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直誠高級中學
事情已經過去好幾年了,與之相關的人與機構皆已解散,各分東西。如果不是一個文卷室的新進職員熱心過頭,把鎖在檔案櫃深處的文件挖出來清查解密年限,也許就再也沒有人會記起這件陳年舊事。
至少這位熱心的菜鳥這麼以為。
事發的前幾天,有些徵兆在直誠高中校園裡散佈,引起不少人注意。首先是校門前的魚池不知道是誰惡作劇,倒了好幾包石膏粉進去。早上師生走進校園看到原先五彩斑斕的錦鯉,變成一條條蒼白的拙劣雕塑,張大嘴巴浮上水面,不知道是不是想向路過的人們求救。牠們昨天夜裡看到了東西,可是牠們說不出口,也不懂到底發生什麼事。眼睛瞪大,嘴巴開開,白色的硬塊像高高的衣領一樣,死死卡在鰓蓋和魚身的接縫間。
想當然爾,熟透了。陳先生來得太晚。
第二件事是庭園造景,收到客訴的承包商前來檢查時氣得破口大罵。
「到底哪來的神經病會做這種事?」
承包商的負責人張小姐是去年剛標到案子的新廠商,她負責的工作室剛成立沒幾年,如果不是新校長突發奇想想來點不一樣的東西,說不定這次機會會和她錯身而過。去年獲知得標的張小姐欣喜若狂,萬萬沒想到第二年變成噩夢一場。
完工後第二個星期,直誠高中的職員打電話過去抱怨,說新栽的樹木和花草全都死光了,總務主任希望他們給個交代。張小姐大吃一驚,慌忙解釋絕對沒有偷工減料,不管是三色堇還是白玉蘭,甚至是覆蓋用的表土都是她親自驗過才送到學校,施工現場也都有她信任的人盯著,怎麼可能才一個星期植物就全部死光光?職員說他不清楚,堅持要她負起責任。沒辦法,電話上嘴硬說歸說,出了狀況負責人不出面實在說不過去,縱使張小姐覺得自己根本沒錯。
然而親自抵達現場之後,張小姐才發現電話中措辭嚴厲的職員所言不虛,所有東西都死了,連草皮都乾得像一塊塊排列整齊的棕刷。這下子事實擺在眼前,張小姐無話可說。但是怎麼可能?明明是她細心挑選的花草和砂土,為了和學校特殊的環境配合,她還故意選了生命力強悍的植物,為什麼還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為了解開疑惑,張小姐壓低身體單膝跪在地上,慣常照顧花木的手掌按在沙土上。
不對。
那像針一樣的觸感絕對不是她兩個星期前鋪上去的表土,就算這段期間完全沒有人澆過水,她選用的沙土也絕對不是這種觸感。為了澄清心中的疑惑,她伸出舌頭舔了一下沾滿砂土的掌根。
鹹死人了!
真相大白,不知道是誰這麼有心,用染過色的粗鹽覆蓋每個盆景和校樹的根部,連帶周圍的草皮也遭受池魚之殃。張小姐破口大罵,內容誠如上述。
但是為什麼?美術教室和化學實驗室徹底清查庫存,可是一無所獲。沒有任何東西失竊,美術老師和化學老師知道事有蹊蹺,但絕不在塵封超過二十年的倉庫裡。是放學後到學校運動的居民嗎?可是這麼多粗鹽和石膏粉是怎麼運進校園?雖然那個年代監視器還不普及,可是要明目張膽將大量的鹽和石膏粉帶進校園,還要瞞過全校師生和巡邏的警衛實在是天方夜譚。草皮造景暫且不提,魚池可是正對著警衛室正門口呀!
