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最堅固的實驗室遭到襲擊的消息迅速傳入和平鄉所有勢力的耳中。
西裝筆挺的壯漢敲響妓院最高級包廂的門,出來應門的是個女人。她渾身赤裸,過大的絨毛外套衣襬拖曳在她身後。
彷彿會刺穿靈魂的血色雙曈,以及面具左臉的玫瑰印記襯托她那如瀑的銀髮,機械義肢手術造成的刻線橫越那豐滿的胸脯。
壯漢向她低聲報告了什麼。女人瞇起雙眼,聽得入神,隱藏在面具底下的臉上泛起一絲甜膩的笑容。
不論被封在實驗室中的東西是什麼,一旦被人拿到手,和平鄉各個勢力好不容易保持的平衡將會被打破。
和平鄉的另一處,槍聲在地下賭場內此起彼落。幾十個偽裝成賭客的幫派分子舉著槍,將子彈毫無章法地灌入目光所及之處。這群刺頭們大笑,煙硝與血腥味瀰漫四處。
不出片刻,賭場內只餘一片死寂。他們踢開那些做工粗糙的賭桌,貪婪地搜刮著已死荷官與賭客身上的錢財。
一個女人跋扈地出言侮辱荷官的屍體,並在他那被血液浸潤的面具上留下屬於他們幫派的記號。
但是下一秒,她的頭就滾了下來,叛逆的血在黏膩的地毯上有如煙火般綻放。
其他人緊張地環顧四周,這才發現數十個荷官早就從賭場各個秘密入口湧入。他們一手握著電熱刀,另一隻手握著防爆盾,井然有序的樣子猶如軍隊而非幫派。
賭場主人的命令從擴音器中傳出,刺頭們迸發尖銳卻絕望的吶喊。
一時之間,昔日的賭場化為刑場。
有人先下手為強,打算趁機擴張版圖。有人打算靜觀其變,明哲保身;當然也有人摩拳擦掌,在陰影處等待機會。
一位瘦小的男人皺起雙眉,頻頻搖頭。
有大事要發生了。他得趕快把這個消息告訴自己的同伴──
──有什麼將他一把拉住。他還來不及大叫,就被用力拖入暗巷中。
男人垂死的尖叫被和平鄉一如往常的喧鬧淹沒,鮮血濺到本就髒汙不堪的牆上。
一位與先前那位男人的體格明顯不同的人從巷中走了出來,臉上戴著自己從受害者臉上摘下的面具。兇手抬起手,將沾在面具上的最後一點血跡抹去。
壟罩在即將陷入混沌的和平鄉之上的,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抑或,暴風雨已然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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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鳥壓低身子,被折斷的路燈燈桿從她頭頂呼嘯而過,砸入一旁的牆。牆上爆出一個小口,粉塵瀰漫在悶熱的底層空氣中。
她快速掃視眼前的狀況。敵人只有一個,看他毫不費力地舉起燈桿的樣子,足以知道他的手部與骨架大概做過某種程度上的改造。
不過,這裡的空間過於狹窄,沒有讓翼完全展開的機會。
花了兩秒擬定接下來的策略後,青鳥開始行動。
她筆直衝向眼前的男人,眼中沒有一絲猶豫。對方看到獵物主動靠近,咧嘴一笑,墨黑色的金屬牙散發出令人不自在的光澤。
他抬起燈桿,調整角度,準備像打棒球一樣把青鳥轟飛。
但他沒想到的是,青鳥的速度在最後一刻驟然拔升。一眨眼的工夫,她便已出現在他身前。這時的男人想揮棒也來不及了。
青鳥的身軀高速撞上男人彎曲的手肘,他向後倒,完全無法施力,而青鳥機械腿的出氣孔藍得發燙。
單純的蹬地起跳在機械腿的極限加速下,宛如一臺疾襲而來的飛艇。金屬膝蓋撞碎了男人的下巴,貫穿他的腦袋,那沒了臉的屍體就這麼倒在小巷的角落。
青鳥落地,大口喘氣。先前瞬間的劇烈運動加上緊張的心情,讓青鳥的心臟此時在胸腔中瘋狂躍動。
自從他們離開頂層,就接連有不同的襲擊者出現在他們面前。她從來沒看過這些人,但是她能肯定一件事:他們認為紅狐從因尼格瑪實驗室中取得了「某樣東西」,而他們想要將那樣東西拿到手。
她伸手摸了摸大衣口袋,馬修交給他們的芯片靜靜地躺在那裡。在離開實驗室,回到馬修的公寓,甚至一直到他們一行人回到底層,馬修都沒有再聯絡他們。
雖然馬修好像知道許多有關於翠鳥的資訊,但他們現在完全聯絡不上那個老狐貍。
紅狐似乎也不打算就這麼乾等下去。他決定將芯片交給綠鬣蜥,請他幫忙看看這塊芯片中究竟還隱藏了什麼秘密。
一抬頭,青鳥發現賽蓮一雙眼睛在巷子外偷瞄她。
「幹嘛?」她挑眉。
「沒什麼,那一腿不錯,這是最後一人。」賽蓮稱讚道。「不知道他們是哪個幫派的,希望他們死前沒把這個地點說出去。」
「無派別,我確認過了。」紅狐走了過來,「他們只是單純不知道從哪探聽到消息的地痞流氓而已。」
「可惜了。」賽蓮嘆氣,好像真的很希望還有追兵可以讓她取點樂子。
青鳥抬頭,望了望天空。
今夜無月,混濁的空氣讓天空蒙上一層霧霾。直入雲霄的高樓與七彩繽紛的光影廣告接管了天空,無形的壓迫感令她感到窒息,也讓她深刻體會到自己的存在於那刺眼的光芒前,宛如海床上的細沙一樣渺小無力。
只有現在,青鳥才明確感覺到她又回來了。
又回到底層了,這個她想改變的地方。
「工坊外已經清空了,綠鬣蜥也開門了,我們先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