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爾托斯的身材優美如仙子,面孔細緻如娃娃,搭配上一雙柔美的眼睛使人永遠想像不到她在戰鬥時有多兇殘。
但是,瑪特蕾雅絲毫不在乎自己的身子有多美麗,她僅是有些憂愁地凝望著自己的手掌。她知道,真正的戰爭快要開始了,並且一旦開始就不會停下來。可瑪特蕾雅不禁想起了紅曾經對自己述說過的話語。
不要認為自己有必須殺死的人。
真正令瑪特蕾雅痛苦的是,這句話有多麼虛無飄渺,因為在戰場上她就該殺死所有敵人,吉娜早已為自己揭示了答案。
瑪特蕾雅深深地嘆息,隨後她握緊了手心,深鎖的眉頭更是透出了幾分兇色。任誰來看都知道現在不該找她搭話,但是有一個人卻反道而其行,她光著身子從後方抱住了瑪特蕾雅。
「妳身上的味道可真好聞。」阿莉薩將臉龐靠在瑪特蕾雅的腦袋旁邊說道,她的手還不安分地觸摸著對方的下腹部,姿態表現的有些淫靡。
「有人講過妳不會看人臉色嗎?」瑪特蕾雅並沒有給她好臉色,而是回頭瞪了對方一眼,同時抓住了阿莉薩的手腕,不讓她繼續往下觸摸。
阿莉薩笑了幾聲後,她退後兩步與瑪特蕾雅保持些許距離。當瑪特蕾雅回頭時,她看見了阿莉薩的裸體。作為一名精靈,阿莉薩的身體十分纖細,卻保持著引人獸性大發的曲線。只不過,阿莉薩的臉上沒有絲毫羞澀,那怕被許多人看光身體依然保持著一副清雅地微笑。
「的確,因為精靈根本不在乎人類的想法。相反地,對我們而言百年前的事情都像是昨天的事情,因為我們比人類長壽的多。瑪特蕾雅,妳不也一樣嗎?」阿莉薩用手托著乳房,並且露出一副清冷地笑容反問。
他們彼此都曉得對方的年紀比外表大的多,尤其是瑪特蕾雅清楚地知道阿莉薩早已超過了三百歲。和身為半精靈的賽莉亞不同,阿莉薩生來就擁有常駐的青春美貌。
「妳講的對,但是我們有一點不同。我比妳年輕,而妳比我還要老,而且我不會每晚都在找人性愛。我可是知道的,妳是個夜夜笙歌的女人,而且不管男人女人通吃。」瑪特蕾雅瞇起雙眼,她用一副有些質疑的視線瞪著阿莉薩。對於瑪特蕾雅而言,那是亂性,一種糟糕的生活。
阿莉薩的目光飄向了藍天,她困惑地撫摸自己的下巴。在阿莉薩的觀感內,這並非什麼不好的事情,因為性即為社會的一部分,更是構成族群的關鍵因素。於是阿莉薩在數秒後困惑地朝向瑪特蕾雅問道:
「其實我還想與妳和涅涅做一次看看,我很好奇妳們為什麼都不願意。」
「阿?」聽聞這句話的瞬間,不快的情緒全表現在了瑪特蕾雅的面孔上。本該猶如人偶一般可愛的臉龐,轉瞬也變成了一副惡龍的模樣。
「因為妳們都很可愛,我不認為這有問題。」阿莉薩的面色有些困惑,她是當真不明白為何瑪特蕾雅與涅爾瓦如此牴觸。
這一刻,瑪特蕾雅不禁感覺到了巨大的思想代溝。她深深嘆息,嘴中還吐出了一絲火苗。隨後她才面色清冷地說道:
「因為我沒有那種想法,僅此而已。」
「真可惜。」阿莉薩擺出了一副失望的模樣,耳朵稍稍地垂下來了。
「我要先去替石榴洗澡了。他經歷如此漫長的旅途肯定想好好清理身子,我不打算辜負他。」瑪特蕾雅撇了眼阿莉薩的耳朵,隨後她轉過身子輕聲答覆。在瑪特蕾雅眼底,那怕阿莉薩擺出如此失望的模樣她都不打算改變想法,但是她並不想講得更加嚴肅,因此她選擇了離開現場。
「好吧。待會我再去找妳。」阿莉薩咧嘴苦笑,並且她的笑容當中有一絲絲的憂傷存在。
