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來幹嘛的
見大魔導士走出來,附近的德比屯村民全都迎了上去,這動靜也讓正打得不可開交的外來者暫時停手、一起望向他。匆忙趕來的村長辭不達意的對葛普林匯報了一下情況,打算問計於他。
葛普林皺著眉頭向前走了幾步、舉目望向菲勒的方向,正好看到帝國排成長龍一般的大軍從山麓傾洩而下、在平原和山丘的交界處列陣結寨。他艱難的嚥了下口水,心想:「這下該怎麼辦?」
再舉目四望,所有人心中似乎都有相同的疑問,葛普霖正不知該如何反應的時候,忽然間眼前一花,幾樣暗器、箭矢夾帶著尖銳的破風聲向他襲來,同時上下左右前後都有人影向他逼近,看聲勢全都懷抱著一擊必殺的決意。
「大魔導士是此間最大的威脅,帝國必然會首先排除!」幾個心思較快的人雖然驚覺這一點,但是要出手救援已經來不及,眼看葛普霖非死即傷。
然而那些飛行的利器、疾馳的人影靠近到葛普霖三公尺左右的距離時,彷彿被無形的障壁擋住,又像是撞上了一層看不見的凝膠,速度慢慢的減緩、終至完全定住。下一個剎那全部落地不動。
眼見偷襲無果,帝國貴婦族手一揚,一隻烽炮衝上半空、炸出顯眼的紅色煙霧和巨大的聲響。帝商中有人認識帝國的傳訊方式,立刻朝帝國軍的方向遙望,只看了一眼便失聲驚呼:「死亡衝鋒!」
驚呼聲未落,帝商和帝國貴婦的人馬立刻放下一切開始四散撤離。有人一時搞不清楚狀況,還在問:「他們怎麼跑了?」
一旁有個見多識廣的立刻說:「死亡衝鋒,有進無退。帝國會把奴隸、戰俘擺在最前面,給他們一些簡單的武器;他們的後面是獸陣,就是將公牛或戰馬三匹透過鞍具連在一起、讓牠們難以轉向、只能向前衝;最後一排則是帝國重裝鐵騎。衝鋒發起之後會讓前排先跑,然後發動獸陣驅趕前排的炮灰,接著衝擊對抗炮灰的敵人;最後再由帝國鐵騎收拾殘局…」
發問的人聽到回答的聲音越來越小,轉頭一看發現那人早已逃走躲避這絕不回頭的衝鋒,於是也趕緊跟著拔腿就跑。
一如那人的說明,帝國大帳一邊在山腳下紮寨,一邊已經發動大軍組成厚實的三排橫陣緩緩向德比屯的方向前進。原本就算還有些人想負隅頑抗,看到這令人絕望的數量差距,以及這副雄獅搏兔也必盡全力的態勢,登時也開始打起退堂鼓。
結果就是帝國軍還沒抵達可以發起衝鋒的距離,德比屯下方原本熱鬧非凡的營區已經逃得乾乾淨淨。就連原本還在德比屯修整的工匠們也只能請村民們好自珍重,依依不捨的望著自己的傑作、知道它們可能不久後就會變成斷垣殘壁,神情黯然的離開這是非之地。
本來最應該感到驚慌的德比屯村民反而最為鎮定,從他們的眼神和態度不難看出,他們全都有著相同的信念:「沒關係,只要有大魔導士在,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而身處於風暴核心的葛普霖,竟然也有類似的想法。因為他看著身旁躺了一地的刺客和暗器,回想起先前突然倒斃的肉食蚯蚓,非常有自信的認為:「看來先前那些可怕的大蟲不是有突然暴斃的毛病,而是我的『轉生特典』發揮了作用。嗯…雖然搞不太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但是只要有這個『轉生特典』在,我就一定不會有事。」
而他這種態度更加深了村民們的盲信,因此大家該做啥就做啥,好整以暇的在新建成的家園安身立命,甚至談笑風生的討論起該如何舉辦落成大典。
看到德比屯的村民完全沒有棄村逃亡的跡象,甚至絲毫不顯慌亂,無論是帝國軍的將領,還是已經逃遠的商賈工匠都不禁佩服他們的勇氣。有些思慮較深的人甚至開始懷疑:「這般有恃無恐,難道他們有抗敵的手段?不對呀,這段時間以來我們已經將這邊摸得一清二楚,不要說對抗帝國的方法,他們連像樣的防禦工事都沒有。」
「要說帝國軍攻打這個小村莊有什麼難度,只有爬上那個被抬高的巖盤而已…前題是那些村民知道要將好不容易修好的樓梯毀掉。」
最後他們也只得出一個結論:「大魔導士!他們唯一的王牌,就是那個來歷不明的年輕人。」
於是帝國軍遲疑了,雖然已經到了差不多可以發起衝鋒的位置,但將領卻按兵不動。逃難的人也克制不住好奇心,打算遠遠觀望大魔導士是否能憑一己之力扭轉劣勢。
在山腳下的帝國元帥也沒有催促進攻。他們勞師遠征,原本應該搶攻而非久持。但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雙方實力的明顯落差,德比屯就像帝國軍的囊中之物、手到擒來。可是他們卻如此寧定,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難道安排下什麼奇謀詭計、等君入甕嗎?
