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已經兩年過去。
原本只是來與未婚妻好好培養感情的黎,為了這名未婚妻選擇做一回交換學生。
人身處在新環境現在也只是再習慣一次新的環境,對他而言皇城還沒有像是家的歸屬感,自然不會反對這個安排,也不會感到恐懼或緊張。
很普通的把學校生活當作來皇城生活的一部分,最直接的應該是氣候的變遷。與一直都很寒冷的北區不同,中區一年是由四個季節在輪替,春、夏、秋、冬,隨著時間不斷變遷。
季節問題對每個從不同區來的學生都是一大挑戰,到了自己習慣的季節到沒太大影響,但就怕在是自己不習慣的環境,那可是一大酷刑。
黎的身體早已有神氣庇護能適應各式各樣的環境因子,從這點他就看出皇城人的脆弱。
若王都與皇城是緊張的交戰關係,這個情報可是非常有用??墒抢枋莵碛押媒涣鞯?,而且還有個皇城的未婚妻,這掌握的弱點只能放在心底。
他留在皇城,是為了交流。
越是交流越是覺得掌握到的弱點越多,這分明是值得高興的事情,表示皇城對於他的這個外國人沒有絲毫隱瞞,但黎卻覺得心驚驚的,深怕有什麼不軌的陰謀。
或許只是想太多,不過他目前並沒有完全放下戒心。
他掌握到一個蠻重要的部分,四個區域其實都是由一個主要的家族來統一管理,貴族比較像底下分支出去的旁系,平常就是給予金援來支持區域的管理運作然後能享有一定的權利,說難聽點就是靠金錢換取的特權。
所以,這所學校雖然大多數都是貴族子弟但真正擁有影響力的其實最多也只有四個,扣除還沒來上學的小瑾也只有三個。各區都有自己各區獨特的服飾,而各區繼承人的服裝又能明顯分辨出來的差異。
所以,在能從服裝分辨身分的情況,要鎖定特定重要人士的身分可一點都不難。
黎不知道這是好是壞,不過換句話說要掌握哪些重要的人脈也是一清二楚。
恰好他們三個平時在學校就時常聚在一起,儼然成為一個小圈圈。
靠著在班上相似的特異性要加入並非難事,不出幾天已經成了朋友,然後再慢慢拓寬出去,不出幾個月已經與同學打成一片。
身分的上下不知是因為差距不大沒感覺明確的上下關係,除了服裝外還真沒有感覺,若不提真看不出來他們的身分並非對等的。
直到某一天之前黎都是如此認為。
黎早上起床看了看掛在牆上的日曆,上頭標住著小瑾今天會轉學進來的備忘錄──那是不久前小瑾從北區寄來的信上告訴他的。
想起自己的未婚妻,想來也有段時間沒見,想來還真有點想見見她。這個思念促使他的行動,比平常還要早到教室。
黎沒有室友所以跟僕人說一聲後便自行前往學校。因為按規定僕人跟護衛都不能一起進到教室,所以去找她們只是告知,而且還有件事要他們幫忙得事先下命令才行。
本以為會度過一段無聊的時光,沒想到不只是他幾乎班上其他同學都早到了,顯得他好像跟平常時間上學一樣,一進教室就鬧哄哄的。
「大家早,一大清早真有精神?!?/div>
「哦哦,那還用說,難得會有轉學生耶轉學生,還是北區的繼承人更重要的是女孩子耶女孩子,怎麼能讓人不興奮?」
「喔,是嗎?」
「真冷淡……要知道北區可是已經稱得上傳說了。」
接下來同學興致高昂的左一句右一句轉學生,不斷談論著他那作為神秘轉學生的未婚妻。
原本只當是一群發情期到的同學,不過加上「傳說」這個詞後……似乎有不同意思,若北區真的神秘的如他們所言的確值得那麼期待,活生生如同故事書的人物真實存在怎不讓人興奮?但問題就是他可從來沒有從小瑾口中聽過這些故事,可信度有待商榷。
