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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人生何其樂,偷得浮生半日閒。
本週是狐貍玩耍~~ 擼擼擼擼擼狐狐
第二章【九、浮生半日閒】
草坡上,山花、野莓遍佈蔓生,清風吹拂,送來香甜的氣味。
淺山君摘了一顆又大、又紅的莓果,用絲絹仔細擦過,遞至小狐嘴邊:「小狐貍~你嘗嘗,這熙月的野莓,是不是比青丘的青狐果甜多了?」話中滿是驕傲,好似野莓乃他所植。
小狐霽月眼神柔和,神態優雅,輕輕張嘴銜過,不曾想,這莓果汁水充足,輕輕一咬,果汁便自果肉綻開,濺了青衣一臉,引得淺山君圓睜雙眼,一陣錯愕,小狐雖看不見,卻聞見聲響,大抵猜中眼前事態,也已是嚇得一愣,兩狐尷尬互視,一時之間竟不知說什麼才好。
霽月生於皇室,教養極好,處處守禮,何曾這般失態過?分外困窘,當即狐耳垂落,一雙眼無措地張著。
淺山君瞥見,覺得好笑,便就故意道:「你濺了我一身衣衫,怎麼賠我?」
白狐默然,眸光閃過一絲錯愕及驚慌,伸出小爪湊近那人臉頰,似想擦拭,卻又想起此刻是狐身,腳掌頓住,無從下手,可這窘境持續不久,霽月隨即淡笑,心中已有計較:「是我失禮了,弄汙了國相大人的衣衫,實在對不住,這烏衣城錦羽霞緞三十件,我已吩咐下去,送至國相府內,作為賠禮。」
「嗯?烏衣城錦羽霞緞衣價值不斐,一件難求,確實好,可淺山如今遠行在外,那些新衣自是摸不著也穿不了,這賠禮嘛??自然還是喜近身一點的。」
霽月微愣,復又淡笑:「既是如此,倒也不難辦。」
「國相大人,冒犯了——」
話語剛落,小狐咬住青衫衣帶,自那人懷中躍下,往後拉扯,扯了好一陣,淺山君倒也不急著阻止,淺笑著瞧他的國主玩花樣,那條衣帶最終被扯開,青影層層疊疊的衣物鬆散下來。
小狐霽月銜起一塊衣片歡快繞圈,又是蹦跳,又是奔跑,不時回首相望,滿心期待那人反應,狐尾都快搖成了圈。
「欸!跑哪?快把衣服還給我!」
淺山君千想萬想都沒料到,國主一向行事拘謹得體,竟也有如此調皮行徑,居然還扒走了人家衣服,趕忙追上,伸手去撈狐貍,奈何小狐身形嬌小,動作敏捷,難以捕捉,白影竄過青衣身畔,語氣輕巧道:「大人莫急,待月某將衣物洗滌乾淨,便就完好無缺,原物歸還。」
說得倒有十成自信,這老狐貍打小自宮中長大,養尊處優,何曾做過此等粗活?竟然信心滿滿要幫人洗淨衣物?
淺山君忍不住打趣道:「你會洗衣?」三條青尾悠悠晃動,一面摩娑下頷,一面眺向白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揚唇問道:「就用這般狐身?」
「國相大人有所不知,我在宮裡得閒時也曾了解過滌洗的技巧,這浣衣局的洗衣技術亦受我親自指導過的,清洗衣物自是不在話下。」
淺山君撫掌而笑,他的好國主真是多采多藝,怎麼連浣洗衣物都做過研究?他最近設計新菜色頗有阻塞,改日,該請國主也替他研究研究菜譜。
「你這是嫌棄過浣衣局衣物洗得不夠乾淨罷?」
霽月小狐搖動白尾,倒不否認,悠悠地說:「如此,請國相大人在一旁歇息稍後,一盞茶功夫,便為大人送上乾淨潔白的衣服。」見淺山君仍在躊躇,霽月溫笑道:「由國主親自洗滌,國相大人可還有何不滿之處?我雖指導過宮人,卻鮮少親自動手,此舉難得,大人真想放棄機會?」
「這機會確是難能可貴,只不過,現下有個問題尚待解決——你拿走了我的衣衫,淺山如今衣不蔽體的,可該如何是好?」
「國相大人可是憂心被窺看?若是如此,大人大可放心,此處猶如避世桃源,並無他人,又月某眼疾看不見,自是不成問題。」
「你是看不見,可小仙長卻看得清清楚楚哪?」一段伏在耳側的低聲呢喃,伴著輕笑送入白狐耳中,霽月小狐領會,含著布片,狐尾輕搖,抬起小臉望向淺山君,便是願意將衣物歸還的意思。
