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彌……諾亞女士?」伊曼達見她突然呆住,輕咳一聲:「這位是約書亞?格里芬?費爾南多王子殿下,您應該還記得?曾經在學院裡遇過幾次。」
「記得。」彌秧一個頷首,活到現在才知道這位同學的名字,視線瞥向兩旁的皇家侍衛,費爾南多明白她的不自在,因此讓皇家侍衛們通通退出去,只剩下伊曼達的幾位僕役仍站在原地等待命令。
「人都離開。」彌秧再次開口,伊曼達一個彈指,這間會客室裡終於只剩下他們三人,隨著結界佈起,費爾南多的肩膀才放鬆下來,身上帶有的氣勢削減不少。
「伊曼達都跟我說了。」他開口,直接進入話題:「我可以幫忙,但是在那之前有個顧慮——妳是否能讓我信任?先撇開白巫師那裡,我得知道妳值不值得告知位置,因為精靈現在只有極少數地方願意讓外族進入,如果我隨口答應但是發生意外,這不是一個人,而是整個族群的聲望會受到影響。」
「我要如何證明?」
「嗯……證明妳有什麼力量能說服我?」費爾南多雖然臉上表情十足地溫柔,口氣卻十分堅定:「精靈居住的地方佈有強大的結界,如果妳沒有一定的程度,進去只會昏倒在路旁,而且從頭到尾,我只知道是白巫師獨自一個人行動,而不是兩個。」
「約書亞。」
「我很想答應。」費爾南多朝摯友苦笑:「但是伊曼達,我得明白自己的決定是否會影響到國民。」
伊曼達原先想說些什麼,在得到回覆後安靜閉上嘴。
這裡已經不是學校,回到現實——王族談事,效忠的貴族只能當啞巴。
「妳願意毫無保留跟我展現嗎?」
「可以,但有個前提。」彌秧有些不耐煩,可是想想也對,費爾南多跟自己沒有交情,會這麼快趕來一定是伊曼達的關係;而精靈領域也不是普通人能去的地方,知道位置多半是簽了保密條約之類的,颯兒朵從未提過。
「請說,什麼前提?」
「你們得保密,直到我自己將力量在世人面前曝光,才可外流。」
伊曼達聽到挑眉,倒是費爾南多很平靜:「妳的立場定位於不可洩漏?」
「嗯。」彌秧不確定他說的不可洩漏是什麼,跟王族講話繞太多圈:「一旦太多人知道,勢必會造成不安、猜疑,反而會耽誤到時間。所以我得保證你們不會將我的立場,我的力量、我的行動說出去,這是為了順利解決七宗罪。」
「如果是好的,可以。」
「我會在之後評估。」伊曼達想了想:「不過還是以約書亞的立場為主。」
「那我暫且相信你們。」彌秧回想凱特教的一個用來確保秘密不會說溜嘴的咒語——她在心中默念,成功施展好咒語,眼前的兩名男人明顯沒發現,還在等她開口。
「我是七宗罪「憤怒」的代言人。」彌秧注意他們的反應:「為了擊敗宗罪,最方便也最快速的方式就是利用它們彼此相當的力量互毆;而我要做的事情就是把其它六宗罪打趴,讓颯兒朵有足夠的時間將它們重新封印,就這麼簡單。」
雖然她的表情一臉平靜,但是眼前的貴族與王族已經傻了。
「所以,要我示範力量嗎?」彌秧不理會,反問:「現在七宗罪屬於互相殘殺的狀態,這裡是不是離封印算近?我如果隨便動用屬於它們的力量,那其它的代言人會輕易察覺,到時這地方會變成火海。」
「我真希望妳是開玩笑。」伊曼達的語氣不是很好:「妳,妳成為黑巫師?居然用這種方式——」
「如果可以行走在陽光之下,誰想停留在陰影裡?」彌秧低語:「你以為我好受嗎?不,我不好受。這十六——十八年裡,我從來沒有好過。為了駕馭宗罪的力量,我必須有強壯的肉體與精神,每天不是斷手就是斷腳或是斷肋骨,除了頭以外,全身骨頭至少都斷過四、五次,腦神經三不五時抽痛又抽風,才擁有能適應『憤怒』的軀體,而這一切,全是因為我沒有選擇。」
「沒選擇?什麼意思?」費爾南多問著,他的雙手合十、手肘貼著大腿:「妳是被強迫的?」
「過去了……」彌秧後悔自己剛才透露太多:「我已經接受這個事實,請不要讓我後悔,唯一能讓我解脫的只有達成任務,就是幫颯兒朵封印七宗罪。」
「那妳知不知道七聖子?」費爾南多的表情突然有些難過。
「知道,他們的存在就是為了延續封印,據說最多可以延兩百年,而我猜——是不是七聖子中有一名與你有血緣關係?你不認同他貢獻生命;可是他想為了你延續世界。」
