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換得妳的叫喚

嗚──！嗚──！

 

又一次被號角聲從夢中叫醒，阿妮費力地撐開沉重的眼皮，沒能去慢慢回想剛才夢到的是什麼便聽到巨人變身的巨響，她一把抓起睡在身旁的賽羅射出鋼索，準確降落在拖運巨人身上後放下賽羅，又一次射出鋼索來到制高點。

 

快速朝下方掃過一眼，確定萊納和貝特霍爾德兩人已經開始忙碌穿梭，利用立體激動裝置把躲藏在周圍的戰(zhàn)士們送過來後，視線轉向周遭樹林戒備。

 

山谷突破戰(zhàn)已經過去一個多星期，猴群並沒有因為銀背的死而撤退，應證了開戰(zhàn)前首領感受到的不尋常氣氛──猴王的位置已經易主。

 

所以幾天下來他們忙於應付猴子零星的追擊，雖說不致於造成重大傷亡，但也沒辦法找到一個足夠安定的地方待著，幾個分量較重的戰(zhàn)士們開會後決定迂迴朝牆內移動。

 

於是一行人白天便集中在拖運巨人的背上，從一座森林移動到另一座森林，夜晚則個別尋找掩護過夜，黎明一到便是剛才的集合方式，最瘦小的阿妮帶著身形第二瘦小的賽羅到集合地後便找制高點警戒，以防猴群突襲，另外兩人則利用立體激動裝置快速運載，好在最短時間集合所有人。

 

日子在集體移動、樹林過夜和偶爾的戰(zhàn)鬥中度過，在首領好意的安排下，她跟三笠被刻意隔離，始終沒能找到適當機會詢問三笠，曾有過幾次戰(zhàn)鬥後，離開巨人身軀的兩人非常相近，可看到那雙靜默的黑眸時，她卻是什麼都說不出口。

 

 

 

這天，樹林遠方傳來不尋常的聲響，三笠二話不說跳下拖運巨人果斷變身，巨大石塊砸斷樹枝襲來時黑髮巨人已經霸氣現身，輕鬆一拳便改變石塊的軌跡。

 

托運巨人繼續(xù)安然前進，黑髮巨人則朝另一個方向跑去。

 

『是時候了，士兵。』當昨晚首領這麼跟她說時，她便知道自己成為棄子的時刻到了。

 

猴群鎖定的第一目標是她，畢竟她吃了銀背，牠們勢必想方設法奪回命令巨人的能力，因此戰(zhàn)勝銀背的當晚首領便開門見山說道：『妳會在某個時刻成為引開牠們的誘餌。』

 

乖乖聽令似乎是死路一條，但擁有巨人之力後三笠原本就強大的自信心更加高漲，她很強，她可以強大到即便成為誘餌也能活下去的程度。

 

因為她答應過要晚死的，答應過那隻獅子要比她晚死的。

 

所以她不會死，她很強，她不會死在這裡。

 

身後很快傳來猴子在樹林間擺盪移動的聲響，三笠沒去理會依舊向前奔馳，直到聽到後方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她轉身，一切彷彿慢了下來，她看到地面上趴臥在地，後頸被利刃削去一大塊的猴子，而上方，一抹嬌小的身影滯留在空中，鋼索射出，前方勾爪順暢展開直直釘入另一隻猴子的後頸。

 

那隻距離最近的猴子注意力只放在突然停步的三笠身上，完全沒注意到後方情形，金髮少女連同醜陋的猿之巨人一同逼近，她確定她有看到，少女身影消失在巨人背後之前，她那湛藍雙眸看了自己一眼，緊接而至的是猴子頸後噴濺的鮮血。

 

阿妮？

 

三笠腦子一片混亂，不懂為何阿妮會追過來，是首領改變計畫了嗎？

 

還是……

 

轟！

 

還來不及理清思緒，巨人變身時的強光和聲響硬生把她拉回戰(zhàn)場，方才放慢的時間在這時恢復正常，只見女巨人騰空出現向下墜落，膝蓋紮實砸在追擊而來的第三隻猴子身上。

 

三笠快速上前聯(lián)合壓制，擊碎敵方後頸後兩人一同擺出備戰(zhàn)姿態(tài)面對其他巨人……

 

