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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風之狼──平靜無波的海面》 既視感 第八章 議會(上)

赤月 | 2022-12-03 10:55:03 | 巴幣 1000 | 人氣 185

完結外傳《暴風之狼──平靜無波的海面》
資料夾簡介
作為雜種出身,不受狼群見待的大灰狼里希特,是如何理解自己的力量、被議會發掘,最後捲入一場攸關整個太陽系生靈命運的陰謀的呢? 所有故事,都有起點……

既視感

有些事情會改變,而其他的則不會。


  細微的震動聲將我喚醒,我輕輕把路瑟推開,自床上坐起。

  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還是會因為隨便一點動靜就醒來。

  我看了眼放在充電面板上的終端,思索著是不是應該濫用一下職權,假裝沒有看到。但來訊者顯示讓我放棄這個想法──是卡爾。

  「嘿,首席醫官。」我向年邁的德國牧羊犬問好。「有什麼事……」

  「少跟我『嘿』,你這臭小子!」卡爾怒斥道,讓我身體一縮,耳朵貼平在頭上。「你為什麼驗了自己的血,而且我還沒有看到報告?」

  「什麼,驗血?」我試著採取裝傻策略,同時展開意識,把分析儀扔進儲物櫃裡面,用一堆雜物蓋起來。「大師你是從哪裡聽說這種荒唐事的……」我要把那傢伙丟到氣閥,射入太空。

  「不要『大師』我,你這假裝是白色德國牧羊犬的蠢狼!」我再度反射性的縮了一下,耳朵貼得更緊。我都忘記有過這件事了。「你的雜種狗到處跟人抱怨他手有多痛,一看就知道是你那單腳貓功夫搞出來的。」

  「拜託不要這樣叫路瑟……」我用右手按住額頭,嘆了口氣說道。「聽起來很奇怪。」

  「隨便,反正遲早整支艦隊、還有全帝國都會知道了。」終端精確的捕捉到卡爾嗤之以鼻的不屑聲響。「你是不是嫌『綠帽癖』的傳聞已經不夠新鮮了?」

  「卡爾……」我無奈的呻吟,不太想提起這件事情。

  「你想要幹誰……」首席醫官停頓了一陣子,我一點都不想知道為什麼。「……或是被誰幹,」嘖。「都是你的自由,不關我的事。可是你的健康狀況,就是我的責任了!」

  「數值都在正常範圍之內,沒什麼需要擔心的。」我用上安撫的語氣說道,想要盡快結束這走向開始有點奇怪的對話。

  「你當我是白癡嗎,會這樣就被糊弄過去?」卡爾吼道,我趕緊支配終端,把它丟到房間的另一端。

  無助的抓住兩邊耳朵,我一邊向終端走去,一邊思索著該怎麼回應。

  但什麼都沒有想到,所以我只能沉默的看著懸浮在半空中的黑色矩形面板。

  「殺戮,是會對人產生影響的。即使是你,有大灰狼的奇特狀保護也一樣。」卡爾蒼老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疲憊,那讓我很有罪惡感。「更別說,你得一次又一次的殺死自己。」

  「我知道幽影不是我,卡爾。」我試著說服老德國牧羊犬,說不定還有我自己。

  「真的嗎,小子?」卡爾有點無奈的說道,像是已經聽過同樣的否認無數次了的醫生那樣。「你能夠看著我的眼睛,對我再說一次嗎,里希特?」

  不,我沒辦法。因為我知道,幽影就是我。

  但我無法坦承這件事情,所以我們之間就只剩下沉默。

  「雜種狗呢,他能消化這個真相嗎?」卡爾嘆了口氣問道。

  「多少還有點震驚,但我想他的心智應該足夠強大。」雖然或許不是櫥櫃裡最利的那把刀……

  「我會替你們兩個安排一次諮商。」卡爾使用直述句型。

  「呃……」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好吧?」

  「來昂完成了奇異物質的提取,數量還不少。這可讓施奈德和埃利亞斯樂壞了,但我還是覺得,最好把下個季度要給西伯利亞家的配額先填上,再讓他們亂搞。」卡爾突然談起了公事,我有點反應不過來。

  「喔,那就這樣辦吧。但我想杭特不會介意,我們偶爾沒有達到配額。」從我開始指揮帝國之心以來,都沒有再發生過配額短少的問題,為什麼卡爾不等到例行的會議再說談這件事呢?

  「你該管管霍夫曼了,他的酗酒問題對軍紀或是士氣都是不穩定的風險,我已經收到了夠多的相關擔憂。」我能聽出卡爾意有所指。

  「但如果我介入的話,會很奇怪吧?就好像在挾怨報復那樣。」我也是有點無奈,但大概更樂意傾向假裝這些問題不存在。

  「你是他的上司,這是你的責任!亞瑟是把你教到哪裡去了?」卡爾語重心長的說道,讓我再度瑟了一下。「我和亞瑟會處理,但這是我們最後一次幫你擦屁股了。」

  「呃……」我抓了抓耳朵,讓它們立起來。「謝謝。」

  「沃夫岡的檢查報告出來了,和我預期的一樣。」終端叮了一聲,我開啟卡爾傳過來的文件。「我還是建議,關節置換術等成年後再進行。」

  「亞瑟和瑪雅怎麼說?」我迅速掃過內容,因為和預期的一樣,所以我很快就看完了。

  「有些不情願,但他們相信我的判斷。」卡爾說道。

  「那有什麼問題嗎?」我有點疑惑,不確定是不是有什麼卡爾不願直接提起的壞消息。

  「我需要知道你的意向啊,你不是想要承擔作為『父親』的責任嗎?」卡爾又用教訓小狼崽的口氣了,我的耳朵馬上反射性的塌了下來。

  「『父親』的責任嗎……」我喃喃自語著,甚至可以感覺到卡爾抬起一邊眉毛的樣子,但這麼複雜的問題,我現在沒有足夠的心神來煩惱。「不管怎麼說,這是專業的醫療判斷,我看不出來有什麼需要諮詢我的地方啊?」

  「這就叫做『父親的責任』。」他嘆了口氣,聽起來非常無奈。「我不想讓自己聽起來太像在論斷你,因為我知道你不懂那是什麼意思。」我推了推耳朵,的確不太懂卡爾想要表達什麼。「所以你也同意等到沃夫岡成年?」

