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典,是皇城一個很重要的日子,是為了慶祝建國所衍生出長達一個月的慶典,屆時舉國上下都會陷入一陣歡騰之中。
往常在王都的黎也略有所聞,不過真正參與也就最近幾年,王都與皇城關係良好的這幾年才會送上賀禮作為貴賓,前來祝賀。
黎邊想著皇城國慶的日子逐漸接近,邊想著小瑾的事情,知道她的事情恐怕瞞不了,紙包不住火,得想想辦法。
浴室事件被抓到後他先被下達了逐客令,無奈之下只能先走出老師的房間,雖然有點擔心未婚妻的情況,不過有老師在應該沒關係才對。
原本想轉頭就走,但察覺到不遠處的視線,他警覺性的一驚,瞥一眼,鮮紅的眼眸閃過視線。
黎暗自訝異,那張臉怎麼看都很熟悉、那雙眼睛怎麼看都是……
「看來,最不起眼的人,似乎是最危險的。」
因為那雙眼眸,銳利的像是盯上獵物的獵人。
一時之間黎也拿不定主意,等待著母親來到皇城之前,能躲就躲。
國慶前三天,艾伊絲入住了皇宮內的一間給貴賓住的客房,藉著活動還沒開始先見上一面。
「母后。」
「媽媽好久不見!」
左眼遮住的艾伊絲用右眼銀白色的眼眸笑笑地看著自己的兒子以及兒媳婦,心中滿是喜悅。
「不用客氣。小瑾,過來讓我看看,妳是不是又更漂亮了?」
「是嗎?」
微微偏過頭,這點她本人倒是沒什麼自覺。
將嬌小的身子抱在懷裡,柔軟的觸感即使是有不少女兒的艾伊絲都不曾體會過,滿是疼愛。
黎看著未婚妻與母親的互動,覺得還是不要多加打擾,下意識地抬起頭對上站在母親後頭的兩位僕人。
一高一矮,沒有帶有一絲感情;相同的黑色的長髮,一個瀏海遮住右眼一個遮住左眼;相同的是兩人被旁分的瀏海蓋住的底下都纏著布條。
琥珀的光彩以及暗紅的色彩,帶著朔月的陌生。
因為面生所以注意幾眼,但很快地便轉過頭去與母親尋求協助。
很快地將有位同學的異樣舉動給說了一遍,艾伊絲邊聽邊撫摸著小瑾的肚子,若有所思。
「果然是源自於皇城……」
「母后,您知道是什麼問題?」
艾伊絲聳聳肩,停下撫摸小瑾肚子的手,改用另一隻手輕揉梳揉著她的黑色長髮。
「最近有某些部分有邪教徒出沒,雖然沒引起什麼人員傷亡但對造成居民不少困擾。」
「第一次聽說……有什麼大災難嗎?」
「沒有。來的快去得也快,有點像是按了門鈴就跑的惡作劇,沒什麼大不了。」
「抓不到嫌犯?」
「有人試圖去找,不過對方早已密謀好,逃跑的路線早已規畫好了。」
黎想了想恍然大悟,在皇城待久了一個沒注意就沒代入王都的情況。在皇城有強盜搶劫逃跑會因為腳程不快很容易鎖定目標,但是王都人的腳程快的除非緊追在後否則很容易就會追丟人。
目前看下來還沒出大問題,艾伊絲似乎也不怎麼重視這個問題,於是黎也就沒繼續追問,拉回正題。
「跟皇城有關係?」
「牽扯到歷史,太長, 艾伊絲不想提。邪教徒的象徵很明顯,會刻意捨去一半的『神蹟』,只要知道這點就夠了。」
「神蹟能夠捨去?」
黎不敢置信的說著,下意識隔著布條摸著自己的眼睛,不很相信。
艾伊絲聳聳肩。
「我知道你很難相信,不過事實就是如此。誰也不曉得他們這麼做是為了什麼,反正,邪教徒本身的想法也不需要我們理解。」
這點黎持贊同意見。
「的確不需要──靜觀其變?」
「靜觀其變。雖然只是感覺,不過或許跟小瑾身上的詛咒有關。」
「我?」
突然點到自己讓她因為疑惑而歪起小腦袋,這舉動萌到身為母親的艾伊絲,更加愛不釋手的緊緊抱著。
「艾伊絲是這麼覺得,不過是否真有關連還有待商榷。對方潛藏於黑暗之中,沒揭露底牌我們也只能處在被動。」
「可是……他們不是已經冒出頭了嗎?」
黎跟艾伊絲微微一愣,咀嚼對方話語中暗藏的弦外之音,後者在前者還未意會過來時便淡淡開口回應。
「還不夠。」
手隔著衣服輕劃過小瑾後背,試圖描繪出紋路,眼眸中流露與語氣相反的不捨。
「還不夠……還不夠……」
不斷喃喃低語相同的字詞,銀白的眼眸映照出的好似帶著血腥的未來。