 

 

「呼……呼……」把三笠?guī)У綐渖厢岚⒛菘吭跇鋷稚洗瓪猓b猴子，說多不多，說少也不算少，最後的二打三還真費了不少力氣。

 

如果不是她，恐怕做不到……

 

想到這阿妮轉頭，不意外地看到三笠注視著自己的雙眼，?六隻……真意外。?她主動開口，多少想讓氣氛放鬆些。

 

三笠很快想起她曾說過，就算是女巨人加上兵團最多也只能解決三隻猿之巨人的話，她很快回覆：「我知道妳一直都很強。」

 

?妳也一樣。?如果不是跟三笠搭檔，她辦不到，她明白這一點。

 

「嗯。」

 

三笠沒再接話，短暫沉默後，阿妮明白主動的話語權在自己身上，她不先說點什麼三笠是不會開口的，於是，她叫了她的名。

 

「三笠……」

 

原本想接下去說的話被東洋少女漾開的淺笑哽住，她錯愕了兩秒才問道：「怎麼了？」

 

「沒有。」三笠噙著笑微微搖頭後回應：「用作戰(zhàn)換一聲名字，值得。」

 

胸口劇烈抽痛起來，阿妮慌亂別過頭。

 

不是的！

 

怎麼會是這樣？不是的……

 

什麼時候輪到三笠用犧牲去換取施捨了？

 

她變成巨人，甚至成為棄子，在生死邊緣徘徊數次，竟只因為換得自己喊她一聲姓名就如此滿足……

 

不！她不是這個意思，她沒有要把三笠逼到這種程度的意思！

 

紊亂的思緒在她不經意低頭看見樹下的巨人殘骸時瞬間定格，腦海有那麼一個片刻是空白的，然後，不知為何某個隱匿的神經被觸動，相似的畫面浮現。

 

一樣交疊在一起，一樣冒著煙漸漸消逝的斷肢殘骸。

 

一樣的樹林、一樣的樹影。

 

一樣的……和自己一樣的眾多背影。

 

不！不一樣！

 

有著什麼……有著什麼在搶食樹下的殘骸。

 

殘破的畫面和聲響斷斷續(xù)續(xù)湧上，一點一滴，最終累積成完整的回憶。

 

是一群巨人在啃食一隻巨人的殘骸。

 

那隻巨人是……在那隻巨人裡面的是……

 

「媽媽！」最後，她哭喊著向樹下跳去……

 

 

 

四十二  殘酷真相(上)

「媽媽！放開我！媽媽她……她在裡面……」落地後阿妮掙扎著想朝巨人軀體爬去，「我要救她！放開我……啊啊！」

 

她不顧一切抓著地上的草想往前，卻跟那時一樣有什麼人從背後抓住自己，阻止她去救母親。

 

跟那時一樣？

 

跟……什麼時候一樣？

 

阿妮一愣，回憶的畫面終於清空回歸現實，由上往下的俯瞰視角變成平視，圍繞的無腦巨人消失，只剩所剩無幾的殘骸冒著蒸氣持續(xù)剝落。

 

然後，她總算聽到三笠的聲音，原本趴臥的身體被反轉過來仰躺在地，對上野獸擔憂的眼，「阿妮，沒事吧？」

 

她望著三笠，渾身不自主地輕顫：「沒、沒有……媽媽……？」

 

三笠蹙眉，看了阿妮剛才想前進的方向一眼，「那是我們兩個的巨人殘骸，不是……」沒說完的話被阿妮緩慢坐起的動作打斷，她的精神狀態(tài)突然變得如此不穩(wěn)定，三笠不敢多說怕刺激到她。

 

阿妮望向巨人軀體。

 

蒸氣瀰漫，視線模糊，然而曾經丟失的畫面此刻卻是如此清晰。

 

她有母親的，母親是名出色的戰(zhàn)士，那時年幼的她崇拜無比，最大的心願便是有朝一日成為跟媽媽一樣的戰(zhàn)士。

 

跟自己一樣的淡金長髮，一樣的湛藍眼眸，不同的是母親臉上總站放著柔和的笑靨，以及那片碧藍中和煦的溫度。

 