聽聞答覆後,瑪特蕾雅穿上了妖精編織的衣物,戴上肩冑與護手、再穿上鐵靴子,隨後她才慢悠悠地走往石榴所在的馬廄。
鐵靴子踏在乾燥的地面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四周堅固的堡壘與城牆遮蔽了森林的風景。走在裡頭堡壘的道路上,瑪特蕾雅只感覺的到一陣陣寒風,再無森林的歌頌。
來到馬廄,瑪特蕾雅聞到了一股乾稻草的味道,四周圍繞著一間間的獨立房間。在右側後方的房間裡面,石榴正一邊吐出舌頭一邊追著地上的蚱蜢漫步。
瑪特蕾雅走上前朝向石榴露出困惑的神色,她不明白石榴在做什麼。石榴一見到瑪特蕾雅,他歪過頭擺出一副呆滯的神色,像是在反問瑪特蕾雅為何不曉得這多有趣。
「石榴,你又不吃蚱蜢。」瑪特蕾雅冷眼答覆,至少瑪特蕾雅自從度過了兒時之後,再也沒有追著蚱蜢跑過了。
石榴晃了晃鼻頭表示不屑一顧,他就像是想追著蚱蜢跑,讓蚱蜢以為自己要被吃了開始四處亂竄。瑪特蕾雅意識到他的意圖後不禁深深嘆息,偶爾她會對石榴的幼稚感到無言以對。
「石榴,我們去洗澡吧。」瑪特蕾雅推開了馬廄大門,並且讓開一條路示意讓石榴自己跟上來。不同於其他主人,瑪特蕾雅總是不用自己牽引馬匹,當她這麼做,石榴便會自己走出馬廄跟上她的腳步。
瑪特蕾雅走在前方,石榴就會緊緊跟在她的背後,在許多傭兵眼底這已然是日常。他們也一如往常地去到冰冷的溪水邊,準備開始清洗石榴的身子。
瑪特蕾雅拿出了一把細緻的刷子,還有一副大水盆以及老舊的布料,這些工具比她自己洗澡的工具還要昂貴。不過瑪特蕾雅清楚地明白,一匹馬有多珍貴,更勝於一個人的性命。
當石榴乖巧地杵著不動,瑪特蕾雅便開始替石榴刷洗身體。
她的動作熟練且迅速,很難讓人想像五年前的她對於這件事情非常難以適應。在她的動作之下,石榴的表現出一副放鬆地姿態搖晃著尾巴。然而石榴很快因為一個人的到來而發出幾聲愉快的聲響。
「阿莉薩,妳還真的來了阿。」瑪特蕾雅連頭都不用轉頭,便朝向來者說道。
「因為我答應過會來找妳的,那我就一定會來。」阿莉薩講完後露出了一副甜美地笑容,她的語氣中更是沒有一絲玩笑,對於她來說履行約定就是一件重要的事情,那怕那個約定十分簡單。
聽聞此話,瑪特蕾雅深呼吸了一口氣。她能理解阿莉薩的想法,因為許多約定至今她已然無法兌現,曾經答應、曾經受邀的事情早已不可能到來,那些人已然離去,將約定化為永世不會完成的遺願。
對於生命漫長的種族而言,這是無可避免的局面。
「我猜想妳有想傳遞給我的話語,我會一邊聽著。」瑪特蕾雅轉回目光,她注視著石榴的身影答覆,但是她的語氣當中顯得有幾分孤寂。
看著瑪特蕾雅憂傷的背影,以及在地上磨蹭的尾巴,阿莉薩也能夠明白那種孤寂感。
「真正開始全面戰爭後,將會比幾年前的局勢要危險的多,也許很多人會死、也許我們又將要失去許多東西,就算如此妳也打算揮舞手中的武器嗎?」阿莉薩瞇起眼睛,揚起嘴角露出一副陰冷地笑容問道。
「是又如何?如果不揮舞武器,人又能如何保護自己的家園,或是保護自己所珍惜的事物?當然,這裡只是我暫時的家,並非我的故鄉也並非我的歸處。但是我珍惜的事物被灑在這片土地上,我又何嘗能選擇不去戰鬥?」瑪特蕾雅的刷子輕輕地從馬背上掠過,她面朝石榴露出了一副兇色。
阿莉薩垂下目光凝望自己的身子,她輕聲說道:
