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穿越深邃且幽黯的門廊，不知走了幾分鐘後，潮濕氣息湧上，熟悉的工坊大門才終於出現在眾人眼前。
金屬門隨著刺耳的摩擦聲逐漸敞開，堆成小山的廢棄零件首先映入青鳥眼簾。她繞過第一座小山，結果馬上看到第二座、第三座小丘排列在後。
未完成的各式大型機械器具以鐵鍊懸掛於吊頂上。重型動力機械獨有的吊臂半掩光源，舊型號的鋸片切割機與工業用鑽頭分別裝設在不同吊臂頂端。
車床與雷射切割機被藏在最後一座金屬小山的後面，機蓋上覆蓋一層厚灰，似乎很久沒被使用。
綠鬣蜥以前的三十二號裝甲放在車床旁邊，比上次來時拆解得更多了，只剩護胸與被卸下的電路孤零零地安放在還沒完全展開的金屬工作桌上。
輕鬆的音樂與富有節奏感的金屬敲擊聲穿梭於整個工坊內，伴隨著陶醉卻五音不全的哼歌聲。
這裡還是跟自己上次來時一樣亂……青鳥心想。
賽蓮走向小山，拿起一個奇形怪狀的零件，仔細端詳一陣，輕哼一聲後又扔了回去。
「垃圾堆？」她狐疑地問。
『不全然。如果妳仔細看，我相信妳也會發現許多很有價值的東西。』綠鬣蜥的聲音透過天花板上的擴音器外放，聽上去有些粗糙。『我人在後面的房間裡，門沒鎖。』
賽蓮害羞地漲紅了臉，沒有多說什麼。青鳥有些詫異，她第一次知道賽蓮也會有這種反應。
努力不踩到地上的零件，越過那些不太能被稱作路的「縫隙」後，他們走入工坊最深處，唯一亮著的那間房間。
房間沒有開燈。牆上的巨型螢幕照出綠鬣蜥的身影，他的頭髮依舊亂七八糟，護目鏡戴在頭上，一股潤滑油與汽油的味道從他的衣服上傳出來。
他轉過身，把手上的咖啡杯放下，沒好氣地開口：「你們可真會惹麻煩。尤其這次，消息幾乎傳遍了整個和平鄉。」
「對不起。」青鳥咕噥。
「我早就跟他們說過我不想淌渾水了。」綠鬣蜥嘆氣。「好啦，把你們此行的目的告訴我吧。」
青鳥看向紅狐，他則向她點點頭。
青鳥從口袋中掏出灰色盒子，盒子在她手上變化，露出隱藏在其中的芯片。
綠鬣蜥接過芯片，戴起護目鏡，翻來覆去地看。
「好久沒有看到這個小傢伙了，而且我依然覺得它的性能好過現在市面上絕大多數的芯片，只需要再精化一下就……」他嘀嘀咕咕。
「你知道這是什麼……？」紅狐打斷他。
「當然，這東西可是我的至高之作。」綠鬣蜥看上去有些得意。「不過被翠鳥買下後，我就不知道她拿去做什麼了。」
聽到翠鳥的名字，青鳥心中一顫。
不用看見紅狐的表情，青鳥也知道他此刻正眉頭深鎖。「你能幫我們破譯這塊芯片嗎？」
「這倒不一定。」綠鬣蜥老實地說。「莫三比克可能沒有告訴你，但翠鳥是我在近二十年來看過最有天份的駭客。我只是個做手工藝的匠人，只懂得編碼的皮毛而已，所以我也沒辦法說出一定能破解成功這種話。」
說著，他將芯片放入讀取器中，房內所有螢幕上的數據瞬間消失，翠鳥的面具圖騰填滿所有畫面。
「狗娘養的……」綠鬣蜥的臉垮了下來，但似乎也有些興奮。「你們可能要等我一段時間，我好了再通知你們。」
看紅狐、青鳥與賽蓮沒有動作，綠鬣蜥又提議了一句：「外面有一些食物，或許你們餓了？」
眾人一下子就理解綠鬣蜥的意思，於是識趣地退出房間，青鳥順帶帶上房門。
「……我去找食物。」賽蓮尷尬地開口，然後自顧自地晃到一邊，研究起工坊的重工吊臂去了。
說實在話，以往滔滔不絕的賽蓮如今卻這麼安靜，多少令青鳥有些不習慣。
不過，既然知道她這麼容易害羞……青鳥開始暗暗思考該怎麼整她，好報答這幾天賽蓮調皮搗蛋的恩情。