一時間校內的學生們興奮異常,好久沒有發生這麼有趣的事了,到底是誰想出這些鬼點子擾動全校作息,讓校長不得不站上司令臺,在朝會時嚴正呼籲搗蛋分子出來自首。老師們全都煩得要死,期末考將至,校內氣氛浮動,到時候又要被家長叮得滿頭包。
殊不知真正讓全校師生真正崩潰的事情才剛要發生而已。
期末考前一周,所有教室、辦公室的冷氣插座全被白膠封死。
然後有個學生失蹤了。
差不多是這樣,好玩刺激的事到此嘎然而止,所有人的生活恢復平靜。緊接著暑假來臨,升學的升學,上課的上課,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除了靜賢,她是其中一個,大舜也參與其中。
還有暖暖,趙暖暖。
檔案裡他們的名字因為未成年的緣故全都抹消了,天知道那個文卷管理員到底為什麼想要解密這個毫無意義的資料,把內容給貼到社群網站上。也許比起挖掘陳舊的宗卷,聽他媽媽的話認真找對象結婚才是正道。
但願他老媽活著看到那一天。
※
「你不是應該做點什麼嗎?」
靜賢從白日夢中醒來,天氣實在是太熱了,就算把所有的窗戶都打開,教室裡還是悶得像蒸氣室。午休時間所有人食慾不振,顯得心煩氣躁,要不是下午第一堂還要再考一張雙曲線方程式,根本不會有人想坐在教室裡。靜賢放下手上的筆,直到此時才發現才寫了十分鐘的算式算出的結果是無解。
她哪裡弄錯了?
「邱靜賢你有沒有在聽呀?班長?」
「怎麼了?」該站起來讓腦子動一下,靜賢往朋友們群聚的地方走去。
「不要走那邊啦!」
還沒意會到是什麼狀況,美琳和織馨兩個熱心的好朋友已經把她拉到一邊,硬是要靜賢繞過教室左前方的角落,站到黑板前面。
「你們在幹什麼呀?」靜賢皺起鼻子。「好臭,又是誰沒倒廚餘?」
「你也聞到了對不對。」織馨做了個好像快吐出來的鬼臉。「不是廚餘,剛才我們叫游大舜去倒了——我們盯著那個懶鬼拿去丟的。你看,是那裏……」
那裏指的是剛才兩人不讓靜賢靠近的座位;教室最前方左邊角落靠窗,趙暖暖的座位。
惡臭來自抽屜。
為什麼會這麼臭?
好在天氣太熱了中餐沒吃幾口飯,不然靜賢很可能會直接吐出來。這到底是什麼味道?又嗆又辣,比化學課的廢水還恐怖。臭氣在悶熱的教室中繚繞不去,緊緊掐住人的脖子不放。靜賢伸手拉了一下衣領,上頭已經一片汗濕,立領白襯衫在夏天根本是刑具。她繞過趙暖暖的座位前方,小心尋找能看清楚的角度。抽屜裡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教科書、筆記本、文具、衛生用品,應該沒有東西能散發惡臭。除非在看不見的深處,有什麼東西躲過靜賢的眼睛。
「有看到嗎?」緊跟在她身後的兩個朋友緊張地問:「有沒有看到什麼奇怪的東西?」
「我沒看到。」靜賢說。天呀,她得閉氣才能說話。
「可是真的好臭!」織馨說:「她到底藏了什麼在裡面呀?」
「班長你看一下啦!」
靜賢現在應該想辦法解出她的橢圓形焦點在哪裡,不是在這裡偷窺同學的抽屜。可是問題就擺在她前面,老師不在,教室裡也沒有人願意接過爛攤子。趙暖暖的抽屜有髒東西發出臭味,準備要午休的同學不得安寧。
該怎麼做似乎非常明顯了。
靜賢深吸一口氣,伸手探進抽屜裡,兩隻眼睛盡可能睜到最大,好看清楚她到底會拿到什麼東西。
謝天謝地,沒有什麼死掉的東西,或是發霉的食物。
書本後只有一罐白膠和一小袋白沙。
白膠?