  「對。」我簡短的答道,一邊思考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什麼。

  卡爾用鼻子噴出了一口氣,之後便沉默了下來。首席醫官說了那麼多各自不相干的事情以後,不需要是異能者,我也能猜到他是在替某些話題暖場。但很尷尬的,不管過了多少年,我的社交能力一樣沒有任何起色,所以只能繼續看著浮空的終端,等待年邁的德國牧羊犬準備好。

  「雖然之前說過了,但我只覺得有必要提醒你……」卡爾語氣有點猶豫的開口了。「我們都不知道你在元老院發生了什麼事,還有為什麼最後會出現在格陵蘭……」他停頓了很短暫的時間,但馬上接著說下去。「我只知道,你拯救了家族、避免帝國分裂、結束內行星戰爭,更不用提,拯救了我們。有不知道多少人,能夠繼續害我頭痛,都是因為你的犧牲。為此,我怎麼感激你都不夠。」

  我以為自己都這把年紀了,應該能夠習慣那湧上鼻頭的酸楚感。但顯然,所有事情都一樣,如果你沒有好好面對,就永遠不會過去。

  「不過一定要記住,就算你可以打個響指就引發核融合反應,你依然只是人。如果用刀刺你,你也是會流血的。」卡爾深深吸了口氣,繼續說下去。「而我們是一個團隊,要相互照應。我們是你的……狼群,」首席醫官顯然很猶豫要不要用這個詞。「而你,也是我們的家人,里希特。」

  我用力咬住牙齒,強迫自己不能放開屏障。這不是我有資格享受的奢侈,我是你們的保護者,而不是反過來。我已經失控過一次了,最終結算來臨以前,必須避免做出任何會打破平衡的事情。我得維持絕對的客觀判斷,不能被任何東西影響。更別提我現在的弱點已經太多了,如果我的敵人打算利用呢?風險太高了。

  寸步難行的深深積雪之中,最強壯的狼,將會走在最前方。

  這是責任,和宿命。

  「緊緊抓住。」幽影最後嗆著血,對我吐出的話語,突然就這麼閃過腦海中。「在一切都太遲了之前。」

  這對我來說,真的……是有可能的嗎?

  就算是可能的,我……願意嗎?

  我回過頭,看了一眼熟睡中的路瑟。說不定真的是因為感受到我的視線,他耳朵抽動兩下,然後翻了個身。

  那讓我嘴角自然的揚起。我知道,這說明了一些事情,一些關於可能性的事情。

  有什麼東西,鬆動了。

  我不確定,是因為變軟弱了,還是變堅強了,所以讓我現在有這種感受。

  但是,我並不介意去找到答案。

  「謝謝你,卡爾。」我只能以最真實的感受回應。「我很感激。」

  「明天我張開眼睛,最好就看到你的血液檢查報告放在我桌上。」卡爾以沒有商量餘地的口吻說道。「當然還有雜種狗的,」他補充。「顯然我現在也得照應他了。」

  「是的,大師。」卡爾調侃的語氣讓我耳朵一熱,只能盡量不要太尷尬的回覆。

  首席醫官哼了一聲,便切斷了通訊。

  我趁忘記以前,把檢查報告發給了卡爾。我可不想再承受一次老牧羊犬的怒火。

  我對自己不發出聲響移動的能力非常有自信,但回到床上時,路瑟還是被吵醒了。

  「怎麼了嗎?」他睡眼惺忪的問道,輕輕舔了我的鼻子兩下。

  「文書作業。」我覺得我們都需要休息,可以之後再談。

  我推了推路瑟,要他挪出位置讓我能躺下來,他卻翻過身,一把抓住我的尾巴,拉了過去。

  「噢,幹嘛啦?」我小聲的抱怨。路瑟拉得有點大力,而且接著從後面抱住我,咬上了耳朵。「很痛欸!」我忍不住發出咽嗚聲抗議。

  「這是說謊的懲罰。」他舔著我被弄亂的毛髮說道。

  濕熱的溫暖觸感不斷撫上右邊耳朵後面那個位置,讓我無法給出呻吟之外的反應。可惡,這邪惡的雜種狗!

  「嘿,我以前沒有注意過。」路瑟一邊以發現新宇宙的口氣說道,一邊擺弄我的尾巴末梢。「我以為你是全白的。」

  「喔,」尾巴上的搔癢感害我不禁打了個冷顫,路瑟好像覺得很有趣,繼續玩弄著我的尾巴。「我有繼承一些母親的毛色。」

  「我覺得很可愛。」他將下巴壓在我頭頂上說道,把我的耳朵都壓平了。「就像你專屬的個人特色一樣。」

  「嗯。」我輕聲回應,閉起眼睛,享受著那癢癢的溫柔觸感,一邊順著毛髮的紋路,在路瑟帶著稀疏暗色條紋的結實手臂上撫摸著。

  「歷史。」他突然說道,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發出疑問的叫聲。「我決定好主修了。」

  「喔。」我在他身上蹭了幾下,貪心的享受著那剛剛好的體溫。「有什麼原因嗎?」

  「我喜歡故事。」他又開始舔起我右耳後方的那個敏感點了,害我注意力有些渙散,但至少尾巴被放開了。「而且我想要寫一個很棒的故事。」

  「介意分享一下嗎?」源源不絕的麻癢感害我又打了個冷顫,右腳抽動了幾下。

  「有史以來最性感海軍司令的傳記。」他賊賊的說道,將我翻過身仰躺著,然後趴在我身上,讓我們的吻端輕輕碰在一起。「以防你沒注意到,我是在說你。」

  「這好像有點客觀性和利益迴避問題呢。」我被路瑟故作認真的表情逗笑了。「而且我還沒有想好,該怎麼被後人記住。」鼻頭的搔癢感,讓我的鬍鬚抖了幾下。

  「開頭就要吸引人,然後就是無止盡的高潮。」他表現得更煞有其事了。雖然有趣,但我真的有一點點不敢想像,如果我的傳記是這雜種狗寫的,會像什麼樣子。「平鋪直述太無趣了。」

  「可是,好故事就需要鋪陳。」我深深吸了口氣,辨識著路瑟的味道,一邊撫摸著他的側臉。「沒有鋪陳,劇情高潮就不會有張力和意義。而且……無止盡的高潮,這應該是不可能的事情吧?」我以戲謔的語氣說道。

