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幢摩天大廈頂樓的臨時停機坪上颳著強風(fēng),從空中往下看,有三個小小的人影站在上頭。
他們分別是兩位男子與一位女子,乍看之下毫無違和感。但實際上他們是由Checkmate Four的國王、尚未曝光身分的城堡和一個人類女孩組成的奇怪組合。
「現(xiàn)在…問題來了。」
還未被曉得姓名,被麻生惠稱為「紅髮仔」的長谷川真澄率先提出質(zhì)疑。
在這個尷尬的時間點,通往大樓內(nèi)部的鐵門深鎖著,沒有辦法進到大樓裡使用電梯下樓。
他向邊緣跨出一步往地面方向一看,路上的行人與車子都小如螻蟻,從這個高度跳下去,對人類而言必死無疑。
「我和太牙要從這麼高的地方要下去是沒有什麼困難的……但是妳呢?」
具有王之血脈的登太牙能施展類似魔蝠一族的傳送術(shù),被賦予獅鷲獸之力的自己也擁有一對協(xié)助著陸的羽翼。而在麻生惠擁有的那一把獵魔手槍之中、內(nèi)置的鉤繩裝置能幫助她上去高處,不過卷繩裝置的方向是固定的,雖說能帶使用者於大樓之間自由穿梭,看起來很厲害,但沒有辦法從高處安全降落至地面,因而摔斷腿甚至不幸喪命的也大有人在。
在長谷川真澄還待在美好藍天會的時候,曾看過有關(guān)於這把獵魔手槍的武器設(shè)計圖。
那時候的他已經(jīng)是以臥底的身分混在其中,但聰穎的他一眼就看出這個設(shè)計上的瑕疵,並且試圖向上頭提出相關(guān)的意見,卻因為當(dāng)時內(nèi)部偏向?qū)W㈧?b>聖修院戰(zhàn)鬥系統(tǒng)的開發(fā),而以「開發(fā)成本過高」為由遭到駁回。
為了回應(yīng)長谷川真澄的質(zhì)問,登太牙也瞧了一眼大樓邊緣,接著乾脆地說道:
「我?guī)氯ィ?b>小惠,請妳過來站在這裡。」
「對方是女孩子就這麼積極,年輕真好啊。」
長谷川真澄見狀笑著吐槽道,登太牙覺得他話中帶刺,於是再把球反拋給對方:
「紅髮的,你是很想親自送她下去才會說這種話吧?那就交給你吧…我先去下面等你們。」
語畢,登太牙就在原地召喚出一個與剛才相同的魔法陣,轉(zhuǎn)過身去瞬間憑空消失了,現(xiàn)在樓頂上剩下麻生惠跟長谷川真澄,兩人毫無頭緒地彼此大眼瞪小眼。
「紅髮仔!都你害的啦!在那邊說什麼風(fēng)涼話!」
麻生惠踱著腳大叫道,顯然是快被氣炸了。
「身為一個經(jīng)常出沒於銀光幕底下的模特兒,說話居然這麼沒禮貌…這樣可不行喔。」
長谷川真澄用手指撐了一下因強風(fēng)吹襲而稍微偏離中心的眼鏡,同時他放在口袋內(nèi)的手機也響了,一看打電話過來的人是登太牙,他嘆了一口氣,才過沒幾秒鐘就打電話來催,登太牙也未免太等不起了。
「喂?太牙,怎麼了。」
長谷川真澄非常注意自己的遣詞用字,避免在麻生惠的面前提起自己的名諱。
「你們兩個是在上面磨蹭什麼?車都來了,還不趕快下來。」
「是…知道了。」
紅髮男子敷衍地回應(yīng),接著掛斷電話並看著一臉氣得鼓脹的麻生惠,看著她纖瘦有致的體態(tài),身高也比紅渡矮了一些,應(yīng)該是不會比紅渡還重。
「受不了妳耶…先預(yù)告一下,我要把妳抱起來才能安全帶妳下去,拜託妳到著陸之前都不要再鬧脾氣了。」
長谷川真澄也曾為人父親,他放軟身段,哄著這位以年齡差距而言、當(dāng)他的女兒都不是問題的慓悍少女。
但麻生惠面對長谷川真澄突然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仍然是很不領(lǐng)情:
「等等,我們才認識幾分鐘,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你是不是想偷偷占我便宜!?」
「妳…妳以為我是幾歲的人了?我年紀(jì)當(dāng)妳老爸都不是問題,快點!別再拖拖拉拉的。」
長谷川真澄不管麻生惠滔滔不絕的意見,逕自將她抱了起來。
遠在天上的麻生茜跟麻生百合母女倆,如果見到這一幕一定會氣得都要從棺材中跳出來了吧?