五歲……打從五歲進入訓練營開始，母親也以戰(zhàn)士身分投入戰(zhàn)場，兩人很少再見面。

 

八歲那年，訓練營正式結訓前夕受到襲擊，幾名逃跑不及的夥伴被巨人活生生吃掉，後來戰(zhàn)士們趕到救援，然後……然後……

 

母親戰(zhàn)至最後精疲力竭被巨人群包圍，而她卻只能在樹上哭喊，什麼都做不到，當其他戰(zhàn)士趕到把人救出時，母親已經幾乎不成人形……

 

「嗚！噁……」阿妮低頭乾嘔起來，一股顫慄感至背脊漫延，恐懼增生。

 

最後一面，與母親的最後一面是……

 

「不……不要……」阿妮抱著頭縮起身子，像是想躲避什麼，但回憶仍舊無情地占據所有。

 

她被那時候的戰(zhàn)士首領帶去看母親最後一面，伏在只剩上半身已經半水晶化、昏迷不醒的母親身上痛哭，沒多久，感覺到手臂傳來針扎的刺痛，緊接著……

 

當回憶來到母親被巨人的手抓起且逐漸放大時，阿妮終於徹底崩潰，她抓著頭想大喊，卻是什麼聲音都發(fā)不出來，張大著想嘶吼的嘴又乾嘔起來。

 

「噁！噁……嗚嘔……」

 

劇烈的嘔吐動作使喉嚨找回一些失去的聲響，「呃啊……噁……呼呼……噁……」口鼻和胸口激烈地截取氧氣，她卻覺得快要窒息。

 

想起的回憶太過殘酷，龐大的負面情緒將她淹沒，意識被打擊到幾近潰散。

 

直到最後，她的腦海裡只剩下那麼一個認知：

 

我……

 

我吃掉了媽媽……

 

 

 

 

四十三 殘酷真相(下)
『吃了……銀背？』三笠收下針筒疑惑地看著首領。

『沒錯，吃了牠妳才有救。』首領盯著她手上的針筒說道：『我們確實有讓人類變成巨人的辦法，打一針就行，但不能保證每個人都成為有意識的巨人。』

事實上，故鄉(xiāng)保有的研究文獻僅指出人類接觸到藥劑會變成巨人，而直接施打足夠劑量的藥劑則有極低的機率能成為智慧巨人，成功的原因推測跟基因與年齡有關，青壯年施打後會比老年人和孩童更容易保有意識。

但真實的情況是當時國家對著人民使用後絕大多數人都變成無腦巨人，因此得知基因是比年齡更為重要的關鍵，然而以基因作為篩選戰(zhàn)士的條件根本不可行。

過去的研究人員沒有掌握到什麼樣的基因才能保存意識，巨人橫行後更是無暇研究，故鄉(xiāng)也因此有一段時間無法保證戰(zhàn)力的延續(xù)與傳承。

在與巨人漫長的爭戰(zhàn)中，一個無法讓人斷定是否該值得慶幸的法則被發(fā)現。

那便是無腦巨人在吃掉智慧巨人後會恢復意識，甚至變回人類的這件事。

這項發(fā)現成為故鄉(xiāng)繼續(xù)存在的保障，卻也是故鄉(xiāng)人無法言說的痛。

為了生存、為了戰(zhàn)鬥，新一代的戰(zhàn)士必須吃掉老一代無力再戰(zhàn)的戰(zhàn)士，被吃掉的可能是教導自己的師父，可能是朋友也可能是……家人。

聽到這三笠感覺到額頭沁出些許冷汗，她開口，以乾澀的嗓音問出最在意的事：『阿妮她……吃了誰？』

首領轉過身背對她，背在身後的手緊握成拳，過了一會兒才說道：『妳不要知道得好。』

吃掉夥伴以獲得力量的做法太過殘酷，剛開始實行的時候許多戰(zhàn)士根本無法接受，即便拿到了巨人之力也嚴重影響戰(zhàn)力的發(fā)揮，後來藥劑經過改良，能使施打的人忘記使用前後一小段時間的記憶，讓戰(zhàn)士們以為本身的巨人之力全然來自於藥劑。