淺山君取回衣服,朝著小狐鼻尖輕點了點,淺笑道:「怎麼?肯捨不得你的國相了?」
「倒也不是如此,月某只是想起長老反映過國相大人的??一些事蹟。」
「哦?老迂腐們又說了我什麼?」淺山君衣衫輕攏,甩開錦扇,慢悠悠地搖了搖。
「長老們說國相大人平日在我青丘殿中,穿衣沒有衣相??(淺山君忍不住插話道:「胡說!淺山自認穿衣品味還算得上挺好。」)夏季時,喜愛穿些鬆垮薄透的衣衫??(淺山君頷了頷首,同意道:「那倒是。」又淺淺一笑:「可這也能算沒有衣相?」搖了搖首,大不認同。)又,坐姿沒有坐相,老露出白花花的長腿亂晃,狀似??」
說於此,霽月忽而止聲,望向國相的紫眸也悄悄地避開目光,往一旁景色看去,幾度沉哦,似在斟酌用詞。
淺山君笑了笑,長老什麼話他沒聽過?
「國主不必憂心淺山感受,照長老原話說便可。」
「??狀似勾引,請我多加留心,莫要中計,可我目無法視,又國相大人自是無此意,只是月某頗為好奇,大人入我寢殿匯報公務,真是這般穿著嗎?」
「穿,自然是天天這般穿,甚至有時,什麼都不穿,裸著身子光溜溜的在國主宮中亂晃呢~」
淺山君此刻說的自然是玩笑話,不過是嘲弄狐族長老的荒唐說詞,這大熱天的,難道要他穿上棉襖大氅,全身包緊緊的,好教這些老迂腐們心裡甘願嗎?並且,他又不是穿給人家看的,老迂腐們不耐看,那就閉眼不要看,不就得了?
霽月淡笑,語氣竟有安撫之意:「國相大人言過了,長老素來持重,此番話無非是想警惕月某,莫要耽於美色,卻不是要針對大人,在月某宮中,大人喜愛穿什麼款式便穿??可你畢竟是青丘國相,在外若還是如此恣意不羈的形象,似乎??有些不妥當。」
淺山君忍不住嘆氣:「你就承認吧?說你捨不得你的好國相讓人這般看、遍、全、身。」
說完,便把人家仰躺摁在草地上,白狐故作掙扎模樣,略微揮動小爪:「國相大人真是好自信,又是從何知曉我會捨不得了?興許我一點都不在意?」
「不可能,你就是在意,總之,國主就不必費心替臣清洗衣物了,至於賠禮,我自己挑選便是。」
白狐霽月歪首笑道:「月某不過一隻小狐貍,身上還有哪處值得國相大人挑選的?」
「可多的呢??」青狐淺山俯身罩住,髮絲垂落,淡金色陽光稀稀落落印在一人一狐身上。
碧眼溫柔,語氣慵懶,一面輕語呢喃,一面曲起手指朝向身下白狐的雪白茸耳,一記輕彈,悠悠道:「一隻毛茸茸又軟彈的小耳朵???」又是抓住腳爪搖晃擺弄,「還是這隻不乖的小爪爪?」又是圈住白尾輕輕捋過,「或者??一條雪白狐尾?」引起白狐一陣顫慄。
霽月溫笑:「無妨,國相大人若喜歡,都拿去亦可。」
淺山君挑眉,「哦」了一聲。
「只不過,我給你這麼多,你打算給我什麼?」
「國主如此大方,當然這回禮半點都不能少,那便贈給國主??一頓咯吱!」
霽月吃了一驚,正想阻止,卻已落了先機,他算天下事九成九的準,餘下的敗給了淺山國相的不按牌理出牌。
「??你、你放手!??哈,快住手!你弄得我、哈哈??很是搔癢,哈哈哈??」
「嗯?國主覺得怎麼樣?任何狐狐都不能逃過咯吱的快樂,特別是像國主這般,失去視覺,其他感官更為敏感的狐貍喔?」
淺山君咯吱的手不停,霽月伸出爪子去撥開,搔癢難耐,又是一陣止不住的狐貍笑,又奸且詐。
「噗哈哈哈哈哈哈——原來我們國主也能笑得這般散發天性?這笑聲真不愧是老狐貍。」
萬里碧空如洗,那方人笑得開懷。
「噗呵~真是從未見過,這該名列青丘狐史了,哈啊—真是笑死本山人也。」青影笑得厲害,一面調侃,一面拭了拭眼角的淚花。
「你呀,平時就是太拘束了!成天端重自持,該放鬆時就放鬆,活得怡然自得一點,也沒什麼不好的。」輕輕推了推白狐的小腦袋,又塞了一顆野莓到他嘴裡。
莓果很甜,霽月微愣,努力眨了眨眼,他忽然很想見見淺山國相此刻的模樣,那會是怎麼樣的表情?