「大部分會加入傭兵團的都是無家可歸之人,或是家境貧寒的人。但是妳與我比較相似,所以我挺中意妳的,小瑪特蕾雅。至於涅涅……她又是另一種層面上令我感到敬佩的人了。」
「我明白,所以妳並不希望我與她受傷。但是這場戰爭,有誰不會受傷?」瑪特蕾雅用眼角的餘光撇了阿莉薩一眼,她的表情非常嚴肅,一絲笑容都沒有。
看過了七邱城的居民撤離,又被擋在一座城牆外之後,瑪特蕾雅不再相信一場戰爭有人能置身事外。在她看來,並非躲避就不會受傷、也不是選擇逃避就不用對抗。許多時候,人們無法決定自己是否要面對風暴,但是他們得去面對。
「妳講的對一半,但是更準確來講……我是希望妳早已下定覺悟。」阿莉薩閉上了眼睛,在答覆後她的臉上浮現出一陣放鬆地微笑,似乎早已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很顯然,妳已經得到我的答覆了。」瑪特蕾雅的目光轉回到石榴身上,她繼續替石榴清洗身子。
過程中,石榴高抬耳朵仔細聆聽著兩人的談話,但是比起談話的內容,他更加享受清洗身子的過程。面對瑪特蕾雅與石榴的一龍一馬組合,阿莉薩睜開眼睛輕聲說道:
「不過短期內還不會開始作戰,涅爾瓦還要調動人手、準備充足的武器才行。妳也知道的,魔法國的魔法學院現任校長給我們提供了一點『好貨』,戰爭的觀念正在改變。」
「妳講的是賽莉亞.雷特西亞公爵兼現任魔法學院校長吧?我有聽說,她給了我們一種攻城新武器,那是什麼樣的東西?」話語講到這裡,瑪特蕾雅的臉上忽然地浮現出微笑。
她明白,聽見熟人的名字與事情,她仍然會不自覺感覺到高興。
「好像叫作符紋火炮。威力挺不得了的,也能射的相當遠,還會引起熊熊大火。更重要的是,它還能被人推著走,我認為它會改變一些戰爭的型態。」阿莉薩語氣沉重地說道,回憶起那東西的模樣,她仍然感到有些遲疑。
事實上,阿莉薩不明白那種武器是怎麼被製造出來的,它完全改變了阿莉薩所知道的攻城武器。縱使投石車能夠辦到類似的事情,但是兩者完全不能相提並論,從根本的原理上就不能。
不過瑪特蕾雅卻笑了幾聲,她感覺賽莉亞開發出來的新東西有些厲害,縱使分隔兩地,也沒有再次見到對方……她仍然感到歡喜。
「看起來妳很高興?」阿莉薩困惑地問道,同時她將微笑掛到了臉上,藏起自己的困惑。
「當然,因為那是我朋友所打造的東西。」瑪特蕾雅放下了刷子,她一邊說道一邊端起水盆幫助石榴沖洗身子。感覺到瑪特蕾雅的喜悅之際,石榴甩了甩身上的水花,隨即用臉龐輕輕撞擊瑪特蕾雅的身體。對此瑪特蕾雅笑了幾聲,她輕輕拍了幾下石榴的背脊說道:「好了!我知道你也很高興,再這樣下去我衣服都要拿去晾乾了!」
「你們的感情真的非常好,也許瑪爾托斯比精靈更受動物青睞。」站在後方觀望的阿莉薩不禁跟著露出了笑容,她鮮少看見有人能夠被石榴如此親近,因為石榴是一頭沒人能夠制服的馬。更準確來講,在瑪特蕾雅到來以前,他是一頭沒人能夠騎乘的瘋馬。
但是,如今的石榴與瑪特蕾雅十分親近,看在阿莉薩眼底是有幾分欣慰的。
阿莉薩永遠都記得,有多少人試圖騎上去卻被石榴甩下來。而她也僅能在石榴旁邊與他交談,並非能夠騎乘石榴。這些事情都令阿莉薩感到十分感慨。
「每次見到這副風景我都不禁會懷疑精靈當真是世界樹的孩子嗎?」阿莉薩凝望著瑪特蕾雅的背影喃喃自語道。
