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篇: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先來張人權圖……不對,是歌曲資料:
灼耀の內聲 -Inclusion Inner Light-
(出自CD:シトラリヴェルス―其歌は真言顕す欠片と為りて―)
(出自CD:シトラリヴェルス―其歌は真言顕す欠片と為りて―)
歌:リリィ(名塚友梨)
作詞/作曲/編曲:Morrigan
世界觀設定:Morrigan、リリィ、加納景識
美術監督:なつお
特典漫畫:加納景識
網頁設計:リリィ
這首歌的內容,是在描述不死姬Citla 的心聲,以及她迫切求死的理由與意志。(詳細背景故事請見本系列上一篇)
【翻譯前要有的基本認知】
■ 搞清楚日文用詞與中文用詞的差異
(如:約束 v.s. 約定)
(如:約束 v.s. 約定)
■ 承上,也要弄清日式句法與中文的差別
(日文句子習慣在名詞前面弄很長一串修飾,中文則否)
(日文句子習慣在名詞前面弄很長一串修飾,中文則否)
■ 確定自己至少看得懂基本的動詞/形容詞變化
(過去/連用/否定/意志/假設……)
(過去/連用/否定/意志/假設……)
■ 手邊至少要有一款日文辭典,再不濟也要會過濾 google 來的資料
(首推廣辭苑/國語大辭典,但小學館和講談社有簡中解釋)
(首推廣辭苑/國語大辭典,但小學館和講談社有簡中解釋)
▲ 紅字——原譯文有問題的地方
藍字——修正
綠字——還原的句子
橘字——標示修飾語修飾的主體
括弧——標示修飾語範圍、層級(一般:[) 外層:【】 內層:〈〉)
藍字——修正
綠字——還原的句子
橘字——標示修飾語修飾的主體
括弧——標示修飾語範圍、層級(一般:[) 外層:【】 內層:〈〉)
p.s.1 歌詞容易因斷句導致誤譯,這裡會嘗試還原全句,但可能出錯。
p.s.2 以保留原譯詞為主,必要時會加上自己的修正建議。
p.s.3 主觀上認為太簡單、而原譯文也沒出茶包的部分,我不會講。
p.s.4 不知道翻譯過程是否需要,總之我只懂一點點古文,在此也跪求專業鞭打。
伝えられた語られた 全ての悲しみでさえ
誰一人辿り著いて者など居はしない
誰一人辿り著いて者など居はしない
→ [伝えられた][語られた][全ての]悲しみでさえ誰一人(が)辿り著いて者など居はしない
單看這兩行,主語是「悲しみ(悲哀)」,開頭一連用了三個修飾語修飾它:「伝えられた」、「語られた」、「全ての」(括弧部分)。
「伝えられた」是「伝える(傳達/傳授/傳播/流傳)」的變形——「伝えられる」的過去式。「動詞て形 + た」,表示過去/已完結的動作;由於「伝える」屬下一段動詞,可能形和被動形都是「+ られる」。因此「伝えられた」既有可能指「被傳達(過)(的)」,也可能是指「(過去)能夠傳達(的)」;這裡到底指哪一種,目前無法得知,暫時擱置。
「語られた」則是「語る(講/敘述/說唱)」的被動 + 過去型態,中文可作「被講述(過)(的)」。
所以是什麼樣的悲哀?過去能(被)傳達的、被講述的、所有的悲哀。
那講述和傳達的人是誰呢?雖然老師都教我們,日本人通常會省略主詞「我」;但這裡修飾語的動詞都是被動態,如果「我」在這裡當作主詞,那被傳達、被講述的東西就變成「我」了,跟後面的悲哀搭不起來。這裡既然沒提到,那就代表講述和傳達的人是「不特定的對象」,像是「世上」、「世人」這種不明確的集合,自然無需特別寫出。
「さえ/でさえ」,大家都知道中文譯作「連……」,它的核心概念是「基本的(+ さえ/でさえ)都這樣了,進階的就更不用說了」。所以原則上,「さえ/でさえ」要接在「基本、程度底的名詞」後面;換句話說,接在「さえ/でさえ」前面的東西,程度必定會比「後面出現的東西」更低等、更基本。
連「過去能(被)傳達的、被講述的、所有的悲哀」都怎樣怎樣了,再進階的就更別提了。前面已經形容悲哀有多麼巨大沉重,加了個でさえ,就表示後面還有比這份悲哀更巨大更沉重的東西;但「さえ/でさえ」的句子通常只會講到前面「基本的東西」,「進階的、程度更高的東西」不一定會提及。此處也是一樣,並沒有提到更進階的東西是什麼,讀者只能猜測,或等下文解答。
括弧裡的主語解決了,接下來會解釋這份悲哀是怎麼回事。但老實說,雖然明白這兩行的大意,但文法解讀是否正確就不太有把握。
「誰一人(誰也……/任何人都……)」後面通常接否定動作,如:誰一人知らぬ者はいない(無人不知)、誰一人反論しなかった(誰也沒反駁)。跟「誰も」、「誰でも」有點類似,但「誰一人」的語氣更強烈,強調「任何一個人」都如此。
「辿り著いて」是動詞「辿り著く」的て形。「辿り著く」這個字很難翻成簡潔的中文,意思大約是「一邊探尋道路辛苦前行,最後終於抵達目的」,亦引申為「在苦思和煩惱之後,終於得出結論」。字典上中文解釋大多只寫「好不容易到達」,私以為與原意仍有所差距;翻譯上,根據前後文常以意譯表示,純以字面意思來說則有翻成「到達」、「跋涉而至」、「輾轉抵達」等版本。