紅狐從不遠處走回來，手上拿著幾個碗、一袋不知道有沒有過期的黑麵包，以及底層居民的飯桌上最常見也最廉價的罐頭，只是青鳥以前還沒有嘗過它的味道。
他將碗與麵包遞給青鳥，然後隨意坐在工坊的地上，摘下面具，開始大口享用糊上罐頭食品的麵包。
青鳥有樣學樣地將麵包撕下一角，以尖端挖取一小點罐頭內的不明黏稠物體。雖然有些害怕，但她還是將麵包放入口中。
一股難以言喻的鹹腥味在她的嘴中炸開，奇特的味道從她的鼻子鑽了出來，差點燻得她掉淚。她拚命抑制住乾嘔的衝動，硬著頭皮把口中的殘渣吞下肚。
紅狐見青鳥吃完了沾有罐頭的部分，於是又想將罐頭遞給她，而她則慌張地搖頭：「你、你吃吧，我不太餓。」
紅狐默默點了點頭，又將手收了回來，倒了點罐頭在自己的麵包上。
「這裡連這東西都有欸。」賽蓮從小山另一側走了回來，手上抱著一個看不出用途的零件。
「發現很有價值的東西了？」青鳥挑眉，故意問道。
賽蓮乾咳兩聲，坐到紅狐旁的鐵桌上，假裝沒聽到青鳥的話。
「只要把這個轉到這裡，然後──」她仔細地翻轉裝置，然後轉動裝置背後的齒輪。喀噠一聲，似乎有什麼被觸動了。
「完成！」
賽蓮將盒子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
伴隨著齒輪運轉的輕微震顫，蓋子自己掀開了。青鳥看著木製的人偶從中升起，於清脆悅耳的音樂聲中緩緩旋轉，像是隨著音符翩翩起舞的舞者。
不過在一分鐘後，小人慢了下來，發條的錚錚聲逐漸蓋過樂聲，直到小人完全靜止，盒子又恢復如初，彷彿從未被喚醒過。
「這是很久以前的音樂盒，現在的音樂盒已經喪失最原本的樣貌了。」賽蓮解釋，「至少在前代，科技還不像現在這麼發達就是了。」
青鳥接過盒子，仔細端詳盒子上的小人，它的雕刻十分細緻，臉上的表情栩栩如生，木頭的紋理完美融入裙襬的摺痕。
紅狐似乎也有些好奇，此刻正饒有興趣地望向這裡。
「妳怎麼會知道前代的事？」青鳥好奇地問。
前代指的是和平鄉由麥式企業完全掌控前的日子，據說那時掌權的還是政府，所有企業和平競爭，法律的約束力比現在大得多，社會也比現在和平，只不過科技水平頂多只有目前的一半。
到了現代，幾乎所有前代的事物都已經銷聲匿跡，留下的極小一部分也分散在各處，也因此前代的相關資料及其稀少，只有少數對前代有興趣、且除了活下去外還有餘力研究的人知曉部份情況。
而綠鬣蜥就是其中一人。青鳥依稀記得在某次紅狐前來工坊時，綠鬣蜥雙眼發亮地大談前代一種叫「電玩」的娛樂，內容似乎是要經過層層難關，用金錢更新各種配備，打倒最大的敵人後存活下去。
這樣想想，我們似乎也活在電玩裡呢，青鳥不禁苦笑。
「我有一個哥哥，他很喜歡研究前代的東西。」賽蓮口齒不清地回答，此時她的嘴已塞滿乾硬的麵包。
「我從沒聽妳提起過？」
「因為他死了，」賽蓮又挖了一大坨罐頭內的不明物體，「在幫派槍戰時被流彈波及，胸口開了一個大洞。」
青鳥皺起雙眉，覺得自己似乎說錯話了：「我很遺憾，或許我不該問的。」
「沒差啦，至少他死的時候很『開心』。」賽蓮補了一個雙關語爛笑話，繼續大快朵頤。
看著她毫不在意的樣子，青鳥頓時不知道該哭該笑。
這時，房間的門開了。青鳥轉頭，看見綠鬣蜥握著馬克杯，從房內走了出來。
「解開了嗎？」紅狐急忙問道。「裡面有什麼？」
「似乎有一段訊息，不過……」綠鬣蜥看了他一眼。「關於這點，也正好是我現在要告訴你們的事。你們可能要自己進去芯片裡面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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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去？」賽蓮不解地問道，「什麼意思？」