  「或許,先來個衝擊性的開場?有很多爆炸,還有酷炫的閃光特效。」他歪了下頭,大概在想像那個畫面。「這麼複雜的角色,背景的深化還是必要的,所以隨著劇情推進,慢慢揭露出更多心境和過去,讓人物開始變得立體。」

  我得承認,這聽起來好像挺有道理的。雖然我不太確定,路瑟知不知道傳記和小說是不一樣的。

  「後悔的錯誤、驕傲的事蹟、喜悅的瞬間、無眠的夜晚……所有的重要時刻。」路瑟近乎呢喃的說道。「還有每一個在他生命中留下足跡的人,那些讓他一步一步成長為現在這個自己的所有機緣,不論朋還是敵人。」他朝我吻了上來,讓世界彷彿就這麼停止了,只剩下我們彼此的氣息。

  我閉上眼睛,沉浸在這個瞬間。這個每一次,都讓我再度變回手足無措小狼崽的瞬間。我們無聲傾吐各自最陰暗的秘密,朝彼此最深沉的空虛探去,直到我們相互嵌合、如同一體。

  意識圈發出那特殊的脈動,預告著邊界的消失、領域的融合。

  「還有戀人。」路瑟的樣子開始顯現,勾勒出他那稜角分明的臉龐,還有嘴角的弧度。「絕對不能忘了戀人。」

  路瑟又緩緩的舔了我的鼻子幾下,然後露出很得意的表情。那個好像在等我稱讚他的樣子實在有點蠢,我完全無法抵抗這強大的殺傷力。趁著路瑟洋洋得意的空檔,我將鼻子湊到他的臉頰旁邊嗅了幾下──我甚至不確定自己為什麼想這麼做,大概是某種本能反應。

  「然後我覺得缺點的描寫,會讓人有親切感,更像是真的活著的人,而不僅僅是某個名字……」他眨了眨那棕色的大眼睛,繼續說道,我能路瑟的雙眸中看到我自己的倒影。「比如,他偶爾會濫用職權……嗯,怎麼說呢……」他給了我一個狡獪的咧嘴表情,然後緩緩的往我身下探去。「……強迫他的侍從兵,用舌頭清理『甲板』……」

  路瑟說話時的濕暖氣息,呼上我胸腹面短短的毛髮。我咬緊牙關,強迫自己不要顫抖得太厲害。但是綿延不絕的麻癢感,最後還是衝垮了所有防線,把殘存的任何理智全部帶走。

  「至於無止盡高潮的部分嘛……」那濕黏的觸感沾上我下身的毛髮時,我無法克制的發出了咽嗚聲。

  無邊無際的虛空之中,我看見璀璨的銀河閃耀,並且理解了,一些原本以為是不可能的事情。



第八章 議會

在世界的側面,扯動著絲線。



  哥的隊友們進來時我就醒了過來,但決定繼續裝睡,避免大家尷尬。

  看吧,我也有會讀空氣的時候。

  閉上眼睛,聽著那些嬉鬧聲,感覺就好像隔著什麼不可能跨越的鴻溝一樣,而我只能站在另一端,沉默的看著他們。

  哥替自己無法出席決賽道歉,其他人都很能諒解,紛紛安慰皮克西爾波克。我覺得本來是候補的索特拉並沒有太反對這個發展,但也有可能是我格雷的那個部分在說話。誰知道呢?

  斯諾的隊伍最後得到季軍,在尼克斯和伍德之後──好像我懂這代表什麼一樣。

  我真的非常不想破壞這個十分溫馨的畫面,但我半小時以前就需要去廁所了,完全沒有想到他們可以聊這麼久。

  當終於決定要放棄裝睡時,我聽見滑門開闔,還有來訪的大灰狼們紛紛將尾巴夾進兩腿之間的聲音。我偷偷張開右邊眼睛瞄了一下。

  「探病時間結束。」蓋拿話都還沒有說完,哥的隊友們就已經跑出房間。

  「呃……」皮克西爾波克的語氣有點尷尬。「大師。」

  「恭喜。」蓋拿扔了什麼東西在我臉上,我拿下來以後確認是衣服。「你可以出院了。」

  「那我呢?」皮克西爾波克問道,聲音有一點急切。

  哥先前有跟我說過,他懷疑自己都快要生褥瘡了,或是某種長期禁閉精神問題,單看哪一個先發生。

  「你也是。」雖然是這樣說,但蓋拿拖了張放在旁邊的椅子,反坐在上頭,將雙肘放在椅背頂端,手腕枕著下巴。「在我們單獨談完以後。」

  皮克西爾波克原本欣喜的神情微微一僵,顯然察覺到劍術大師語氣有些異樣。

  「我記得的事情之前都已經說過了……」他語氣猶豫的說,迅速看了我一眼。「……大師。」

  「我們要討論一些別的事情。」蓋拿緩緩說道。要不是我對劍術大師很熟悉的話,一定會以為他咬字時露出的牙齒是威脅訊號。「單獨的。」在蓋拿的灼熱目光下,我非常識相的去著裝,並給他們空間。

  這就是所謂施壓的意思嗎?看起來蓋拿真的很擅長這個。

  而我也肯定,劍術大師絕對不會欣賞任何愚蠢到膽敢嘗試偷聽的行為,所以我換好衣服以後,便離開了房間。



  食堂的氣氛挺熱鬧的,大家都還沉浸在選拔的後勁之中,即使斯諾今年表現並不如預期。一部分的人討論著皮克西爾波克的事故,更少部分則在漫無邊際的臆測身分不明攻擊者的背後勢力。

  沒有任何人對我表現出有任何興趣的樣子。

  從各種八卦流言聽起來,發生的事情被扭曲了,變成皮克西爾波克很英勇的去救我──嚴格來說不是「我」──是某匹身分編造的大灰狼。至少主要的說法是這樣,其他一些太奇幻的就算了吧。

  蓋拿大概用我和哥的意識波形很相似這點蒙混過去了,或者是技巧高超的「施壓」。不管究竟是哪種,肯定都很有效,因為每個版本中都沒有我的戲份。

  聽夠了各種加油添醋的天馬行空以後,我決定把心思用在實際一點的地方,比如說該怎麼和埃忒耳解釋我為什麼失蹤了這麼久。而且等等得去領新的終端,以及其他遺失或損毀的冬季裝備。想到還要跟倉儲管理員爾虞我詐的博弈攻防就覺得疲憊。

