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鬼王擊墜篇（02）
「大姐姐、妳不玩嗎？」
小孩子純真的眼神穿過落葉、盯著為其墊臀的鞦韆板。
「啊抱歉抱歉、你坐吧。」
拖著行李箱，落葉決定轉換陣地到長椅上，不過已經有先客的樣子，五位青少年佔據了兩邊椅子，各個用雙手抱著手機玩，邊激烈的溝通著。
「嗯……還有哪裡可以坐呢？」
「吼！又LAG了！爛網路！」
「就叫你早點換回無花電信啦，就你一個人每次都打不到團戰！」
「又輸了啦！都是這個垃圾電信的錯、我今天回去就跟媽媽說！哼……」
「請等一下。」
「啊？幹嘛啦大姐姐，我們很忙。」
「不要換掉電信，否則會回到一家獨大的時代。」
「什麼啦，完全聽不懂。」
「嗯……不然這樣，落葉把網路借你，是最順最順的無花電信極速方案。」
「哇、5G滿格！真的可以嗎？」
「但是你得仔細聽話。」
「好啦……那妳要講快一點喔。」
「你的遊戲會延遲並不是訊號不好、而是設定好的。」
「咦？」
「你家的網路……有事沒事延遲從半秒到兩秒不等，有時候斷線，可是想打電話過去詢問就會自己好，沒錯吧。」
「為什麼姐姐會知道？啊、妳也是使用者嗎？」
「落葉……算是設備組吧，總之，所有發信訊號的基地臺，裡頭都有一片特製的晶片，她會區分接收端……區分你們手機的電信廠商，對無花電信之外的網路，造成時不時的延遲。」
「幹嘛要這麼做啊？太麻煩了吧！」
「怎麼可能啊，亂動設備會被警察抓耶。」
「不會被抓，因為這個國家所有的網路鋪線和基地設備，包含設計晶片的都是無花電信的工程師。」
「喔～那就是說，無花電信在陷害對手嗎？」
「誰叫其他電信要用別人的設備，活該啦。」
「不是那個問題，當初負責鋪設網路線網的，就是無花家。所有隱、表線路圖自然也在他們手中，如果要拉新線，除了花費大筆鉅款之外，還會影響市容，第二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關鍵的晶片技術都在無花手中，要自制設備也沒辦法。」
「什麼嘛，那根本就是待宰羔羊呀，果然還是換回無花電信吧。」
「千萬不可以。」
「為什麼啊！我想要順順的打遊戲啦！」
「如果大家都轉回無花電信，其他小電信就會消亡，到時候他們想怎麼監控管控使用者都可以！」
「太誇張了啦大姐姐，又不是演電影。」
「就是說啊，雖然很謝謝妳告訴我們新知識，但在回家之前，我們還想再打一場！」
「……好，密碼是──」
「連上了，謝謝姐姐。」
「那個，大姐姐，我也可以用嗎？」
「當然，手機就放這裡，用完放著就好，落葉等等再回來。」
「姐姐要離開喔？」
「嗯！想回學校復健一下身手、拜拜。」
小孩們看著落葉的背影，交頭接語了起來：
「……好奇怪的姐姐。」「吶。」「但很可愛耶。」
「說起來，她的手機在這裡耶，有沒有不可見人的照片呢～」「白癡，現在都嘛指紋解鎖啦、還有，別做翻人手機這麼噁心的事好不好。」「吶～」
「你們也一起偷聞過蒂蒂的運動衫好不好。」
「『……』」
「還是專心打遊戲啦。」「吶～」
好不容易拖著行李上坡，卻在過校門的同時被警衛攔下，即使從行李翻出刻有無瓣花紋飾的帽子，依然沒有得到許可，直到落葉開始解釦子換衣服，警衛終於發現趕走她的最好方式，就是幫她提行李下去。
「嗯……」閒晃之中也花了一個小時，落葉又回到公園，入夜的暗色抵不過公園內架設的立桿路燈，雖然明亮卻了無人煙，方才熱鬧的長椅邊也不見半個人。
「啊咧？」手機不見了，看來那些孩子已經離開一段時間，這之後有人看到撿走了。
