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鬼王擊墜篇(09)
自由練習室位於「野牡丹樓」,那是一種花數從五瓣到九瓣不等的淡紫色花朵,象徵『無論什麼階級都可以來練習』
因此,野牡丹樓非常大,整體由兩棟長方體建築組成「八」字形,校舍就像一張側躺的龍嘴,咬住一顆十四米高的珠玉;圓形的中樓由白鐵框架搭建,烏黑的玻璃帷幕晶亮反光,讓外觀看起來像是一顆暗紫色的巨大隕石。
「伊玟他們究竟在幾樓,一點回應也不給……」
遠遠看,野牡丹棟的面積超級無敵大,一間一間自由練習室找要花非常多時間,落葉緊緊盯著手機,可惜訊息就像藏起來的小強,越是盯著越不可能出現,很快,落葉的注意力就被叫賣聲拉走。
早早聽說過,有些學生會在野牡丹棟前的第二廣場擺攤,做二手交易,但見到實景還是第一次。其中不光有武器,小至裝飾、大到靜電附膜裝置、鉤繩槍等校內可租借的配備,時不時就有販賣。
「霍清學長好像說過,非委託中使用攻擊型裝備違反校規……」
「吼吼,還以為妳已經忘了我的存在呢。」
「哇!學長……你不要嚇人啦。」突如其來的氣聲低啞而磁性、害落葉的肩膀大大一顫。
「妳呆站在路中間一副『我跟媽媽走丟了,怎麼辦,好迷茫好迷茫,快來救我~』的表情,關心妳就不錯了,居然說我嚇人?」
「落葉哪有露出這種表情!」
「我都形容得這麼具體了,這部分肯定是真的吧,不然我模仿模仿。」
「……這麼久沒見,一上來就取笑落葉?」
「哎呀,我只想試著告訴妳我如何心善,怎麼變成取笑了呢?」
「哼,學長未來肯定交不到女朋友!」
「哈哈哈,放心吧,我打算賺到人生中第一個五百萬再結婚。然後、妹妹為什麼會到跳蚤市場?那把刀賣掉大概不值五千塊喔?」
「落葉才不會賣別人的東西,這一趟是來找人的。」
「喔、是那個妳喜歡到不能再喜歡、不抱著蹭蹭臉就沒動力做事情,跟妳的命一樣重要的金髮女孩?」
「才沒這麼喜歡!當然也沒有蹭!拜託你別聽她胡說八道……」
「哎呀,剩下那個妳同意啊。」
「咳咳,她去了哪個練習室?」
「剛才還在西邊的攤販晃來晃去的,不過……她好像在打探很有趣的事。」
「打聽?賽斯的事嗎?」
「不、是關於申請幫手。」
「幫手?那是什麼意思?」
「就好比上次委託時,妳花錢請我來當打手,為了躲避學生會耳目,就用幫手來稱呼。」
「伊玟在找打手?為什麼……啊!難道她打算直接衝進華坎爾的領地?」
「雖然不知道妳們之間的恩怨,但正常情況,除非同為領主勢力,沒人敢對抗領主勢力的。」
「是嗎?好像也對,那伊玟肯定是在找收錢陷害賽斯的人。」
「原來如此,那她是浪費時間了。」
霍清掐了掐下巴,散漫的前行數步,時不時撇頭看回來,似乎是希望落葉跟上。
野牡丹棟一樓,出入口附近還算整潔,但一來到練習室前,就能看見鏽漬斑斑的油壓鐵門,室內更不用說,天花板和燈座陳舊脫漆,角落零散著空罐垃圾,無論是牆墊還是地墊都已經退色起屑。
其中,數個使用中的擂臺上兵器對撞、步伐交錯,臺下,一小團一小團的鬥技生學長姐聊天的聊天,玩手機掌機的比比皆是,光景有些違和。
落葉傻傻望著和班練習室截然不同的風景,突然有些理解瑪茵的意思,這些人的確像披著鬥技生制服的小混混。
「似乎來晚了一步。」
霍清看著一個方向,輕浮的笑容收斂,落葉順著看過去,那邊的擂臺包圍在人群之中,歡呼聲不斷。
「怎麼樣、快打完了嗎?誰要贏了?」
「不、上了擂臺的那一刻起,就不存在打贏的瞬間。」
「什麼呀,一場鬥技賽贏就是贏、輸就是輸,又沒有中間的選項。」
「所以不是『一場鬥賽』。」
不能理解的歪頭,兩人緩慢靠近人群聚集的擂臺,很快,劣質音響發出的激昂播報聲蓋過嘈雜。
「喔哈!海倫娜選手,連續的六場戰鬥並沒有削弱她嗎!依舊勢如破竹的進攻!她能夠用這股氣勢一舉擊敗競技場的王者嗎!」
「……連續六場?」
「妳沒聽錯,在第一自由練習室聚集的人,大多已經放棄鬥技、轉而參與外面的地下格鬥,妳可以把這裡當成小格鬥場。」