將以上兩字拼起來,變成「任何人都跋涉抵達……」,句子還沒完結,還不知道打算否定什麼。動詞後面的て,究竟表示手段、接續、因果、並列或逆接哪一者?這也要看下文才能判斷。
「者」應該不用特別解釋,就是指人嘛。比較需要注意的地方只有:一、絕大多數情況下「者」前面都會加修飾語,用以指符合特定條件的對象(……的人,如:力のある者,有力量的人),且暗指話者對所指對象帶有評論意味,或用於正式文書表達中性的人、事、物;二、若是單獨使用,則帶有輕視或上對下的意思,亦可作代名詞「那傢伙(= あいつ)」。
「など」除了常見的「……等等」、「……之類的」用法之外,也有表示輕視、謙遜或強調的意思。「居」,上一段動詞「居る(有/存在/逗留/保持……的狀態)」的連用形;附帶一提,動詞名詞化通常會以連用形表示。
「動詞連用形 + はしない」是動詞否定的用法,但比一般否定來得強烈,表示「根本不做某事/不會去做某事」。然而,「……はしない」的否定和一般否定的意義並非完全相等,還帶有一點「懸念」的味道。個人不是很會解釋,還好ptt 日文板有個回文解釋得很詳細,提供給大家參考。
承上,把前面三部份合體的話,有無強調的差別大概長這樣:
「者など居はしない」——是不會有人在的/是不會有人逗留的;
「者が居ない」——沒有人在/人不存在。
「者など居はしない」——是不會有人在的/是不會有人逗留的;
「者が居ない」——沒有人在/人不存在。
然後我們把句子再組裝回來:任何人都跋涉抵達……人們是不會停留的。當然,在解決て的問題前句子不會完整,接下來就代入各種解釋破解它——
手段?這行沒有受詞,且「辿り著く」是自動詞。
接續?「任何人都跋涉抵達後,是不會有人停留的」,好像還可以。
因果?「因為任何人都跋涉抵達,所以根本不會有人停留」?邏輯不太通吧!
並列的話,本句看不出並列關聯,且前句「誰一人」後面需接否定,句子要連貫到最後文法才會對。
最後試試逆接,「任何人都跋涉抵達,卻根本不會有人停留」,也還可以。
經過刪去法,我們留下接續和逆接。為了確定真正的意思,把兩行歌詞串連:
因果——就連過去能(被)傳達的、被講述的、所有的悲哀,任何人都跋涉抵達之後,是不會有人停留的。
→ 就連過去流傳、講述的一切悲哀,任何人在跋涉抵達後都不會停留。
逆接——就連過去能(被)傳達的、被講述的、所有的悲哀,任何人都跋涉抵達,卻根本不會有人停留。
→ 就連過去流傳、講述的一切悲哀,任何人跋涉抵達卻都不會停留。
合併——
→ 就連過去流傳、講述的一切悲哀,任何人在跋涉抵達後卻都不會停留。
最後確認主要應為接續的意思,但也有逆接的成分,算兩者兼有吧。
這兩行說的是:就算人們經歷過世上所有的悲哀,卻沒有人會永遠處在悲哀之中——生命終有一死,死的話痛苦就結束了。這裡的悲哀偏向指「與珍愛的人們永別」一事:活在世上,最終必定會面臨生離死別(辿り著いて),一生不斷送走身邊的人,自己也逃不過死亡而與世長辭(居はしない)。
終わることのない責め苦
→ 【[終わる]ことのない】責め苦
這句本來沒什麼大問題,可惜原譯文多了個「般」字,整句就紅了。這裡沒有「ような」、「みたいな」也沒有「如き」,直接用「永無止境的」就行了。
「責め苦」雖可拆成「拷問(責め)」和「苦難」兩部分,但它本身就有完整的意思:煎熬、折磨。所以這裡也請直接翻成「煎熬」或「折磨」吧。兩部分合起來便是「永無止境的折磨」。
前面第一行的解釋,不是提到「加了でさえ,表示後面有比那份悲しみ更巨大更沉重的東西」嗎?這裡答案揭曉,就是無盡的「責め苦」——因為第二行的「悲しみ」有結束的一天,而本行的「責め苦」卻沒有。這份折磨即是 Citla 無法結束、徒留空虛與哀慟的生命。
等等,難道「責め苦」沒有接任何動作嗎?嗯,沒有,它的動作就是前面括弧的「終わることのない」。日文常常將主體的動作變成前綴修飾語,然後讓主體獨立成句;像這樣的用法,在報章雜誌的小標、故事大綱或動畫前情提要等地方經常出現。翻譯上有時會因為前綴修飾太長,而乾脆把主體移到最前面,讓修飾語變成動作。因此本句除了翻成「永無止境的折磨」外,也能表示為「折磨永無止境」。
本句放在第一段五行的第三行,也就是第一段最中間,而它的前兩行和後兩行都是各自連貫的段落。在音樂節奏上,這行與前兩行斷開、獨立成句,用以帶出後兩行的動作;文法上,又能和前兩行合併解釋,如此一來,就變成開頭兩行和第三行前半都在修飾「責め苦」了,結構如下:
→ 【[伝えられた][語られた][全ての]悲しみでさえ誰一人(が)辿り著いて者など居はしない】【[終わる]ことのない】責め苦
就連曾流傳於世、曾為人描述的一切悲哀,任何人經歷後終有一日會從此解脫;可折磨我的事物永不終結,更加教人難受。這段也隱含 Citla 對那份悲哀的不屑——跟我受的折磨相比,那些悲哀算什麼,你們有想過結束不了的痛苦嗎?沒有,因為你們只想到自己。
說到不屑,還有一件有趣的事。大家記得/有看過〈Inclusion〉原版的最後一句歌詞嗎?