祭典的開幕儀式並不張揚,或許與皇城皇帝的個性有關,並沒有鋪張到必須舉國歡慶之類的程度,只是在皇宮內請四區的管理者前來一同喝酒。
艾伊絲已經參與了三次,早已習慣,知道自己的座位就安排在皇帝的身邊──因為地位相同所以必須平起平坐。雖然看著皇帝正經八百的跪坐著,但王都的王還是很隨意的側坐著。
四位臣子恭敬的行禮,艾伊絲透過沒用垂簾或垂紗擋住的前方,清楚見到四個人的樣貌。不少人已經是熟面孔,不過其中還是有個陌生人混在其中。
透過刪去法得知那個人來自南區,桀傲不遜的樣子看在她的眼底帶有輕蔑。全身上下露出肌膚的地方幾乎都被繃帶纏住,臉的地方還好一點只有右眼被繃帶綁住。
繃帶下頭透過艾伊絲的眼力隨意一瞧,底下滿是燒傷的痕跡,而對方似乎被看的很不屑,她也只好默默把目光收回。
南區的管理者一年一年都不同,而在場其餘五個人似乎見怪不怪似的並不在意。艾伊絲覺得還是如之前二次一樣不要在意,入境隨俗。
雖然大多數是熟面孔,但基本的禮儀在皇城還是必須經歷的,艾伊絲不是很想聽一個恍神不知不覺間就來到最後一個。
只見最後那位彷彿也很不耐煩地打了個呵欠,不雅觀的用小指掏了掏耳朵,慢了好幾拍才不疾不徐的報上名。
「換我囉?南區,地火燐,請多多指教囉。」
看似隨意但卻有一瞬間露出若有所思的微笑,看的艾伊絲是內心發寒,下意識的抓起衣服的下襬,無奈的苦笑著。
「真沒想到,這麼快就遇見了。」
用著王都的語言喃喃自語,對上因打呵欠微微瞇起的眼睛。
從微微睜開的縫隙中帶著銳利的目光。
對飲一杯酒,開幕儀式便算告終。艾伊絲聽說以前的儀式更加瑣碎複雜,但核心只是簡單的一句話「團結一心」,或許覺得把如此單純的理念還要透過繁華的理念傳達不大妥當,於是就慢慢刪減成現在這個樣子。
將皇城的酒一飲而盡,艾伊絲已經搞不懂究竟還舉辦儀式有何意義了,簡化成這個樣子那倒不如不要舉辦。
不過想歸想,終究沒有像南區的地火燐表現得那麼明顯,她一口就把酒杯的酒喝完,砰的一聲敲在桌上,然後覺得無趣的朝著艾伊絲開口邀約。
「呦,王都的王,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
「不了,難得來皇城,我打算多陪陪自己的兒子跟兒媳婦。」
艾伊絲淺淡的表明了拒絕,皮笑肉不笑的勾起微笑,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在不知道她會皇城語言的情形下用皇城話向王都人提出邀約,作風還真毫無顧慮,很自我為中心的人。
這樣的人顯然沒打算輕易放過她,燐毫不放棄的打算死纏爛打到底。
「喝一杯就好,又不是要把妳迷昏抓去賣器官,別這麼冷漠嘛。」
「地火當家,請您說話注意點!」
輕浮的態度被西區的當家給制止,不過對方完全不當一回事,靜靜地等候著答覆。
艾伊絲看了眼皇帝,只見他尷尬的露著苦笑,一時之間還在思索該如何解決。
不對,那副引人玩味的模樣,看似在思考其實只是覺得有趣在坐壁上觀罷了。艾伊絲看出這點即使是與很多人相處過的她也忍不住不動聲色的抽了抽嘴角,真心覺得應該好好管管自己的臣子。
不想把事情鬧大造成國際問題,這點被看穿令人不是很愉快,偏偏有苦難言,滿腹抱怨只能往肚內吞。
「感謝妳的好意,下次吧。」
「真是掃興──不然皇帝跟我出去吧,看你年過三十都還沒娶老婆,趁機我帶你出去搭訕吧。」
「喂,妳要陛下做甚麼?」
西區墨家立刻提出反對,不過地火燐完全沒有理會的意思。他環顧在場的其他人,只見幽家覺得有趣正捧著肚子哈哈大笑,明顯不會站在這邊,剩下的也只有……
「……」
天野家代當家──天野月的丈夫──抱著胸揚起了眉,冷淡的讓人完全不想求助。
艾伊絲眼看現場氣氛毫無嚴肅可言,忍不住掩嘴一笑,站起身緩緩走到對方面前。
「妳還是老樣子呢,曦。」
一身男性裝扮的曦冷漠的沒做出回應,倒是燐不懷好意的咧嘴一笑。
「原來異邦的王喜歡不倫戀啊。沒關係,我可以理解!這幾天就好好玩吧,等哪天我結婚了再來約妳。」
