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駒澤大學校門口前,救護車已經到場支援。
作惡多端且目中無人、暴虐無度的蝦型吸血鬼人間體.海老名葵,被身為城堡的長谷川真澄動用內部律法以私刑制裁,落得被同族人分食殆盡的報應下場之後,野村靜希跟紅渡一行人總算得以獲救。
「這…我急救這麼多年…沒看過傷得這麼重還能活蹦亂跳的…?孩子?你沒事吧?」
從救護車後方下車的醫療人員立刻注意到那些遍布在少年的背上、大大小小的傷痕與滿地的新鮮血跡,再用質疑的眼神看著依舊精神抖擻,生龍活虎的靜希,紛紛嘖嘖稱奇,但又不敢馬虎,趕緊從車上拿擔架下來讓少年盡快趴下休息。
「欸嘿嘿…有必要這麼緊張嗎…我真的沒事啦…。」
靜希一臉笑嘻嘻地看著正在被包紮手腕的紅渡說道,他脫下被割破的黑色長大衣放在自己身體與黃色的擔架之間,並用自己的重量將它壓好才不至於亂飄,接著便被兩個醫療人員合力抬上了救護車。
「真夜大人,您也去醫院驗個傷吧,畢竟您剛剛也遭遇那樣的事…。」
奇巴特看著手腳皆有多處擦傷的真夜勸諫道。
「說得也是呢…雖然不知道會不會給小渡帶來困擾…。」
真夜點點頭說道,她跟在紅渡的後頭一同進入救護車內部,並隨意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
而名護啟介此時總算騎著那臺藍白色的重機,風塵僕僕地從城市的另一邊趕了過來,看這個樣子,他可能是在路上遇到了塞車或臨時出了什麼狀況才會耽誤了這麼長的時間。
不過當他抵達現場時,已經見不到紅渡所說的吸血鬼,只有剩下滿地藍灰色的玻璃碎片,以及一些散落的灰褐色羽毛遺留在附近。名護啟介立刻拿出聖修院拳銃開啟特殊的青白色光源照向那些殘留物,被照射過後的殘留於上突然生出一縷黑煙狀的迷霧,壟罩在羽毛與玻璃碎片的上頭,久久不散。
(這些東西都還殘留著魔族波動…看來是吸血鬼留下的東西沒錯。但小渡剛剛說,為了照顧重傷的靜希而沒辦法與吸血鬼作戰…那打倒吸血鬼的另有其人…?)
名護啟介低下身去撿起地上的一片玻璃與一根看起來十分可疑的羽毛,作為之後還原現場事發經過的證據,但當他觸碰到那根羽毛時,便被其堅硬如鋼的觸感所震懾。
(這羽毛…觸感不太正常…。)
幸好名護啟介的性格還算謹慎,拇指與食指夾住的地方是羽毛的根部,而不是薄如利刃的邊緣,否則手指一定會被割出一個很深的傷口。
他捏著羽毛湊近自己的眼睛仔細觀察,僅從表面的紋路、光澤與質感下手的話,實在是找不出與尋常羽毛相異的地方,名護啟介將其與玻璃破片一同裝進防刮的透明袋子之中,接著迅速地收進自己的隨身包包裡頭。
(咦…?名護哥…?)