「地下格鬥……為什麼會有這種人存在?這裡是學校吧!」
「沒什麼好擔心的,這裡頂多算是遊樂場,最多就受點傷罷了。」
「落葉是問,為什麼學校會默許它存在!」
「百年的果樹就不會長出爛蘋果嗎?劍薔薇再怎麼出名,也只是『學校』,行為是取決於學生自己,只要別出太大的醜,學校大多不會管。」
「但是──」
「進行地下格鬥,獲得利益的不只是這些學生,我就說到這吧。」
「……霍清學長,給落葉騎。」
「哎呀,真愛撒嬌。」
霍清裂嘴咯咯淺笑,二話不說的蹲下來,讓落葉一跳坐上肩膀。
「哼!」染成一頭金屬紅髮、身材精壯的青年振臂一揮,粗鐵球錘高速拋甩、糊成一坨細長的黑影,海倫娜見狀表情不變,輕鬆扭過身,像是預知了未來似完美閃躲,同時挑手翻刃、從死角斬劃一道淨水的弧鉤。
「哈哈!不錯!」
克烈德大喝一聲,滿身肌肉的身體柔軟折腰、一個踩踏換位避開迅斬,伸出手扯向海倫娜搖曳的長馬尾,然而,那柔順的黑髮像是幼鰻一樣,咕嚕一聲滑開,此刻、海倫娜旋腰鉤步、如同渦流般加速迴身,畫臂橫劈一刀、犀利的藍芒迅如流瀑,剎那間抵達克烈德的右胸膛。
「學姐贏了!」
「難說。」
霍輕話音剛落,就見克烈德獰笑一聲、膝蓋如釘槍頂踢,反而是海倫娜彈手上翻、失衡摔跌、她勉強用背部頂向擂臺網線,受反推之力跳步拉開距離,乾嘔咳出一口鮮血。
「哈哈!幹得好啊克烈德!」「可惜啊,我好想看她被抓住馬尾、痛到喊爸媽的樣子!」
「那是……推肩頂撞?」
與海倫娜對戰的那人,看到她抽刀的那一刻,就像自然反應一樣夾臂開腿,以為是抓取馬尾的手下壓,全身的蠻勁凝聚肩頭、一口氣注入海倫娜的胸口。
「他家是經營武館的,底子可不膚淺。」
「哈哈!王者又再一次打敗了挑戰者,迎來不敗的稱號!」
隨著播報的偏頗發言,他大張雙臂,對半跪的女劍士吐出穿環的舌頭,這時候,海倫娜大力的吐了口氣,輕快的站起來,不知為何開始解開衣扣。
周圍一陣低賤的邪笑聲之中,海倫娜伸手扯開背後的魔鬼氈,下拉將半壞的貼身馬甲摔在地上,「砰!」的一聲,就好像把裝有碎陶片的袋子丟掉似的。
「喔、簡式防襲服?」
「本來還覺得奶奶很囉唆,沒想到還真的派上用場。」
「喂喂、那東西是代替內衣在穿的吧?」
「是啊,現在我就是常常說的那種『真空』狀態,伸手就能摸到真品喔。」
「哈哈!簡直是福利大放送!」
克烈德振奮的猛踏飛奔,撲向襯衫開出一條中縫的海倫娜,她卻是冷冷的挑起嘴角、輕拍衣襬,露出大面積的勻稱腹肌及差點滾出半吋的酥胸,克烈德眼神飄移的瞬間、俐落手刀抽劈,失衡的克烈德側滾收勢,哈哈笑著又衝上前。
「居、居然用這種賤招……?」
以前的學姐是絕對不幹這種事的。落葉邊想邊皺起眉頭。
「場子好像很熱鬧耶,嘿咻。」
「不準起來跳也不準看!」
「哈哈哈,真沒勁。」
「……但是參加這個,學姐跟伊玟能拿到什麼好處?」
「也許想要情報吧,克烈德比起情報費,更喜歡用賭局來大賺幾筆,等到對手體力消耗殆盡的時候上場收割。」
「原來是對手先用賤招嗎……嗯、看樣子沒起效果,學姐壓制住他了。」
「嘛、無論如何,最後大概是克烈德會贏吧。」
「你說他在隱藏實力?」
自從拔下防襲衣,海倫娜的速度幾乎翻了一倍,急流般止轉不定的身法搭配舞刀,在克烈德身上留下道道血痕。一個半月前那股逞強跟壓抑已經煙消雲散,一心只有求勝的決絕,和對上利嘉的她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不怎麼像,學姐贏只是時間上的問題。」
落葉不甘心的鼓起臉頰,不用想也知道,她很在意海倫娜在對練時放水一事。
「跟實力無關,克烈德的手下不會讓她贏,妳仔細看臺下,有沒有反光的槍口。」
「……!不只一個。」
「而且開槍之後,他們會交叉掩護,根本抓不到槍手。」
「那是作弊吧!誰會賭啊!」
「這邊的人當然不下這把,只有暗樁會拉賠率來騙新來的,嘛、只要拿起手機,也許有機會拍下開槍的瞬間──妳在幹嘛?」