靜賢將白膠罐迅速放在桌上,顯然這就是臭氣來源了。見光的那一剎那圍觀的同學嚇得倒退三步,發出大小不一的喊叫聲。
「好噁心喔!」美琳的呼喊總結了所有人的心情。那瓶白膠從商標到瓶身都是大家熟悉的紅白款式,可是偏偏那股氣味和記憶中完全不同。靜賢一時間居然覺得她還寧願掏出來的是一隻死掉的壁虎,至少解釋得通為什麼會臭到天怒人怨。
「她是不是把死老鼠埋在白膠裡呀?」
「不要說這麼恐怖的話!」
織馨和美琳的猜測不算過分,因為實在是太臭了,不管死的是什麼東西,靜賢都不意外。同學們開始交頭接耳,應該過不了多久就能做出更恐怖的結論,連本來不在意的人都開始探頭想看清楚發生怎麼回事。糟糕,要午休了,再亂下去可能會把教官引來。
「趙暖暖在哪裡?」不知道是誰喊道:「叫她自己來處理呀!」
沒有人知道,沒有人會在午休的時候和趙暖暖一起。
「她為什麼要帶這麼大罐的白膠到學校?美術課要用嗎?」
「美術課英文老師要考試,幹麼要用白膠?」
對呀,那些議論的聲音倒也沒說錯,美術課要考英文為什麼要帶白膠?靜賢忍不住抬起頭,目光向上對到懸掛在插座旁的冷氣插頭。屬於冷氣插頭的插座填滿了凝固的白膠,早自修的時候校工來挖過一次,最後無功而返。全校的教室都是一樣,聽班導說連辦公室都淪陷了,直誠高中今天榮登全臺本日最發燒校園寶座。
不可能。靜賢揮開腦中荒謬的想法,趙暖暖連一個朋友都沒有,要怎麼在一夜之間把全校的冷氣插座全都用白膠封死。如果只憑一罐白膠就要定她罪名,那教美術的徐老師嫌疑不是更大嗎?可是那包有顏色的沙,臭死人的白膠,還有什麼?她桌子上的白色髒污是石膏粉嗎?
「班長,你不做點什麼嗎?」
靜賢楞了一下,她能做什麼?澄清趙暖暖不是封死插座的兇手嗎?
「我們去把她找出來。」織馨拉起美琳和靜賢的手。「太可惡了,把整間教室弄得那麼臭,我們去找她出來問清楚。」
她的口氣聽起來比較像電影裡的女王大喊『砍掉她的頭!』
「我去就好了。」靜賢立刻抽回手掌。
「欸?為什麼?」
鐘聲代替靜賢回答了問題。為了一個趙暖暖在午休時四處跑,結果被教官抓到記過也太冤枉了。
「我是班長,我去找她應該不會有事。」靜賢對著班上同學喊道:「你們知道趙暖暖可能會去哪裡嗎?」
班上同學你看我,我看你,鐘聲還沒停大夥兒已經安靜下來。
「她等一下會自己回來吧?」美琳說:「靜賢你不用特別去找她,我們把白膠包起來丟就好。」
有人說要去報告老師,騷動沒有平息反而愈鬧愈大。教室裡實在是太熱了,加上白膠恐怖的臭味,無法喘息的同學們人心浮躁。繼續亂下去,在告發趙暖暖之前,他們可能得先打一一九叫救護車送靜賢去急診。她實在受不了了。
「我還是去把她找回來比較好。」靜賢努力撐著,提高聲音再次問道:「你們誰知道她會去哪裡嗎?」
這次終於有人站出來說話了。
「我看過她偷跑去頂樓。」她說:「就是大禮堂旁邊樓梯上去,那邊的安全門鎖壞了」
「她會去找咪咪玩,我有一次去倒垃圾的時候看到她躲在掃具倉庫後面。」
說話的是李星雅和鄭允學,班上的第一名和學藝股長。
「謝謝,我知道了。」
靜賢有些訝異他們兩個居然會提供資訊。他們兩個在學校的交際圈,和趙暖暖有任何重疊的地方嗎?又或者更應該訝異的是靜賢居然想不出半點和趙暖暖有關的事,他們同班將近兩年了,這樣會不會顯得她太過冷漠?