紅渡用眼角餘光瞧見了在外頭收集物證的名護啟介,在救護車的門關上前的那一刻,她摸著剛用繃帶與護頸包紮好的脖子,從車門探出頭來對著名護啟介大聲問道:
「名護哥!靜希的傷還滿嚴重的,我們現在要去中央醫院,你要一起來嗎?」
「靜希沒事吧?我先稍微紀錄一下現場的實際狀況,等警方過來接手我再過去!」
名護啟介不疾不徐地回答道,接著從西裝的口袋中拿出手機,開啟相機功能拍攝變得一片狼藉的現場周圍。
「我沒事的唷,吶…阿渡,妳趕快幫我跟名護哥說我沒事,不然車要開了…唉唷!妳快點哪!」
在救護車裡頭,趴在擔架上休息的靜希聽見名護的問話感到很窩心,他不想讓身為前輩兼自己崇拜對象的名護啟介擔心,於是伸出手快速拍打著紅渡的膝蓋提醒她,要少女趕緊幫他回話,而且語氣很著急。
「靜希…呃…靜希說他沒事!他很好!」
原本還看著窗外的紅渡,被莫名其妙從膝蓋上傳來的微癢感嚇了一跳。她先是望向靜希,看見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臉上還綻放著開朗的笑容,才趕緊尷尬又害羞地向車外的名護傳達道。
名護啟介只是一邊打著電話,一邊看著紅渡微笑點頭示意。
「車要開嘍,請小心。」
在司機的充滿耐心的提醒之下,救護車一邊鳴起讓路的警笛,一邊往中央醫院的方向行駛前進。
在救護車行駛的過程中,透過車窗能看見外頭的道路兩旁都是粉色與白色的櫻花樹,不過四月已經進入了中期,再過不久這些櫻花樹上的花朵將會散盡,進入下一個生命的循環。
看著櫻花優雅飛舞在城市之中的紅渡始終感到非常納悶與不明白,明明靜希剛才就快要死了,現在卻變得像什麼都沒事一般地充滿活力的樣子,難道新月之子的血真的有那麼神奇的效果嗎?
「哇!哇!」
奇巴特突如其來的數聲驚呼,令車內除了真夜之外的眾人都不禁嚇了一跳,紅渡趕緊往他的方向看,原來是醫護人員正在幫他臉上的小擦傷用碘酒及生理食鹽水消毒。
「啊…拜託您輕點…會…會痛…。」
奇巴特在每個字之間都倒吸了一口氣,他的聲音顯得有些不穩、身體也因疼痛而一顫一顫的,而且細細的眉毛一邊上揚、一邊下彎,就像個滑稽的小丑。
「奇巴特,我不知道你這麼怕痛呢,不就只是個小擦傷而已嗎?你要是像靜希那樣,不就要死掉了?」
紅渡見到奇巴特如此怕痛的模樣,忍不住笑著對他開了個小玩笑。正趴在擔架上頭滑著手機的靜希則是轉過來補充道:
「喂,阿渡,我剛剛是真的快死了啦!不要開這種黑色玩笑啦!呵呵呵…。」
「……。」
說完,靜希又伸手拍了好幾下紅渡的大腿,而且還不斷地呵呵笑著,惹得少女那是十分尷尬。
「靜希,不要因為你是傷患…就可以這樣正大光明的偷吃我們渡的豆腐喔…。」
將一切都看在眼裡的奇巴特覺得非常失禮,趕緊小聲地制止少年的失序舉動,他懷疑少年該不會是吸收紅渡的血之後就性情大變,變成了一名只會傻笑的花癡。
(新月之子的血還帶著愛情魔藥的功能嗎?)