「芯片裡面的資料被鎖起來了，是基因鎖。」綠鬣蜥抬起馬克杯，想喝口裡面的飲料，接著想起裡面的飲料已經被他喝光了，於是又放下杯子，「只有擁有特定基因序列的人，才能藉由意識傳輸的方式進到由數據建構的地下城，並獲取裡面的資訊。」
意識傳輸？青鳥幾乎是立刻就回想起當時綠鬣蜥幫他做的武器適配度模擬，那時使用的就是這座工坊內的老舊意識傳輸系統，沉浸在網路裡的虛擬世界時的感受幾乎跟在現實中一模一樣。
「所以囉，紅狐，你到房間裡等我，我去拿傳輸線，順便裝我的飲料。」綠鬣蜥用拇指比了比身後的房間，再晃了晃手中的馬克杯。
提前設下了保險，就算芯片被外人找到，還是只有自己的弟弟能夠瀏覽？青鳥思考著。翠鳥不愧是當時頂尖的獵頭者，連這都能設想到。
雖然自己不能進去，不過青鳥還是很好奇在芯片內到底藏了多少祕密。
不知道紅狐到時候願不願意分享出來──
「對了，青鳥，你也一起進房間。」綠鬣蜥的聲音從一旁的休息室中傳出，就是剛才紅狐翻出麵包與罐頭的那一間。「其中一道密碼鎖是妳的基因序列。」
青鳥心中一震，紅狐也幾乎同時轉頭盯著她，兩個人正思考著一模一樣的問題。
為什麼翠鳥會擁有青鳥的基因序列？按理來說，創造出這枚芯片時，青鳥根本還沒出生。
如果說設置基因鎖是為了只讓特定的人物讀取到，那麼這就代表除了自己的弟弟，翠鳥同時也希望青鳥能接收到隱藏在內的訊息。
那麼在這則訊息到底是什麼？
抱著忐忑的心，兩人重新步入滿是螢幕的房間。綠鬣蜥已經從不知道哪裡弄出兩張躺椅，上面各放著一個老舊的面罩與許多還沒插上的連接線，與青鳥測試武器適配度時相同的款式。
她撥開線路，臥在躺椅上，椅背自動調整到合乎她腰身的程度。脫下面具，戴上面罩，接上線路，一切迅速準備就緒。
「聽好，等我數到三，你們的意識就會開始傳送。記得，我會隨時──」
說到一半，綠鬣蜥的聲音就消失了。
青鳥睜眼，發現自己站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平原上。紅狐的身影也出現在不遠處，表面覆蓋著一層雜訊，頻頻閃爍。
「綠鬣蜥……？」青鳥抬頭，對著一片漆黑的天空大喊，但是得不到任何回應。
她嘗試著向前走，但就在此時，無數沿著天際線爬行的電弧一落而下。青鳥只覺得額頭一熱，眼前白光乍現──
閃爍。
父母的屍身躺在她的眼前，兩人的雙手緊扣。她好像失去了什麼，她卻無法辨認。
閃爍。
已然成年她的手中抓著一把鋒利的小刀，低頭看著已經再也無法醒來的目標。新鮮的血液令她的手指黏膩，渾身散發著一股野蠻的味道。
她伸手，用小刀將目標的頭割下，將面具解開，藏入自己的大衣底下。
閃爍。
她剛結束一天的工作，也領好了報酬，正在回家的路上。似乎是看見了什麼，她倒退了幾步，銳利的視線轉向一旁的暗巷。
一位白髮男孩正蹲在角落，空洞的雙眼埋藏著一絲驚恐，直盯著她的臉。
她愣了一下，摘下滿是血漬的翠鳥面具，朝男孩伸出自己那纖細的手。
閃爍。
開門，將抱在懷裡的紙袋放下。
距離將小男孩撿回家已過了一段時間，他似乎又長大了一些。
小男孩看見她回家，雙眼亮晶晶的，緊緊拉著她的裙擺撒嬌，她則摸了摸他的頭，從紙袋中拿出新鮮的麵包，以及一本薄薄的繪本。
男孩好奇地翻開這個他第一次見的奇妙事物。在他翻開的那頁，是太陽的圖案。
閃爍。
