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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耽美】殺手《淨土》章之六 隔窗夜談

牧葵 | 2018-01-28 09:40:36 | 巴幣 16 | 人氣 416


章之六 隔窗夜談
  
  1.
  作了整夜的夢。醒來時記得夢到了久遠的過去,內容卻一片彷彿被刻意抹去似的空白。
 
  第二天一早徐歌就被阿鈴叫起床、到後院除草。經過相接建築的走廊,他終於瞭解了鐵門的結構──不只一扇。走廊中間有個通往一樓的樓梯,兩側的鐵門看來平常都鎖死了,他和阿鈴下樓時都沒有機會看見另一邊。
 
  周以平顯然也不打算把阿鈴完全交給他。女孩光顧著哼歌、拔拔雜草,徐歌卻留意到室內有個護衛模樣的男人全程緊盯著他們──可以判斷這裡有至少一個保鏢。
 
  「歌哥哥都不認真!」
 
  「我在想,妳有沒有想過,種些成熟時可以拿來吃的東西?」
 
  徐歌隨口回話,阿鈴停下動作、扭扭捏捏地說「可是花比較好看」。徐歌毫不留情地點評:
 
  「不切實際。」
 
  「要不然我們去問叔叔!」
 
  他才不理她。把一棵不知怎麼能生根在這裡的小樹連根翻起後,徐歌便一直無法專心。室內的保鏢盯著他──到了一種超過「防備」的程度,那樣的眼光令他感到芒刺在背、怎麼也無法不在意。
 
  故意轉身擋住自己的臉,他問阿鈴:
 
  「妳認識裡面那個男的嗎?」
 
  阿鈴才勞動幾分鐘便滿頭大汗,已經睜亮著眼想把所有粗活都交給他了。聽到問題,毫無心機地往屋裡看了一眼,開開心心地對著免費的苦力回答:
 
  「知道呀。黃銘哥哥,叔叔前幾個月帶回來的新保鏢。」
 
  「我來拔這些,妳幫我叫他出來一下好嗎?」
 
  阿鈴不明所以地去了,不過多久,那個目測大概二十歲出頭的年輕男人便走了出來。直接面對面,他仍不避諱地瞪著徐歌,凌厲的眼神實在稱不上友善。
 
  既然只是條走狗,徐歌也不客氣:
 
  「要盯到這種程度,何不直接拿把槍隨時指著我?」
 
  「……請不要在孩子面前這樣說話。」
 
  忍不住為這藉口冷笑,徐歌沒明白這素不相識的人、為什麼一開始就對他抱有濃厚的敵意──他仔細觀察黃銘的髮梢,不可能,對方並不像被他們漂白過。
 
  連阿鈴都察覺兩人間怪異的氣氛。掙扎很久,選擇躲到一旁的草堆後方。日漸高升的日頭刺痛著徐歌的皮膚,他想回屋裡了。但看黃銘那副樣子,他又怎麼能示弱?
 
  「那你的戒護會不會太過了呢?周先生的保鏢就這個態度嗎?要這樣防我,他的承諾,還作不作數?」
 
  阿鈴在旁邊小小聲地說「你們不要吵了」,但兩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哪裡聽得進去?黃銘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看起來像心有不甘。但相對徐歌無所顧忌,他還有工作在身,忍了半天沒爆發,仍不大高興地回覆:
 
  「只是我個人的行為。不需要無限上綱。」
 
  「哦。那請問我們認識嗎?還是你是某個我該認識的人?的誰?不好意思啊話說在前,我不會為你的任何親朋好友道歉的。」
 
  黃銘彷彿被戳中痛腳,箭步衝了上前、往徐歌臉上便是一拳。他的動作看在白子眼裡既不危險更不致命,倒退一步,輕易地避開。
 
  他不會乖乖站著不反擊,即便對方可能有槍具,此刻徐歌考慮不了那麼多。脫下麻布手套,他同樣將手握緊成拳,耳邊聽著動作所帶起的細微風聲、捕捉對方的心跳……猛然一聲尖叫,奔來的小小身影打亂了他的節奏。
 
  「不要!」
 
  阿鈴撲上來,抱住了他的腰。徐歌的平衡一下被破壞,黃銘原先預備的反擊卻收勢不住。一記猛踢,不偏不倚地落在他側腹。
 
  別說狀況本來就不好了。徐歌狠狠地晃了晃,硬是不肯倒下去。把踢擊的力道全扛下來的結果,這一踢從身前的槍傷痛到身後位於體內的傷口。他的襯衫和圍裙立刻浸濕了大片,阿鈴嚇得鬆手,手掌上滿滿都是血。
 
  徐歌抬起頭,冷冷地瞪著黃銘。後者似也被事情的發展嚇愣了,過了良久,才勉強發出點聲音:
 