用膝蓋想也知道不太可能,若真是那樣,以遠古的新月之子到處以自己的血替人類治病的行醫紀錄,愛上他的人應該會多到數不清。但就奇巴特想起身為爺爺的奇巴特一世曾說過:一生漂泊的新月之子,在與初代王同歸於盡為止都沒有留下任何後代,他也沒有看過類似的相關紀載。
也許靜希只是因為得到紅渡的初吻而雀躍不已吧…。
救護車到了醫院之後,停靠在通往醫院急診室的外側斜坡前,幾位醫師接到有少年受重傷的消息,已經在門口待命了。
醫護人員先打開後側的尾門,合力將擔架上的靜希抬下車並安置在病床上之後,醫師大略檢查少年背後的十字型撕裂傷與鞭刑所造成的細碎傷痕,都忍不住皺起眉頭。
「孩子,你還好嗎?你的背需要做緊急的縫合與清創處理,我們這就盡快幫你安排手術。」
「嗯…我還可以,雖然還有點痛…。」
好比喝完咖啡一段時間之後,咖啡因開始失去作用時的反彈效應會使人更加昏沉,從靜希說話的聲音聽得出來他現在有些疲憊,他的眼皮也開始變得沉重而下墜。
「靜希,好好休息一下吧,一覺醒來之後就沒事了。」
紅渡輕輕地摸著靜希的頭髮微笑說道,與此同時,醫護人員也已經將靜脈注射軟管安置在他的左手背上,但是靜希連眉頭也沒皺一下,少女便了解其實他背上的傷口還是非常痛的,所以才沒感覺到手背上的針插進皮膚的刺痛感。
「謝謝妳,阿渡,那我先睡嘍。」
靜希安心地點點頭,用還能自由活動的右手向紅渡與真夜她們揮手致意之後,便被醫護人員合力送往醫院走廊深處的急診手術室。
「媽媽,我們也去外科那邊檢查一下傷勢吧,我聽太牙還有真澄哥說過那裡有吸血鬼的醫師,應該是一位可以信任的人。」
紅渡攙扶著走路一跛一跛、不太穩定的真夜並擔心地說道,她發現自己為母親新買的那雙黑色皮鞋,底部的鞋跟及鞋頭都已經被磨壞了,她為母親遭受到那樣屈辱的對待感到既不捨又難過。
「這樣啊…那就拜託妳嘍,小渡。三世,你也一起來吧?」
「那…那當然!沒什麼…沒什麼能讓我害怕的東西!」
不知是醫院的冷氣太涼,還是想到接下來可能還要被醫護人員以粗魯的方式處理傷口,奇巴特不禁用雙手抱住自己的腹部,還打了個很大的寒顫。
「嗯…門診區…是往那個方向走呢。」
紅渡凝視著掛在天花板頂端的白色指示牌,發現門診區跟急診區是以一條主廊道區隔開來,正當她準備要帶真夜往門診區的方向走去時,她聽見背後傳來了急促的皮鞋腳步聲。
「小渡!」
紅渡轉身一瞧,對著自己說話的人正是名護啟介,他正氣喘吁吁地從急診門口快步走過來,少女趕緊對他鞠了一個十五度的躬,並客套地向他問好:
「名護哥,好久不見了。」
「現在應該不是噓寒問暖的好時機吧?靜希呢?」
名護啟介聽到紅渡的問候之後微微皺起眉頭,為少女此時此刻還有問候的心情而感到那麼一絲絲的違和。他環顧周圍,急診室內除了一些等待看診及急救的傷患之外,並沒有發現長得像靜希的年輕人。
「他剛剛才被送進手術室,醫生剛剛通知必須緊急進行清創手術跟縫合…。」
紅渡尷尬地抓了一下自己的頭髮回答道,她現在還不知道到底要用什麼心態去面對名護啟介比較恰當,不過名護啟介似乎沒什麼改變,說話的態度還是一樣,完全沒有站在對方的角度著想,但跟先前相比起來已經沒那麼強硬了。
或許也跟這裡是醫院而有所關係吧?醫院本來就不是一個適合發生爭執的地方,但如果名護啟介真的要在這邊跟自己打起來,那紅渡也只能認命了。
「這樣啊…那也只能等了…希望那孩子不要有事。」
名護啟介將繫在領口上的那條黑色領帶稍微整理,並深吸一口氣之後坐在旁邊等候區的一排藍色塑膠椅上,靠著白牆稍作休息,這時他才注意到纏繞於紅渡脖子上的護頸以及她手腕上的繃帶。