笑得如此開懷,笑得如此自在無羈,他也是從未見過,曾有人告訴過他,人若笑得太開心,臉就像個傻子,那現在國相大人是不是也看起來很傻?
霽月小狐翻了身,搖了搖尾,淺笑道:「倒也不必錄在狐史,此間難得,國相大人不妨記在心裡便可。」
日光燦爛,映在一襲溫潤青影身上,更顯明艷,那道目光與霽月對上,露出一抹明媚的淺笑。
「是啊,這一刻真難得??」
兩人似乎生來便身負重擔,一為守護、一為洗刷仇恨,他們從來不屬於自己,終日忙碌,用盡心思,只為所守、只為宿願得償,如同凡狐一般玩耍,可曾有過?
淺山君眉眼含笑,盼向霽月小狐,清風拂動,白狐紫眸輕瞇,眼尾淡淡微笑,此刻,就如他們經歷過的幾百個、幾千個夜晚,在一片如水月光下,兩人談笑自若,那樣悠然、那樣安穩。
他突然生起一個念頭,漫不經意道:「小狐貍你瞧,其實此處也挺好的,山谷優美,水果充足,泉水也甘冽??又不似外頭世界那般繁雜,清淨閒適的很,不如我們找塊景色不錯的地方搭個草廬,就此住下,如何?」
霽月小狐茸耳微動,停下搖得歡快的狐尾,抬起小臉,目光逐漸叵測起來,二息未了,他緩緩道,帶著戲謔的笑意:「國相大人言下之意,是願拋下一切,與月某隱居世外,從此不問天下世事了?」
一人一狐相視許久,草坡上猛然颳起一陣微冷的風,寒了心尖,淺山君的一絲嘲笑,打破了沉默:「呵,自然是玩笑話,國主不會真的相信了吧?」
拋下一切?他這身為復仇重塑的身軀,若說要拋下一切仇恨,那淺山君便真的是一點都不剩了。
「嗯~果真還是我那位熟識的國相大人,淺山國相宿願未償,不是那種會輕言放棄的人吧?哎呀~方纔此番言論,月某還以為大人是被奪舍了呢!」
淺山君瞇眸望向白狐,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國主您也不差呀,適才那般奔跑、玩耍的快樂小狐貍模樣,臣都以為您修為退化,返祖成了凡狐呢~對了,小蓮花那邊怎麼樣了?」
「嗐呀—良宵易逝。」霽月一陣感嘆,復又侃侃道:「時機已到,且隨我來,我帶你出谷見他。」
與此同時,在一旁閉目養神的白鹿抬起首來,略為詫異道:「你們??有辦法出谷?」
忽聞白鹿聲響,霽月一怔,浮生歉疚,心道:「差點便忘了仙長,此番與國相大人打鬧,將仙長晾在一旁,實在失禮。」旋即笑道:「能不能出谷,卻還得看機運??仙長,可願與我們一道走,為我們帶來好運?」
白鹿頓了頓,抬首望去山谷一隅,那經年盤踞崖底的濁氣竟有減弱的趨勢,他來到此座山谷已有幾十餘年,從未見過這般景象,莫非真是仰賴兩位高人的靈氣,削減了濁氣嗎?