  但暫時保持沉默或許是現階段最合理的選擇,因為我有預感,劍術大師也有些事情需要和我單獨說。

  「朱彼特的飛行。」我有些猶豫的對食物合成機說道,在確認拿到的東西至少看起來很正常以後稍微放鬆了一點。

  我一邊吃著毫無味道的粥,一邊試著梳理整個事件。

  蓋拿在我和皮克西爾波克恢復到一定程度之後,向我們確認了事發經過。當講述到我引起共鳴,放出斬擊將裝甲車切開時他的眉頭緊縮,但沒有打斷我。皮克西爾波克則補充了他那部分的視角,關於他怎麼從地上爬起來,然後從背後殺死那匹尋血獵犬。

  但他沒有告訴我們,先前在裝甲車裡面發生的事情,而蓋拿也沒問。以此推測,蓋拿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也知道為什麼皮克西爾波克不想說。

  嗯,我最討厭這樣了。

  蓋拿則簡略的告知了我們目前確定綁匪的資訊──各種惡名昭彰的賞金獵人和傭兵,但沒有真的太名聲顯赫的,應該都只是為了湊足意識聯合的數量。而那匹灰狗是愛爾蘭獵狼犬,德爾塔級異能者,不是紅眼。在帝國境內,許多地方都有他的懸賞,因為謹慎和低調的行事風格,讓各個政治實體對他真正的了解都很少。但是寥寥數起能夠直接和他連接起來的案件,都十分駭人聽聞且手段殘忍。

  至於逃走的那一個,早就已經不知道消失到哪裡去了,而且沒有留下任何會洩露身分的線索。他顯然有非常完善的撤退備案,或是極度優秀的秘密行動能力。當然,也有可能兩者兼具。

  所以這個攻擊隊伍的規劃,是以隱匿背後主使身分為主要目的,即使知道了這些罪犯和傭兵的資訊,也沒有足夠的直接證據可以把他們和任何實體連結起來。

  我回憶了一下裝甲車裡頭的那些沾在我鞋底的黏稠血液,還有四處散落的殘骸和內臟,發現對我的胃口絲毫沒有影響。不確定是因為我本來就沒有胃口,還是這些東西無法困擾我。

  聳了聳肩,繼續吃著我那碗毫無味道的粥。

  被蓋拿劈成兩半的獵狼犬也沒有引起任何特殊感受,除了對劍術大師精湛技藝的敬佩。蓋拿不知道是從多高就開始瞄準了,或是怎麼確保自己的軌跡……

  突然一個念頭閃過,讓我渾身一僵,含著湯匙沒有繼續的動作。

  蓋拿是近乎完美的把那匹灰狗給分成兩半,不論技術層面,重點是劍術大師一定有清楚的看到他。所以,蓋拿知道我們沒有立即的危險,但還是殺了獵狼犬。

  為什麼?

  雖然魁梧的劍術大師外表粗獷又強壯,平常老是擺臭臉,但絕對不是那種會因為一時情緒激動就失控的人。他可以砍斷灰狗的手或之類的就好,他的異能也遠比對方強,為什麼蓋拿的選擇是殺死灰狗?

  蓋拿想讓獵狼犬保持沉默,因為他知道對方會說什麼,他知道誰是背後主使。

  我努力控制住雙手,將湯匙放到托盤上。

  為什麼?

  我從頭梳理了一遍事發經過,想要確認這會不會單純是我的被害妄想或偏執情節。但這反而讓我確定了,蓋拿真的是打定主意要殺死灰狗,讓他閉嘴的。

  知道最信任的人,有可能背叛你的感覺,實在是非常糟糕──各種層面的。

  先是自責,包含自己怎麼會愚蠢到被欺騙、沒有注意到那些明顯的跡象,再來是羞愧,比如說質疑自己為什麼會失去信心,如果只是單純的誤會呢。最後還得面對,自己有可能真的被操控了、失去對所有事情掌握的無助感。

  該死的!

  我將雙掌壓在眼睛上,做了幾個深呼吸。

  面對這個好像複雜又難解的問題,我選擇了最簡單的路徑──信任。不管情況看起來有多奇怪,甚至蓋拿知道背後主使的真實身分並且嘗試掩蓋,都沒辦法支持他並不是出於我的利益而行動的可能。

  雖然這一樣會回到最初的問題──為什麼──但我想還是比最糟糕的可能好上無數倍,又合理太多了。

  不管怎麼說,我決定要信任蓋拿,即使他有明白暗示過,我不應該這麼做。

  我只能聳了聳肩,盡量讓自己不要去深究,信任這回事是不是真的非常不合邏輯。



  將右手食指按在螢幕上,我啟動了新的終端。

  沒有想過的,我有非常非常多未讀訊息。我其實應該要想到的,但我還不太習慣這個功能。

  迅速讀著埃忒耳發來的各種留言,那字裡行間的擔憂,讓我原本打算和蓋拿談完再回覆他的決定動搖了。

  啊,是感性影響理性的部分嗎?

  我用力的甩甩頭,試著專心,不要被雜念左右。

  但在確定該怎麼做之前,我已經送出了通話請求。嗯……我該想個辦法避免這種事情再發生。

  「嘿,」他很快就接起來。「有陣子沒聽到你的消息,一切都沒事吧?」他的語氣很平穩,但這段時間的交流,讓我漸漸能認出那隱藏在強大邏輯思路下的隱諱情感。

  「喔,沒事。」我突然發現這樣好像更可疑。「我遇上了一點小小的雪地訓練意外。」基本上有符合事實吧,我想。

  「我還以為,和那個不明武裝團體入侵有關係呢。」他用玩笑語氣說著,可能想讓氣氛不要那麼尷尬。

  「哈哈,對啊,怎麼可能,我甚至都沒有注意到這件事呢!」話說出口了以後,我才注意到自己欲蓋彌彰的語句聽起來有多麼白癡。埃忒耳一定也注意到了,因為他沉默了很久,我甚至能感覺到他大腦高速推演出事情經過的運算聲響。