「妳也受傷了啊…怎麼這麼不小心?」
名護啟介用著類似責備的語氣問道,令紅渡雖然稍微感到不太舒服,但心念一轉,他這樣的說話方式其實是另一種的關心,所以她平靜地先撫摸著手腕,再指著脖子回答:
「這個…是為了救靜希…而這個…是被吸血鬼刺傷的…。」
「救靜希?」
名護啟介的眼神透露出極度的困惑,顯然他一點也不明白少女的意思。
「不…沒什麼…。」
紅渡想了想,感覺還是先不要告訴名護啟介這種事比較好,剛剛為了救靜希,急中生智之下所用的方法實在是太邪門了。除了沒有科學根據,以口餵血這種行為給人的觀感不太好之外,被名護啟介知道的話,還有極大的機率會被以為是不是用吸血鬼的能力對靜希做了什麼壞事,對此她能不講就盡量不講。
畢竟在名護啟介的面前,紅渡認為還是維持著人類的樣子與態度才是最安全的,免得又被他的正義感的暴風半徑給波及到。
「好吧…妳不想回答的話也沒關係。」
看著紅渡不是很想解釋的樣子,名護啟介雖然感到有些好奇,卻也不繼續深究。
「好吧…對了小渡,我剛剛在現場收集物證,找到了一些破片跟一根很怪異的羽毛,破片我想十之八九是那個吸血鬼消亡的痕跡…而這根羽毛上面也有一些魔族的氣息,跟玻璃破片的頻率不太相同,我推測羽毛的主人應該另有其人,妳剛剛在現場有目擊到其他的可疑人士嗎?」
接著,他從黑色的隨身包之中拿出剛剛那個裝有物證的透明袋子,隔著袋子指著那片灰褐色的羽毛問道。
(這是真澄哥落下的羽毛嗎…?)
紅渡見到羽毛後呆愣了一下,因為那片灰褐色羽毛上的紋路跟長谷川真澄的翅膀完全相符,她想試著伸手去觸碰看看,只見名護啟介立刻出聲阻止:
「別碰,雖然他看起來只像是普通的羽毛,但是堅韌如鐵,不小心的話是會受傷的。」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再度把袋子收進自己的隨身包之中保管,免得物證損壞。
「…對不起,我沒見到類似的可疑人士…」
如果將羽毛的主人告訴名護啟介,就等於將長谷川真澄還活著的消息公諸於世,以美好藍天會的作為,他們不可能放過曾經對組織造成毀滅性打擊的兇手,但是真澄現在為了尋找能夠讓吸血鬼抑制對血液的乾渴,正和人類的醫師與科學家合作,紅渡自己也需要他開發的純血藥。
(希望靜希不要跟名護哥說這件事…。)
她不敢保證能夠這種事能夠保密多久,因為真澄已經在靜希的面前公開自己的身分與名字,等靜希的縫合手術結束之後,他可能會跟名護啟介透露這件事,雖然以靜希的個性而言,應該有很大的機會是幫真澄說好話,但還是很令她擔憂。
那個場面仍讓少女印象非常深刻,靜希臣服在絕望之下,跪在真正的犯人面前一心求死的模樣。
如果沒有真澄及時出現在那個吸血鬼的後頸打一針透波藥劑,恐怕靜希現在已經身首異處了。
不過令她非常意外的是,原來透波藥劑還有這樣的用途,紅渡也趁這個機會將其銘記在心,說不定哪天能夠派上用場。
「那…為何那個吸血鬼會被消滅?」
名護啟介一心只想找出問題的解答,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耽誤少女一行人還要去外科門診驗傷的行程。
「啊…!我倒是有印象…是本少爺叫的紫色小幫手幫我們捶死她的!對!就是這樣!渡,妳說是吧?」
機敏的奇巴特趕緊出聲幫紅渡解圍,他不想看見紅渡跟名護啟介為了這個問題而僵持不下的樣子。