只是事情似乎就是這樣,有些人明明天天都在附近,可是距離卻遠得像是隔了一整片海洋。會認識李星雅是因為他們兩個向來是班上的前兩名,雖然美琳和織馨的成績都還過得去,但要說切磋功課卻只有李星雅了。鄭允學是學藝股長,這次創校周年紀念海報比賽是他們一起完成,可惜之後彼此間好像也沒有變得比較有話聊。
人際網路就是這樣一個接一個編織出來,唯獨趙暖暖好像一個被遺忘在寬闊布面上的線頭,沒有人知道她的位置,接著又該去到哪裡。其實靜賢有點同情她,抽屜有東西發臭,班上居然沒有半個人站出來幫忙說話。或許冷氣事件真的和她無關,不過等到明天應該就會有其他的傳言跑出來,警告直誠高中的所有師生,二年一班有個女生帶了一罐臭到能殺人的白膠到學校。那個女生的姓名是趙暖暖,沒有人想和她做朋友。
離開教室的靜賢站在樓梯間的大鏡子前,突然間有些害怕。鏡子裡是個身穿白襯衫、黑百褶裙的女孩,只有她自己知道向內捲的頭髮是為了遮掩太過方正的輪廓,眼睛裏頭藏著隱形眼鏡。趙暖暖有戴眼鏡,會不會拿下來之後長得和邱靜賢一模一樣?鏡子裡的貓嗤之以鼻。
貓?
靜賢迅速回頭,卻沒有看見任何人,鐘響過一段時間,所有人應該都回教室才對。她最好快一點,等一下老師和教官巡堂沒看到他們回到教室,又要開始問東問西了。這樣對事情毫無幫助,說不定還會更糟。
「咪咪?」
玳瑁貓咪咪不在這裡,很可能找到別的更好玩的東西,跑去探險尋寶了。當隻自由自在的校貓真好,到處去到處玩,完全不用在意老師和鐘聲。靜賢實在不應該把時間浪費在貓咪和胡思亂想上,得快點找到趙暖暖,帶她回去好好解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自己惹出來的麻煩,應該由她自己收拾。靜賢的運氣不錯,挑了教官和老師少走的路,他們通常會先去垃圾場和球場趕人回教室,往上通往大禮堂和頂樓的樓梯排在序列的後方。而正如李星雅所說,損壞的安全門門鎖沒有扣上,最近出了不少事情,忙碌的校工陳先生終究疏忽了一些地方。靜賢走上樓梯推開安全門,不知怎麼總覺得背後有雙眼睛盯著她。
她身後只有樓梯間的鏡子,那是讓要進禮堂的學生把握最後機會整理儀容的地方。
鏡子裡有隻貓。
靜賢今天為什麼一直看見咪咪的影子?
樓梯間沒有貓,靜賢什麼都沒看到。如果趙暖暖就在安全門後,她要快點去把人接回教室。
如果。
推開沉重的安全門,突然變強的風勢差點把她給推下樓梯。銀色的水塔強烈的反光照在她眼睛上,抽水馬達的嗡嗡聲幾乎要震穿她的耳膜,有一瞬間她好像陷入一種空茫的世界,不知道自己到底人在哪裡,又為了什麼而來。
腦子花了三秒才恢復運作,這期間靜賢的手腳死命撐住,弓箭步咬牙擠出全身的力氣將門和風推出去,沉腰邁步跨出樓梯間。樓上比樓下還熱,暴虐的驕陽將灰白的水泥地曬得像沙漠一樣灼人,呼號的風壓得靜賢不得不彎腰低頭才能前進。老天爺呀,她到底是在想什麼,趙暖暖絕對不可能在正中午跑到底樓來自虐。光這可怕的風像在搧人巴掌一樣猛吹,就不會有正常人會發神經來自找罪受。
不過……
這裡是全校最高的地方,如果靜賢猜得沒錯,也看得到垃圾場和掃具倉庫。說不定往那個方向走,靜賢可以居高臨下先確定趙暖暖的行蹤,省得等一下又白跑一趟。她在門邊先喘一口氣,回想一下教室和垃圾場的相對方位,看看操場和樹林的邊緣,找到正確的方向,慢慢移動腳步走過去。她的頭髮線鞭子一樣打在她自己臉上,髮尾刺得她不得不瞇起眼睛才能走路。靜賢想起一年前的颱風夜,同樣頂著狂風努力想要移動腳步,但是橫衝直撞的風才不管她,道路上有多少卑微的犧牲者不是大自然在意的事項。