這才讓奔赴戰(zhàn)場的戰(zhàn)士們得以全力守護當時幾進滅亡的故鄉(xiāng)，在那過後隨著時間推移，這個殘忍的習俗與儀式被隱瞞得徹底，只有長老和少數的幾位資深戰(zhàn)士知道，或許會有在外征戰(zhàn)的戰(zhàn)士們發(fā)現，但也都被特別交代過對不知情的人們完全保密。

『所以……妳不知道，她也想不起來，最好。』首領如是說道。



三笠述說完全首領那裏聽來的事過後，便只能望著僅是躺在床上睜開雙眼，死寂地沒有絲毫反應的阿妮不知如何是好。

她醒來後便不斷自語：「我怎麼會吃了媽嗎？」

如今聽完三笠的說詞後是不再自語了，可也沒說些什麼，不哭不鬧不做任何表示，就只是睜著眼盯住天花板。

那感覺……就像是她已經死了一樣……

三笠感覺這樣的感覺像是巨人的手，勒住自己全身，恐懼、害怕、絕望，卻怎麼樣都動彈不得，什麼都做不到，只能……等死，像是被判刑一樣，阿妮她還是判了自己死刑……

正當她感覺到所有力氣都被抽光，就快要跪倒在阿妮身側時，清脆的開門聲響傳來，她轉頭，擠出來人的姓名：「韓吉……分隊長……」

 

 

四十四 崩解
韓吉朝三笠點點頭，走進阿妮視野中試探性地叫她：「阿妮。」

見她沒反應她改變稱呼，「女巨人。」

仍舊沒反應，她嘆氣：「阿妮，妳父親的事我們很遺憾。」這句話不只是讓湛藍眼眸有所波動，站在她對面的野獸眼中也掀起波濤，她舉起手，示意三笠稍安勿躁。

金髮少女掙扎起身，乾澀嗓音顫抖詢問：「爸爸他……怎麼了？」

她知道非得這麼做不可，哪怕會讓她們痛苦，韓吉摘下眼鏡擦拭低喃：「或許我們該瞞著妳，也或許……應該再欺騙妳。」現在是寧可告知事實也不能再讓她們兩人處於欺騙關係的時刻，必須有人強迫三笠去面對。

聽到欺騙兩字，阿妮身軀不禁一顫，仿若知道了什麼開始僵硬起來，一個溫暖懷抱很快將她包覆，但她仍舊打從心底開始發(fā)冷。

韓吉抬頭面對三笠墨瞳閃現的恐懼與不解咬牙問道：「怎麼做都是錯，妳怎麼選擇？再騙一次？還是實話是說？」

她這是在逼她！

前所未有的恐慌炸裂開來，她要怎麼告訴阿妮？她怎麼能在阿妮狀態(tài)如此糟糕的情況下告訴她這個噩耗？她怎麼能……

懷中的人到底還要承受多少打擊？

為什麼？為什麼曾經以為可以強大到無所不能的自己，如今卻無法為她抵擋哪怕一丁點傷害？

「爸爸……在哪裡？」

對上震顫的藍，三笠回想起當時阿妮發(fā)現自己被騙的那一刻，她握緊雙拳，依舊只能像那時一樣擠出一句破碎不堪的對不起。

「什麼……對不起？」阿妮抓住她的肩微晃，抖音中已經帶上哽咽：「他怎麼了？他……在哪？告訴我……告訴我……」

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

分明只有簡單的三個字，她卻是一個音都發(fā)不出來，腦袋裡瘋狂叫囂著這三個音節(jié)，但再怎麼猛烈的狂吼也傳不到舌尖、說不出口。

最終，她只能用力抱住阿妮，哽到發(fā)痛的喉頭拼命擠出還能說出口，也是只能說的出口的歉疚。

「對不起……」對不起騙了妳。

「對不起……」對不起傷妳傷的這麼深。

「對不起……」對不起不但保護不了妳還得一次次成為撕裂妳的……劊子手……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除了這三個字她不知道到底還能說些什麼。

終於，阿妮的意識認定了最淒慘的、最讓眼前人說不出口的事實是什麼。

她下意識伸手想護住後頸，在雙手伸到頸部兩側時突然感覺到四肢傳來一陣熱辣的劇痛，耳邊響起刀刃出鞘的聲響和利刃刺穿肉體的聲音，雙肩緊縮還是擋不住肩頭的刺痛蔓延，她睜大雙眼，呼吸開始急促。