  「邏輯啊,里希特。」埃忒耳的擔憂很明顯。「你沒怎樣吧?」

  「呃……」我發現自己正下意識的碰著身上剛癒合的傷口時,馬上強迫自己停下來。「沒有什麼是醫療艙處理不來的。」

  「理性在上……官方報告講了個非常模板化的故事。難怪大圖書館這邊最近氣氛有點微妙……」他喃喃的說道。「聽好,這很重要……」埃忒耳語氣是少有的慌張,而且每字每句間都夾雜著猶豫。「攻擊者當中,有你能認出來的品種嗎?」

  「品種」,埃忒耳用了這個詞。雖然說有足夠膽量打元老院主意的,肯定會是某個身居高位的品種狗家族,但埃忒耳聽起來是「知道」這件事,而不是推論出來的。

  「除了一匹尋血獵犬和愛爾蘭獵狼犬之外,其他都不是品種狗的樣子。」我在腦海中回憶當時的畫面,還有後來蓋拿提到的事情。「喔,我都忘記了,還有一個逃走的,雖然從頭到尾都沒有看清楚就是了。」我其實記得他的波動反饋,但先前都沒有細想。我回憶著更早之前,練習怎麼分辨各種波動代表意義的時候。「他可能是棕色的。」

  「哪一種棕色?」我注意到埃忒耳更焦急了,他的情緒有點影響到我。「是偏深的黑棕色,還是會反光的亮棕色?」

  「前者。」我回憶著波形,在腦海中比對著光譜然後回答。「這有什麼關係嗎?」我提問,同時注意到,他很精確的描述了兩種顏色。

  「這或許是好消息……雖然說某種程度來說是更糟的壞消息……」埃忒耳再次喃喃自語,我不確定是不是需要邏輯強大的思路才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你有和別人提過這件事嗎?」

  「沒有。」我沒和蓋拿或皮克西爾波克說過。「你剛剛問了我才想起來。」

  「里希特……」埃忒耳欲言又止,聽起來非常掙扎。「不要和任何人說這件事情,好嗎?」

  「喔,好……」我抓了抓耳朵,突然有點慶幸蓋拿恐怕知道幕後主使者的身分。蓋拿和埃忒耳做了相似的決定──這可能是好現象?或者是表明……他們兩個是一夥的。該死的偏執情節!「可是……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我丟開紛亂的思緒,想要得到明確的答覆。

  終端的另一頭又沉默了。好一段時間過後,我才聽見他嘆氣的聲音。

  「線路不安全,說這個太危險了。」危險?「我之後再聯絡你,我需要確認一些事情。」埃忒耳說道。「我會盡快的,我保證。」

  「喔,好。」我又抓了抓耳朵,只能對這個充滿困惑的狀況表示接受。信任就是這麼回事吧?「我很……想你。」我及時想起來,最一開始發出聯絡的原因。

  「我也是。」埃忒耳輕聲說道。

  「替我向摩墨斯問好,好嗎?」我腦海中回憶起了總是充滿活力的小狼崽。

  「嗯。」埃忒耳回應。「保重。」

  「你也是。」我說完了以後,埃忒耳便切斷通訊。

  有某種感覺,像是被牽扯進某種巨大的網羅之中,稍有不慎便會掉入深陷其中無法掙脫。又或者……這張網從一開始就是圍繞著我編織的。

  不管是哪種,我突然有股預感,真正的轉折就要來了,而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喜歡接下來的橋段。



  我在隱蔽訓練空間外的平臺等待劍術大師,趁著這個空檔,仔細研究了一下外部偽裝的頁巖構造。我還是沒辦法找到任何縫隙,真的是很神奇的設計。突然,我有個想法。

  我心虛的去階梯處確認了一下,沒有劍術大師的身影。接著回到暗門前,清了清喉嚨。

  「蓋拿?斯諾。」我覺得自己模仿得唯妙唯肖,絕對有抓到那個不耐煩的神韻。

  頁巖結構一點點反應都沒有。

  好吧,我想也是。

  過了一段時間之後,蓋拿手上提著一個黑色的大背包出現了,我注意到他背上也背了一個。

  對於這些裝備,我可以想到幾種可能,都不是太樂觀的那幾種。

  他解鎖了入口,沒有多做解釋的踏進房間。我緊跟在後,闔上的滑門差一點夾到我的尾巴。

  「這是為了第二壞和第三壞情況做的準備。」蓋拿將背包放到角落說道。

  我喜歡劍術大師從不替難以下嚥的事實裹上糖衣的習慣。

  「我不確定還有多少時間,每個梯次的流程都不太一樣。但如果因為某種原因,我……」他瞥了我一眼。「……缺席了,直接拆了大門,把東西帶走,裡面有全部你可能會用上的東西。」蓋拿在牆上按著,劍架露了出來。「這個情況下,我會確保他們暫時不可能注意到你。」

  雖然我剛剛才說,我喜歡不裹上糖衣的事實,但直接像是在交代遺言那樣,我還是有點不知所措,只能下意識的點頭回應。

  「那麼,接下來,這為了應對最壞的情況。」蓋拿把手半劍丟了過來,我隔著劍鞘抓住劍身。「我會教你,真正強大異能者是如何戰鬥的。」

  他將凜冬出鞘,闊劍發出一道衝擊波,讓整個房間的空氣都跟著震動。蓋拿展開意識,我注意到有……十二個銀白色的金屬球,緩緩的繞著他,差不多在胸口的高度,依照固定軌跡運行。而大師深藍色的雙眼,已經變成全然的紅色。

  蓋拿有些隨意的揮了下手,我感覺到數個物體進到了我的意識領域,我接了下來,讓它們懸浮在我的面前。是十二個精金球體。我模仿蓋拿的做法,讓球體以我的胸口為圓心,緩緩的繞行。完成以後,我抬起頭,對上劍術大師的眼睛。

  「雪,起手式。」他以不可質疑的語氣緩緩說道。但我發誓,我捕捉到了大師眼中閃過動搖的那一瞬間。

  我有好多好多的疑問啊!你不覺得,應該要對我解釋一些什麼嗎?我也還有很多話,想對你說啊!為什麼要劈頭馬上像是自己要死了一樣,突然開始交代起後事了呢?你覺得我有準備好,一無所知的面對這堆莫名其妙的事情嗎?