  「我只是……聽說了你的事。我不能理解,你自己就是白子,為什麼能幫著他們去害人?」
 
  「我要害人,跟你又有什麼關係?」
 
  他捂住腹部,血仍停不下來。即便如此他依然試圖直起背,不管傷口看起來再嚴重,他都像能隨便扛住。
 
  甚至能扯著嘴角笑。黃銘氣得扭曲了臉,聲調不自覺地提高:
 
  「那麼多白子、還有普通人受害。你現在受周先生的保護,便不用負任何責任了?你完全不感到愧疚、或哪怕一點點羞恥嗎?」
 
  「作為周先生的走狗,講這話也太好笑了。」
 
  徐歌想,這蠢傢伙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徵求對方的認同呢。但同為幫兇,這人的嘴臉能作得這麼清高也不簡單……他一陣反胃。而比反胃更加強烈的情緒,隱隱約約地就要爆發。
 
  還顧慮到阿鈴在場、正死命拉著他衣襬。他努力壓抑,但、當視野裡出現一道從屋裡走來的身影時,他突然不想忍了。
 
  前腳才剛進門、後腳便聽見爭執聲而匆匆趕到後院的男人,剛把門推開一條縫隙,便聽見徐歌倏地爆出的吼聲:
 
  「你搞清楚,你該問的人在那裡!」
 
  阿鈴「哇」地哭出來,跑向剛到場的周以平。後者卻輕輕避開了她,皺著眉頭搶到徐歌面前,正巧趕上後者不支地倒下。
 
  他重重地跌在周以平肩上、撞得後者不得不退後半步才接住他。他們錯愕地發現白子到方才為止都不過在強忍,他的衣服整件染紅,而無意觸碰到白色的睫毛──周以平竟然摸到兩滴淚。
 
  
 
  2.
  血流得看似很嚇人,但舊傷裂開、實際上只傷著了皮肉而已。
 
  徐歌暈過去,又作了夢。恐怕比起過往,更加令人狼狽的夢。他夢到了他在別棟的大床上,空間裡的時鐘滴答滴答地走著。一切都是可憎的銀白色,唯獨有著色彩的身影卻拖著濃彩般強烈的影子──陰影包圍了他,那人一身漆黑,從黑色中慢慢浮出的臉、帶著嘲弄而不失優雅的笑意。
 
  「刷」的聲,鮮紅色從房間的角落裂了開來。「周先生」的目光停頓在他身上的某一點,輕快的聲音聽在耳裡,徐歌只感到能吞噬他整個人的燙。
 
  「你就這麼癢?」
 
  那支牙刷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手裡,想鬆手、手指竟然動彈不得。全身的細胞叫囂著:快丟掉!他的手仍如同別人為他安上的惡質道具。
 
  白色的、透出青色血管的臂膀……當周以平的手覆上來,掌心如同捏了刀鋒般劃出一圈平整的細線。
 
  是了,把那該死的手臂切除吧。拿走他的四肢、切除他的耳朵、剜掉紫色的眼睛!盡情把折磨加諸到他身上、並自以為能予他苦難更過於命運,他便再也不知──再也不知他生來是什麼顏色。
 
  「哪有這麼簡單?」
 
  可周以平彷彿看穿了他的想法。停住手,突然嵌緊了他的上臂。隨著骨頭清脆的折斷聲,他抓著牙刷的手以詭異的角度被掰到他眼前。
 
  一寸寸、逼近放大的瞳孔。
 
  最後,眼前是周以平笑意盈盈的面龐。
 
  「媽的……」
 
  徐歌驚醒後,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他失去了意識好一段時間,被搬回房裡、窗外的天都黑了。但他久久沒辦法抽離夢境,低喘著、只能用手蓋住臉,反覆喃喃著說服自己:不是真的。
 
  但又哪裡假了呢?他幾乎咬碎牙。顫慄的恨才沒直接變成無意義的咆哮,幸或不幸?此刻誰都沒有,如果讓他看到任何正常膚色的人,他會像身在絕境中的野獸般、毫無遲疑地掐住對方脖子。
 
  這樣的情境持續了很久,情緒只有越發暴烈。徐歌受不了了,他起身想去找什麼來撕碎,一打開眼,床頭櫃的藥罐猛然映入眼簾。
 
  有救了。
 
  微弱的聲音在心裡悲哀地替他慶幸。他粗魯地扭開罐子、不穩的手即將把所有藥丸倒進嘴裡,餘光忽地瞥見蓋子下的一張小紙條,整齊的字跡彷彿有雙眼睛正看著他般,寫著:一次一顆。
 