『獻出妳的後頸！』

腦海中惡魔的警告聲音和現實的重疊，然後她仿若聽到了那個聲音說。

她說：『他死了，妳的父親死了。』

曾經擁有的一切開始碎裂，阿妮摀住雙眼劇烈換氣，最後終究承受不住而開始哭泣。

三笠心驚地發(fā)現懷中人兒在如此激烈的情緒發(fā)洩中竟是如此安靜，她哭得慘烈也哭得破碎，但除了萬不得已的換氣聲之外，再沒其他任何聲響。

模糊視線看到獅子那時而扭曲崩解、時而大張綻裂的唇線，仿若想將所有苦痛傾倒出去，卻是什麼聲音都發(fā)不出來，三笠試著撥開她遮擋雙眼的手，聲音早已更夜破碎，?別這樣……阿妮……看著我……求妳……看我……?

那雙手像是想捍衛(wèi)、或是想遮蔽最後的什麼似的堅持遮住雙眸，嘗試未果後三笠也承受不住情緒，最終抱著所愛之人仰頭痛哭。

不同於上次抱住艾倫的大哭，這次沒有家人死而復生的欣喜，只有在無聲凌遲中的絕望恐懼。

 

 

四十五 錯亂

「三笠。」

 

趴在床沿的三笠聽到呼喚抬頭，看到整裝待發(fā)的艾倫時她點頭，回以無須擔心的安慰眼神。

 

從成為棄子脫離戰(zhàn)士隊伍，到被兵團發(fā)現救到城牆附近的據點已經五天了，這段期間內同時被救的戰(zhàn)士們已經和調查兵團達成合作協(xié)議，也是到這時三笠才知道牆內局勢發(fā)生了劇變。

 

在阿妮離開，原有的三隻巨人少掉一隻後王政相當不滿，認為兵團沒能完成當時保證的承諾，也就是利用女巨人的戰(zhàn)術收復瑪麗亞之牆的承諾，甚至平白失去最重要的女巨人，因此要求兵團交出剩下的兩隻巨人，也就是艾倫和尤彌爾。

 

在爭奪兩人的同時他們發(fā)現憲兵團派出精英部隊意圖綁走克里斯塔，幾經周旋和交戰(zhàn)後，付出了克里斯塔和尤彌爾被劫走的代價，兵團換來許多原本不為人知的祕密，包括雷伊斯家族、智慧巨人的來源等等。

 

如今，調查兵團被掌握政權的羅德?雷伊斯逼至羅賽之牆外駐紮，除了無腦巨人之外，他們還要應付憲兵團派來的追兵，現有的資源只能支持他們再做兩次移動，在幾盡彈盡糧絕的情形下正好撞見被猿之巨人追殺的戰(zhàn)士們。

 

於是，走投無路的戰(zhàn)士和無路可退的士兵們達成了合作協(xié)議。

 

而今天，正是他們往下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據點移動的時間。

 

早準備好的三笠邊穿上立體機動裝置邊問：「團長……決定要回應國王的邀請了嗎？」

 

在上一次移動時兵團就收到王政府故意放出來的消息，要他們移動到雷伊斯家的領地，否則他們城內的家人將代替他們接受審判，且憲兵團也會在城外將他們全數殲滅。

 

「沒錯。」艾倫給出肯定的回答。

 

三笠聞言擔心地望向身旁的阿妮，「你大可留在牆外，他們不認得你的模樣，或許留一部份人……」

 

「不。」艾倫很快否定她的想法，「如果是這樣反而危險，那些猴子攻過來的話牆外的我們根本沒有防禦能力，一起行動是必須的。」

 

他上前拍拍三笠的肩，「雖然不會是最後一次，但絕對是最重要的一次戰(zhàn)鬥，讓我們在那裏跟王政做個了斷吧！韓吉分隊長說了，不在猴子打過來之前統(tǒng)整戰(zhàn)力的話，滅亡的絕對會是人類的。」

 