被長谷川真澄強行抱在懷裡的麻生惠,不知是因為平時鮮少與異性這麼親暱的接觸,還是被他沾染在衣領(lǐng)上那股木質(zhì)調(diào)的淡香氣給影響,本來喋喋不休的一張小嘴,現(xiàn)在瞬間變得很安靜。
臉部的表情一平靜下來,長谷川真澄發(fā)現(xiàn)少女有著與她外婆麻生茜相同的眼睛與唇形,看起來沒有麻生百合那麼兇悍。
或許麻生茜年輕的時候,也是這樣一位血氣方剛、見義勇為的少女,只是她利用的武器並非自己的身體,而是保存於頭腦中的龐大知識。
長谷川真澄刻意不去想她與麻生百合之間的關(guān)係,他認為在麻生惠的眼中,自己就只是一個素未謀面的人,過去的因緣與復(fù)仇早已透過麻生百合的手劃下句點,與這少女沾不上一點關(guān)係。
麻生惠身上的迷迭香氣揉合著小蒼蘭的清新香氣,和當(dāng)年從麻生茜身上散發(fā)出來的香味一模一樣,那種氣味能使他混亂不堪的思緒鎮(zhèn)定下來。
他深吸一口氣,對於每次有異物即將從他的背後穿出的疼痛感早已習(xí)慣。一雙巨大的翅膀隨即從他的背後開展,便從大樓的邊緣一躍而下,為了不讓少女因失重感而感到不適,他咬牙忍住右翼因變形造成的劇烈疼痛,盡力將兩片翅膀都張到最大,接住了大部分向上的氣流,像一張降落傘一樣沿著大樓的邊緣順順地滑行下去。
(我也是因為魔族而失去親人…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我沒辦法…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你,為了向魔狼族復(fù)仇而燃燒自己的靈魂…!)
(……我不管你是人類還是吸血鬼…拜託你留下來……不要走…。)
那些情感曖昧不明的話語又久違地於男子的耳邊響起。
在下降的過程中,麻生惠感到幾滴帶著溫度的雨水落在自己的臉上,男子用手掌環(huán)抱自己的力道比起最初帶著些微的顫抖。
(那個人……為什麼在哭?)
在短短的數(shù)十秒間,還來不及解開疑惑,長谷川真澄已經(jīng)精準(zhǔn)地降落在一臺黑車的面前,並帶著麻生惠迅速地上車。方才揮著翅膀帶著少女從天而降的舉動,早已引來路上無數(shù)行人的側(cè)目。
「怎麼那麼久…?外頭的人都在議論紛紛。紅髮的…你真以為自己是天使嗎?」
登太牙不耐煩地踩下油門趕緊離開喧囂的現(xiàn)場,一邊追蹤方才馬蠅吸血鬼釋放出來的魔族波動,在柏油大馬路上奔馳著。
坐在駕駛座上的他,一身低調(diào)的黑衣與長谷川真澄身上那套白色西裝形成強烈的對比,彷彿登太牙是帶著藝人逃離狗仔追捕的司機,而長谷川真澄跟麻生惠是鬧緋聞的男女主角。
「好歹她是你的偶像,我只敢慢慢下來,萬一把人家摔死了怎麼辦?」
長谷川真澄在後座聳著肩膀回答道,他心中有苦難言、有屈難伸。一開始要求自己帶她下來,事後又在那邊放馬後炮咎責(zé),真難做人。
「那你還滿貼心的…。對了小惠,依據(jù)條約,魔族獵人只能抓企圖傷害人類的吸血鬼,那個綠色的傢伙究竟犯了什麼罪?要讓妳這樣奔波?」
「我從來沒見過這個狀況……那個怪物很奇怪,牠不只針對人類下手,也透過吸收同類來變強。剛剛牠一路上還吞噬了好幾個吸血鬼,整個外殼的顏色也變得越來越鮮豔…為了避免更多人受害…我們上頭下達的命令是將牠就地正法...。」
麻生惠面有難色地回答道,被同樣坐在後座的長谷川真澄聽到之後,他也聞之色變,不顧麻生惠是否知情,他把自己大概知道的部分一字不漏地告訴登太牙:
