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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耽美】殺手《不垢》章之二十 魑魅之路 

牧葵 | 2017-07-02 21:33:01 | 巴幣 6 | 人氣 603


章之二十 魑魅之路
  
 
  1.
  耳邊似乎鑼鼓喧天。
 
  梁諭最早對宴會的印象,停留在流水席間:各方弟兄紛紛讓道,梁老抱著他,邁開大步走過叢叢的人眼。以他的高度,哪裡需要去瞧別人目光?低頭看見的也只有自己的義兄,亦步亦趨地走在身後。
 
  ──只是愚鳩,這樣,都沒關係嗎?
 
  圓桌,只有五人。飯桌上一片沉默,劉經理仍能維持著笑容問席間貴客:菜色是否還合胃口?一盤蒜蓉蝦上來時,阿龍搶著去幫梁諭剝,哪知道當他還粗魯地對待著那隻蝦子,隔張桌子劉經理已將筷子伸過來,把一尾剝得相當漂亮的蝦放到梁諭盤中。
 
  「當家嚐嚐看。」
 
  現今梁諭的身分地位,早不需擔心對方使放藥之類下三濫的手段。他不客氣地夾起蝦,留下阿龍一臉茫然地瞪著劉經理。
 
  「味道挺好。」
 
  梁諭露齒而笑,卻看劉經理突然嘆了口氣。他笑著搖了搖頭,拿起另一隻蝦,慢條斯理地剝了起來。
 
  「聽說當家的恩師在梁家門過得也好,只是少了點活動的機會,大概沒法嚐到這樣新鮮的海產。不如我晚些吩咐咱們的廚師,弄個一大鍋,給當家送去。當家的恩師自當也是四尾家的恩師,趁這機會,表達下我們這裡的心意。」
 