「嗯……是的。」費爾南多提到這個眼神再也藏不住哀傷:「我不希望,一定還有辦法。然而他卻想這麼做,身為一名哥哥無法保護弟弟,對我而言很難受,到時即使世界無恙了,少了他就好像伊曼達也離開我身邊……」
「約書亞很疼小王子。」伊曼達輕咳一聲,提醒對方注意用詞。
「正常的情緒抒發。」彌秧點頭:「但至少,他是自己選擇的。」
「是啊,他自己選的。」費爾南多即使收到伊曼達的眼色,也還是忍不住嘆氣:「所以呢——我弟弟犧牲自己延續封印,妳們有什麼打算?我現在只知道妳是宗罪其一代言人、宗罪互相殘殺、妳會動用宗罪的力量互壓讓白巫師能夠順利重新封印,這些聽來是不用犧牲也能完成的事情。」
「不,他們一定得死。」
費爾南多露出不認同的眼神。
「注意用詞。」伊曼達的語氣拉高。
「他們得犧牲。」彌秧重述,心裡有些煩躁:「他們的犧牲可以強化封印、暫時阻斷宗罪與代言人之間的聯繫。所以封印期間,我得在其他代言人暫時失去力量前贏過他們,到時候宗罪的封印解開,我如果有其他代言人的力量,才有辦法壓制七宗罪本體。」
「聽起來很方便,但是彌秧,我不清楚妳本身有怎樣的實力。像伊曼達,他半年後可以升上高階魔法師——這速度之快已是歷史記載第一人,甚至連颯猊恩白巫師也說他是最有可能成為下一位白巫師之人,所以我想現在除去已經知道的魔法師,妳自己本身的力量是否在伊曼達之下?那些代言人的危險性,我不敢輕易低估。」
總而言之,就是費爾南多擔心她的實力不到,結果最後白犧牲?
彌秧挑眉:「為何你這麼覺得?」
「因為上次見面前,我們還只是學徒而已。」費爾南多雖然臉上帶著輕鬆,可是語氣卻堅定:「而且宗罪的影響力極大,如果妳真是代言人之一,那我得慎重決定——尤其妳還是爆發極為強大的憤怒,一旦情緒失衡可不是鬧著玩,我想這就是晚宴上妳突然失控的原因?」
彌秧瞇起眼,回想當時——的確,費爾南多也在,不過她的注意力全放在伊曼達,就沒有多理會了。
「不是。」彌秧決定撒謊:「這世界有太多東西我們尚未知曉,就連我身上這個病,颯兒朵至今還醫不好。所以請不要將晚宴上的事牽扯到宗罪,我確定自己能,我確定能夠控制。」
「還是那一句,妳能給什麼保障?」費爾南多眉頭緊蹙。
「彌秧,宗罪跟著妳幾年了?」伊曼達眼看對話沒有進展,只好另外打開窗口。
她想了一下,將十八年砍半:「九年。」
「而妳至今都還未鬧過什麼大事,甚至很平靜的站在這——」伊曼達想了想:「恕我失禮一問,宗罪是否能影響妳的行為甚至想法?」
「如果是本體,我肯定可以;但現在僅是分身偶爾會在腦子中碎念,影響多少是有,但要不要做全是由我來決定。」
「那妳還是有危險性。」
「是。」彌秧嘴角勾一勾:「所以我陪伴在史上最強的白巫師身旁,就這麼簡單,她說什麼我來執行,哪怕跳火坑、甚至遭人誣陷。」
隨著嘴角鬆懈,彌秧釋放出屬於自己的威壓橫掃整間會客廳,速度之快連在場的伊曼達都來不及防禦——他們眼裡的世界瞬間化成黑底白線,所有萬物如似玻璃般打碎、崩毀,在精神抽痛的瞬間,伊曼達倒抽口氣回神,原本以為破碎的身體完好如初,這間會客廳裡的所有東西也沒事。
「令人……畏懼。」費爾南多的語氣瞬間放軟不少,看著不由自主在顫抖的手指:「看來妳沒有魔法師的頭銜,跟在白巫師身邊多年也不得了。」
「所以我才活在陰影裡。」彌秧慢悠悠說著:「為什麼沒人知道我?為什麼我的實力不公佈?又為什麼我成為宗罪代言人——所有的答案皆是我選擇相信颯兒朵,如果她信任我。」
哪怕這些都是刀鋒下的糖漿。彌秧悶著——而且與實際情況差異頗大。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颯兒朵是先好好跟自己談完才行動,而不是彼此傷害到現在這種地步……彌秧含著下唇,低語:「所以你願意跟我說她在哪裡嗎?我得說一件事實,她的不告而別非常讓我難受,現在還能撐著理性就是因為我知道能有她的消息。」
伊曼達看一眼費爾南多,年輕的繼承人仍陷入思考。
「我一向相信校長。」他繼續說著:「校長總是走在前頭、看得比我們遠,她向來只會做出正確的選擇,如果彌秧能影響到校長的判斷,我的選擇是幫忙彌秧。」
「如果是白巫師認為她無法完全控制宗罪才捨棄的呢?」
所以是不行嗎?
