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從鉛色的晦暗蒼雲裡滲出,冰涼的滴淋在我的肌膚,填滿水份的髮絲粘在我的身上,破碎的水花,也在我的皮膚與衣服之間竄動。
往前直走,迷濛的水霧懸在半空,阻礙在我的面前,將濕度升的更加黏膩。
踏步的波瀾淹過了雨勢在綿稠中堆積的漣漪,積淤的水灘被我踩起泥沙翻攪,腐葉的碎渣和剝落的木屑參在一起,濕轆的沾上了我的鞋與裙。
冰冷侵蝕著我的指尖,她在濕氣的加持下,向我的掌心與手腕蔓延。
天寒刺骨,指的就是這個意思吧?
聽著那些掠奪著我體溫的聲音,我停在那顆枯黃中,帶著赤紅的樹下。
卸下片片綠蔭,點上朵朵彤紅,英靈塚的楓櫻樹用她衣裳的色彩告訴學子們,新的季節到了。
雨中燃燒的楓紅下,我沒有看到我正在尋覓的背影。
嘩啦的雨聲凍的頭有些疼,能在心裡徘徊的,是一片抓不著頭緒的空虛。
「月奈啊,早安妳好,很高興能與妳再次相見,能解釋一下妳帶著雨傘出門淋雨的理由嗎?」
我不清楚盧譜慈是什麼時候靠近的,她從我右手上拿走了我的雨傘,為我撐起了一片沒有雨的空間。
「??沒事。」
英靈塚,在這個地方,我常常見到坎貝爾蒼白的背影。
有時,她會在這裡安安靜靜的淋雨,直到有其他人造訪,或者夜深人靜。
今天她沒有來,又或者是說,她正在躲著我呢?
「好啦好啦,女兒又鬧彆扭了對吧?還不趕緊回溫暖的宿舍想想辦法?」
我開始喜歡她這種看似亂七八糟的關心了。
因為這代表的她沒有要刨跟就底的意思。
在聒噪的關切中被推進浴室,明亮的冷光與溫暖的霧氣,帶來了燙走寒冬的熱水,泡在沖刷的流淌下,比體溫略高的水溫放緩了我的心跳聲。
頓頓的聲音,在我的胸中徘徊,她空洞的踏步,讓我感到有些空虛。
又是一年的尾聲,我離畢業又近了一點。
新年的初啼,是蒼遠學業的末尾。
該是道別學長姐們,準備和新的學弟妹打招呼了。
要離開了嗎?
明明連歸屬感都還沒有培養出來。
也還沒有,做好脫離學生身分的準備。
將畢業於蒼遠的我,將會為誰而努力?
握著手中的劍,我將為了哪些虛無縹緲又並未熱愛的事物,而奪走誰的性命?
即將面臨的未來,是屈就於家族的指令,還是對自己來選擇與決定有所恐懼?
沒有為誰而戰的勇氣。
也沒有教導別人的能力。
更沒有那種活出自己的無所畏懼。
直至今日,捫心自問,這段揮劍的日子,究竟,是否只是虛度光陰?
前陣子的比賽,坎貝爾又輸了。
從她入學開始,只要有比賽的機會,坎貝爾就一定會報名參加,每次收繳報名費的時候,她總是最積極的那一位。
為什麼會這樣呢?
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是我沒有教好她。
自己浪費了無數的時間徬徨,又讓努力的人白費功夫。
真是令人沮喪的一年。
關上熱水,穿上衣服,離開充滿霧氣的浴室,回到房間,披上保暖到令人安心的外套。
這件衣服,之前借給過坎貝爾,雖然說是如此,但也過快一年了。
但是,為何,我在穿起這件衣服的時候,感覺心臟又麻又癢的,好像,想起了她的背影。
這就怪了。
怎麼會這樣呢?
將手縮進口袋,正打算沉浸在這種奇特的感覺當中,我的手上摸到了一個東西。
那是一本掌心大小的筆記本。
她就躺在我的外套裡面沉默了這麼久,直到現在我去探查口袋的時候,才在搖晃中跌出我的口袋。
樸素耐用的皮套,新穎空白的書頁,紙張的大部分都很平坦,看起來沒怎麼使用過。
翻開第一頁,上面寫著一串地址。
那裡是蒼遠學院校區外的不遠處。
而地址的最末端,還有著一個被圈起來的詞,好像在向每一個翻閱她的人,說明著筆者曾經的雀躍。
『新家!』
這是……
坎貝爾的字跡吧?
忽然一陣鈴響,提示的震動響起,我再次轉移目標,拿起我的聯絡器,剛才還想著的那個人,傳了訊息給我。
「學姊,我想報名鋒城那場比賽,能請學姊幫我報名嗎?」
她一如往常的想要參與她所能參加的所有比賽,而我敲打著螢幕,給予她肯定的回覆。
一如既往。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