三笠覆上他的手，簡單一個動作和幾句話便能明瞭，眼前的男孩在這段期間內成長不少，「我知道了。」

 

她轉身輕輕抱起還在昏睡的阿妮，本以為小獅子會繼續(xù)昏睡下去，沒想到她卻醒了，「又要……移動了嗎？」

 

又要？

 

是還沒完全清醒吧？

 

她帶著阿妮和大家會合後，阿妮看到萊納等人驚愕問道：「你們……怎麼也在這？」

 

萊納回應；「也是被救過來的，妳睡太久三笠沒機會跟妳說吧？」

 

在大夥往運載專用的智慧巨人背上移動時，阿妮困惑詢問三笠：「救？」

 

「我那時只引開一小部分猴子，大部分的猴子還是圍住了萊納他們，是兵團正好移動到附近救了大家。」

 

「什麼？什麼時候遇到的？」阿妮還是困惑，「我不是昨天才把身體完全恢復嗎？還刺繡刺到半夜，就算是半夜遭到猴子攻擊也不會沒發(fā)現……才對……怎麼了？」越說三笠越是驚嚇的表情讓她忍不住停下話語詢問。

 

「阿妮……」三笠小心翼翼開口：「妳恢復身體已經是……一個多月前的事了。」

 

「一個多月？」阿妮撫額，「妳昨天才抱著我指導刺繡，幫我擦掉被針刺到流出來的血，說了不喜歡我明明想回故鄉(xiāng)，卻沒辦法回去，我記錯了？」

 

三笠不知所措回覆：「我、我是說過，但那是一個多月前，妳回故鄉(xiāng)前……」

 

阿妮蹙眉，「我沒回去過，妳到底在說什麼？」

 

賽羅正好對上三笠無措的眼神，他主動上前幫腔，「大姊，是我過去接妳回家的，妳該不會忘了吧？」

 

眉頭皺得更緊了，「跟萊納他們過來支援兵團後我們就沒見過面，是我不小心失控殺了很多士兵，所以留下來陪罪不能回去， 記錯事情的是你吧？」

 

貝特霍爾德抓到了她敘述的奇怪之處插嘴問她：「我們什麼時候支援過兵團？賠罪又是怎麼回事？」

 

阿妮一臉你明知道幹嘛問我的神情不耐煩說道：「訓練營結訓後被派過來支援兵團我知道你不高興，但也不用否認的這麼徹底。」

 

「不是啊！妳現在在說什麼我們完全聽不懂啊！大姊！」賽羅崩潰大喊：「我們什麼時候結訓要被派過來支援這些士兵了啊？妳還沒睡醒吧？」

 

看阿妮一臉你才沒睡醒的表情，賽羅抓頭自語：「靠！該不會是失去伯父精神錯亂了吧？」

 

「伯父？」

 

「妳的爸爸啊！大姊！拜託妳別開玩笑了好嗎？」

 

「你才別亂開玩笑。」阿妮一臉正經講出讓所有人震驚沉默的話：「我是個孤兒，什麼時候有過父母親了？」

 

 

四十六 現在的記憶

故鄉(xiāng)和城內王政一直都是合作關係，兵團收留孤兒，並固定挑選適當的人選送至故鄉(xiāng)受訓，被選上的人將接受藥劑注射成為巨人，確實掌握巨人之力後其中幾人會被派回牆內協(xié)助兵團。

 

他們三人便是被派回去的戰(zhàn)士，然而，在一次牆外調查時女巨人發(fā)生了原因不明的失控，造成調查兵團嚴重死傷，同批過來的萊納與貝特霍爾德由於不再受到信任被遣送回故鄉(xiāng)，而殺了人的阿妮則是留在牆內接受嚴格控管與實驗，兵團意圖找出失控的原因。

 

最後，她的記憶停留在幾次牆外與無腦巨人實驗性的戰(zhàn)鬥重傷後，由三笠專職監(jiān)控照顧的時間點。

 

詢問完現在阿妮所認知的記憶後，韓吉推了推眼鏡順著她的話開口：「昨天才剛恢復四肢，現在應該還很累吧？再休息一下如何？」

 

被問到有點昏頭的阿妮點頭，在運載巨人背上找了個比較沒人的地方側躺，像蝦米般蜷縮起來準備入睡。

 