  「我的老師,幾時變成你們的老師了?」
 
  梁諭起身越過桌子,把劉經理手上剛剝一半的白蝦輕巧地夾走,他連著殼放入嘴裡,「喀嚓」地嚼完、下嚥。
 
  彷彿在說:你的心意我收下了,可惜,我不需要。
 
  坐上當家不減一年半載前的張狂,劉經理不動聲色,逕自拿紙巾擦手。難得一頓飯局,對方先給了他軟釘子碰,不過不要緊,事情一件件地算,開胃菜不過是最尋常的例行公事。
 
  「當家若覺得不妥,那我也只能替自家的廚子表示遺憾。」
 
  梁諭不說話,羅森的事目前無解,四尾家自然比他還更清楚。因此他們要談的重點,不在羅森──而在一旁如坐針氈的程光。
 
  又上了兩道菜,端盤子的女服務生雖踩著高挑的鞋、身穿包臀窄裙,腳步卻輕盈無聲,使落地的鞋跟都像嗜人鮮血的利刃。
 
  掃過眾人的視線,都是獵豹的打量。
 
  劉經理怡然自得地夾菜。卻沒料「啪」的聲,梁諭將筷子一放,在無數暗自窺探的目光下,拿出化妝包、便開始補妝。
 
  其他人都有些懵,梁諭渾然不覺。他仔細地對著小鏡子補上口紅,抿了抿、緊接著微笑。
 
  「劉經理,貴當家好像還是對恩師念念不忘。」
 
  他說了一句,故意停頓幾秒鐘,才接著把話頭轉向另一邊、看似毫無關連的事情上。
 
  「對了,聽說最近本地的運毒生意蒸蒸日上呢。可惜,我們輸入的貨源呀,好像有些供不應求,我很煩惱,不知道劉經理有沒有什麼寶貴的建議?」
 
  「建議不敢有,漢平這陣子世風日下倒是真的。」
 
  劉經理給了個不置可否的回應,暗自等待梁諭接話,先有開頭後步步逼近,他果真沒放棄這話題。
 
  「又有人說──四尾家有不少管道,弄來的粉又精又純。不曉得有沒有多的來源可以介紹給我們,算抵上你們那鍋蒜蓉蝦的心意了?」
 
  他抬眼,眉角飽含笑意,恐怕對方卻是氣到笑出來。劉經理不小心碰翻了他的水杯,水漬頓時蔓延開,浸濕了桌巾上他剛才擦手的紙巾。
 
  「這恐怕比較難,我們倒希望梁當家手下留情。近日梁家門的生意佔到咱們家頭上,怕我們當家不大高興。」
 
  「那你多給他剝兩隻蒜蓉蝦唄。」
 
  劉經理笑得更深,不如說更狠。他早備好談判的籌碼,朝遠處的服務生招招手,便有兩名黑衣人鑽入廚房,不知去取些什麼。
 
  一條人命、加上飯桌上已不動聲色地傳達了己方的不滿。再來劉經理要更進一步,他站起身,掀翻了椅子。
 
  「梁當家,我知道您的個性。的確,都是老熟人了,也別拐彎子講話。今天你們家的負責人踩到我們頭上,當家給的底線,要我和你們要個人負責。」
 
  「市場自由,不過一般競爭,有需要這樣嗎?」
 
  「失禮了。但今天算賣我劉經理面子,至少我得拿出點成果給自家老大交代。您能理解吧?」
 
  我偏不賣呢──梁諭想這麼說。一念之間,卻沒說出來,他緊盯劉經理咄咄逼人的身影,餘光卻注意著廚房那頭的狀況,他不知道對方在搞什麼鬼?因此留上了心。
 
  他收斂想看著一切失控的衝動,緩緩地,吐出他今天的來意。
 
  「我想知道,我們家負責人,怎麼踩到四尾家頭上去了?至於要動到人命嗎?」
 
  劉經理木無表情地由口袋中掏出一疊折成四分之一的影印紙,隔空遞到梁諭面前,打開後其中密密麻麻的表格,全是兩家近幾月在毒品項目的營收報表。
 
  梁諭不問他梁家門的報表從哪裡來、甚至懶得分辨真假。他隨便一掃,便挑起眉,露出極為訝異的表情。
 
  「我們的負責人做成這樣?我怎麼都不曉得?」
 
  「當家!」
 
  程光終於坐不住,豁然站起,臉上的神態驚疑不定。梁諭慢悠悠地放下紙,看都沒看他一眼,撐起自己的下巴,兀自喃喃。
 
  「確實過火了。」
 
  一邊的阿龍臉色倏地煞白,剩下愚鳩,兀自剝著蝦。他把剝好的蝦子掛在碗邊,掛了滿滿一圈,放在少爺和他之間,彷彿桌子上與吃飯無關的事他都漠不關心。
 
  「梁當家既然看到了,那四尾家要個交代,不為過吧?」
 
  程光見情勢不對,猛然抄起杯子,就要攻擊梁諭。哐!玻璃杯砸碎在阿龍手上,另一邊的愚鳩也掏出槍。電光石火間,梁諭看碎片從自己眼前掠過,阿龍護住他的手猛烈地顫抖著,隔開程光,後者一臉不可置信的驚恐。
 
  「當家!是你要我無視他們的警告──」
 
  「有這回事?」
 
  梁諭故作訝然,一眼瞥向劉經理。對方似乎很滿意於現在的發展,唇邊不自覺地泛出笑,打從心底欣賞著好戲。
 
  但,哪有讓他稱心如意的道理?
 
  「劉經理,你看這傢伙都嚇成這樣了,看起來我們是有疏失。不過已經有個人為此償命了,那我們今天給你賠過不是,事情就算了吧?」
 
  他盯著劉經理的眼睛,看到了對方的殺意與壓力。四尾家當家不在場,劉經理有更為方便的談判空間,卻也被給了──死線。
 
  「要我和你們要個人負責」。劉經理這句話無意透露了許多訊息,例如:今天他必須帶著程光的人頭走。
 
  沒想到對方當家這麼囂張跋扈,一來就要他們拿人命賠抵。
 
  梁諭當然不在意程光的死活,重要的是,他能用他的死活談到多少東西?劉經理聽見他的話後,顯然也沒辦法直接說出「豈有此理」這樣的發言。他們殺了人是疏失在先,還不認帳,傳出去得給多少道上人笑話?
 
  「梁當家,我挑明說,我們四尾家要這個人。」
 
  「代價呢?」
 
  梁諭的背離開椅子,他一手撥開愚鳩擋在眼前的手槍。左手邊的程光窩囊地縮成一團,恨恨地瞪著阿龍,而後者根本不敢看他。
 
  時機成熟,氣氛也做足了。高潮的一段戲該捧上桌,梁諭瞇起眼,故意放慢語速。
 
  「我現在沒什麼特別想要的東西,只是貴當家對恩師心有掛念,我多少還是有點困擾……說真的,我也不避諱你。你們當家的位子都坐穩了,前任的死仇是報或不報,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這話鏗鏘落地,聽在四尾家的人手耳裡,無一不豎起寒毛。
 
  梁諭收到了劉經理的沉默,他不催促,伸手撈起酒杯,將自己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無聊地把愚鳩那碗剝滿的蝦子放上轉盤,滴溜地轉了圈,轉到劉經理面前。
 
  「貴當家,想必應該也不是那麼斤斤計較的人吧?」
 
  若說是、削了自家當家的面子……若說不是,難道前任的死仇就這麼算了?梁諭這是在逼他。那碗轉到劉經理面前,看得他更是一股無名惱火。
 
  閉上眼,再睜開,反覆幾回,斯文的臉上都顯出兇相。飯桌上的氣氛一時凝結,剩下而今成俎上之肉的程光,面色可佈、喉頭摩擦的音節始終組成不了有意義的句子。
 
  似無懸念。
 
  梁諭微微笑著,使眼色讓愚鳩給自己再添酒。只等對面讓步──
 
  可那邊的劉經理,不知何時恢復了從容的商人本色。他最後一次張眼後,直衝梁諭,笑容猛然爬上臉頰。
 
  「至於這個,我們可以另外討論,梁當家要的代價,我想今天倒有個禮物能給您。」
 
  帶出來。他朝廚房那邊比了個手勢,猛然,一聲淒厲的哭音穿過整個空間,所有人不禁都一僵。
 
  隨著滑過大理石地面的血跡,一名小女孩被兩個成年男人拖了出來,去掉口中的塞布後,慘烈地悲嚎著──破爛的裙襬下早不見完整的雙腿!
 
