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直至迷濛了聽覺,看著棚外轟鳴的大雨,胡排長站在連長室的外面,正在說著申請入內的臺詞,雖然水聲華啦,卻無法遮擋一如既往地宏亮聲音,就是這次的聲音,比以往都要更加的急促。
不久,他進門去了,隨著打雷的聲音,雨下得更急。
陰鬱的天,隨著閃爍的雷光,映襯得更加的晦暗。
「連長,關於這次作戰……」
面對自己的上司,年輕的軍官欲言又止,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問題,基本上相當的失禮。
即使是如此,他卻仍有不得不提的理由。
「胡排長,看來你有許多疑慮啊?」連長放下文件,將手疊再一起,做出冷淡的回應:「怎麼?想退出這次作戰啊?」
「報告沒有!!」
迅速恢復立正,並給出堅決地否定,是面對這種刁鑽問題時的唯一解答。
而丟出這種問題,通常也代表著,你的長官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嗯,一切的訓練不就是為了這次任務嗎?」連長點了點頭,用著打發的語氣,說出送客般的臺詞:「沒有疑問的話,就下去吧。」
但,怎麼能在這裡退縮呢?
如果不說出來的話,那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都將變得沒有意義。
「報告連長,職還有一個疑問。」
沒有阻止他的發言,連長只是停了片刻,便允許他繼續說話:「說吧。」
有機會!!
必須把握的機會近在眼前,胡排長,似乎略顯激動。
「連長,關於人裝分投的事情───」
「嗯,這個我會向上反映,你先下去吧。」還沒等他說完,連長就立刻發話,中斷了這個話題:「馬上就要投入作戰了,帶好下面的弟兄。」
「是。」
情況再明顯不過了。
上面沒有要讓自己講話的意思。
「謝謝連長。」
道謝之後,走出連長是,他暗暗的嘆了口氣,憂心著不遠的未來。
還是被唬弄過去了啊。
明明是這麼重要的事情,卻沒能為兄弟們爭取到最後。
人裝分投。
就是人員和武器裝備分開空投的意思。
要在空中漂流至少超過一分鐘的時間,落地了還沒辦法馬上投入戰鬥,還需要在陌生的環境焦頭爛額的找武器。
而且,還配鑰匙……
好像是為了防止空投的武器被敵人拿去用吧?但這樣一來,不是連自己人都難以使用了嗎?
好不容易找到戰鬥的武器,卻找不到彈藥,找到彈藥了,卻沒有槍,或者是兩者都有,結果又因為序號不對,所以沒辦法開鎖用槍,像這種狀況,到時候應該遍地都是吧?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才會想出這麼荒唐的送死計畫。
要求新兵在遭砲火覆蓋時繼續衝鋒,卻不告訴他們怎麼避砲,這不是要求士兵勇敢,這是要求士兵去死。
為什麼這麼簡單的道理,他們就是搞不明白?
一個只懂得要求士兵毫無理由的去死的部隊,怎麼可能會有士氣和戰力呢?
都說保密防諜,為什麼這些人的命令,本身就像是匪軍派遣來搞破壞的呢?
黑夜中的雨,讓人腦袋一片空白,望著看不到東西,只聽得見雷雨交加的夜色,他想起了入伍以來的種種。
傘訓、山訓、水域、爆破。
經歷了這麼多,等待的卻是一場毫無意義的送死嗎?
真是,使人唏噓抑鬱啊。
嗯?
一眼望去,走道的另一端,有人緩緩地靠近。
不對,裝容非常奇怪。
那一身軍服,黑綠白土互相交雜,這是偽裝用服飾嗎?
「佔住!」
「是!長官好!」
他站的直挺挺的,雙手握拳貼在大腿兩側,神色淡定,心理活動卻異常的多。
明明只是被扔去給連旗上個香,怎麼就一道雷擊劈頭上呢?
應該沒有服儀不整,也沒有可疑行為啊?這個看起來像軍官的先生,自己也應該從為招惹過才對啊!
