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醫院外科門診部的看診間裡頭,一位穿著醫生白袍與黑色襯衫、髮色跟瞳色都是黑茶色的年輕女醫師正用不鏽鋼的鑷子夾著沾上碘酒的棉球,幫真夜細心地消毒她腿上以及手肘上的傷口。
褐色的碘酒碰到小腿前側的傷口時,消毒作用造成的刺痛感使真夜忍不住蹙著眉頭,雙手緊緊抓著自己大腿上的黑色裙襬,站在一旁的紅渡看到母親辛苦忍痛的樣子,不禁也感到心疼。
「媽媽,再忍耐一下,很快就好了。」
「不…沒事的,這只是小傷而已。」
紅渡透過將手放在真夜的肩膀上安撫她,而真夜只是微微點頭,希望女兒不要為自己操心。
當醫師準備幫真夜的膝蓋上那兩片面積較大的淺層擦傷消毒時,也不忘出聲提醒道:
「這裡會稍微痛一點,請您忍耐一下。」
「好的……。」
真夜深吸了一口氣,將原先放在大腿上的手移動到紅渡的手上並輕輕地握住,想透過少女的體溫與柔軟的掌心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但當消毒棉球一碰到膝蓋上的傷口、與之摩擦時還是痛得真夜閉上雙眼,緊咬下唇,握住少女手心的力道也漸漸變強。
「嗚…呃…。」
好不容易撐過左邊的膝蓋消毒完畢,緊接著還有右邊,這時真夜的忍耐能力似乎已經到了極限,從她的喉嚨發出壓抑的嗚咽聲,一滴眼淚從她的眼角緩緩滲出,直到她感覺膝蓋被貼上了黏布般的敷料,才總算鬆了一口氣,睜開自己被淚水浸潤而泛紅的雙眼。
「辛苦了,這樣就可以了,我幫您貼上的是人工皮,它能吸收從傷口冒出的組織液,協助傷口癒合,只要等敷料表面變成白色再更換就行。傷口的處理差不多了,但為了慎重起見,我還是必須幫真夜大人做一些聽診及觸診。」
女醫師一邊說,一邊將掛於脖子上的聽診器置於耳朵兩側。
「來,請您深呼吸…好…吐氣…再一次…深呼吸…吐氣…嗯…很好。」
她藉由聽診器來檢查真夜的胸腔與腹腔內部是否存在異常的雜音,藉由這個方法診斷出她的身體內部是否還隱藏著從外在無法觀察到的內傷。接著醫師又握起拳頭,用手指關節的那一側輕輕地敲擊真夜的兩側腹部與背部,並不忘詢問真夜:
「這邊會痛嗎?還有…這邊感覺怎麼樣?」
而真夜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輕輕地搖搖頭,表示並沒有任何的不適。
女醫師見到真夜的表情後,便立刻露出令眾人放心的笑容回答道:
「請放心,真夜大人受到的只是皮肉傷而已,身體並沒有什麼大礙,只不過這段期間傷口要盡量避免碰水,洗澡時請盡量以淋浴取代盆浴,我會額外開一些抗感染的藥物給您服用。接著下一位,是這位外國小哥嗎?請問你叫什麼名字呀?」
女醫師的語氣與從她的口中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充滿關懷與溫柔,也沒有看不起身為叛族者的真夜,令紅渡完全感覺不出這樣善良的她竟然是一名純血者,而被醫師稱為外國小哥的奇巴特則是不滿地反駁道:
「我不是外國小哥!本少爺是來自魔蝠一族的名門.奇巴特家族的奇巴特三世!」
「不好意思,失禮了。我是第一次見到魔蝠一族的人間體呢……如果魔皇力能應用在醫療上一定是醫學界的一大福音…啊…對不起,我分神了,那麼請讓我先幫你檢查一下傷口吧。」
「好…好的…還請您手下留情…。」
奇巴特一回想被救護車上的醫護人員粗魯對待的情景就忍不住顫抖起來,女醫師見了則是忍不住咯咯地笑著並轉過身去,從放著醫療用具與藥品的移動式三層架中拿取一個白色的細嘴小噴瓶,溫柔地對奇巴特說:
「感覺你很怕痛喔,那我用這個噴一噴就好了。它有鎮痛跟消炎的功能,但消毒的效果沒有碘酒好,回去要顧好傷口,不要感染了喔。」
女醫師笑臉盈盈地走到奇巴特的面前,優雅地坐在會旋轉的黑色小圓椅上,對著他的臉部及手臂上的傷口輕輕地噴上鎮痛藥水的噴劑,且的確如同她所說的一點兒也不痛。
被這樣溫柔地對待,奇巴特也忍不住臉紅起來,而且女醫師跟他的身體靠得很近,令奇巴特不曉得自己的眼睛應該要看向哪裡才比較恰當。
這時紅渡也總算清楚地看見掛在醫師胸前的金屬名牌,上面寫著三個字--「青木薰」(Aoki Kaoru)。
(青木…這個姓…我好像曾經在哪裡見過…?)