「謝謝妳的好意,不過我要澄清我沒有那方面的喜好。」
真是無禮的臣子。艾伊絲邊笑邊在心底如此說道,同時瞄了眼一直沒開口說話的皇帝。
若換作是王都這樣的臣子早就被艾伊絲拖出去審判了吧,能活到現在已經算神施捨的恩典了。
皇帝見狀才終於出言制止場面繼續惡化。
「難得來皇城,貴客就跟天野曦一起去看看兒女吧。今年是瑾第一年到中區恐怕不習慣,去陪她一起逛祭典吧──至於地火燐,妳有這個好意孤就心領了,一同再喝一斗。」
「哦,陛下還真大氣,別說一斗就算喝到天黑順帶一夜情我都奉陪!」
「妳有這個興致,孤理當奉陪。」
「還……還是算了……」
皇帝只是笑著說了一句燐便退縮了,或許是她沒想過會有的反應吧,順著本能直接決定把自己的話當不算數。
皇帝一臉可惜的樣子。
「想說能藉這機會讓孤好好認識認識妳,既然妳不樂意那孤也就罷了。」
「陛下!您不要自甘墮落啊!」
「哈哈哈,陛下是多認真說這句話的?」
一陣吵鬧,北區天野家的代當家不想淌這渾水,轉身拂袖就走。
見狀艾伊絲趕緊跟上。
祭典的熱鬧在於有不少攤販,也有不少街頭藝人的演出,整條街上每個人心情混雜在一塊,人聲鼎沸的樣子光看都覺得心情好。
只可惜,祭典前一天小瑾染上風寒,今天是不能出去。
黎藉著人少違反規定待在小瑾房間的事情艾伊絲透過春櫻接獲到通知,帶著自己信任的兩位僕人打算去探病。
身邊的天野曦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向前走著,看不出是在擔心還是覺得不耐煩。
一路上沒有交談,遠方的吵雜聲化解寂靜的尷尬,讓艾伊絲省去找話題的功夫能胡思亂想。
女扮男裝的曦的確有那麼幾分英俊瀟灑,若不是明擺出一副冰冷的模樣估計會有不少追求者。不過她名面上的身分是天野家當家的丈夫,也是小瑾的父親,加上待人冰冷的態度,頂多只會有遠遠觀望欣賞的傾慕者吧。
艾伊絲對於曦的身分感到好奇,不管事靠著部下收集來的資料或是透過黎的認識她的身世都成謎,好像是一出生就在天野家擔任僕人般找不到更多的資訊。
或者說,沒有能找到與她才華相對的資料。分明不是孤兒卻找不到父母的資料,明明是如此可疑的身份但艾伊絲卻覺得能無條件信任。
出於信任,她輕柔的開口。
「覺得地火燐怎麼樣?」
曦冷淡的瞥過來一眼,微微搖搖頭。
「秘密太多。」
「……原來如此。」
艾伊絲勾起淺淡的微笑,繼續說道。
「可是我卻覺得她非常的坦然,沒有隱藏的意思。」
只差沒有整個人直接暴露出來。艾伊絲沒把話說得太明,讓對方留有思考空間。
就在曦在思考咀嚼對方沒說完的化石,前方一個身影迎面走來令兩人駐足。
熟識,並非陌生人,是小瑾以及黎的老師──墨稜。
見對方面露吃驚的樣子讓艾伊絲忍不住望向身旁站立的人,雖然來的次數只有少少的三次但肯定不會因為見到她大驚小怪,想必是曦讓對方有那麼大反應。
「認識?」
艾伊絲的聲音曦沒有回覆,只是促使她緩步向前,連假裝都不假裝的彈了對方的額頭。
「好久不見。」
「好……好久不見……」
墨稜傻傻的像個被捉弄的小孩子,呆呆的摸著自己微微發疼的地方,一時還回不了神。
曦毫不在乎的超了過去,只留下聲音在原地。
「瑾大人在嗎?」
「在……在她房間……」
「謝謝您。」
艾伊絲覺得應該不用理會,笑笑地也踏出腳步跟上。
「請問黎也在小瑾房內嗎?」
「是──等等!」
終於回過神,墨稜轉過身來叫住二位,一個箭步就繞過兩人擋在面前。
「您怎麼會在這裡?」
墨稜不敢置信地指著曦的臉說道,艾伊絲立刻退到一旁看戲去。
維持著一貫的撲克臉,曦又抬起手彈了下額頭。
「不要對我用敬語。」
「完全感覺不到恭敬的感覺──曦姐姐,妳怎麼會在這裡,而且為什麼會跟艾伊絲大人在一起?」
前段句話艾伊絲持贊同意見,態度高傲的完全感覺不出來對方只是一介跟在主人身邊的僕人,同時心中也冒出不少疑問。
如果只是普通的僕人,為甚麼會稱呼為「姊姊」?