帝國元帥心中暗自焦慮,眼前的情勢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但是發動大軍攻打一個小小的偏僻村落,如果過程中損兵折將,哪怕最後打贏了也是丟人現眼。要知道帝國裡覬覦他地位的人可不在少數。
所以他在等,等帝國貴婦繞過預定中的戰場來到大寨,他要確定沒有計算外的因素。
可惜天不從人願,帝國貴婦帶來令他不安的消息。「哥布林」、「苗床」、「增殖」、「進化」等等他完全陌生的名詞,諭示著大魔導士可能以不太人道的方法,悄悄製造出一隻魔物大軍,正埋伏著準備反噬急功冒進的帝國。
原本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帝國元帥手心出汗,心想這看似雲淡風輕的德比屯,難道竟是暗藏兇險的魔窟?但他還是慎重的詢問帝國貴婦:「會不會是他們故意假裝、藉此愚弄我們?」
貴婦給出否定的答案:「高深莫測的大魔導士我不敢說,但那些村民就是鄉巴佬,心裡面有什麼想法,還不用說出口就已經寫在臉上了。就算有幾個比較藏得住事情,也不會全村都這麼能演戲,更何況裡面還有不少小孩…」
停頓了一下,她接著說:「…方才帝國暗部的殺陣,在一瞬間就被大魔導士化解,就算我人在當場也沒看出他是怎麼做到的。他的實力遠超出先前的估計,這般自信恐怕並非虛張聲勢。」
帝國元帥再無懷疑,當即下令鳴金收兵、將蓄勢準備衝鋒的部隊召回。同時撒出斥候徹查附近的地理、看看是不是藏有伏兵。
大魔導士看似什麼事都沒有做,有進無退的帝國陣式卻在發動之前就退兵,旁觀的商賈工匠們吃驚得下巴都快掉了;當即決定在原地安營下寨、無論如何也要把這場好戲看完。
到了夜間,帝國營寨的中軍大帳內將帥雲集,個個面色凝重。他們紮寨於此,本來是顧慮大魔導士驅動肉食蚯蚓來襲,如果情況不對可以立刻撤回山上。如今看來對手完全沒有動用這招的意思,而原因居然是另外埋伏下厲害的手段。
當他們聽完軍情匯報,正在發愁計將安出的時候,突然聽到遠方的德比屯鑼鼓宣天,竟然辦起宴會來了。看到敵人如此囂張,一名帝國猛將登時就坐不住了,拍案而起對元帥請命:「敝人願領一百輕騎殺入德比,就算賠上這條命也要挫挫他們的銳氣!」
旁邊一個看來頗為老謀深算的參謀立刻說:「大敵當前,他們卻這般做作,當真是再明顯不過的挑釁,請不要上這種拙劣的當。」
猛將瞪著眼睛說:「那又怎樣?就算是陷阱我也要闖上一闖,讓他們知道帝國多的是不怕死的勇士。不管他們埋伏了多少幫手,就憑那個小小村子,咱們一人一口痰都能將他們淹死。難不成要這樣龜縮在這裡,等他們自己投降嗎?」
「龜縮」二字明顯讓帝國元帥臉上有點掛不住,但是聽完他的話,心中已有計議。他對坐在身旁的帝國貴婦低聲交待了幾句,貴婦初時面露驚訝,但隨即回應:「此計甚妙。」便起身行禮告退。
帝國元帥看了猛將一眼,正想允許這口沒遮攔的傢伙出陣,讓他去吃點苦頭、順便試探敵人的虛實;可是卻聽到帳外傳來騷動,不久一名傳令兵跌跌撞撞的衝了進來。
猛將狠狠的瞪了士兵一眼,大罵:「大人在這裡講話,你小子吵什麼吵?!」
傳命兵驚慌的說:「報…報告!人…人回來了。」
參謀擺了擺手,要猛將先別著急罵人,然後問傳令兵:「什麼人?怎麼回來的?說清楚!」
傳令兵比手畫腳的講了好一會兒,眾人才知道先前打算暗殺大魔導士的帝國「暗部」刺客被送回來了。
參謀摸了摸下巴的鬍鬚,然後說:「他們將人送回,難道是在對我等示好?」
猛將得意的說:「看吧,我就說他們是紙老虎,乖乖把人送回來,應該是打算談和了吧。」
「不、不是的…」傳令兵出言反駁,卻被猛將怒瞪得不敢再說下去。參謀再度按下猛將,然後對傳令兵說:「說清楚!」
傳令兵再度比手畫腳的講了好一會兒,帳中將帥登時全變了臉色。原來這些人並不是被護送回來,而是莫名其妙的突然出現在中軍大帳的前面。大帳軍議時外頭不得有人,只有守衛在遠處巡行,就是他們發現地上橫七豎八的躺了好幾個人,這才引起騷動。商議過後才決定違背「軍議不得旁聽」的禁令、派傳令兵進帳告知、讓上級定奪。
「如果大魔導士能將這麼多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放到中軍大帳前,那麼要將我等一舉全部殺卻想來也不是難事!」所有人都意識到大魔導士這赤裸裸的威脅。
帝國元帥鐵青著臉,看了猛將一眼,猛將上前將傳令兵一劍封喉,然後點起親信出帳將所有知道此事的士官兵滅口。參謀也立刻傳令下去加固巡防,將守衛的人力增加了五倍有餘。
帝國元帥則傳下嚴令:堅壁清野,妄自離營出戰者斬。
在德比屯參加大肆歡慶的葛普霖看帝國軍動靜全無,心中嘀咕:「他們到底是來幹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