彌秧一口氣悶在心裡,唯一慶幸的,是她只浪費三天而不是七天等這沒用的消息。
「看來我說什麼都沒用,那先告辭了。」
「等等。」
或許是內心的期望,彌秧還真的停下來,沒有直接用傳送陣離開。
「我會告訴妳。」費爾南多嘆口氣:「原諒我的職責就是多疑,我也想直接說出位置,只是得先理解,一個王要是做錯一步,是牽扯到整個國家、整個族群。」
「我能明白。」彌秧轉過身,看著他們:「所以你們願意跟我說了?」
「我不知道位置。」伊曼達手指旁邊,費爾南多點頭:「我會將知道的跟妳說,先坐下來吧。」
「嗯。」她走過去好好坐下,決定再多等五分鐘,沒有拿到答案就閃人。
「妳知道白巫師接著在做什麼嗎?」
彌秧搖頭:「你們之間的我全不曉得,光是忙自己的就夠折騰了。」
「嗯嗯,那我先讓妳知道吧。」費爾南多一笑,伊曼達挑眉:「我先離開吧?這件事情是王族跟校長之間的秘密條款,我不能知道太多吧?」
「但是我把你當兄弟,沒關係的。」
「所以,請說?」彌秧打斷他們的堅定情誼:「時間寶貴。」
「嗯,也是。」費爾南多用眼神要求伊曼達坐下,在對方嘆口氣坐下同時開口:「白巫師正在進行最後的計畫——淨化。將七聖子分別送到七處的精靈領地,讓他們學習精靈的一切,進而達到身心同步,但是在那之前他們必須要有相關的知識與能力。」
「所以颯兒朵才辭去校長,專心教導七聖子?」
「對的,妳不知道?」
「知道的。」彌秧咬牙切齒,恨自己一時嘴快又要圓謊:「一開始她的說法跟你不同,是這幾年才說出真話。」
「讓人意外。」費爾南多微微睜大眼:「白巫師也會謊言?」
「善意的謊言。因為那時候的我,連犧牲都辦不到就想換到救贖。」
「這樣啊,妳跟我意外有點很像。」費爾南多苦笑,又是一聲嘆氣才說話:「最後階段得維持兩年,白巫師會在七處精靈領地隨機出沒,但是親人無法見到他們,他們得保持七美德最大光環,我們身上太多罪惡與髒汙會影響到,等年滿兩年後,精靈們會陪同七聖子前往封印處,協助白巫師執行施壓陣法……明明還有兩年,我卻再也見不到弟弟。」
彌秧默默看著他,伊曼達保持沉默。
「一個王族只知道一個點,但我不確定這個點是哪位聖子,我們王族跟白巫師約定不可洩漏所知的位置給他人,但如果是妳,應該沒有問題。」費爾南多的眼神虛弱不少:「我會告訴妳,但不確定自己接著會發生什麼事。」
「這點你怎麼沒跟我說!」伊曼達聽到不悅了:「如果會要你的命——」
「這不至於。」費爾南多噗哧一笑:「你的表情真恐怖,好歹我是王族又是準繼承人,要是死了國王會很困擾吧?所以我說出來的後果不重,根據白巫師的說法是身體會衰弱幾年,反正我身邊有你是很安全的。」
「雖然你肯定我實在讓人感動。」伊曼達看似在努力強壓情緒:「但……」
「連犧牲都辦不到就想換取救贖,我喜歡這句話,挺滑稽可笑的。」費爾南多不再理會伊曼達的反應:「如果只是身體衰弱幾年就能換取更好的成果,我願意。」
「謝謝。」彌秧垂下頭,胸口的情緒起伏不大。
——我們可以去找她了。彌秧心想著,「憤怒」卻還像是睡著般沒有回應。
「精靈領地。」費爾南多憑空變出一張地圖,他安靜五秒後,手指一點。
「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