她回憶起數個月前,在某個下著雪雨的天陪同捧著純白百合的白峰天斗一同去悼念他逝去的戀人。而在那個女孩的墓碑上刻下的姓名,雖然是以英文的拼音紀錄的,但讀音也與青木相同。
「青木…遙…?」
紅渡一不小心把心中的想法給說溜嘴,那名為薰的女醫師聽到之後,也沒有停下幫奇巴特包紮的動作,只是面帶著懷念的微笑抬頭看向紅渡問道:
「…妳認識我們小遙嗎?」
「不…不認識…但她是我一個重要夥伴的戀人…。」
「妳的夥伴…?啊…妳一定是在說白峰那個好孩子…失去過往所有的記憶、還被迫繼承白夜之力的他…想必也是不斷地在承受失去小遙的痛苦吧?」
薰提及白峰天斗的口吻就像在敘述一名再熟不過的親人一般,令紅渡感到不可思議,而她稱呼遙的時候也像在稱呼自己的孩子一樣。而此時薰很快又意識到自己還正在工作,趕緊抬頭看向奇巴特的臉,笑著改口稱道:
「對不起,我又分神了,好的…這樣就完成了,奇巴特小少爺也要注意一點喔。」
薰溫柔地在奇巴特腳上的白色繃帶上打個小活結,接著轉身回到了電腦螢幕前,在他的病歷資料上新增一組與真夜相同的抗感染用藥並且按下送出鍵後,擺放於診療桌一角的印表機開始發出嘰嘰嘰嘰的噪音,不久後黑色的出紙口就跑出了兩張處方簽。
「這樣就行了,直接到一樓的藥局拿藥就可以。」
薰熟練地撕下兩張相連的處方簽,分別交給了真夜與奇巴特,而紅渡則是不解地問道:
「那個,您沒有給我們批價單,這樣也可以直接領藥嗎?」
「渡小姐,我們中央醫院跟D&P有立下契約合同,太牙社長有令,包含妳的家人在內,診療費都會由D&P公司內部撥出,因此妳不用擔心費用的問題。」
「謝謝妳…醫師。」
(太牙…真的很厲害呢…。)
聽到自己的診療費用都是由兄長的公司支出,紅渡對登太牙又產生更進一步的敬佩之情了。
「不用謝,這是我的職責,還有…今天真澄大人叮囑我,要把這個轉交給渡小姐與真夜大人。」
薰打開位於自己電腦桌右下側的抽屜,從中拿出兩罐像是維他命或補給品的深褐色玻璃瓶,分別遞給紅渡與真夜。
「這是…?」
紅渡與真夜看著那瓶深褐色的藥品,異口同聲地問道。
「這是真澄大人與我們中央醫院共同研發的新一代純血藥,比上一代還能夠抑制血液乾渴,而且藥效也比較長,服用一粒至少能持續三天以上,所以這裡的量足夠讓妳們用上三個月…本來…真澄大人是想親手交給妳們的,但他今天工作似乎比較繁忙,所以就拜託我了。」
聽見薰溫柔且仔細的解釋之後,令原本還在擔憂純血藥用罄而不知所措的紅渡,此時總算能夠放下心中的一粒大石頭,她綻開笑容向面前的薰鞠躬致謝道:
「謝謝妳,醫師,真澄哥那邊我也會親自向他道謝的。」
「那個…渡小姐,雖然這是我的不情之請,我看得出來真澄大人最近的狀況實在不是很好,如果可以,請妳替我關心一下他吧,他是對我們中央醫院來說非常珍貴且重要的研究夥伴,我不希望他就這樣勞累病倒了。」
這時,薰又從同一個抽屜之中裡拿出了一張淺藍色的慰問小卡以及一瓶以黑色罐子包裝、寫著「EX」標題的純血藥,將其一同交到紅渡的手上。
「我知道了,我會替醫師轉達您的心意給真澄哥的,那醫師,我們先走了,我還有一個朋友受了很重的傷正在動手術,也不知道出來了沒…。」
紅渡一邊欣慰地看著醫師的眼睛說道,一邊將那瓶純血藥與小卡片放到自己的水藍色隨身包裡頭,小心翼翼地保管好。
「手術結束之後都會進入二樓的恢復室觀察,外部的等候區有設置一臺液晶電視,上頭會顯示患者的情報與當前的狀態,妳可以去那邊看看。」
「非常謝謝您,那就不耽誤醫師的時間了,媽媽、奇巴特,我們到藥局拿完藥之後就快點去探望靜希吧。」
臨走之際,紅渡一行人再一次地對著女醫師鞠了一個最上級的躬之後,便匆匆忙忙地離開診療間。
「小遙,妳看見了嗎?那個被人們稱為新月之子的女孩,會帶著妳的願望一起活下去喔…。」