笑笑地打發過同學,走到自己的位置??粗赃吙罩奈恢?,大概知道小瑾的座位會落在何處。
若說是巧合天底下可沒那麼巧的事,背後可是有個黑箱作業在進行著,可說是持續好幾個月的陰謀。
這個問題想來就頭疼,黎覺得還是不要多想才能比較清靜。
環顧四周,意料之外的他平時相處的朋友還沒到,這算是這麼長時間以來發現的一個小小差異。
差不多到了黎平常上學的時候,才姍姍來遲,絲毫不受轉學生影響。
「哦,黎也這麼早來??!」
雀躍的女聲伴隨輕盈的腳步響起,一身靈活運動的弓道服、高掛著馬尾的少女在聲音消散之後映入眼簾。
東區的繼承人幽瀾。外表與聲音在腦中與名字相互連接對應,黎淡淡的點了下頭就表示問好。
「真沒想到看起來比女人還美的黎竟然也對轉學生感興趣,是不是想說是很可愛的女孩子?」
「幽瀾,妳這語氣很像八婆喔?!?/div>
「你閉嘴!」
幽瀾猛烈的下了禁口令。對象黎不用看也能猜出來,肯定是西區的繼承人墨昕。
墨昕穿著一身寬鬆的衣服,黑白交錯的給人種古色古香的第一印象。
兩人見面甚至談話間不免都會有朝對方的針對性言論,有時候莫名其妙看他們吵起來可是家常便飯,不過似乎並非兩人感情不好,吵架到比較像情侶間的打情罵俏。
黎暗自為這個結論打上問號,他與小瑾就從來沒吵過架,分不出究竟哪邊才是不正常的那方。
聽著她們吵架的背景音效,將目光放在最後默默跟在兩人身後的最後一人身上。
他的名字是地火煉,身上穿的衣服是好活動的狩衣。沉默寡言,眼神兇狠……然後就沒了。
黎對他的認識幾乎沒有,總是默默地跟在身邊,感覺是個神祕人物,仍需密切觀察。
一陣爭吵之後不知不覺就拿出了撲克牌來玩,但也只是讓兩人的爭吵換了個場合發揮。
出的好就出言嘲諷;出的差也出言嘲諷。整個牌局聽下來還真沒有絲毫營養的話題。
黎果斷放棄,由直接由自己搶奪自主權。
「關於新來的轉學生,你們有什麼想法?」
盡量問的隨意,不想被看出他其實很在意這三個人對小瑾的看法。
「北區的天野瑾。小時候我見過一面,是跟這個男人婆完全不一樣的女孩子。」
「哼哼,就算跟我不一樣也絕對是不會喜歡你的女孩子?!?/div>
「……兩位都認識?」
眼看有吵架的趨勢黎立刻打斷。
「稱不上認識。我們都是繼承人,多少還是有見過面或者有聽說過啦。沒意外她應該也認得我們吧?!?/div>
「應該不認識……」
「你說什麼?」
「沒甚麼,自言自語罷了?!?/div>
雖然不大相信但兩人還是接受。
「說到這裡我聽說北區天野家已經替她訂下婚約了,聽說未婚夫來頭不小……不過具體是誰好像還在保密?!?/div>
「噗,這很正常好不好,別說的好像很稀奇似的。瑾是什麼身分,結婚的對象可是天野家的駙馬爺耶,哪能那麼輕易就能見到?我想肯定是英俊瀟灑天資英敏的美男子──肯定跟你不一樣?!?/div>
「夢境總是美好的。」
「吃不到葡萄就嫌酸葡萄酸齁。」
黎尷尬地聽著兩人你來我往的字句,作為當事人已經分不清究竟是會讓他們失望還是能符合他們的預期。不過這也是不必要的困擾,因為他可沒有打算在人前承認與小瑾的關係。
目前聽下來對於小瑾他們的認識並不深,只是身分上的相近沒有像是在看珍奇異獸的感覺,但總歸來說還是有一定的好奇心,而且絕大多數似乎出自他身上,讓他不知道該做何感想。
至於還沒有表態的……就算了吧,要從他口中套話恐怕得等上一輩子都有些困難。