——この手はもう誰も救えないと知る哀しみ。
大意是說,歌裡的騎士因無力拯救任何人而感到哀傷。然後,看一下我們剛才拼出的大意……
「跟我受的折磨相比,那些悲哀算什麼,你們有想過結束不了的痛苦嗎?」
Citla ,妳是在打騎士的臉吧?是吧?
這種疑似刻意前後呼應、後者推翻前者的情況,或許是作詞者 Morrigan 在數年歷練後,有了新的體悟也不一定。各位看看,連悲哀也更上一層樓了!(喂)
現在前三行結束,讓我告訴大家一個振奮的消息:最難的段落我們已經解決啦!有沒有很開心?啊?你說這還只是開頭?放心,俗話說頭過身就過……應該吧?
願いを葉えるために
おさなごは神を求め狂おしくあがなう
おさなごは神を求め狂おしくあがなう
→ おさなごは[願いを葉える]ために神を求め、狂おしくあがなう
這裡的主語是「おさなご(嬰孩、幼兒、稚子)」——指新生兒或未屆學齡的兒童,與下一段的「産聲(嬰兒初啼)」相呼應。
那麼,嬰兒做了什麼呢?「神を求め」和「狂おしくあがなう」兩個動作。為什麼要做這兩個動作?為了「願いを葉える」。 But ,很可惜,這三個動作都難逃紅字的法眼。
先來解釋「葉える」,其實原譯文只差一點點就全對。「葉える」是「葉う(實現)」的可能形,所以不只是「實現願望」,而是「能夠實現願望」;都特地用可能形了,就要把它強調出來。 Citla 要的是「實現願望的能力」,正因為她目前沒有這項「能力」(實現願望的「手段」倒用得不少啊),願望才始終無法達成。
「神を求め」,這裡就不解釋動詞接續……「求める(要求/請求/追求/尋求)」是他動詞,所以有受格,也就是所求的東西;而此處的「を」即受格之格助詞,它前面的名詞是「神」。主角追求的東西是什麼呢?是神,可能指神明,或代指神的力量。如果要表示「向某人請求/要求」,請求對象後接的格助詞應為「に」。範例:神に力を求める(向神尋求力量)。
「あがなう」可寫成兩種漢字:寫作「購う」時,是「收購、買」,為「買う」古老的說法,帶有用財物懸賞的意味;寫作「贖う」,則是「贖/賠/抵/償」,受詞通常是「罪」、「刑」等等(有些字典還很乾脆地把解釋簡化成「贖罪」兩字),另一個意思則是向神獻上供品以祈求護佑。兩者的共通點都是以「具有價值或意義的某物」抵償、換取「另一個東西」。這個詞只有「贖」的意思,若要表達「救贖」之意,應寫作「救う」或「救済する」才對——因為「救贖」一詞的重點是「救」,而非「贖」。
第四、五行,照整理過的順序大致譯為:稚子為了能實現願望而渴求(尋找)神明,並瘋狂地贖罪(為此付出代價)。
以保留原譯文為主,將本段解讀整理如下:
→ 就連過去所流傳敘述的 這一切的悲哀
都無人在苦捱過後留存世間
永無止境的折磨
為能夠實現願望
幼子渴求神並瘋狂贖罪
都無人在苦捱過後留存世間
永無止境的折磨
為能夠實現願望
幼子渴求神並瘋狂贖罪
(根據查字典的結果「あがなう」,翻成「抵償」比較精確,但考慮到最低限度修改原譯文的原則,且翻成「贖罪」也說得通,故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