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之間,從那女子的身後出現一道紅色的魔法陣,麻生惠與登太牙兩人也隨之從中現身,現在,所有的人都到齊了。
「噫…!你們是剛剛的…!」
黑髮女子見自己被「自己人」給包圍,腹背受敵,一氣之下在他們的面前直接變形成馬蠅吸血鬼的模樣,在以綠色為底色的體表及頭部上,又比方才多出了紫色、橘黃色、深藍色等鮮艷的斑塊。
她似乎沒打算要做困獸之鬥,只是雙腳緩緩下蹲,背上的薄翼迅速地振動起來,又想往上方逃走。
「別想逃…!」
在馬蠅吸血鬼蹬地一跳的瞬間,羽翼未收的長谷川真澄也立即尾隨在後,他迅速地在空中伸出雙手,牢牢抓住那一對發出嗡嗡巨響的薄翅,並用力將其扯斷,暗綠色的體液從截斷面濺灑而出。
「嗡嗡…!?」
被扯斷翅膀的馬蠅吸血鬼失去飛行的能力,一邊失控地翻滾身子,一邊往地面墜落。
「以國王之名命令妳……臣服於我!」
登太牙手心上的國王紋章發出耀眼的光輝,一股看不見的力量如同千鈞灌頂,令馬蠅吸血鬼爬不起身,只能無意義地於原地扭動身軀。
「小惠!趁現在!」
「嗯!交給我吧!」
麻生惠掏出腰際的銀色手槍,瞄準整個身子都貼在地上的馬蠅吸血鬼的頭部…。
「砰!砰砰!砰!」
少女一口氣連開了四槍,馬蠅吸血鬼寬大如傘狀的頭部上多出了四個彈孔,奇怪的黃綠色液體從中流出,她的身軀則是抖動了幾下之後便停止了一切動作,也沒有化為玻璃狀或變回人類的樣貌,就這樣維持著原型體。
「……。」
長谷川真澄沒見過這樣的事態,曾經身負重傷的他也差點瀕臨玻璃化的慘劇,他認為應該是人工轉化的吸血鬼才有如此異常的現象。
「她…她死了嗎…?」
麻生惠向馬蠅吸血鬼的「屍體」邁出一步,數根黑色針狀的物體忽然從馬蠅吸血鬼的指甲之中彈射而出,朝著少女的方向飛過去。
「小惠!退後!」
這是他們從沒料想到的事,登太牙快速做出反應,一把抓住麻生惠的手腕將她向後拉,但針的速度就像子彈飛快。
「呃…。」
他來不及在麻生惠的面前釋放出能量屏障擋下,黑針已經搶先一步地插進了他的胸口與腹部。
「嘖…又來了…!」
插在身上的黑針開始釋放出毒素,即使在登太牙體內有同樣為毒屬性的耶夢加德護體,但還是令他痛苦得跪坐在地上,暗紅色的血液從他的嘴角流出,震驚了在他身旁目睹一切經過的麻生惠。
「太牙!很痛嗎…!我這就幫你拔出來!」
麻生惠神情緊張,伸出手來想要協助他。
「不…不可以!這針有毒…我自己來就可以。」
登太牙一邊制止道,一邊忍著痛徒手將身上的黑針一根一根地拔出來,黑針的上頭有奇怪的黏液,不停冒出嗆鼻的紫色煙霧。
原先倒地不起的馬蠅吸血鬼此時又站起身子,剛才只是為了讓他們放下戒心才裝死,她看著站不穩的登太牙,從頭部露出的女性面孔正在愉悅地大笑著:
「吸收了那麼多能量的我…已經接近無敵了!連國王都不可能是我的對手…!只要再吸收國王的能量…我就是最強的!」
「放肆!妳這個違反自然的造物!不許接近他們!」
長谷川真澄憤怒地說道,隱藏於紗布底下的城堡紋章發出刺眼的光輝,橘紅色的斑痕布滿了他的側臉,他伸手拔下數根雙翼上、硬度與堅韌度足以匹敵鋼鐵的羽毛,化作羽刃,就像射飛鏢那樣,朝著馬蠅吸血鬼的頭部及身軀射出去。
「……!?」
是成功命中了,但效果一點也不好……。
馬蠅吸血鬼沒有理會插在背上及後腦勺的羽刃,只是朝著登太牙與麻生惠步步進逼,麻生惠見狀伸出手想要護住他的身軀,登太牙果斷地搖著頭、在麻生惠的耳邊悄悄說道:
「小惠……妳還記得我剛剛跟妳說的話嗎?不管我們變成了什麼…不管妳看到或聽見了什麼…都不能感到害怕…。」
「我…我知道…。」