「月大人不想來,所以我就來了。剛剛覲見皇帝完就一起過來,不用招呼。」
「果然是月的作風,還是依舊隨意任性──等等你剛剛說覲見陛下?祭典的開幕儀式是必須由各區的管理者或是其指派的代理人前來參加,我記得沒錯北區派過來的人選不是……?」
「是老爺,沒錯。」
「那怎麼會是妳?」
曦緩緩搖搖頭。
「沒甚麼好說的。」
「不不不,有很多好嗎?因為妳已經是月的姐姐了,要參加就用這層身分直接參加就好啦,為何還要做此裝扮前來?這不大對吧。」
墨稜掃過對方身上的一襲男裝,更加摸不著頭緒。但只見曦一個拂袖轉身就要走,似乎還真的不打算多加解釋。
「月大人……沒有姐姐。」
留下的這句稱不上解釋的話語,讓墨稜僵在原地。
若她不是月的姊姊,若月沒有姊姊。那她小時候印象中的那個人究竟是……?
這似乎是個永遠也解不開的結,在墨稜的心底,無止盡的打著死結。
「十四年前,月遠從皇城前來拜託我救她的姊姊,如果她沒有姊姊,我救的人是誰?」
「不論是十四年前還是三十年前,月大人都是獨生女。」
曦的眼眸中透露一絲真情,緩緩看向的遠方是與此處無關的喧囂。
「她沒有姊姊,絕對沒有,也不可能有……」
因為小瑾生病,在房間內擠了不少人在裏頭。除了小瑾本人、僕人秋梗外,還有黎、春櫻跟蒼蒲,好不熱鬧。
只是氣氛上就稱不上熱鬧了,發高燒生重病的躺在病床上,哪會有愉快的氣氛?
當兩人敲過門由春櫻開門進來,艾伊絲立刻示意不用行禮。
「小瑾的情況如何?」
忙著替主人的會婚妻退燒的蒼蒲,聽到聲音源自自己的王,頭也不抬的直接用王都的語言開口回覆。
「高燒退不下來,沒有生命危險。」
艾伊絲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同時為了不讓對方分心沒有繼續追問,讓蒼蒲能夠心無旁騖地專心治療。
只見她溫柔地閉上蒼藍色的雙眼,純粹的神氣就在體內運轉,透過掌心傳遞給小瑾。相比只能強化自身的妖氣,這番技能作為皇城居民真是大開眼界。
相比擔心握緊小謹手的秋梗,曦顯得老神在在,絲毫不擔心的樣子。
見狀艾伊絲緩緩湊過去。
「不擔心自己的女兒?」
「不是女兒──您也不擔心。」
完全被說中的艾伊絲笑了下,大方承認。
「我相信我的部下。」
「是嗎?」
「……那麼冷靜,表示妳其實還留有一手吧?」
曦微微聳聳肩,連看也沒看一眼的用同樣的問題回答。
「您不也是?」
艾伊絲不為所動,只是勾起朱唇淺淡的微笑。而這個略有深意的笑容解釋了一切。
原本只是左耳進右耳出的黎聽到母后那頭的對話,驚訝地猛然抬起頭,對上的是母后富含深意的笑容。
「黎,想救小瑾嗎?」
「如果可以我當然想!」
預料中的回答,艾伊絲與曦對視一眼,無形間達成了甚麼協議。
「那晚上跟我們一起出門一趟吧。」
「咦?」
在錯愕之間時間迅速流轉,眼看已經晚上。
太陽莫入遠方的山頭,將鋪灑下來的金黃色恩惠收回,黑夜壟罩在大地。
原本還病懨懨的小瑾,在日夜交換那刻身體狀況如沒事般完全恢復,不只高燒瞬間冷卻恢復正常體溫,甚至還能下床活蹦亂跳。
當她從床上緩緩起身時,原本熱鬧的房間恢復成原來的冷清,既不見黎也不見曦的蹤影。
小瑾伸著懶腰,動了動躺了一天僵硬的身子,然後對著很擔心她的秋梗微微一笑。