  「呵……周以平!」
 
  徐歌的腦袋瞬間冷了下來,他克制住指末的顫抖,倒出一顆藥丸、放進嘴裡,任它慢慢化解。
 
  那些情緒有如被扯入真空的針筒,一一離開了他。
 
  
 
  3.
  吃過藥後二十分鐘,他總算有閒暇能注意到窗戶外的聲音了。和上次一模一樣,徐歌曉得那是周以平。他下意識地想迴避那個男人,但無意瞥了眼時鐘,指針巧合地指向三點。
 
  徐歌低頭又看見那張貼在藥罐內的紙條,心情平復下來,他才有餘裕思考。沒想太久,便收起了藥罐,他走到窗邊,模仿前一次的動作推開了窗戶、把頭探出窗外。
 
  另一邊沒看到那隻修長的手,卻聽見周以平的聲音傳來:
 
  「吃的在一樓,自己去加熱。」
 
  徐歌沉默半晌,微微捏緊了窗框。想到前幾分鐘的事,他一時不知道該用什麼口氣對那人說話。結果,出口的聲音彷彿心虛,他遲疑地問:
 
  「周先生都不睡覺的?」
 
  周以平笑了一聲,接著聽見液體倒入玻璃杯中的聲響。看起來,半夜待在窗邊吹風小酌不是偶爾的習慣,徐歌靜下心,能聞到空氣中的酒香、和底下後院白天整理過後的泥土氣味。
 
  「剛把阿鈴哄去睡,差不多了──你不至於也需要人念床邊故事吧?」
 
  「沒有。但我倒有床邊故事想說給你聽。」
 
  徐歌不理對方的玩笑,平穩地回答。他逐漸想起早上和黃銘的爭執、以及最後他吼的話。他感覺不出來周以平對那件事情的態度,可他自己有千萬個堆積在心裡、生灰卻蠢動的故事想說。
 
  「你那保鏢,自以為通曉一切。站在他貧乏的角度看待白子,還覺得那是客觀是吧?你聽見了嗎?他竟然因為我這身膚色,認為我比起你們、更沒有理由傷害那群商品。」
 
  隔著兩扇窗,他不必看到周以平的臉。藥效使他能更快地釐清他需要說出來的話,雖然出口的聲調還略微顫抖:
 
  「說真的,他有點像我之前的同事。一個女人,我們剛開始共事時,其他人習慣對商品的容貌品頭論足、揣測他們的命運。而她,去阻止他們在我面前說那些話。她居然擔心,我會因他們對待商品的態度受傷。」
 
  他停了一下,生硬地笑出來。
 
  「哈,這些人……怎麼會覺得我跟那些商品一樣呢?我跟他們最大的差別就是我還站在這裡,我有能力活下來、他們不。這跟我是不是白子,一點關係都沒有。」
 
  「黃銘原先在梁家門下工作。我教的人,不會那麼熱血的,你可以放心。」
 
  「我管他呢。」
 
  周以平不知在想些什麼,輕輕地「呵」了聲,轉眼沒了聲音。徐歌停在窗縫前,當涼涼的風吹在臉上,不可思議地、他竟然有種周以平的語氣變得輕柔的錯覺。
 
  「我也沒說你什麼。黃銘我和他講過了,這禮拜他暫時不會在這裡。而你,小白──」
 
  他在不該停的地方停頓,可能因為喝了點酒,特別得斟字酌句。徐歌不再抗議他的稱呼,靜靜地,等他接下去:
 
  「你能不為自己的膚色所困……即便你我都清楚那是你的災難。那句話,你能說出來,我很欣賞。」
 
  「欣賞?真意外啊。」
 
  徐歌難免生出了酸澀,他原以為,周以平會替黃銘說話、或指責他嚇到了阿鈴……對了,阿鈴。
 
  「阿鈴還好嗎?」
 
  「嚇到而已,出不了事。」
 
  我還以為你很疼那個小姑娘呢。徐歌不禁脫口而出。周以平倒也沒說什麼,兩人之間又靜了下來,不遠處,一隻野貓穿過了各家後院間的小路,徐歌問:你看到了嗎?周以平淡淡地回了聲:嗯。
 
  不知過了多久,徐歌精神還好著。另一人卻說了聲「要睡了」,伸手準備闔上窗戶。
 
  「這幾天你好好休養。下週我去開會,你再看看你要不要去。」
 
  「要。」
 
  徐歌反射地回答了,他在想,這男人似乎打算貫徹他這禮拜不過來的承諾。那麼明天晚上,他還會出現在窗邊嗎?
 
  「好。那麼,晚安。」
 
  「晚安,周先生。」
 
  他沒問他,後來,又靜靜地吹了一會兒風,才關窗回到床上。
 

 
 

創作回應

欣賞不是喜歡!!冷靜啊我!!
2018-07-03 04:0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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