  在她後面,幾乎暈死的男人並未發出任何聲音。本來就安靜,現在卻因為被剪去了舌頭。要不是半張臉還維持著完整,整具腫脹的身軀根本認不出誰人……
 
  孟尹。
 
  早些日子讓他投靠四尾家,本來只想佈一枚棋。
 
  「我猜是在梁家門待不住的喪家犬,您應該會希望把他們追回去吧?別見怪,咱們家的處決方式怕沒有梁當家來得體面。」
 
  梁諭臉上的血色「刷」地褪了下去,不自覺地起身,愚鳩跟著站起、就怕他一時有什麼事。
 
  視線無法移開,始終把奄奄一息的孟尹、和六叔的女兒看得清清楚楚。
 
  劉經理笑容滿面,展示著被拖到桌邊的兩個人,梁諭垂到桌面下的手不自覺地發起顫,不論是對瀕死的舊情人、或者無辜的小女孩──他看見滿眼的血腥,耳邊又響起鑼鼓。砰鏘地吵雜著他越發叫囂失控的理智,腳下的高跟鞋朝他們的方向移動了半吋。
 
  僅僅半吋。
 
  「……這兩個啊。我都忘了呢,沒什麼用的人而已。」
 
  他穩住身形,強撐住了幾乎軟倒的身子。不肯別過臉,要自己回想、要自己麻木,他不知道自己能在這種情境下笑出來,對著孟尹、還有絕望嘶喊而沙啞的小姑娘。
 
  「四尾家這份禮,怕我不太想收啊。」
 
  「那麼──」
 
  劉經理臉色一變,轉頭叫人把兩具形同肉塊的人形帶回去。他們故意在過程裡碰孟尹的傷處、拖著女孩的斷腿,準備看梁諭反應,隨時尋求著他的弱點。
 
  梁諭沒動,只感覺到守在背後的人,一步不曾離開。
 
  他木然地看著孟尹和小女生被帶走,前者最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迴光返照似地,一如領悟了什麼。
 
  「梁當家真的不要?」
 
  劉經理逼問。孟尹和女孩被拖遠,哭聲卻迴盪於耳畔。地板上拖長的血跡猶有餘溫,在梁諭說出「什麼啊」三個字時,給一雙刀鋒般的高跟鞋狠狠踩過。
 
  「我就說了,那兩個人可有可無──該不會劉經理以為區區一個小女生、和一隻棄犬,能撼動我當家的地位吧?」
 
  劉經理並非那個意思,梁諭陪他口是心非,無視胸腔內的心臟在顫抖。
 
  「四尾家想要就留著唄。只是沒想到大名鼎鼎的劉經理是這個品味,失陪了,這頓飯實在吃不下啊。」
 
  往出口走,對方用盡底牌,沒道理再攔。梁諭拒絕繼續談下去,否定了四尾家的籌碼、帶走程光。他想,他變得殘忍、冷血,離瘋魔越來越近。離某個人當初愛著的、天真無邪的年少時光越來越遠了。
 
  ──只是愚鳩,這樣,都沒關係嗎?
 
  「你去取車吧。」
 
  一行人踏出華田大酒店,阿龍聽命匆匆地去取車鑰匙,門前鬧事的年輕人早不見蹤影,梁諭靜靜站在旋轉門前,白色裙紗隨著外頭的燈光被映成不同顏色。
 
  他沒注意到裙子一角,沾上一塊慢慢轉為深褐的血跡。
 
  咚!程光腳步虛浮地踏出門,往地上一跪,他爬行著來到梁諭腳跟前,額頭貼到地上。
 
  「當家,屬下知道不對了。求您,保住我……」
 
  胯下濕潤,孟尹和六叔的小女兒並未犯錯,都成了那副慘狀。他這膽敢在當家面前玩弄伎倆的傢伙,兩邊開罪,又會有什麼好下場?
 
  梁諭有些恍神,回過頭來聞見了尿騷味。一臉嫌惡地摀住口鼻,繞開人、把程光留在原地。
 
  撐到上車後,在阿龍不穩的駕駛中,他才開始吐。
 
  吐到彷彿五臟六腑都要嘔出來,一顆心也腐蝕成一灘混著膽汁的酸水。決定拋下兩個人的最後一眼,他把小女孩絕望的面孔、和孟尹死寂般的表情烙印在腦海裡。混著他這雙手葬送過的無數條命,記憶如走馬燈──沒有誰苛責,只有逐漸暗下去的光得以遮蔽剪影。他告訴自己:不能忘。
 
  飯局隔天,聽說孟尹設法殺死六叔的女兒、接著自我了斷。
 
  談判最終以無果告終,劉經理丟盡了臉,自此開始,受四尾家當家冷落。
 

 

創作回應

沼白
QQ
有點沈重啊…
不過少爺超讚的啊!
2017-07-02 22:0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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