因尼格瑪實驗室內，所有電腦已經由她的芯片完全掌控，螢幕被她的圖騰佔領。
此時，被更改設定的緊鈴大響，又一波士兵湧入實驗室內。
她趕緊拔出芯片，跨過第一波打倒的士兵屍體，藉由預先開啟的緊急逃生口脫離了實驗室，螢幕上的進度停在72.63%。
閃爍。
舞姬坐在她的對面，綠鬣蜥與莫三比克則坐在她的旁邊。
綠鬣蜥開口解釋，舞姬默默點頭，她從頭到尾沒有任何表示，但莫三比克大發雷霆，朝著她自己破口大罵，但是比起生氣，更像是在擔心。
她開口，平靜地說了什麼，對著他微微一笑，而莫三比克懊惱地大聲嘆氣，朝她豎起中指，然後奪門而出。
但是這並沒有辦法撼動已經下定決心的她。
閃爍。
麥式企業的建築外部，她孤身一人藉由工具掛在玻璃上，而綠鬣蜥與舞姬的聲音透過耳機傳入她的耳中。
破窗，她跳入領導人的辦公室內，直屬部隊卻已在內等候多時。
她用盡畢生所學，與對方展開激戰，但靈活的動作與反應令她佔據優勢。
她的刀刃沒入直屬部隊隊長胸口的惡鬼刺青，穩操勝券的她卻在下一秒暫停了動作。
一位西裝筆挺的男人端著一部平板電腦，畫面上是在家中床上睡得正甜的白髮男孩。
因為這一秒的分心，隊長抓住了機會。一陣冰涼突入她的腹腔，接著抹過她的喉嚨。
隨著血液噴濺，她的力氣逐漸流失。隊長伸手一推，她就經由自己闖入時破開的洞摔了出去。
辦公室的樣子在她眼中越來越模糊，往下墜落的速度也越來越快，最後陷入一片漆黑。
青鳥睜眼，掙扎著呼吸。她全身痠痛地起身，發現沒戴面具的紅狐正環著她，審視她的狀況。她瞇起眼，覺得比起以往，此刻的這張臉令她異常熟悉。
「我怎麼了……？」青鳥啞著嗓子問。
「妳被落下來電弧打中了。」見她還能說話，紅狐明顯地鬆了口氣。
「我好像、好像看見了一些東西……似乎是誰的記憶，但我現在想不起來……」她皺著眉頭，思索剛才經歷過的事情，卻愕然發現自己一件都想不起來。
剛才的她好像重新體驗了什麼重要的事，這些事物卻在她醒來時化為碎片，直到再也無法掌握他們原本的形狀。
這時，全黑的世界有如花朵般綻放。白色的浪潮吞噬烏黑的天空，電弧消失殆盡，一切頓時明亮了起來，一股暖意在兩人的心中釋放。
一個女人的幻影漂浮在兩人眼前，彷彿一開始就在那裡。她那亞麻色的長髮參雜著些許灰白，細緻的五官看不出任何表情，身上的寬鬆衣物如輕柔的海浪般鼓動。
女人睜眼，以美麗的青色眼瞳盯著兩人。
紅狐瞪大雙眼，好不容易才從喉嚨中擠出一句話。
「姐姐……？」
「弟弟，好久不見。」翠鳥的幻影微笑。
眼前的人，就是翠鳥。
接著，她望向青鳥。一種奇怪的感覺傳遍青鳥的全身，讓她忍不住打顫。
「你們會出現在這裡，代表外面的我已經死了，對吧？」翠鳥的微笑彷彿蒙上一層哀傷。
紅狐咬緊牙關，沒有回答。翠鳥沒有多問，只是走上前，給自己的弟弟一個擁抱，但她似乎不像紅狐與青鳥在這裡還擁有實體，纖細的手穿越了紅狐的身體。
「妳在死前將自己的意識上傳到這片空間……？」青鳥問。
翠鳥搖搖頭。「我並不是真正的翠鳥。我只是她部份意識數據的複製體而已，用來當作保險，以及傳話。」
「傳話？」紅狐反問。
難道是有關於馬修的線索，或是更直接的，翠鳥的死因？青鳥暗自思考，不過對於現在的他們來說，無論是哪一方面，都是很有力的情報。
「是的。」翠鳥深吸一口氣。「無論你們現在在調查什麼，該停止了。一切都結束了，回去過自己的生活吧。」
這個回答讓兩人措手不及，紅狐更是直接愣在當場。
結束了？青鳥有些茫然，但更多的是不切實際。才剛找到關鍵的線索，感覺才開始往正確的方向邁進，這就……結束了？
「你們沒有聽錯。你們該停止一切會危害到自己生命的行為，就這樣把剩下的事情拋下，永遠不要再踏進來，好好地把這一生過完。」