「你哪個單位的?」
「報告長官,九十七連。」
「你衣服怎麼回事?」
「報告,入伍時發的。」
「那你來幹嘛的呢?」
「報告,剛才學長跟我說,明天就要出任務了,先來拜一下連旗,保佑平安。」
「不用報告,你們連長是誰啊?」
「是上尉連長──」
一連串的問與答,不用說謊也不用扯淡,都只是一些瑣碎的問題,感覺也不是被釘也不是被轟,就只是簡單的在回答問題。
逐漸的,士兵也放下了過分緊張的心情,平靜地去回答問題。
兩人在雨中談了很久,有時雷聲轟隆,聽不是很清楚,不過雙方都沒什麼在意,只是依照著經驗判斷各自說話。
模糊不清的言語,看不清楚的聲音。
即使面對面站在一起的人,距離是這麼的遙遠,依舊是相談甚歡。
「當兵多久了?」
「有幾個月了。」
「你也要參加這次任務?」
「是的,聽說人數不足,所以我也要參加這次任務。」
聞言,他沉默了很久。
然後,他語氣有些沉重的說話了。
「你怎麼看這次任務。」
「報告長官──」
「你直接講嘛。」
「……」猶豫了一會兒,有些緊張的他,小聲地,喃喃的,說出了那句話:「都進入交火區域才讓人著裝,會不會太奇怪了?」
『唉。』
雨中的嘆息聲,微弱的幾乎不能聽聞,落寞的表情,在夜雨的掩護下,也根本無法察覺。
但是,那種感覺,還是從對方的身上,傳遞了過來。
「你還要去拜連旗隊吧,我就不打擾你了。」
對於被剝奪掙扎能力然後派去送死的人們,最需要的是什麼呢?
大概就是祈禱吧?
兩個世代交錯而過,雷雨交加的夜晚,他們也同樣懷揣著信仰,等待著太陽升起的天明。
「填裝手!!填裝手!?上哪去了,起床收拾了,是要多久!?」
「喔幹。」被遠處呼喝聲喚醒的人,從地上跳了起來,看著周遭的景物,嘟囔著半放棄似的話:「完蛋了。」
昨晚給連旗上香,結果竟然睡著了
背著三、四十公斤的背包,還要扛一門十幾公斤的六零迫砲,一日之內走完四十公里,最後還要衝上山,模擬攻入山隘據點,對他而言,實在是太超過了。
說實在,他不太懂這種什麼都要帶,卻什麼都要裝包裡的作法。
又不是美軍,有完美的偵察系統和空中掩護,也不是大陸作戰,有極長的縱深,在接近前線據點前不用全程著裝。
上面到底在考慮些什麼呢?
呃,全程著裝好像也充滿了問題,那個又有大野背,又有一日包的,怎麼看怎麼怪。
喔天哪,想想就覺得麻煩
說到底,相關知識不足啊。
即使再怎麼將『白癡長官』掛在嘴邊,那些頂頭上司,也都是上過山,下過海,出過國外職過勤的人才。
至少,比他這個剛入伍的新兵學得更多。
再說別人是廢物之前,先想想自己是不是比口中的傢伙更加無能吧。
「如果……」
如果學得更多……
如果待得更久……
如果爬得更高……
那麼到時候,是不是就能擁有說出自己疑慮的資格?
沒時間考慮這些東西了。
是時候該出發了。
到處都是『天』、『地』、『玄』、『黃』,還有長長一大串的數字,以及他們曾經留下的文字。
舊水泥配上老文字,不過就是些怨言和到此一遊的紀念罷了。
本來,應該是看不出什麼過去存在的證明的。
雖然沒有什麼根據,但他總覺得,能看到前輩們曾經在這裡拼命努力的身影。
在這個暫時露宿的舊營區,學長們無處不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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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一點話:
作為開頭,我不想太激動
不然我很快就要被自己燃燒殆盡了
雖然看起來是鬼故事,但既不驚悚,也不會可怕,就是有點雲裡霧裡的
鬼怪嗎?嗯,有鬼,有怪,這就是看雨的日子
要是有人能發現,最可怕的到底是什麼,那就好了呢
對了,本系列為《看雨的日子》
沒意外的話,場景一律會有下雨的畫面
大概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