先報以微笑。
「大哥配合得天衣無縫。他假意依附妳，其實是戴上了望月鏡。趁亂將它藏在繩索布匹堆裡，瞞天過海。」
九天在自己反彈回來的衝擊波攻擊下傷痕纍纍，重重摔在地上。雙目渙散，嘴裡的鮮血直冒泡。饒是如此，她仍掙扎著揮舞雙臂，聲嘶力竭。
「賀，賀雷先！你這叛徒！」
雷先堅定地點了點頭。
「明明處處設局耍心機的人是妳！我之所以匆忙來到妳身邊，就是為了爭取時間，好讓鋼先想出對策。他果然看穿了一切，讓百威送來暗藏玄機的布匹，裡面夾帶了望月鏡。」
「該死……我一定要……」
九天伸手攀住雷先，後者卻搖搖頭甩開。
「妳咎由自取。怨恨也只能怨恨妳自己。」
突然，一陣驚天動地的吶喊響起。
「鋼先！鋼先！振作點！」
雷先大吃一驚，只見鋼先直挺挺倒在眾武將環伺之中。武將和追魔劍上各貼了一張小紙片。
「那是……天魁星？他怎麼會在那裡？」
九天佈滿血絲的眼睛閃過一絲狡黠。
「我把他從賀鋼先體內抽離，再貼上咒符。如今賀鋼先的魂魄失去依託，四分五裂了！」
「妳竟敢——！」
「哼哼哼……真是白費力氣……」
雷先一拳砸向得意洋洋的九天，旋即趕到弟弟身旁。
九天趁亂想按住傷口止血。但大地忽然震顫，伴隨著此起彼伏的吼叫聲。定睛一瞧，只見一百零七位魔星揮舞兵器，鋪天蓋地朝這邊衝來。
轉眼間來到跟前，近到足以聽清他們的怒吼。
「九天玄女！妳太歹毒了！」
「豈有此理！」
「吃我一劍！」
「把妳開膛破肚！」
「挖出妳的眼珠子！」
群魔們怒不可遏，一擁而上，赤手空拳撕扯九天。
「住手！啊啊啊——！」
在淒厲的慘叫聲中，九天被活生生撕成碎片，斷了氣。元神飄飄悠悠升起，卻也被一百零七魔爪攫住，化為烏有。
「鋼先！睜開眼睛！」
雷先一遍遍呼喚弟弟的名字，不停搖晃他的身軀。李秀，百威，福爾圖納，吳文榮也紛紛趕到，竭力呼喊。萍鶴揮毫灑血，彷彿要燃盡自己最後一絲生命。
「鋼先！求求你！快醒來啊！」
然而精疲力竭的她終於支撐不住，也躺倒在地。雷先制止眾人，神情悲戚。
「大家……辛苦了。夠了，讓鋼先好好休息吧。」
他痛哭失聲。
人群中傳來此起彼伏的啜泣聲，逐漸化作撕心裂肺的哀嚎，在上清宮久久迴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