三笠脫下自己的調查兵團披風替她蓋好，雖然很想陪她，但更想知道現在阿妮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麼事，於是回到韓吉身邊開口直問：「到底……為什麼？」

 

韓吉輕嘆：「看樣子是承受不住打擊下意識把記憶竄改成她能接受的狀態(tài)了啊！」

 

「還有一種可能。」還沒能來得及多問，貝特霍爾德便插嘴補充：「人格分裂……不是不可能。」他邊說邊瞄了一旁的萊納一眼。

 

「你是說跟……」看過萊納分裂情況的艾倫差點直接說出來，好在馬上打住，「是說……怎麼回事？」

 

「因為太痛苦，所以分裂出一個人格來代替自己，原本的她……可能已經躲起來了吧。」

 

「講清楚。」

 

看著三笠的漆黑眼瞳，貝特霍爾德嘆氣：「我說不清楚，只是曾經查過一些書，具體寫了什麼沒有記很清楚。」

 

那時的他跟阿妮曾經試著去查過資料，後來得到的結論是，萊納體內就像是住了兩個靈魂，相像卻又不完全一樣，說到治療，不是不可能，但在訓練兵團裡的前提下是無法做到的，因此也只能任由萊納在戰(zhàn)士和士兵間轉換了。

 

聽完貝特霍爾德講解後，三笠澀問：「所以，她不是失憶？」

 

「不是，是多出了一個有不同記憶的人格，書上是這麼說的，當然現在還沒辦法確定阿妮是不是人格分裂就是了……」

 

不是失憶，所以也沒辦法試圖讓她恢復記憶，因為現在的“她”壓根就是另外一個人，阿妮經歷過的，她沒經歷過，何來恢復之說？

 

那到底該怎麼辦才好？要她把阿妮還來？怎麼還？換回來後的阿妮又會是什麼模樣？

 

小獅子崩潰無聲痛哭的模樣清晰顯現，刺痛三笠胸口。

 

如果阿妮還是那麼痛苦的話，是不是讓現在的“她”代替會比較好？

 

可她不是她的阿妮?利昂納德……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變成這樣……

 

三笠拖著沉重的步伐來到阿妮身邊坐下，想伸手輕拉有些鬆脫的披風替小獅子蓋緊些，阿妮卻突然驚醒。

 

「妳還負責管我？」

 

看著警戒防備的藍眸，三笠試圖說服自己眼前的不是真的阿妮，只是出來代替她的另一個人，卻發(fā)現自己做不到，眼前的人不管怎麼看都是她，那怕現在擁有了不正確的記憶，也都是……

 

都是我害的……

 

把人逼到這種地步，然後才來怪罪說妳不是原本的妳，給我閃邊去？

 

開什麼玩笑啊！

 

她是阿妮，不管怎麼變，她都是她想守護的阿妮?利昂納德。

 

於是三笠輕輕搖頭，「兩邊合作我就不負責監(jiān)控妳了，我……」

 

「那就離我遠一點！」還沒來得及說想陪伴她話便被冷硬打斷，獅子眼中盡是厭惡。

 

三笠很快意識到在現在的她眼中，自己也是非常討人厭的，程度恐怕不下於“騙子”，才想設法套問她關於自己的記憶，戰(zhàn)士首領卻在這時走近阿妮，兩人說了些話後首領手指著右後方，向著手指的方向看去，三笠瞪大雙眼。

 

那是一隻朝他們急速靠近的奇形種！

 

她立刻插到兩人中間，看到阿妮肅殺的神情伸手一擋，「這是做什麼？」

 

「現在是非常時期。」首領看著她的神情非常嚴肅：「無法戰(zhàn)鬥的人只是累贅，她必須證明自己還能戰(zhàn)。」

 

「休想！」野獸低喝，以阿妮現在的狀態(tài)怎麼能放她一個人去對付奇形種？她絕對不會放行的！

 

「讓開！」維護的動作換來的卻是獅子的低喝：「我說過離我遠一點，噁心的傢伙！」說罷推開三笠跳下運載巨人。

 

一道強光閃過，女巨人朝著奇形種奔去……

 

本系列到此，沒有完結，請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