「我沒事囉,秋梗,謝謝妳的照顧。」
「這……是我的……榮幸……」
相比小瑾的一臉輕鬆,秋梗的臉部可是非常猙獰,拚盡了全力才能勉強把整句話給硬擠出來。
像是沒有注意到,或者該說刻意不要注意,小瑾忽視了秋梗的異樣,歡喜的點了點頭。
「我出去找黎,妳就待在房間裡等我回來吧。」
「等……等等……」
秋梗來不及制止行動力如小孩子般的瑾大人,一個踉蹌身體向前撲倒,伸出去的手有如永遠也無法觸及的太陽,只能看著人越走越遙遠。
停在半空中的手,僵了一會,才終於成受不了身體發出的警訊而放下。
視線變得渙散模糊,拚進的最後一點力氣只來得及躺進自己的床舖上,然後意識完全與世界隔絕開來,陷入一片名為殘酷的黑暗之中。
到處亂走的小瑾如迷惘的小羊,不知道前方的道路是否會通往自己所期望的終點。
印象之中只依稀記得黎好像晚上會出去,但實際去哪裡、跟誰、要去哪裡,一概不知道,在白天恍惚之間所聽到的對話完全沒在記憶中留下指路的標記。
不知道目的地,甚至連是不是有這回事都沒確認就跑出來,或許顯得魯莽了點,但小瑾並不想看到秋梗現在的樣子,即使是現在她的內心還是隱隱作痛著。
輕快的腳步在寧靜的走道叩叩叩的敲出木屐的聲響,為了尋找黎她必須得稍微違反規定。
男女有別,除非是僕人否則非同性別是個住在各自的宿舍,所以要見到黎勢必得跨過分隔的楚河漢界。雖然只是有屋頂遮蓋的走道,簡陋的都能感覺到晚上的寒風,不過規定在前似乎很少會聽到有誰越界或是趁機偷跑出去的。
畢竟,夜晚並非人類活動的時間。
「……」
四周的寧靜讓小瑾內心有股不祥的預感,夜晚是她小時候的回憶,童年的美好促使她還記得北區的風光。
並非觸景傷情,亦沒有思鄉的情懷。有的只有無盡的違和感。
作為夜晚來說,實在太過安靜。少了人類的喧囂,卻不聞大自然的蟲鳴在輕聲歌唱著。
好奇的左顧右盼,天生在黑夜中強化的視力讓她即使在微弱的月光下仍能看得很清楚。即使如此還是沒辦法肯定那群大自然的捉迷藏高手今天沒有出來玩耍,無法肯定是否真的有異狀發生。
若只是單純沒有蟲鳴倒能用這點來說明,很可惜的她還是看到不該見到的東西。
雖然只有一瞬,可是她還是清楚捕捉到一閃而過的黑影。憑藉著直覺她很肯定是一個生活在中區的妖怪。
預料之外的情況讓她皺起眉頭,可愛的小臉因此多了困惑。
夜晚是妖怪活動的時間,但是,妖怪並不會那麼輕易的就把身形給暴露出來,更不會如此偷偷摸摸害怕被人看到。應該說矛盾才對,就好像光明正大自願貼在牆上給別人看的東西是張貼者不想給別人看到的,分明就能選擇隱藏卻偏偏要公開,這矛盾的心理已經無法用微妙形容。
不安攀爬上心頭,停滯的腳步忍不住向前大步邁進,但是這個舉動也驚擾了附近潛藏的黑影,在她跨出第一步時宛如下達了全員突襲的指令,潛藏的黑影從四面八方一擁而上。
即使小瑾早有警覺仍然慢了一拍,想做出反應卻發現無路可逃。
前後兩扇能通往室內的門,在行動發起時猛然打開,不該發生的情況如把人逼入了死棋,做再多也只是垂死掙扎,白費功夫。
但不代表她只能毫無抵抗的接受,只不過……
只不過她只是個普通人類。
面對支配夜晚的妖怪,普通人類只能任其擺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