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妹妹出生時,姊姊就沒再體會過家庭的溫暖。
妹妹的出生奪走了她所有的寵愛與關懷。
甚至,奪走了她應該有的身分。
「妳這個蠢貨!」
鞭子狠狠的落在自己身上,疼痛令她忍不住流淚。
不敢放聲大哭,因為,哭了也只會挨更多鞭子。
只要默默忍受,一切都會過去,只要靜靜忍耐,都會結束。
等母親的氣消後,腳步聲走遠,才有僕人才敢上前關心詢問。
「您沒事嗎?我替您擦藥。」
姊姊面無表情的點了下頭,伸手擦拭掉自己不爭氣流下的淚水。
身上的和服退去,北區的寒風吹的她忍不住打了冷顫,原本女孩子白皙的肌膚底下佈滿新舊的傷痕,一點都看不出來她在六年前還是享盡眾人寵愛的小女孩。
僕人默默地塗著膏藥,不捨與心疼在心底迴盪。即使已經六年過去,她還是沒辦法習慣自己小心呵護的小姐竟然已經變成比她地位還低的下等僕人。
恐怕永遠也沒辦法習慣吧……
「姊姊犯了什麼錯嗎?」
無聲無息地冒出個人聲,讓兩人都嚇了一大跳。不約而同地順著聲音的來源看去,果真見到一個年僅六歲的孩子捲曲著身體躺在那邊,好似想睡午覺的貓只好奇的喵了一聲便不予理會的閉上眼睛睡覺了。
或許只是心血來潮的問了這麼一句,沒有想聽到答案的意思,但姐姐還是必須開口回答,因為眼前雖然是她的妹妹,但名義上還是這個家的小主人,不得不答。
「不知道。」
她連自己為何被打都不懂,怎麼會明白自己犯了甚麼錯?
姊姊很常時候都在想,自己是不是該恨這個妹妹。
但最終,都沒有答案。
或許該恨,恨對方搶走了她原先能過上的日子。
也或許不該恨,因為這並非對方能夠選擇,源頭並不是出自於她。
但她始終不敢開口問:如果有選擇,她會不會跟母親一樣對姊姊做出相同的決定。
這個問題一困就是十年過去,她們姊妹已經各自長成亭亭玉立的美少女。
姊姊熟悉的僕人已經病逝,十年光陰周遭早就換了不少生面孔,任何人似乎已經遺忘了她曾經擁有的身分。
十八歲的她,還是只有最低階僕人的職位,還是過著隨時母親心情不好就會提邊上來鞭策的生活,這已經成了習慣。
越是不講道理,越是不能浪費唇舌。知道這點才選擇忍氣吞聲。
只要忍過去一切都沒事,痛會平復、傷會好的。
她一直以為,母親是討厭她的。
直到那股彷彿能把人烤乾的高溫充斥在周圍時,母親因為歲月變得不再細緻的手輕輕的捧住了她的臉蛋,緩緩開口說道。
「妳永遠是我……最重要的女兒。」
在一片火海裡,她第一次在妹妹出生後發自內心的笑了出來。
究竟是因為她一直想聽到母親說的那句話,還是因母親被火燒死而感到開心。
她至今仍然不明白。
唯一明白的是,她早就死了。早在妹妹出生那刻已經死了,現在的她,是天野家的僕人。
而天野家的僕人,只有在主人離世那刻,壽命才會走到盡頭。
在終末之際,她看到了自己必須活下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