此時,瑪特蕾雅的絨毛耳朵抖動了幾下,她聽見了阿莉薩的自言自語。她已然知曉真相,但是她沒有選擇開口說道,因為有些事情不該被說破。
瑪特蕾雅僅是在推開了石榴的腦袋後,回頭面對阿莉薩問道:
「所以接下來我該做什麼?」
「好好休息。食堂的大姊應該願意幫妳準備點吃的、還有回臥房好好睡一覺……等等,我想涅涅暫時不會把工作交給妳的。」阿莉薩輕聲答覆,她的臉上還掛著一副艱苦的微笑,因為她明白瑪特蕾雅恐怕不會乖乖休息。
「我換個提問方法,還有什麼是我能做的?」瑪特蕾雅注視著阿莉薩的眼眸問道,語氣顯得有幾分真誠。
意識到主人還要繼續工作後,石榴厭煩地用馬蹄踢踹地面發出聲響,並且不愉快地獨自走回馬廄。事實上,就連石榴都覺得瑪特蕾雅該休息了,而他這匹馬不打算奉陪主人過勞,要去馬廄休息了。
「涅涅接到消息後應該回指揮所開始調遣部隊為戰爭做準備了,但是最近剛加入軍團的新兵仍然需要有人教育,縱使涅涅一直盡力教育新人,這一次她恐怕是忙不過來了。作為一介軍團長,就看妳願不願意去教育了。」阿莉薩將雙手抱在胸前,目光有些無奈地說道。
「我明白了。」瑪特蕾雅點頭答應,她實在是靜不下心來,左右搖擺的尾巴也揭示了這一點。
阿莉薩攤開雙手,顯得幾分無奈。作為副團長的她,都沒有瑪特蕾雅來的勤奮,但她不是感到沒有顏面,而是感到了一股悲哀。
看著瑪特蕾雅轉身走往新兵訓練營,阿莉薩總感覺驅動瑪特蕾雅的事物,並不值得一直燃燒下去。因為憤怒容易遭到操控,仇恨也容易被左右,那是盲目之物,但她從來不去開口言表。
穿過幾條走道,瑪特蕾雅來到了凜冬堡一處的高塔前。在高塔下方一座寬闊的建築屹立著,許多新兵都會在此受訓,並且方才的訓練場就在這座訓練營當中。
剛走入訓練營,瑪特蕾雅便看見幾名新兵正在入口處被一名隊長訓話。隊長在大聲訓話之際並沒有注意到瑪特蕾雅的到來,反而愧疚的新兵還偷偷地用目光朝向瑪特蕾雅求救。
「安德斯隊長,訓話足夠即可。實際的訓練成效更勝於單純的懲罰,他們不是奴隸。」瑪特蕾雅見狀,她的神色冷酷地朝向眼前的隊長說道,此時的她不同於以往,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瑪特蕾雅軍團長?抱歉,我沒有注意到您來了。屬下明白您的意思了,會照辦的。」高大的安德斯隊長見到瑪特蕾雅時神色不免有些慌張,還低著頭表現出一副恭敬的姿態答覆。
見到此景,一旁的新兵不禁對瑪特蕾雅投遞出幾分仰慕的目光。
「安德斯隊長,別演戲了,你平時沒那麼有禮貌。」瑪特蕾雅咧嘴冷笑道。
「瑪特蕾雅軍團長!在新兵面前不要馬上暴露阿。」安德斯隊長很快抬頭,他咧嘴一笑,表情還有些陰險。瑪特蕾雅對此無奈地嘆了口氣,她轉頭朝向新兵們說道:「你們就好好學習在戰場上活下去的技巧吧,這位隊長挺可靠的,多依賴他吧。」
「是的,瑪特蕾雅軍團長!」聽聞瑪特蕾雅的話語後,新兵們紛紛充滿精神地大聲答覆。
比起一個老男人的說教,他們還是更喜歡一名美女的說教。
「安德斯隊長,有哪裡需要我幫忙的?」訓話完畢後,瑪特蕾雅回頭朝向安德斯隊長問道,她的神色依舊不茍於言笑。
「您還真是勤勞阿。不過……第五梯次的新人目前還沒找到指導者,因為本來要親自教育的大團長因故無法繼續參與,現在他們要找新的指導者了。」安德斯隊長有些愉快地露出笑容,因為他知道自己快可以脫離總是在教育新人的窘境了。