  不……他覺得我沒有準備好。

  我望著蓋拿鮮紅的雙眼,往更深處探詢。

  他覺得我沒有準備好,所以把剩下的時間,用來讓我盡量做好準備。

  做好準備……在他「缺席」了的情況下存活。

  我從來沒有想過,魁梧的劍術大師,在任何存在的現實中,會有倒下的這個可能。蓋拿應該是強韌又屹立不搖的,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阻撓他,更何況是……殺死他。但我理性的部分很清楚,這是不可能的。蓋拿說過,阿爾發級的異能者有九個,而他是最弱的。

  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呢?有什麼事情,真的那麼重要?我還是處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啊!

  我的過去充滿了太清晰的破碎記憶,但基本上還是全部籠罩在迷霧裡的,因為元老院禁止談論被放逐的大灰狼。當然,我也沒有任何來自同儕的交流,可以讓我創造什麼值得回想的橋段。而現在,曾經好像有一絲曙光的未來,也被渾沌不明的陰霾遮蔽。

  我被徹底困住了,困在這個莫名其妙的當下,而所有現實都將在這裡分岔。

  我不知道蓋拿替我準備的背包裡面有什麼,更不知道他替我選擇的道路盡頭,有什麼在等待。

  我也不知道尼克斯們記得了什麼關於我的事情,埃忒耳是打算做什麼,這又會如何影響到我。

  我什麼都不知道。前方只有迷霧,而我的眼睛甚至被蒙起來了。唯一能做的便是向前衝入某種東西,或是停留在原地等待某種東西追上來。

  「雪,起手式。」蓋拿再次說道,塞爾諾普特放射光的亮度更強了。

  我將所有猶豫和疑問都吞了下去,將手半劍平舉在身側,擺好架式。

  那是決絕的神情。

  我怎麼能,讓蓋拿難堪呢?

  我想,信任的意思,便是放棄自身的掌控權,即使在不確定結果的情況下,仍然選擇接受風險,去依賴他人吧?

  所以,我揚起吻端,挺起胸膛,邁出了我的那一步,踏進全然未知的渾沌之中。



  「展開意識領域是第一步。絕大多數的情況下,控制了更大的空間,便意謂著更多可以進行支配的潛在目標,同時壓縮對手的各種選項。

  領域的侵蝕並不是一定會採用的策略,特別是在實力相當的異能者之間。在意識展開的情況下,相互排斥的意識圈會各自依照比例均分,這便是中和。如果能單方面的侵蝕對方領域,將會帶來絕對優勢。這是建立在強大的理解前提之下,並非不可能,但極度困難,考慮這種事情作為戰鬥手段是不切實際的。

  因此異能者間的戰鬥,最常見的還是嵌合領域,偶爾才會是中和領域。需要把握的原則並沒有不同,只是需要注意自己可操作的空間範圍。」



  嵌合領域形成,蓋拿立刻以意識對我攻擊,我沒來得及以雪式放出斬擊。

  好強!

  他這次恐怕用上了全力,我很確定如果沒有反射性的推回去,身體現在已經碎掉了。我鼓起更強的意識,掙脫了蓋拿的影響,讓他微微踉蹌了一下。

  這是我第一次真正感受到,自己在力量上的強度。

  我模仿蓋拿的做法,全方位的以意識壓制他,將劍術大師釘在原地。



  「游離的精金則是第二步。嚴格來說,這可以用其他東西代替,但是精金強化波動和能夠碰觸到防禦圈的特性,讓它變成了最好的選擇。

  一般而言,愈強大的異能者,能夠同時支配的物件就會更多,但並總是如此。意識聯合技巧的熟練程度差異,會讓上下限有著非常大的變化。這些游離的物件,光是進入對方領域就有可能被奪走支配權,因此最主要是用來干擾、或者是讓對方異能者的支配超過負載。

  這是力量較弱的異能者最有可能翻盤的機會,因為細緻的操作和技巧與熟練有關,而非僅僅關乎於力量。」



  蓋拿全身的肌肉賁起,他抵抗著我的壓制,雙眼綻放紅光。

  這感覺真的有一點奇怪。

  雖然說蓋拿一直提到,在異能的力量上我比他強,但真正感受到的時候,還是有點奇怪。

  不過劍術大師也沒有打算讓我太輕鬆,他鼓起的波動我費了好一番功夫才能控制住。我耐力一向不太好,意志力的輸出說不定適用相似規則。如果是的話,那這個僵局繼續下去,對我肯定是很不利的。

  就在思索著該怎麼維持優勢時,我感覺到了數個飛向我的物體──蓋拿將球體變形,十二把利刃直取我的腦袋。

  我以意志支配抓住它們,但接著馬上發現,原本處在我支配之下的精金球被搶走了。倉促奪回控制,但其中一顆的掌握不夠穩固,我不得不扭頭躲開它的軌跡,避免被擊中。

  重新站好以後,看見蓋拿將那顆球體拆成數十根細針,再次朝我飛過來。這數量太多了,而我擔心如果鬆開其他精金塊的支配,蓋拿會再度搶走它們。所以鼓起意識,將全部漂浮著的精金組成一體的聯合,強迫它們停下。

  蓋拿並沒有浪費我分心的瞬間,因為我對他的壓制變弱了,劍術大師立刻朝我跳過來,舉劍劈下。

  我將所有抓住的精金都往他推去,讓各種銀色金屬塊擊中蓋拿的身體,強迫劍術大師後退到無法使用手中闊劍攻擊我的距離。我小心的不要弄傷他,避免精金沾上蓋拿的血液。

  他一揚手,將金屬塊掃到一邊,再次朝我衝了過來。



  「第三步,則是精金武器。持有這特殊材質製成的武器,會對異能者間的戰鬥有著極度顯著的影響。

  最基本的應用不一定需要是武器的形式,精金本身就能做為波動的增幅器,強化各種異能者可以做到的事情。但如果該武器或工具本身被視為存在圈的一部分,便會免疫其他異能者從內部直接造成的影響,包含控制權的搶奪。這在對抗異能者時是至關重要的事情,所以從事相關『專業』的人士也都會設法弄到精金武器,或至少是攜帶能被自己認知是身體一部分的裝備。

  精金武器被灌注足夠強度的意識之後,能夠引起共鳴,那種波動只要找到對的頻率,理論上可以從分子層面上切開任何一種材質。除了和物理空間的互動之外,藉著發出相反的波形,能夠弱化或抵銷敵對異能者的波動,甚至是領域。