「我只是想查出是誰害了妳。」紅狐語氣不穩地說。
「弟弟，那沒有你的命重要。」翠鳥平靜地安撫道。
「那妳的命呢？」紅狐反駁，青鳥第一次看見他的情緒起伏這麼大，「妳有沒有想過妳死了，我該怎麼活下去？妳救過我，給了我活著的理由，但妳走了，我該怎麼辦？」
「對不起。」幻影緊咬下唇。「但是不要再管我，不要再管這件事了，這對全部人都好，和平鄉的全部人。」
「不，妳不是……」紅狐喃喃自語，「妳不是我的姐姐。我的姐姐不可能會說出這種話……」
「弟弟，我──」翠鳥想辯解，卻直接被紅狐打斷。
「別用她的樣子這麼叫我！」他怒視著翠鳥的幻影。
「不要被仇恨蒙蔽了雙眼！規則不是你我可以打破的！我們只會是犧牲品而已！」翠鳥懇求，但紅狐的表情已經重歸冷漠。
「妳說的對，姐姐已經死了，」他沉痛地說，「妳不是她，妳只是個複製品，無權決定我的人生。」
說完，他的身影消失在全白的領域裡面，只剩下青鳥與翠鳥兩人。
「紅狐！」青鳥大喊。
「他回到現實世界了。」翠鳥憂心地嘆氣，「妳應該有很多問題想問我吧。」
青鳥注意到這時的翠鳥說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
「妳……對於整件事，妳到底知道多少？」她小心翼翼地問。
「一切。」幻影回答。「我已經知道了有關於和平鄉，以及在這之上的所有事情。不過也因此，我成了現在的模樣，而我不希望你們重蹈覆轍。」
一切？這個答案再次出乎青鳥的預料。她原以為翠鳥頂多掌握了部分的情報，並沒有料到翠鳥竟然已經得知了這麼多的資訊。
不過，翠鳥所說的「在這之上的所有事」又是什麼意思？除了麥式企業，還有別的勢力暗中掌控著和平鄉？
看著青鳥認真思考的表情，翠鳥嘆了口氣。
「關於整件事，我能告訴妳的情報只有一個。」
「什麼？」
「這枚芯片的基因鎖並不是設定成我弟弟與妳，而是我與我弟弟。」
「……什麼？」青鳥的腦子瞬間一片空白。
什麼意思？既然基因鎖的密碼序列設定成翠鳥跟紅狐，那我為什麼也能進來？
除非──
轟隆一聲打斷青鳥的思緒。她抬頭，想尋找聲音的來源，接著馬上看見天邊的潔白出現一道狹長的裂痕，有如遭受外力碰撞的蛋殼般。
「時間不夠了，妳該走了。」翠鳥催促道。
「發生什麼──」青鳥環顧四周，發現周遭的一切都開始崩解。黑色的天空重新露面，而白色的地面與牆壁如瓦片般碎裂。
「為了防止其他人讀取我們的記憶，翠鳥設下限制，在我現身、把該說的事情都說完之後，程式就會自毀。」
青鳥皺眉，急忙問道：「我們再也沒機會見到妳了嗎……？」
幻影點點頭，示意青鳥看向自己的雙腳，她的雙腳此時已經變得透明。
「是時候說再見了。」她牽著青鳥的手，青鳥感到一陣暖意在手心流淌，「妳大概會走上與我相同的道路，我無法阻攔妳。但是……我的弟弟，他是我剩下唯一的家人了。」
翠鳥苦笑，青鳥卻覺得她此時的笑容比哭泣時更令人感到悲傷。
「代替我照顧好他，好嗎？」
青鳥點頭。「我會的。」
翠鳥湊近，在青鳥的額頭上淺淺一吻。
「永別了。」
語畢，整個網域隨即崩解，青鳥的身影也逐漸消失在一片漆黑中，無止盡地墜落。
等到再次睜眼，青鳥已經重新回到綠鬣蜥的房間內，而賽蓮與綠鬣蜥正一臉困惑地望著她。
「發生什麼事了？」綠鬣蜥率先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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