「我負責教育他們吧。」瑪特蕾雅輕聲說道,聽聞此話之際安德斯隊長並不感到意外,因此他僅是平穩地點頭答覆。
瑪特蕾雅對此不再多言,她朝向第五梯次用的小軍營走去。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安德斯隊長感嘆地嘆息,因為瑪特蕾雅的背影年輕地像是她的女兒,總讓他很難想像瑪特蕾雅選擇奔赴戰場的理由是什麼。
但是瑪特蕾雅對於他人的質疑並不感到興趣,那怕她能感受到那種情感,她也不打算尋求對方認同。這是屬於自己的戰爭,屬於自己的戰鬥,她不認為自己需要別人給予自己肯定。
穿過狹窄的通道,瑪特蕾雅踩踏石磚地面走進教室。她剛進入其中便看見新兵們正在自主訓練,朝向教室遠處的箭靶嘗試使用箭矢。看著眼前猶如訓練場的教室,僅有幾片皮革與稻草用以遮陽的破舊環境,瑪特蕾雅不禁深深嘆息。因為這與賽莉亞所謂的「教室」,恐怕不是一種相同的東西。
但是與那些致力學習魔法與學識的學徒相同,此地的新兵也為了自己的目標專注地磨練自我,可他們卻會被外界的人們當作一群毫無智慧的野蠻人。
瑪特蕾雅觀望了眼前訓練當中的新兵,在他們的手上弓箭的價值各異,有人總能命中靶心,有人總是無法順利地瞄準。作為教官的義務除了教學,還要在分發部隊時給予指示與幫助。
因此觀察他們的專長很重要,上了戰場之後有些專長更是能發揮出奇的效果。
朝向較遠的地方望去,瑪特蕾雅看見了一些新奇的人。入伍的新兵大多為中年男子與無處可歸的年輕男子,但是在這梯次的新人中仍然有些許不平凡的存在,其中最令瑪特蕾雅感到注目的,莫過於一名也許不到十歲的小女孩。
她拿著弓箭的姿態有些顫抖,或許是拉不開那柄又細又短的特製品弓箭,也許是長時間的練習帶來的手掌心的傷口讓她難以忍受,她的神色相當難堪。
與其打擾所有人,不如選擇需要幫助的人給予幫助,在瑪特蕾雅看來事情是這麼一回事。瑪特蕾雅無聲無息地來到女孩背後,她低頭看著這一名比她還要嬌小的女孩,看著那一頭淺紫色頭髮與紅色眼眸,瑪特蕾雅感覺女孩有些不平凡。
「妳叫做什麼名字?方便告訴我嗎?」瑪特蕾雅伸手輕輕地壓住女孩的手臂,讓她停下拉弓的動作,因為她根本拉不開弓箭。
「妳是誰?別煩我!」女孩回頭甩開瑪特蕾雅的手掌,並且氣憤地朝向她怒斥。在這一瞬間,瑪特蕾雅看見了女孩嘴唇下的尖牙。瑪特蕾雅並沒有表現出不愉快,但是周遭的士兵因為一聲怒斥紛紛回過頭來。他們都認得瑪特蕾雅是誰,因此神色都浮現出幾分鐵青。
好在,瑪特蕾雅看起來並不生氣,士兵們也就選擇沉默,繼續等待。
「我是第三軍團長,瑪特蕾雅.洛洛斯坎。也許妳不曉得,新兵加入團隊會被派遣入一支軍團作為下等傭兵執行作戰,領導他們的是傭兵隊長、再往上則是大軍長、副軍團長、軍團長……在軍團長之上的則是大團長。這是現任大團長涅爾瓦所編造的新制度,現在已經徹底取代蝮蛇傭兵團的舊制度。由於妳不曉得我的身分,我會原諒妳這一次。」瑪特蕾雅的語氣有些沉重,但是她向下的目光卻有幾分溫柔。事實上,她並不樂意對孩子動粗,並且她認為這名女孩應該是刻意被涅爾瓦扔在這裡的。
看起來是在訓練她,卻給了她一個根本無法使用的武器,給對方一個永留訓練營的棲身之所。瑪特蕾雅不難辨認出來,女孩是一名魔族,一種並非兇魔的魔族。