  所以──不會被對方異能者奪走、可以碰觸到防禦圈,還有能夠以共鳴效果干擾對方的意識圈──某種程度上來說,持有精金武器會讓戰鬥被拉平到『非異能』的情況,強迫異能者需要在物理世界進行互動。當雙方異能強度有差距時非常重要,讓弱勢方有可能靠著對武器掌握的能力得到優勢。」



  我剛擺好霜式,蓋拿便已經抵達我身前,沒有任何拖沓的揮出斬擊。闊劍的長度讓他擁有攻擊優勢,但在有這麼多種攻擊手段的戰鬥中,並沒有太重要。

  我打偏劍勢,同時將蓋拿往後推,並且把化成利刃的精金從他後方拉回來。劍術大師不得不分神擋下利刃,讓他沒有足夠的專注抵銷從正面推去的力量,這導致架式的鬆動,而我趁虛而入,踏進攻擊範圍,以冰川揮出大範圍的橫掃。

  響亮的一聲「鏘」,蓋拿往下劈去,終止了我的攻勢。雙劍交擊,震波從劍柄傳到我的右手,震得我手掌發麻,武器差點脫手。

  我以雙手拉起劍柄,一邊收回劍勢,一邊在雙刃交擊的情況下牽制住闊劍。但蓋拿沒有打算讓我抽身,朝我踏了一步,將凜冬維持在從上方壓制的狀態。同時,他將刃狀的精金丟了回來,繞過他身體兩側,以弧線飛向我。

  他靠著體重和力氣的差距讓我的防線漸漸退縮,沒有多餘的精神分心在奪走精金的支配控制權上頭。但我的目標本來就不在那裡。

  伴隨著喀啦聲,蓋拿右腳踏著的地面碎掉,陷了下去。我可是花上不少時間在研究,這黑色材質究竟是哪些東西構成的。

  蓋拿腳步一歪,臉上露出詫異的表情,我扭動劍柄,成功捲劍,以護手突破被動防禦圈,砸上他的吻端。同時奪走了飛行利刃的支配,讓它們以最短的路徑,劃出近乎銳角的弧形往蓋拿刺去。

  劍術大師設法在沒站穩的情況下以闊劍橫掃,成功引發強烈的波動,將利刃全部彈開。接著,我注意到空間中另外數十道破風的聲響,是許多化作白光的斬擊朝我衝了過來。我重新支配利刃形狀的精金,引發共鳴製造出反向波動,將所有威脅都抵銷掉。

  二十四把利刃使用各自的軌道,以為我中心運行著,採用衛星環繞的模式編寫命令,讓我幾乎不需要額外分神在控制它們上面。

  蓋拿抹掉了鼻血,對我咧嘴一笑。我能認出來,那是他偶爾心情很好時會露出來的表情。



  「完整精金武器的鍛造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所以擁有者的數量十分稀少。至於能夠喚醒完整精金武器的擁有者,則又更少了。

  沒有被喚醒的精金武器,和普通精金武器在戰鬥中沒有任何分別。而喚醒精金武器這個過程,實際上便是將精金帶到了我們的位面,使這特殊的金屬能夠真正的和世界進行互動。非常簡略的說,這會讓所有原本精金武器可以做到的事情,強化非常非常非常多。」



  「烏凱尤克!」蓋拿吼道,以單手持劍,揮舞凜冬,劃出一個圓。

  接著,我們的嵌合領域被破壞了──凜冬以共鳴構成了一個我的意識無法碰觸的空間。

  這和上一次蓋拿喚醒凜冬的情況完全不同,此時那把在劍術大師手上的闊劍,看起來根本不像是劍,而是……某種更高位面的東西,支配著自己獨立的空間。我理解到,這就是精金武器真正的樣子,只有往被喚醒的精金武器灌注足夠的意志力之後,才會展現出來的姿態。

  蓋拿一定還有使用強化身體類型的波動,因為他一個箭步便大幅縮短了我們之間的距離,對我揮出凜冬。我及時翻身向後閃避武器本身,鼓起意識中和以波動構成的衝擊和風壓,還有調動精金刀刃格擋隨後自我意識圈之外衝了過來的斬擊。

  每次揮劍,都是同時在意識領域和物理空間中的對峙。

  這讓我不禁想到,當我也能喚醒精金武器之後,戰鬥的範圍將會擴大到三個領域。這就是強大異能戰鬥的樣子。

  但現在顯然不是想這種事情的時候。

  我有點狼狽的躲過接二連三的攻擊,趁著空檔撤退,把握機會喘氣。

  我將半個天花板砸了下來,但蓋拿甚至沒有改變動作,黑色巨巖便被分成數個大碎塊散開,而劍術大師從正中央衝出。凜冬像是切開了空間那般,劃出一道扭曲光線的軌跡,以冰壅式由上往下對我砍了過來。

  後腳跟碰到牆壁,我知道無處可退了,必須要接下這擊。

  這是有可能的事情嗎?

  凜冬……我甚至無法確定我看見的東西是不是闊劍本身,因為現在那武器傳遞過來的波動,更像是……閃爍著無數銀光的星河。

  但不管怎麼說,是否能夠接下來,只有一個方法可以確定了吧?

  我對了上蓋拿綻放紅光的雙眼,緊緊握住手中的劍柄。

  劍術大師總是推說自己不善表達,只懂和戰鬥相關的事情。但我想,現在這個沒有保留的對戰中,我確切的理解了他想傳達的東西。

  為什麼蓋拿這麼在乎我?為什麼蓋拿對我這麼好?為什麼……從來都不清楚解釋,各種複雜又難懂的事情呢?

  這是沒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的。

  我必須自己去體會、去經歷,因為只有我,能夠給出自己真正需要的答案。

  我想,關於各種滿滿原以為不可能有解答的大哉問中,至少有一個,我已經有了確切的想法。

  放開領域,我將所有的意識,灌進手半劍。不理會那刺耳的尖嘯聲,還有那如同將會導致武器本身粉碎般的劇烈震動。體內湧起源源不絕的力量,充盈著我,充盈著……一切。

  我和蓋拿以劍身相互交擊,在周遭閃耀翻騰著的光芒與轟鳴之間,我清楚聽見了,他所有試圖訴說的話語。



  「所以,我們知道了異能者是如何使用異能戰鬥的:領域、支配、波動。

  不論使用哪種手段,都必須依靠理解。異能的規則中,最上位,最重要,最不可撼動的那條,便是理解。

  對自身的理解,決定了領域的性質和強度、對事物的理解,決定了支配的效果,而各種波動,不論是接收判讀,或是構築放出,都需要相對應的知識去理解。

  這是不是,就說明了什麼?