注意到乘坐在肩上的她改變重心,霍清立刻收起輕浮的表情,試著轉頭查看背後,可惜生理的限制,他不可能看到落葉舉手過頭、後拉臂膀作勢投擲的模樣。
聽好了,槍手扣板機要避開海倫娜的注意,才能確保百分之百命中,這一槍的時機必須選在訂定勝負的那一刀。
「剩下的問題是誰會開槍。」
這簡單,克烈德必定會同時出手,假裝是他的攻擊打中海倫娜,重點是──他們都是右撇子。
「落葉的……左手邊!」
刀背滑擋指虎,尖銳的磨鐵音迴盪在空氣中,相較於施力過重而重心偏轉的克烈德,海倫娜用壓腿盤腰化解力道,前跨半個身位貼上。
克烈德將海倫娜的動作盡收眼底,當機立斷的側墊一步、收斂上身拉回左手,步伐輪轉一拳砸出,宛如弩箭瞬發、一口氣貫穿海倫娜的胸膛。
「!?」
殘影爆裂、克烈德一下察覺,海倫娜是假墊一步,刻意讓自己身陷危險來誘導自己,確認拳頭轟鳴的剎那再蹬跳輕躍、迅敏的推動身體後仰閃身。
「就是現在!」
落葉好似投手般的揮甩臂膀,畫出漂亮的橢圓,從虛無中拔出細身的長刃鏽刀,如標槍般飛擲,彷彿雲間打下的閃雷、一聲空爆扎穿擂臺地板,幾乎是同時、刀身「砰!」的爆出靜電花,從擂臺外射擊的子彈側轉打中看戲的學生。
「嘶──」另一方面,滯空半米的海倫娜提抱左手、輕輕扶握刀柄末端,在吐氣的瞬間渦卷刀刃,高速的振臂讓斬劃看似一道水藍光。
沒有支點,又未開封刀刃照理來說不成痛擊,就在刃眼命中喉頭的前一刻,海倫娜的腳尖恰巧落地,點趾踢地的吋勁一舉強化砍擊力道,克烈德像是被車撞飛,伴隨「碰!」的巨震,仰倒著翻出場外。
「……呼、別發呆了裁判,快宣判結果。」
『這、這這這場不算,有外干!』
「抗議~抗議~完全沒干擾到選手,蠢蛋才會這樣判!」伊玟不知道哪裡買的行動式麥克風,充滿雜音的擴音直接壓過主持人。
『挑戰者請安靜!這邊是我們的主場!』
「主辦方本來就得確保公平公開!請先抓到開槍干擾的再來談主場!」
『小學妹!沒有證據講話再大聲都沒用啦。』
主持人剛大聲嚷嚷完,馬上就有一個女學生被丟上臺,霍清接著翻上擂臺,一腳踩踏她緊抱著槍桿的手,逼得她不得不拋開木柄步槍。
「我幫妳抓來了,槍口還是熱的,不用感謝我。」
『霍、霍清學長,不要汙衊人啊,那也有可能是她抱著才發熱的!』
「那這個橡膠彈又怎麼說?」
落葉從另一側翻上來,把子彈丟都在擂臺上,凹陷的地方還沾了點鐵鏽。
『這是……喂霍清!說好這裡是三不管地帶的吧,你這樣太不上道了。』廣播突然被搶走,換成一個兇巴巴的女聲。
「打架打輸、伎倆被看穿,連證據都拿上了檯面,視而不見跟包庇之間有一段很大的落差喔。」
『哼,利亞養的小蟲倒是很會吵啊!』
「隨便妳怎麼叫,不過呢,我無論如何都會袒護可愛的後輩們,有意見就拿起武器呀,伊索圖。」
『……嘖,克烈德!你他媽還要睡多久!』
「聽到了啦,真是囉嗦。」
臺下躺大字形的克烈德「咻」的坐起,抓抓染成赤紅的短髮,邊打哈欠邊爬上臺。
「嘿白化蟲,你想幫那邊的兩個妹子對嗎?就是說利亞想要開戰啊!」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喂喂,連她們要幹嘛都不知道就插手?妹子們可是想操翻華坎爾的勢力啊!」
「伊玟,他在說什麼啊?」
「咦~要在一堆兇神惡煞的眼下說嗎?感覺會被扒光好可怕呦呦呦~」
「哼……不如換去個中立一點的地方,如何?」
決定好會合地,女生們決定先去沖個澡,再去甜心老師那邊擦了點藥,大約過了一個小時,三人才到學校餐廳,接近五點的客座沒什麼人,不過卻有幾個學生在來回搬運裝食物的盤子,剛才開槍的女子也在其中。
「看來有一頓好料吃了。」
「真的嗎!太棒了學姐,都是妳的功勞耶!」
「跟那種混混吃飯誰會開心啊(咕嚕嚕~)。」
伊玟跟落葉的視線刺過來,海倫娜只能尷尬的咳兩聲,繼續說:
「……但他看來很有誠意的樣子,真沒辦法。」
…………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