「軍團長?這麼講……妳地位很高嗎?」女孩皺起眉頭,她瞪視瑪特蕾雅,但是在看見瑪特蕾雅背後的尾巴後,她的目光多了幾分柔情。
「不高。綜觀整個世界來看,我很渺小。但是現在那些事情不是重點,我想要知道妳的名字。」瑪特蕾雅蹲下身子平視女孩,在對方的紅色眼瞳中她能看見幾絲憤恨。
而她的動作,都被周遭的新兵看在了眼底。
「梅拉魯斯……」女孩一邊說道,一邊放下了弓箭,用破皮的手在瑪特蕾雅面前比劃著自己的名字。她是一名能夠讀寫文字的小孩,曾經恐怕有著不凡的地位。對此,瑪特蕾雅不禁深呼吸了一口氣。隨後她才擠出苦笑說道:「那麼,梅拉魯斯,妳為何要在這裡訓練?妳的年紀不應該如此的。」
「我要報仇,我要殺了兇魔大公!」梅拉魯斯大聲怒斥,藏在褲子裡面的尾巴也跟著冒了出來。那是一條細長的尾巴,末端還有些奇特的形狀,看在瑪特蕾雅眼中也顯得有些陌生。
但是比起好奇,這話聽在瑪特蕾雅耳中稍微有些艱苦。
「為什麼?」若是梅拉魯斯是一名人類,也許瑪特蕾雅不會這樣問道,但是女孩作為一名魔族,開口如此發言實在奇怪。
「……他們殺了爸爸,還把我丟進雪地,是一個笑的非常卑賤的人類救我的,弓箭也是她給我的。」梅拉魯斯低聲說道,她垂下頭來顯得幾分憂傷。
瑪特蕾雅不再往下詢問,她知道,也許是魔族國度內部有其他大公不打算開戰,從而對開戰的兇魔大公派出信使未果導致的。她能夠想像,女孩也許以為父親只適和平常依樣出差,於是藏進馬車跟了上去,最終因此淪落至此地。這種事情聽著離奇,但是一想到賽莉亞與吉娜的由來,她並不感到驚愕。
至少,涅爾瓦有她自己的理由。並且一旁的傭兵都關心地注視著兩人,這些亡命之徒,終究對一名孩童選擇了呵護。當然,不讓梅拉魯斯踏上戰場最好的方式,便是折磨她的信心,讓她自己選擇不再拿起武器。
瑪特蕾雅的腦內流轉過許多思緒,最終她露出了一副苦笑,並且伸手輕輕地撫摸梅拉魯斯的頭頂。她說道:
「那就報仇吧!但是在那之前……妳得先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別讓自己全身是傷口、也別挨餓、更不要忘記自的『初衷』是什麼。否則妳現在這條纖細的手臂,不僅沒有辦法拉弓,也不能揮劍。如果妳想報仇,也許要像我這樣——」
瑪特蕾雅講完,她朝向一旁的地面吐出美麗的金色火花。火焰迅速地將雪堆融化,將地面燒焦。當她閉上嘴巴停下噴火,又用手輕易地將一旁的廢棄盾牌切成碎片,銳利的爪子看著令人感到心驚膽戰,而它的確奪走了許多生命。
不過,看在梅拉魯斯的眼底,瑪特蕾雅表現出來的姿態是無比的強大,因此她的眼中浮現出幾分憧憬。
「照顧好自己,妳才會真正強大。妳身邊的每一位戰士,都是從照顧自己開始的,而他們正因為能照顧好自己,才能握緊武器走向前線。我也一樣,所以妳先放下弓箭,照顧自己。」瑪特蕾雅用溫熱的爪子輕輕觸碰梅拉魯斯的臉龐,隨後她溫柔地說道。
見到此景,傭兵們總算鬆了一口氣。
很顯然,瑪特蕾雅並不如他們聽說的可怕。
梅拉魯斯瞪大眼睛興奮地點頭答應,在她眼底或許龍爪以及龍火不是那麼可怕的事物,而是兒時記憶當中的一盞燈光。只不過,此時的瑪特蕾雅並不曉得未來會如何,也不曉得自己改變了未來多大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