  那麼,說到這裡,最後關於異能者的戰鬥,就只剩下一個最核心的問題了──異能者們,是為了什麼而戰鬥呢?」



  「或許下次……」我坐在平臺的積雪上,看著正在緩緩將自己搬到特定位置的大小不一黑色碎石。「……不一定要把屋頂給掀了?」我試著說笑,舒緩一下僵硬的氣氛。我的喉嚨還因為剛剛蓋拿幫我把脫臼的肩膀復位時,花了一點時間尖叫而疼痛不已。

  蓋拿只是點了點頭,繼續看著被轟掉一半的訓練空間。

  這麼大的動靜,卻沒有引起注意,我只能猜測蓋拿一開始就有設下拘束圈。看看附近沒有受到破壞的地形,大致肯定了這個懷疑。

  所以,那也不是蓋拿的極限,他需要花掉能擋下最後那種程度衝擊的力量在拘束圈上。究竟……阿爾發級的異能者,用上全力的話,可以做出什麼事情來呢?

  不,我並不是說,讓一塊大陸沉沒,或是把小行星砸到某個地方。

  而是……能夠做到什麼事情。

  我──能夠做到什麼事情。

  「明天,同樣時間。」蓋拿站起身說道。

  「是的,大師。」我跟著站起來,向他躬身並放低耳朵。

  蓋拿沒有回應,便離開了。

  我看著劍術大師的背影,依稀注意到一些僵硬的步態。

  或許只是我的心理作用。

  我回過頭,看了眼滿地緩緩移動著的黑色碎塊。有一個比較大的,好像在爬坡的時候陷入某種麻煩,一直原地迴圈。

  我走到旁邊,抓住碎塊的兩端,將它抬了起來,放到平臺高處。

  哇嗚,比我想像中重很多!或是,我太瘦弱了?

  我看了眼自己的手臂,然後聳聳肩。

  我注意到,碎塊的移動,是有依照某種規則,分成不同組別的路線。不同組別之間,路徑並不會交叉,也不會交替使用,各自不相互干擾。

  真是,有趣。

  我又看著房間修復自己好一段時間,偶爾幫一些卡住了的大傢伙們越過一些障礙。接著發現,它們都不會有迷路的問題,就算我把碎塊擺到偏離路線的位置,它都能以最短路徑回到軌道上。

  我需要這個功能。

  所以我繼續研究一段時間,直到哈欠連連,眼皮也開始沉重了起來,才返回寢室。



  接下來的幾個禮拜,我們都重複著同樣的課程。那讓我多了很多瘀青,以及總是在練習結束之後全身痠痛,但蓋拿都會控制在真正嚴重的傷害發生前停下。

  我知道,他打算節約奈米無人機的儲備。

  蓋拿又回到那總是臭著一張臉的狀態,我們幾乎沒有時間說上話。我能理解他不願意表現出來的焦躁和擔憂,但是……他可警告過我了不是嗎,小心許下的願望。

  埃忒耳明顯仍然沒有確認好某些事情,我們的對談大多很精簡,或者是刻意說著不著邊際的話題。不過更多時候,是沉默填滿了所有交流。

  我得承認,這種無形壓力造成的不安感,讓我……有點害怕。而我的煩惱,也沒辦法和任何人訴說──包含皮克西爾波克,我可不想把他捲進某個更糟的情況。

  所以,我最能放鬆的片刻,就是在隱蔽訓練空間中,被完整精金屏蔽環繞的時候。

  今天,蓋拿又直接走掉了。我這次甚至成功把凜冬從他手上打落,可以知道劍術大師有多麼不在狀態上。

  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在我們之間,砌起了一道高牆。

  我知道,這是某種保險措施。

  甩了甩頭,我不太想糾結在這些事情上。我相信,這都只是暫時的階段而已,問題總是會過去的。

  拿下手臂上的終端,讓它播放韋瓦第的「冬」──我最近發現,配合著旋律和曲調,更能協助我駕馭波動。

  展開意識,包覆住整個隱蔽房間,我支配所有黑色的碎片,讓它們浮到空中。

  上千……不……上萬片大小不一的碎塊,一齊緩緩在我的意識之中翻轉、飄動,依照慣性的軌跡運行著。

  如同,將世界放上掌心。

  雖然表面上看起來,這裡有許多大小形狀各異的碎片,但就像是一小塊一小塊的拼圖,它們都是屬於更大張、更宏偉畫面的一部分。有點像是蜂巢意識,一為全,全為一。

  因此,我得以毫不費力的,以同調的共鳴,完美支配著它們。依循著顫動的節奏、飛舞的旋律,一切,都像是有自己意識那般的迴旋著。

  無數的……細小雪花。

  在我的領域之中,所有的碎塊以只屬於自己的步調相互聚合、各自飄散,最終歸於一體。每一個最細小的部件,都知道自己的位置,而每一個空缺的角落,也都等待著自己碎片。

  漫天如風雪飛舞。

  激盪的弦樂聲中,我協助全部碎片回到屬於自己的地方,房間就這樣慢慢恢復原狀。最後,當音符休止,我獨自在唯一的光源下,鞠躬謝幕,感受著餘韻的漣漪,盪漾於所有可能存在的位面之間。



※未完──既視感 第八章 議會(下)接續

創作回應

良 命名困難癥
注意看這個作者太狠了,竟然在一天之內發了平常的兩篇小說,作者名叫赤月...
哇哇作者這波操作真是驚呆我了,一次兩篇看個過癮餒(☆▽☆)豪開心
感覺有個很大的陰謀正在醞釀呢(恕我腦袋不好暫且猜不到)
話說關於調情的部分...咳咳(???)
等等有人在敲門,我先去開個門ㄏㄚˋ...
2022-12-04 20:19:48
赤月
這章稍長一點而已,句子比較多短句,enter分行超過上限只好拆成兩篇發。
目前的定案是里希特視角看不到陰謀的部分,所以要等到別人的故事來會說明了(個人覺得有一點黑)。
這作品定調是全年齡啦,所以不會有太害羞的部分。不過說不定會有一部短篇……
2022-12-04 22:1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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