他深埋心底的希望再度悄聲復燃,心想:「或許此番真有機會出谷,不知大家可都安好?」想於此,胸口一熱,心裡有些激動。
可此番念想隨即消逝,白鹿苦笑,輕輕搖了搖首,心道:「我又在想什麼呢?事已如此,此時回去,又能改變什麼?倒不若留於此處,不問世事,贖清罪孽??」便神色泰然,對二狐道:「在下願為兩位帶來好運,只是在下於此處,住得習慣了,並不打算離開。」
霽月淡笑:「我不是這個意思,月某並非要強迫仙長與我們一道出谷,只是想著,經此一別,日後恐難再相會,想再與仙長走上一段路,聊聊罷了。」
「公子說得極是,你我相遇雖短暫,卻也是緣分一場,那便讓在下送二位一程??對了,有件事險些忘了。」
話語擲地,呦呦鹿鳴,白鹿角瑩白發亮,待芒光散去時,現出一對男女小娃偶,手中各抱一青一白的小狐靈偶,幼狐渾圓飽滿、憨態可掬。
「這兩尊狐貍祈福靈偶乃我所製,便贈與二位,願二位好運長存。」
「多謝小仙長!可我們這才相遇不到一日,你便有兩尊與我們模樣如此相似的靈偶?」
「我前些日子,夢見一青一白兩隻小狐在山谷玩耍,起了靈感,便製了一對狐貍靈偶,不想,便遇見了你們,許是天意,便想贈與兩位有緣人。」
「小狐貍你有對手了,有人同你一般,有預見未來之能呢~」
「白鹿乃祥瑞,若有預見能力,並不稀奇。」霽月淡笑道。
淺山君玩味地打量起霽月一番。
難道國主也是祥瑞嗎?像祥瑞嗎?
清風吹得舒服,雪白小狐眼眸瞇得細長,一副狡詐模樣,青狐也瞇起狐眼,笑了笑,做出結論——像祥瑞嗎?不太像,倒像詭計多端的小妖狐。
「真的與我和國相大人的模樣相似嗎?有趣,多謝仙長,我想要青色的那一尊。」
淺山君狐耳微動,挑眉疑問道:「你不挑白色那尊?那確實與你很是相像。」
人對於相似熟悉之物,自然生得安心感,因而偏愛,可霽月反而揀選了與淺山君模樣相似的青狐,淺山君不禁覺得有趣,故而問之。
「國相大人似話中有話,可是比較想要青色這尊靈偶?」
「並未,青或白,我並沒有什麼特別偏好??可若國主當真喜歡青狐,青狐就屬於國主,那自然,白狐便是我的了。」淺山君眉眼彎彎,盈滿笑意,再度確認道:「國主真想如此?」
「呵,有何不可呢?」
這青狐靈偶與霽月小狐一般大,霽月輕輕咬了過來,一股清香撲鼻,他狐耳微動,當即搖起白尾,那香味頗為熟悉,乃似國相大人身上清冽荷香,大抵是方纔沾上的,白狐霽月小爪收緊,一副珍而重之,攬在懷裡,輕輕舔了舔青狐靈偶的臉,為之梳理。
淺山君見了,不由得面露喜色,問道:「你這麼喜歡它嗎?」
白狐半句未答,二息,忽而抱住靈偶甩咬了起來。
淺山君吃了一驚,見霽月小狐張起小嘴,咬得好生起勁,不禁皺眉:「國主狐口留情,咬輕些,看得都疼。」
畢竟是狐貍,玩耍亦是天性,即便是貴為青丘國主,遇上這般柔軟、清香又好嚼的玩偶,自是難以克制,見霽月似乎很是中意,白鹿面露欣喜神色,溫聲道:「靈偶所用布料以靈力強化過,非常耐嚼,不必擔心咬壞,願靈偶能帶給兩位好運及好心情。」
「多謝,來而不往非禮也,仙長若想要什麼,盡可告知我的國相,青丘霽月自當盡力為仙長備來。」白狐霽月咬得盡興了,便就叼著青狐娃偶,從淺山君懷裡躍下,皺皺鼻子朝四方嗅了嗅,認清了方位,淡淡道:「是時候離谷了,隨我來。」
淺山君見了,淡淡笑開:「國主這模樣,恐怕行動不大方便,靈偶不如由我先幫您收著。」說罷便捏咒將靈偶縮入鏤空玉鈴之中,搭上青色絲帶,在小狐頸上繫了個蝴蝶狀的結,便是打扮好了!
清風拂,絲帶飄揚,鈴聲清脆,小狐沐浴在淡淡陽光,一身雪色閃閃發亮,他走在前頭,腳步輕盈,小臉一抬,狐尾翹得高高,端得是洋洋得意的神態。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