整體看來班上同學對轉學生都抱持好奇的態度,黎深思熟慮後覺得雖然不能透露兩人未婚夫妻的關係但絕對不能太差,帶有點曖昧或許才是最好的。如此想來,為了之後鋪路,有件事必須先坦白。
察言觀色班上同學似乎快要察覺他們與世無爭這邊的情況,再過不久就會跑來八卦一番,沒有時間猶豫。
來不及知會小瑾,但是,他覺得這是非做不可的事情。
「她的未婚夫就是我呢?!?/div>
接下來,他迎來預料中驚訝的神色,所有的一切如他所料的進行著。
紙包不住火,與其之後他們兩人關係親暱拉低小瑾評價,倒不如先告知給知情的人知道,成為共犯也有好照應。
「之後會好好介紹給你們認識的。」
這麼一說兩人肯定會把千言萬語的提問給吞入腹中,然後下意識地開始吵起架來。
「我知道你很想要我的紅心A對不對,但我不會給你!」
「別拿撲克牌在我面前亂晃,還有妳怎麼知道我的手牌?」
「你一副就是『我差一張牌就拿到同花順』的臉。」
「那是什麼臉,等下就不要妳輸給我!」
看似與世無爭的牌局,因為身分以及立場的不同所以能完全不受輿論影響。
在黎有意無意下,教室內的氣氛已經漸漸導向「他就算時常去跟轉學生聊天講話也只會被當成搭訕」,算是為未來鋪路。
一心二用的與同學交談,忍不住想著春櫻與蒼蒲有沒有按照他的命令去執行。
不同於已經被導師領走的小瑾,秋梗作為僕人沒辦法踏入教室,是有其它任務在身,必須在主人下課前把房間布置成主人熟悉的模樣。
雙手各提著兩個行李箱,毫不吃力的在宿舍的外廊上輕聲走著。雖然現在留著的常理來說都是與她相同身分、都是服侍某位主人的僕人,不需要如此拘謹,但那只是就單方面來說。
她的身分是北區天野家的僕人,頂著這個身分不論在家中是多麼卑賤但站出去還是天野家的一份子,誰還管家中地位如何?若做不好丟的還是主人的臉面,有爭執最後也只會迫害到主人頭上。
不惹事生非。這是曦教導秋梗最基本的原則之一,尤其她現在的身體狀況,若真出事可是會一發不可收拾。就算只是普通起了口角最後也會演變成大麻煩。
避免發生難以挽回的慘是,低調是必須的。秋梗遵循著這點連會引來爭執的噪音都不敢發出,躡手躡腳地尋找自己的房間。
循著房號一一確認,不費力卻有些瑣碎,在抓到房間房號的規律後進展非??焖伲宸昼姳阏业剿齻兊姆块g。
找到房間不難,難的是後續。正常來說行李拿進房內然後按照家中主人習慣的感覺布置一下就能合格,並非難事,但對現今的秋??刹皇撬氉砸蝗司湍苻k到的事情。
難題,但她卻不敢給主人知道,只會徒增她的困擾。都已經要迎接新生活不該再有類似的問題困擾著她。畢竟這個問題也不是秋梗一個人沒辦法解決的事情。
伸出帶著手套的右手拉了拉,堅硬的有如壓在路上的大石,動也不動,換了左手也是一樣情況,不過她像是早就預料會是這個情況,並沒有露出驚訝的神色只是默默抽回手。
早有預料,但內心還是有所期望。眼神一沉,坐落在被手套隱藏的右手上,那是主人不在才能流露出的真情,是不捨以及不忍。
眼淚不禁要落下,她故作堅強的甩了甩頭,不想深入去思考,內心的繁亂讓她連有人靠近也沒察覺。
「秋梗大人……」
生硬的說著皇城的語言,秋梗驚訝地發現有兩個人刻意發出的腳步聲,轉過頭一看見到的是不同於皇城的黑色眼眸,琥珀以及蒼藍色彩在深邃的眼底閃耀著。
「春櫻大人、蒼蒲大人……!」
主人未婚夫的僕人秋梗不可能忘記,言語中的驚訝是她預料之外的驚奇,沒想到她們竟然會出現在這裡。
「「我們奉主人之命來協助您?!埂?/div>
一句話解釋了來意,秋梗也不推辭立刻表達感謝之意。
「非常謝謝您們!」
「不必多禮……」