「太牙,我覺得那是從神田的實驗室中逃跑的實驗體,看來那老頭還是暗中在研究人工轉(zhuǎn)化的裝置。」
「麻煩……神田不是口口聲聲地承諾會改變實驗方向,才會來我們公司要求投資嗎?又是一個無法信任的傢伙啊…。」
登太牙語氣中帶著極度的不滿,他緊抓了一下方向盤、忍不住加重踩油門的力道。這場鬧劇若能順利、低調(diào)地完結(jié),之後他也要盡快暗中派人去「收購」神田的研究項目了。
「你們在說什麼…?神田是誰?什麼又是人工轉(zhuǎn)化?」
麻生惠從上了車之後,就一直都處於有聽沒有懂的狀況。
「沒什麼,我們只是在談公事,商場的世界很複雜又很黑暗,水很深的。」
「喔…。」
被強行句點的麻生惠沒有繼續(xù)說話,看了一下窗外,然後又回頭看了一下長谷川真澄的臉,好奇地發(fā)問道:
「話說…你剛剛說你都能當(dāng)我爸,那你到底幾歲啊?吸血鬼的臉是不是成年之後就不會變老了?」
「不見得,只是老得很慢而已,妳猜啊。」
長谷川真澄笑著反問道。
如果麻生惠有機會見到公司內(nèi)董事會那群元老,就能體會到何謂「老男人及老女人的天下」,比人類的市議會還精彩許多。
「猜年齡遊戲可不可以等結(jié)束之後再玩?我們很接近目標(biāo)了,趕快準(zhǔn)備下車。」
行駛過數(shù)個路口,登太牙認為他們已經(jīng)很接近目標(biāo),位於後座的兩個人居然不顧自己的形象開始閒聊起來,只好出聲提醒他們要隨時做好下車的準(zhǔn)備。
登太牙把車停在已經(jīng)打烊的餐廳門口,接著三個人同時打開車門,下車站定。
在採取行動之前,登太牙出聲叫住了麻生惠,想先給她一個心理建設(shè),只見他如此說道:
「小惠,我跟紅髮的身分比較特殊,只能從旁輔助妳,實際上還得靠妳自己將對方制伏,做得到吧?」
「…嗯,沒有問題。」
少女看似信誓旦旦地回答道,但是登太牙聽出她的聲音之中帶著不確定性,好像在畏懼什麼。
「如果…我是說如果…妳真的不行的話,我跟他會出手。但那時候不管妳見到了什麼,都不可以害怕或退縮,知道嗎?」
少了薩迦克及銀月之鎧,能與同族對抗的武器只剩下自己的原型體.耶夢加得了,但是他自己也很難控制得住那匹怪物的強大能量,尤其是在周圍有人類陷於恐懼的情緒之下,會助長牠的攻擊性。
「為…為什麼?」
麻生惠不解地問道。
「因為我們也會跟著變成怪物啊…。」
登太牙的瞳孔突然縮得細長,聲音也變得像蛇一般低啞。
「噫…!」
男子的舉動嚇得麻生惠倒吸了一口氣,只能口口聲聲地答應(yīng)道:
「好…好…我知道了…。」
「那我們走吧…紅髮的,這附近的偵查就交給你了。」
「好吧,我先去上面幫你們兩個注意情況。太牙…我這副眼鏡先借放在車子裡…摔壞了可不好。」
長谷川真澄拿下眼鏡小心翼翼地放在後座,就張開雙翅往低空飛去。
即便是這種昏暗的夜色,他一雙如鷹般敏銳的眼睛也是看得一清二楚,至今還會戴著眼鏡,只是念舊而已。
他在暗巷之中,發(fā)現(xiàn)一位臉色極度蒼白且猙獰,僅穿著細肩帶白色上衣及絲質(zhì)長裙,舉止怪異的黑髮女子。
她用布滿彩繪玻璃紋路且發(fā)出微光的雙手,掐著一名男性路人的脖子,只見被害者神情痛苦,下一秒就渾身癱軟,倒在地上且當(dāng)場化成玻璃碎滿一地。
(又一個同胞被吸收了…!?…那麼多生命能源…她消化得了嗎…?)
長谷川真澄見狀加速了飛行的速度,搶先一步降落在那女子前進的方向,並且張開羽翼阻擋住她的去路。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