「這位先生是?……聲音怎麼跟奇巴特一模一樣?」
名護啟介用疑惑的眼光看向變成人類的奇巴特,而紅渡聽見奇巴特的問話之後也趕緊接著附和道:
「是…是啊…!名護哥應該有發現柏油路上的裂痕與凹陷吧?當時是奇巴特召喚了一個名叫麗的女鬥士,幫我們消滅那個吸血鬼的。」
少女匆匆回答完畢,雖然不能讓名護啟介理解透徹,也勉強算得上是個答案。
「原來如此…是這樣啊…女鬥士…嗯…。」
名護啟介喃喃自語著,他的眼睛依然沒有從奇巴特的身上抽離,彷彿在凝視著什麼一樣,惹得奇巴特並不是很愉悅。他從以前還是個蝙蝠的時候,就不喜歡被人類用這種緊迫盯人的眼光看待自己,尤其是將自認正確的觀念強加到別人身上、不懂尊重個人特質又大男人主義的名護啟介,奇巴特說話的態度也變得不是很客氣:
「名護啟介,你看夠了沒?不知道一直盯著別人的身體看很沒禮貌嗎?本少爺也是有人型的,你沒必要這麼大驚小怪吧?」
「好了啦,奇巴特…名護哥也只是想要知道現場發生的詳細經過,讓藍天會能夠比較容易了解情況而已。」
「渡,妳也別再幫他說話了,這種人到底有什麼值得讓妳一直原諒他的地方?他難道沒有注意到我們一身是傷,正準備要去接受治療嗎?」
紅渡的安慰之語反而使奇巴特火氣上湧,他按著紅渡的肩膀借力向前跨出一步,接著伸出食指往名護啟介鎖骨的下方、介於手臂及胸口之間的交界處用力且迅速地戳了下去。
「……!」
從那裡冒出的劇烈痠脹感令名護啟介痛得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是下意識地用手掌按住被痛擊的地方。
「名護啟介,你這個整天把正義感跟上帝掛在嘴邊的偏執狂,問題問完的話就趕緊讓開啦!不曉得本少爺是一名無神論者嗎?還有你別聽靜希剛剛跟你說沒事,他的背上有被魔族滅殺刃痛打跟被吸血鬼的武器劃傷的傷痕,血流滿地,完全只能用糟糕透頂去形容。要不是渡用她的方法救了靜希,他可能就要在櫻花樹的圍繞下當場升天了!你這傢伙遲到不打緊,詢問別人的態度還這麼趾高氣昂,我們渡上輩子是跟你結下了什麼冤家大仇?非得要這樣被你用這樣的態度對待?老實跟你說啦,我到目前為止還真沒見過人類之中有像你這樣令我討厭的人,媽呀!你這種人還有資格當聖修院戰士喔?!美好藍天會是已經沒有人才了嗎?」
奇巴特把對名護啟介的所有不滿一氣呵成地全數傾吐出來,但過於激動以至於有些語無倫次。
「呼…我的耳朵怎麼癢癢的?是不是有人在偷說我壞話?」
遠在美好藍天會總部裡頭辦公的嶋護,忍不住用小指頭挖了幾下耳朵。
醫院內其他的醫護人員及病患聽見騷動,都紛紛將頭轉至爭吵聲的方向,雖然奇巴特說的是日語,但因為他的形象是一名高壯的外國男子,臉上與手上皆帶有擦挫傷,說話語氣還很像那些在外頭鬧事的不良分子,因此沒有人敢上去勸阻他們的爭執。
「三世…。」
站在一旁的紅渡與真夜聽了都臉色鐵青,尤其是真夜,她不懂奇巴特為何要生這麼大的氣,那是因為她並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的事。
若她得知先前曾經在一個下雨的夜晚試圖攻擊鈴木零和紅渡的人就是名護啟介的話,應該也會跟奇巴特的反應相去不遠,管他是不是跟紅音也一樣的聖修院戰士,都會將他列為拒絕往來戶。
雖然在速食店一起吃飯的那個晚上,紅渡早已明白奇巴特一直對名護啟介的作為與個性都有很大的意見,但少女沒有預料到,奇巴特會這樣直截了當地向名護啟介攤牌,她以為奇巴特當時只是為了讓安撫自己的心情,才會那樣子公然批評名護啟介,對此她感到非常震撼。