麻生惠咬著下唇說道,不斷在心中埋怨自己的軟弱與無力,等到回去藍天會的總部,她要加倍努力地去修練。
「那就請妳……先退到一旁去……。」
登太牙奮力地將麻生惠推到一旁較安全的角落,一雙漆黑的眼瞳直直凝視著走向這裡的馬蠅吸血鬼,他額頭上冒出青筋,紫黑色的斑痕從頸部迅速延伸至雙頰,強勁的黑霧形成螺旋將他的身軀包圍,下一個眨眼的瞬間,一條深黑的巨蛇於原地蜷曲著身子,頭部成直立狀高高仰起,巨大的黑影籠罩住他們所在的地面。
「噫…!」
少女看見耶夢加得的真面目就嚇得腦袋一片空白,那些普通吸血鬼的原型體雖然外型可怕又詭異,勉強還具有人形。像耶夢加得這種體型比一般的吸血鬼還龐大數十倍的怪物,早已超出她的心理負荷,登太牙剛才對她說的話,也變成一縷虛幻的空氣,於腦中一吹而散。
得意忘形的馬蠅吸血鬼,發現自己的獵物變成了壓倒性的龐然巨獸,不曉得是不是太過於驚慌,竟從原型體縮回了原先的黑髮女子模樣,她的額頭上有方才被銀彈射擊留下的彈孔與黑色的血液。
「呀啊啊啊啊!」
女子雙眼睜得極大、發狂地失聲尖叫,也阻止不了即將命喪於劇毒利齒下的命運。
「嘎啦…!」
耶夢加得的鱗片上發出黯淡的紫光,牠張開大口,一口將女子吞下,從牠口中傳出不知道是渾身的骨頭碎裂、還是血肉被絞爛的聲音。那女子的一隻腳還露在外頭晃著晃著,連哀嚎聲也來不及發出便化成一團散發出七彩光芒的碎塊,殘餘的鮮血混合著奇怪的綠色液體,從耶夢加得的口緣流至下顎,看上去非常地驚悚駭人。
「呼…呼…。」
目睹全程殘酷景象的麻生惠早已雙腿發軟,冷汗直流,在角落邊害怕得動彈不得。
「……。」
耶夢加得沒有變回登太牙的樣子,牠感受到周圍有生物正散發出強烈的恐懼,緩緩地蜷曲著龐大的身子,頭部也隨之轉向,牠直直地看著身軀不斷發抖的麻生惠,細如針尖的瞳孔一縮一放,再度張開牠的口部,渾然敵我不分,完全認不出眼前的人是麻生惠。
「嗚…要…要死了!」
麻生惠手足無措,她不敢對耶夢加得開槍,只得胡亂地用手遮住自己的臉。
「終究還是失控了嗎…?第一次看到那個東西怎麼可能不害怕…!?看來…只能用那一招了…。」
長谷川真澄凌空一躍,跳至麻生惠與耶夢加得之間,伸出右手迅速地扯下遮住城堡紋章的白色繃帶,再伸出左手大聲說道:
「我族最至高無上的國王陛下啊!請傾聽服從於您…最忠心耿耿的下屬呼喚……!」
城堡的紋章在咒語詠唱完畢的瞬間,發出如同太陽一般熾烈的光芒,位於耶夢加得頭頂上的天空,隨之落下一顆非常巨大、上頭纏滿黑色藤蔓的城堡棋子,不偏不倚地砸在耶夢加得的身軀之上,如同鎮山之石一般,暫時限制住牠的行動。
「我以城堡之榮譽為誓,願付出焰火與苦痛灼身的代價,引領您的原型與意識從無盡深淵之中歸來!」
語畢,彷彿是呼應那咒語的內容一般,長谷川真澄手上的城堡紋章開始發出青藍色的火光。無溫的焰對吸血鬼的皮肉來說異常疼痛,但他眉頭連皺也沒皺一下,視線也沒有從耶夢加得的身上移開半分。
接著,城堡棋子上的黑色藤蔓也隨之發出相應的火焰,並將耶夢加得的身軀層層纏住,牠布滿鱗片的外皮於青火之中燃燒,體積也從原先的龐然巨獸越縮越小……直到外皮燃燒殆盡,只剩下一個失去意識的男子留在原地,那一顆原先鎮住耶夢加得的城堡棋子隨之凌空浮起,在夜空之中化作一縷白煙消散得無影無蹤。
「呃……。」
長谷川真澄見情況穩定,才緩緩地收回被純青焰火灼傷成黑紅色的左手,走向女子遺留下的玻璃狀殘骸,用右手撿起某一塊散發出青綠色光芒的碎片。
「吶…這是答應妳的…。」
他小心翼翼地握著碎片,準備將其遞給麻生惠,一轉身卻看見麻生惠舉著槍瞄準自己,他下意識趕緊張開羽翼擋住前方,不解地質問道:
「小惠…妳拿槍指著我做什麼…?」
麻生惠盯著男子大部分都藏在羽翼後的臉,支支吾吾地回答著:
「『城堡沒死,只是陷入了長眠。』,我母親生前留下的日記是這麼寫的,而你剛剛露出了城堡的紋章…。」
「妳玩過西洋棋嗎?城堡可以有很多個…所有的城堡都繼承了同一種力量。」
長谷川真澄還想試著蒙混過去,但麻生惠已經不再相信他。
「不是…不對…我現在發現了。你右邊的翅膀變形地如此嚴重…是當時被我的母親所傷的…。」
「…既然妳都觀察到這種程度上,那我也就不用繼續隱藏了。」
長谷川真澄收起自己的羽翼,深吸了一口氣回答道:
「…我就是長谷川真澄。」
「果真是你…。」
麻生惠咬著下唇,手中的槍始終沒有放下,長谷川真澄只好勸之以理:
「大部分的吸血鬼與人類都能相安無事,是我與人族合作才擁有的和平。理花她也曾經殺了那麼多人,為什麼妳們就能夠接納她?只因為她殺的不是妳的家人,是嗎?」
「我…我…。」
就在麻生惠陷入躊躇,猶豫不決之時,一群紫紅色的蝴蝶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散布著大量的鱗粉,混亂少女的視線。
「你在磨蹭什麼?有時間玩扮演人類的遊戲,還不快點帶太牙大人先走?」
蝴蝶匯聚成少女的形體,她看著左手被燒成焦炭狀的長谷川真澄,毫無表情地怒斥道。
「是綾來得太晚了吧…妳注意一點,別出手過重了。」
長谷川真澄將尚未恢復意識的登太牙擔上肩膀,對清水綾使了個眼色,便往他們先前停車的地方狂奔而去,清水綾默默地著他的背影,嘆氣道:
「男人淨是一些不可靠的傢伙…尤其是曾經身為人的…也不怕用那一招會傷了太牙大人。」
清水綾和長谷川真澄這兩人在族裡的關係有些生疏,很大一部份是因為清水綾看不起由人類轉化的他能夠直接跳過自然升變的過程,直接被登銳牙拔擢成為城堡。
「等等!別跑!…呃!」
麻生惠起身想要追上去,被清水綾一個瞬身給擋了下來。
「區區人類,敢指使我族的王替妳做事…犯下如此僭越之罪還沒有悔改之心?」
「妳又是什麼人?看起來比我還年輕,怎麼說話這麼沒大沒小!還打扮成這樣,妳是少女漫畫看多了吧?」
可能都是女生的關係,麻生惠面對這位目視年僅十六歲、身穿白色羅莉塔裝扮的白髮少女,又回復到剛才女漢子的性格。
清水綾沒有與她置氣,只是冷笑一聲,伸出手連續揮了麻生惠兩個響亮的巴掌。
「……!?」
那巴掌力道十足,打在雙頰上的刺痛感既疼又熱,麻生惠細嫩的臉皮馬上就腫了起來。
「依據那個男人所要求的,我下手已經很輕了,這是給妳不懂得珍惜的小小教訓…在臉消腫之前…這段期間應該都沒辦法當模特兒了吧?」
用最平靜無波的表情說出最諷刺的話語,一直都是清水綾的專長。因為無心,所以感覺不到任何的罪惡感;因為沒有感情上的認知,所以才能反過來玩弄人心。
「少女」用薄霧藤色的眼睛,凝望著麻生惠捧著發紅的臉頰,渾身氣得發抖卻說不出話的樣子,心中揣測道:
(虧她還是麻生百合的女兒,沒有遺傳到媽媽的戰鬥天分…連頭腦也不太行的樣子…。算了,看太牙還滿欣賞她的份上就放過她吧…可能日後還派得上用場。)
清水綾轉身過去,雙腳踩在方才吸血鬼消亡的殘骸上,彷彿是回憶起什麼一般,她彎下腰撿起一片碎塊,扔到麻生惠的面前。
「這是那個男人對妳釋出的善意,妳可別再糟蹋……下次再碰面的話,我們就是敵人了。」
金色的鱗粉灑落周圍,清水綾的身影隨著說完的話語就這麼消失了。
「敵人…嗎…。」
(剛剛明明有那麼大好機會可以射殺他,為什麼我會猶豫呢?)
麻生惠撿起掉落在面前發出綠光的碎塊,緊緊握住拳頭,仰頭朝著夜空輕聲說道:
「外婆…媽媽…我下次一定不會再讓他逃掉的…。」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