「不必客氣……」
太過恭謹反而有些尷尬,秋梗道過謝後不想多說甚麼,連確認對方是否是黎派過來的都沒問,立刻進入正題。
「能請您們幫我把這柄短劍拿進屋內嗎?」
看似無聊的請求卻非常重要。只見春櫻默默接下,蒼蒲則替她拉開了房門,這舉動兩人都做得無比輕鬆。
秋梗靜靜看著,閉上眼睛感受著前方微弱的妖氣變化,如鑰匙轉開的鎖有什麼開關被打開似的產生微弱的變化。
秋梗明白,房間已經不會像方才拒她於千里之外。
人類在白天活動,妖怪在黑夜活動。兩者的分界在於日落黎明,但其實並不單純僅此而已。
使用妖氣的人類用力一推都能把人鑲在牆上,沒道理不能侵略人類的住家。
或許是老祖宗流傳下來的智慧,因為隨著妖怪的傳說化而失傳,只剩下從古至今建築的工法不斷經過改良流傳,抵禦妖怪早已是密不可分的一部份。建築豎起看不見的牆,將妖怪拒於牆外。
判斷的依據便是妖氣,當妖氣量達一定程度便會被當成妖怪。而這條界線經秋梗兩年來的觀察是正常人類無法使用的量。
稍微閃神後回神才發現兩位異鄉的僕人已經完成任務乖乖站在她面前,安分的聽候下一個指令。已經度過了最困難的部分,秋梗已經沒有需要他人插手幫忙的地方,但出於謹慎並沒有直接要對方離開,而是伸出手確認拉門能夠流暢打開。
拉開門的情況正常的令人懷疑剛剛打不開是不是在做效果,能夠正常開起讓秋梗非常滿意,立刻轉過身向他們再次鞠躬道謝。
「感謝二位的協助。」
這句話兩位王都人一時難以即時翻譯,不過從對方的言行舉止大概猜得出是在與她們道謝,禮貌性的微微點個頭。
因為對方聽不懂所以又多花了點時間才把「不需要幫忙」的意思給傳遞過去,無形之中浪費了些許時間。
所幸小瑾要入住要等黃昏那時間上還很充裕,並不構成困擾。
確認自己能自由出入後第一要做的事情便是讓主人能夠進來房間的基本要求,她從提著的行囊中取出了一把古色古香的木琴,先暫時隨意放在一旁的桌上。
環顧下房間,空間比起小瑾的房間還小但卻比秋梗住的房間還大,只有書桌以及衣櫃兩樣基本傢具。
書桌的大小僅能勉強放了張琴在上頭,並不是很大,但整體而言已經算是不錯的房間。
腦中在確認房間大小時已經在評估該如何擺設,然後付諸實行,三兩下功夫已經整理完畢。整體擺設沒有太大改變,能活動的範圍不大但還是有比兩張床舖稍大一點的空間,已經是盡她所能。
工作結束,最後,該等主人回來。
小瑾回到房間外頭已經接近傍晚,看著從窗外灑落下來為房間妝點上一層紅紗的景象,沒有多說,笑笑地說著自己第一天上學的所見所聞,好似根本不在意。
秋梗默默地聽著,時不時會說幾句回應。
這對主僕新生活的第一天就這麼過去,用過晚餐之後秋梗替小瑾打了桶水,要為她擦澡。
身為僕人她當然知道學校有浴池,不過小瑾的情況不是很適合去,只能委屈一點。
「如果有辦法在房間內設置一個簡易的澡堂就好了……」
「不用想太多啦,我很喜歡秋梗替我擦澡喔?!?/div>
秋梗勉強的笑了下,明知道對方無意但良心還是忍不住被刺了一下。因為身為僕人的她還能選在沒有人的時間去洗澡,但小瑾卻不行,她的行為規律與大多數人重疊基本躲不掉。
或許有方法解決,但第一天也只能委屈。
小瑾赤裸著上身,乖乖讓僕人給她擦去一天留下的汗水,同時盡可能不去在意對方刻意戴著的手套。
而秋梗業刻意不去看,小瑾嬌嫩的後背。
因為那是兩人,不得不面對,卻又不想面對的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