「渡、真夜大人,我們走吧,不要在這種人身上浪費時間。」
紅渡與真夜就這樣被奇巴特連拉帶推地遠離他口口聲聲提到的「偏執狂」,走遠之際,少女仍不忘轉過頭來偷看一眼,只見名護啟介雙眼微閉,整個人看似無力地坐在藍色塑膠椅上,背部緊貼著白牆、頭部微微上仰,並且嘆了一口很長的氣。
「都怪該死的塞車…下次我他媽不走市區了…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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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里子,我跟妳說,我今天中午從一個壞女孩的手中救下了一個長得很像紅音也的人類男孩…嗯…緣分真的是神奇的東西呢。」
在逐漸下降的雙門電梯之中,打扮成科研人員樣子、戴著白色口罩的長谷川真澄正對著懷錶上的女子照片自言自語,每當他想起亡妻或者想到了什麼希望與她分享的事情,就會透過這個方法跟她交流。
雖然他再也聽不見她的聲音,不過看著照片裡頭的妻子臉上萬年不變的笑容,他感覺心中先是洋溢出被暖陽照耀般的幸福,緊接在後頭的是如同冷咖啡一般難忍的苦澀,而且後勁極為濃烈,久久無法散去。
那是一種不切實際又矛盾的錯覺,痛苦與幸福彼此交織,令他上癮而無法抽離。
「地下五樓到了,位於前方的電梯門將會打開。」
「哎呀…惠里子,我們該說再見了。」
從電梯內部傳來的訊息聲將真澄原先沉浸在與亡妻交流的思緒硬生生地拉回現實,他看著面前逐漸打開的門,不疾不徐地收起懷錶,同時也戴上偽裝的面具。
電梯門完全打開之後,映入男子眼簾的是巨大的科研機關,井然有序、大小均一的銀白色合金牆面、鑲嵌在其中的大量藍色LED燈、不斷運作的裝置馬達聲及化學品瀰漫於空氣之中的特殊臭味,都給人一種科幻電影的氛圍與既視感。
「這種龐大的規模……太牙到底答應神田出資了多少啊……?」
這裡是神田博士的生物試驗所,真澄僅是大略環顧四周,便對這實驗室的規模嘆為觀止。
因為在他還任職於美好藍天會的時候,神田博士負責的地方美其名曰「進化工程研究所」,但為了縮減成本與經費,實驗室僅有大概一般小型辦公室的大小,十幾個團隊成員要擠在其中做實驗,那環境並不是很好。
連最初階的測試實驗室中也配置了最高級的光學顯微鏡,可見這實驗室的預算數字有多龐大,登太牙的慷慨程度不知使真澄跌破了多少副眼鏡,不過這只是表面上的投資,最後也還是會通通變成D&P的囊中之物。
透過大片的玻璃窗,可以看見一些穿著白色無塵衣的科研人員正在觀察獸籠之中例如老鼠、小雞等等小動物的生物反應,並且仔細地記錄在電腦上頭。
真澄知道這些都只是為了躲避他們公司調查的障眼法,自從先前那個實驗體從這邊流出之後,他便發現了這裡還暗中在進行人工轉化的實驗,或許那些實驗室在另一個區域被隱藏得好好的。
雖然只是昨天夜晚發生的事,太牙的身體也還尚未從負傷之中恢復完畢,但早在他們一行人坐在車子裡頭討論這件事的時候,他就聽出了太牙的言外之意-無論如何都要盡快阻止神田對於人工轉化的研究,所以他今天一大清早就在準備這件事。
而之所以會路過駒澤大學附近,只是剛好感應到紅渡發出的微弱氣息,順道救下靜希那個人類少年而已。