薰看著紅渡離去的背影,臉上盡是感動的笑容,接著她又很快地整理好思緒,用手指按下擺放於桌上,通知下一個患者進入診間看診的白色呼叫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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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藥是三餐飯後吃一包,然後抗生素到吃完之前、就算癥狀緩解了都不可以停藥喔。」
穿著白袍的藥師在櫃臺後方仔細叮嚀拿藥的真夜與奇巴特。
「謝謝你。」
從藥局領完藥之後,紅渡與真夜一行人便依循著女醫師給他們的指示,沿著院內的手扶梯,抵達了位於二樓恢復室外頭的等候區,在那裡他們見到名護啟介正坐在等候區上閉目養神,而戴著口罩的麻生惠以及理花也跟著來了。
她們本來要到美好藍天會的總部,去向嶋護報告長谷川真澄已經復活的事,但在半路上就接到靜希受傷的消息,於是臨時改變方向,匆匆忙忙趕過來醫院探望靜希。
「啊!是小渡!還有一個獨眼的大姊姊跟外國型男!」
「小惠…那個是小渡的媽媽…還有奇巴特…。」
坐在小惠身邊的名護趕緊出聲提醒她,免得她又說出什麼不禮貌的話語。
「什麼!?啊…也對…小渡的媽媽是吸血鬼…難怪看不出年紀…但是奇巴特…也能變成人啊?不說這個,他長得真的很不錯啊!我好想跟他拍雙人照…一定可以大賣!」
幾乎每個人看到奇巴特的人間體反應都大同小異,看來大家實在是很難把如此高大的他跟那個聒噪的小蝙蝠聯想在一起。
剛說出口的那一句「猜不出年紀的吸血鬼」也彷彿搜索引擎的關鍵詞,令小惠的腦海中浮現出真澄的招牌紅髮,以及他那無法猜透年齡的臉。
「啊啊啊!好煩!我為什麼要聯想到那個傢伙啊!不管了!我要去洗手間洗個臉!」
小惠從位置上迅速站起身子並往洗手間的方向快步走去,暫時消失在名護啟介跟紅渡他們的視線中。
「小渡,謝天謝地,妳沒事…。」
理花見到向著他們走過來的紅渡一行人,二話不說地就衝過去先將少女緊擁進自己的懷中。
「呃…理花姊姊…妳抱得太緊了…。」
「呵呵,對不起,我實在是太想妳了。」
理花的熱情熊抱讓紅渡的臉都埋進了她的胸脯之中,讓少女害羞地不知如何是好,也不懂自己的手要放在哪裡才比較合適,不過最後她選擇像抱著大樹那樣,用手臂環抱在理花的腰際上。
「好久不見了,理花,妳一點也沒變呢,我們小渡承蒙妳照顧了。」
「嗯,有十年沒見了吧,妳也是…沒變啊。」
面對真夜的問候,理花並沒有很想回應她,此時此刻她只想一直抱著懷中這一位跟她的生命一樣重要的少女。
「......。」
名護啟介見狀則是繼續閉目養神,反正他也找不到任何插嘴或介入的理由,尺度拿捏不好的話鐵定還要再挨奇巴特的一頓罵。
而這時,一群醫護人員推著一張病床從恢復室中走了出來,那張病床上頭趴著一名看起來就像是靜希的年輕人,而他也已經恢復了意識,正揮著有氣無力的手向著藍天會的夥伴們問好。
「是野村先生的家屬跟朋友嗎?恭喜,手術很成功喔,而且他的恢復力真的很驚人,我想不用幾天就能出院了。」
聽見執刀醫師宣布如此令人振奮的消息,在場的所有人、包含剛從廁所走出來的小惠都立刻靠近靜希的病床想一探究竟,少年的背後已經被繃帶包得十分紮實,而靜希看著大家如此關心他,臉上也跟著浮現了安心的笑容。
「嗨…大家都在耶…阿渡、真夜阿姨、奇巴特、名護哥、理花姊、小惠姊…很抱歉讓你們操心了…。」
「你沒事真的比什麼事都來得重要,靜希…。」
「太好了!靜希!等你出院我們再去吃燒肉慶祝吧!」
「Shizuna萬歲!Sleeping Rose最高!」
在招牌的歡呼聲與各種關懷的話語交織之下,此時此刻的靜希充分感覺到了被大家所愛的幸福,他在心底發誓,就算他們身處在一個魑魅魍魎橫行的殘酷世界,他也要奮力守護大家的笑容,一心一意只為了善念與正義而戰。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