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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風】《雪山日光》第五章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

牧葵 | 2018-09-08 12:13:22 | 巴幣 10 | 人氣 456


第五章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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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名獨自向北流浪的小醫(yī)者,笑得越來越單薄。
 
  花費數(shù)月,余果把一條楚江走到了盡頭。他抵達一個叫靖家村的地方,若要再前行,就得翻過氣候惡劣的北鏡山。他於是在靖家村落腳,開始以自己薄弱的醫(yī)術與居民們換取食宿。停下腳步,他才發(fā)現(xiàn)他已跋涉了上千哩路,把戰(zhàn)聲、亂世,遠遠地拋在腦後。
 
  可劈啪的火燒聲存留於他腦海,靖家村同齡的孩子不懂他臉上時不時浮現(xiàn)的驚懼。這其實不是壞事──證明這偏僻的地方還未被戰(zhàn)事驚擾半分,余果住了下來,收留他的那戶人家,有個名叫阿紀、和他妹妹同年紀的女孩兒。
 
  阿紀天生體弱,在靖家村這樣嚴寒的環(huán)境,大多時間更只能待在家中。余果來到後,她有了伴,趁家人外出狩獵時幫他磨製藥粉,纏著余果、讓他說他沿途經(jīng)歷的故事。
 
  「那可不是些好玩的事兒?!?/div>
 
  余果有了自己的一個小房間,他把從村莊周邊蒐集來的藥草一股腦兒地倒在舖上,從其中挑撿、一一歸類。由於村中人大多以狩獵維生,經(jīng)常有人受傷,他特別多準備了些治傷的藥,以備不時之需。
 
  「可那些都是我不知道的嘛。像你說,你的家鄉(xiāng)是個有時不下雪的地方,我就覺得,我也好想去看看。」
 
  「阿紀,那裡不好玩?!?/div>
 
  小女孩被他臉上微弱的笑氣著了,她覺得余果在嘲笑自己。她跳上床,「嘩啦」地把藥草掀到空中,一時天女散花,草香揉合成了一股奇妙的氣味。
 
  「哎!」
 
  「不管不管,你多說一點嘛──」
 
  不知天性使然、還是這一路曾見過太多值得憤怒的悲慟,余果的好脾氣養(yǎng)得阿紀更加任性。他總禁不起她央求,這次,依然無奈地放下藥草、撥出一塊位置。阿紀喜孜孜地挨到他身旁,溫軟的體型就像他回憶裡逐漸模糊的、某個笑容淺淺的至親。
 
  「大約……四月時的事。我曾迷路到一個舊戰(zhàn)場。那裡的風都帶著一股腥氣,我靠近時本就想繞道而行,只是想到師父和我說過,醫(yī)者的本分便該救濟蒼生,我才硬著頭皮到了舊戰(zhàn)場中心,想找找有沒有生還者?!?/div>
 
  阿紀聽起故事,人便異常安靜,她睜著一雙圓圓的天真大眼,一度使余果猶豫該不該說下去。
 
  「想來還會後怕。妳知道,一旦有了屍體,附近便容易產(chǎn)生疫病。我當時實在沒想太多,也幸虧冰雪凍住了士兵、沒讓屍身腐敗得太快。可那些戰(zhàn)士們臨死時的表情,全被凍在冰塊裡,我對上他們的眼睛,他們見我,就如見到敵人那般猙獰。」
 
  「討厭!你別說這個!」
 
  阿紀驚叫了聲,一拳捶在余果肩上?;ㄈC腿,自然不怎麼疼,但余果想得入神,被這一下嚇了一大跳。他呆了半晌,見阿紀不滿地鼓著臉頰,訥訥地搔了搔腦袋,解釋道:
 
  「我想起的故事也就只有這些了?!?/div>
 
  「那你救活了士兵沒有?他們有沒有回家去、和他們的妻子團聚?」
 
  「阿紀,妳是不是聽多了那種風花雪月的故事?」
 
  眼看她又要一拳捶過來,余果連忙抬手遮擋。兩眼一閉,發(fā)現(xiàn)她只是做樣子,他仍悄悄地挪動屁股,遠離了她幾寸。
 
  「……沒有。我尋遍了整個戰(zhàn)場,只救了、只救了……」
 
  「救了一個也好嘛?!?/div>
 
  「不,我只救了一隻和同類搶食受傷的烏鴉?!?/div>
 
  阿紀滿臉不可置信,正想大聲地質疑,忽然發(fā)現(xiàn)余果的眼神黯了下來。小女孩天生的敏感使她即時捂住了嘴巴,余果見著,兀自疑惑著,阿紀已經(jīng)憑她單純的寬容、原諒了他。
 
  「沒事!反正也不是無功而……無功而返嘛!我這樣說對不對?可你下次別說那些屍體啦,聽著怪嚇人的?!?/div>
 
  「比死人可怕的東西多著呢。至少人死了,不會撒謊、也不會害人。」
 
  阿紀眼睛一亮,突然被提醒了什麼。她扯住了余果衣袖,神祕地把嘴巴湊到他耳邊。似乎聽久了故事,終於輪得到自己說一回,她格外得意:
 
  「我也跟你說一個,關於咱們村莊的傳說──是真實的傳說喲?!?/div>
 
  「傳說還有真的?。俊?/div>
 
  余果一開口便知不對。幸虧阿紀來了興致,沒與他計較,她一邊比劃著看不懂的圖案、一邊說:
 
  「你知道爹爹他們外出打獵,有時不只是抓動物而已。村裡的人常常受傷,是因為他們要對付來自北鏡山上的妖怪!」
 
  時隔多日,余果首次想起道士為他算的卦。阿紀的敘述莫名的使他緊張,他趕忙問:
 
  「有很多妖怪嗎?」
 
  「不,只有一隻妖,但他常常襲擊村子?!?/div>
 
  想來是余果來到靖家村的時間短、而大人們又絕口不提,他今日才藉阿紀的口聽說了這名妖。阿紀發(fā)覺他認真地在聽,更加得意,與他繪聲繪影地形容那隻雪妖的容貌。
 
  聽聞北鏡山上的雪妖,是個貌美無雙的少年。有著過腰的長髮、常著一身與雪同白的華服,纖細的指尖卻總在靖家村村民身上留下殷紅的傷痕。
 
  「你如果遇見了他,要跑得越遠越好,要不你就得找到爹爹,他會打敗妖怪的!」
 
  余果沒點破,如果阿紀她爹能擊敗雪妖、那為何那妖物至今依然作祟?他的思緒早飄到九霄雲(yún)外去。道士說的「遇妖」,莫非指的便是靖家村這一樁?
 
  作為醫(yī)者,他應當痛恨傷人的妖怪??捎喙桓艺f,他曾想過──若妖與人不同,他嚮往被妖怪割破咽喉、來逃避這世間灼人肌膚的烈烈日光,勝過於真死於戰(zhàn)火,作個似烏鴉爭食相殘而亡、可悲的人類。
 
  他以為道士預言的是難逃的殺劫,卻未想過緣已在飄泊中生根。命定的劫數(shù)就如他前半生所棲的風雪,冷,是冷極了,但能掩蓋火光,沒有什麼會是不好的。
 
  至少他此刻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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