慢慢貼近女兒牆的邊緣,瞇起眼睛試著在熾烈的陽光下找到消失的同學,被風吹得頭昏目眩的靜賢發現光要站穩腳步就要耗掉她大半力氣了。今天的天氣好怪,明明教室裡悶得像火爐半點風都沒有,可是頂樓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好像所有的風全都聚集到校頂樓開趴,東西南北刮得人站身不穩。
靜賢站在牆邊往下望,雙手緊緊攀在牆邊,生怕一不小心就要翻身墜落。她好怕,怕得不該做什麼才好。開闊的天空從正上方壓下來,巨大的藍色色塊令人喘不過氣。她應該做什麼?她要找的人不在這裡,白白浪費力氣走了這麼遠的路。為什麼要這麼傻跑出來找趙暖暖?連自己都不愛惜自己的人,靜賢為什麼要伸出援手幫忙?她想完成誰的期望?那些根本一點也不熟的同學嗎?
心思紛亂的靜賢趴在女兒牆上,隔了好一段時間才終於發現自己看見什麼。在她因為空曠的頂樓暈眩的時候,在垃圾場的方向有兩個小小的白色身影正扭打在一起。她不確定穿裙子的女孩是不是趙暖暖,不過另一個搶眼的金色布丁頭絕對是班上頭號頑劣份子游大舜。游大舜抓住女孩的雙手大聲咆哮,隔著半個校園靜賢都聽得見他粗啞的聲音。
「你給我過來!」
那女孩的哭嚎聲刺進靜賢耳中,嚇得她頓時失了方向。該怎麼辦才好?
「不要!放手!」
冷汗、噁心、暈眩,一下子靜賢只覺得天旋地轉,周圍一片混沌黑暗。她要快點去救她,恐怖的風想把她壓在地上,她不畏壓力半爬半跑奔向安全門。要去救人,不管惡名昭彰的游大舜打算做什麼,要去救人!靜賢想要呼救卻發不出聲音,恐懼讓她身體變得好沉重,整棟校舍大樓似乎因此而傾倒,因為她龐大的重量像海中的竹筏一樣失衡翻覆。
某個巨大、垂死的聲音從地底深處傳出。眼前不是錯覺,直誠高中的行政大樓真的歪了一邊,像被不知道怎麼玩的嬰兒抓起來,無助歪倒的模型屋。巨大的黃眼睛從深紫色的天空向下看,錯誤的重力讓地上的塵沙碎石全都浮了起來。靜賢失去重心,向前撲倒直往安全門的方向摔去。安全門砰的一聲向內敞開,張大嘴巴的怪物等著落入口中的餌食。
所有的事情都出了差錯。
發生了什麼事?
愈是這樣緊急的時刻,愈只能依靠直覺和本能。靜賢使出最後的力氣雙腳一蹬,硬是將身體自己向天空中推進一點。因為多了這一點距離,她的身體畫出一條拋物線越過水泥牆和安全門,她瞥見銀色水塔的反光,然後是一連串快速掠過的混亂色塊。天空讓她飛越障礙逃生,然後再放手讓她墜落。突如其來的壓力壓扁了她的胸腔,肺部的空氣全都擠了出去,令靜賢瞬間窒息。她要死了,只看是稀薄的空氣先殺了她,還是太陽曬得老硬的柏油車道先讓她粉身碎骨。到底發生什麼事?是誰的慘叫聲愈來愈接近,和她一樣為自己的小命哭喊哀求?呼號的風憤怒地鞭打她的身體,只有五層樓而已,應該結束得很快吧?靜賢閉上眼睛,衝擊隨後襲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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