真澄依照著數位告示牌的指引,找到神田博士的辦公室,他站在需要鑰匙卡才有權限開啟的防爆門前感到非常的浮誇。雖說鑰匙卡在每個職員手上都有,但神田竟然會用這種門當作辦公室的出入門,代表他應該也很畏懼那些可能會失控的實驗體。
真澄在門旁的掃描器上,將太牙交給他的萬能鑰匙卡輕輕地靠在上頭,只聽見「嗶嗶」兩聲,門隨即緩緩地向兩旁打開。
「神田博士,好久不見了。」
一見到坐在辦公桌前的神田,真澄立刻拿下了口罩,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過了二十多年,神田的頭上已經多出許多白髮,整個人看上去蒼老了許多,不過那老奸巨猾的樣子還是沒什麼變。
「唉唷,這…這不是真澄嗎!?這麼多年了你還是沒變哪……你當年鬧出的那個大新聞,可是震驚了整個科學界啊!」
見到二十多年前的員工、那個曾經毀掉美好藍天會的男人出現在自己面前,令神田有些震驚。
「不敢當,看來我在人類的世界中依舊是臭名遠揚呢…。」
「嘖嘖嘖…你錯了,你可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呢,不僅人長得斯文,頭腦又優秀…可惜在見到你活躍的樣子之前我就被踢出美好藍天會了…。」
神田露出了喜悅又怪異的笑容,那種不舒服的語氣聽起來就像看好戲的群眾,眼角的魚尾紋跟臉上的法令紋通通擠成一團,老態龍鍾。其實真澄也已年過半百,不過他的長相始終維持在二十五歲的樣貌,所以他們現在看起來就像一對父子。
「那個…神田博士…很抱歉我沒什麼閒聊的時間,就實話實說了…我們有發現你還在進行人工轉化實驗的證據,能否請您看在我們老闆的面子上,中止那個計劃呢?否則他可能不會繼續資助您的實驗項目。」
真澄不想繼續去提那些痛苦的過去,於是他從自己白袍的口袋內拿出一袋裝有黑色細針的透明袋子,那是馬蠅吸血鬼射出的毒針,並以此為由要求神田把計畫中止。
「吶…真澄…你以為我是什麼人呢?『只有吸血鬼才能對付吸血鬼』,這句話你應該沒忘記吧?」
神田聽到真澄的要求之後,臉色從原先的笑容轉為陰沉,緊接著,他從桌子抽屜之中拿出一個上頭有黑色按鈕、看起來像鐵門開關的裝置並用手指按下。
「……!」
辦公室旁邊的一面白牆突然變成了一扇門,從中走出了三位穿著綠色實驗服、脖子上掛有頸圈的年輕人,分別為二男一女,他們雖然外表特徵各有不同,但共通點是眼神十分渙散,就像被催眠一樣。
「你們上次遭遇到的那個女孩,其實是我親自放生的…我的目的就是要引你進來!覺悟吧!真澄!」
真澄一看立刻向後退一步,並撕下纏繞於手上的繃帶,對著神田怒斥:
「豈有此理!你想挑戰身為城堡的我嗎?我可是前任的吸血鬼之王.銳牙大人親自轉化的戰士,認輸吧...你的實驗體是贏不過我的!」
「Checkmate Four…?呵呵呵…你果然是很有趣的『人類』啊,真澄…從我認識你的第一天,我就有這樣的預感了。我親愛的孩子們將會征服你,然後把你的力量吸收過來歸我所用!」
神田話一說完,那三位年輕的少年少女就分別變成水母、秋蟬、陸龜型的吸血鬼原型體,步步朝向真澄進逼。
「既然這樣,我也不保留實力了…通通放馬過來吧!」
真澄將臉上的黑框眼鏡取下,放回白衣的口袋內,下一秒他身上的各個部位開始生出大量的羽毛,手與腳變形成獅子一樣的指爪,進而在神田的面前變成獅鷲獸的模樣,欣然接受他對自己的「宣戰」。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