「隨便吧……嘿咻。」
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落葉在長椅上合膝而坐，疲倦的閉上眼睛。
時不時有人車經過的雜響，不過公園內基本上是安靜的。乾燥涼風帶著樹葉的氣味，窸窸窣窣的蟲歌有枝葉搖曳來伴奏，落葉發現自己比想像的還要沉浸其中。
更加不想回到只有自己一個人的飯店。
一個人、被關著。
「沙唰、沙唰。」零碎的腳步聲刻意放輕，卻在寧靜之中無比響亮，雖然向這邊靠近，不過那外行人的步伐，不太可能是認識的人，所以落葉沒打算搭理。
可是，他停在落葉面前好一會，實在很令人分心，本來想說點什麼，手腕卻瞬間被扯了一下，行李箱的觸感消失了，取而代之是滾輪挖地和急促的奔跑聲。
裝衣物的小行李箱都有人搶？疑惑歸疑惑，那裡面可是放著落葉最喜歡的兇神兔拖鞋，嘆了一口氣，落葉跳下長椅的同時縮曲雙腿、輕踏腳尖飛身衝刺。
「喔哇啊啊啊啊！」不過在落葉追上之前，他就自己跌倒了……不對，他鉤腿前摔的模樣，大概是被絆倒的。
就像是在應證落葉的想法，暗夜之中有條反光的細線、像收桿一樣快速拉回，順著看過去，隱藏在公園入口邊的圍欄後面，有個高挑的女性身影。
「啊啦啦？被發現了呀，別在意，我只是碰巧路過的美人媽媽而已！」
「呃、嗯……？」
就在落葉不知道該怎麼回應的時候，竊賊連滾帶爬的逃走了，當然、落葉一點也不在意。
自稱是美人媽媽的女性拾起行李箱，很快來到落葉面前，輕巧得像是一隻松鼠似的。
「那個、總之很謝謝您。」
鞠躬起身、落葉總算能正眼瞧見她的面容，奶油白金的長髮梳成直順的側馬辮，從右肩輕盈滑落至豐滿的胸峰，長腿、翹臀還有身長的水蛇腰，素色T恤和牛仔窄褲包不住風姿綽約的好身材。
「不用道謝啦，話說回來，妳怎麼一個人待在公園？跟父母吵架了嗎？」
她皺起像金娟一樣柔美的眉毛，炯炯有神的鮮血紅瞳充滿著擔心，那困惑的面容也猶如精雕蠟像一樣美麗。
什麼美人媽媽，就算說自己是超級模特兒也不會有人懷疑吧。
不過……總覺得她的神韻，有點像伊玟。
「妳還好嗎？」
「啊、您說這些行李嗎，不是的，該怎麼說，姑且是定了一間飯店，但落葉不想去。」
「那是為什麼呢？」
「……（臉紅）」
「啊啦啦？難以啟齒的下榻處、離家出走……！！千萬不可以做那種事，要好好珍惜自己的身體！」
「喔……？」
「如果沒有地方睡覺，就來我家吧。」
「咦？怎麼可以、這樣太麻煩您了。」
「放心，媽媽會保護好妳的，就在附近而已！」
「等、咦咦？！」
莫名其妙的，落葉被拖到路程十分鐘外的美式山莊區，柵門和圍籬皆是用垂直鋼條平行排開，設計相當密集，加上那放任生長的綠藤植被，就更難看清楚內部。
穿過管理室，一旁就是電動車停靠站，一臺臺骨架車分成雙人、四人坐，外觀看似簡陋，作為車的功能倒是一應具全。美人媽媽自然而然坐上最靠邊的一臺雙人車，讓落葉坐在側坐。
「好安靜的車。」
「是吧是吧，電動車的動力是電池，雖然速度慢了一點，但不會晃也沒有廢氣喔。」
「住這個社區的人，都用買了同樣的車嗎？」
「啊啦？這些是社區的公用車呀，在社區內遊走、或是開去附近買菜都可以。」
「咦～好方便！」
探頭感受沿路的風，落葉欣賞四周的房景，一棟棟簡單雅致的透天洋房，單看架構都差不多，外觀塗裝是大不相同；有多色磚拼成的圖騰，與花卉融為一體的田園漆色，一眼就能感受出居住者的個性。
其中有一排粉彩塗裝的洋房，屋主們像是說好的，用七種亮美的淺粉色、畫出一條繽紛的彩虹流瀑，落葉不禁發出了長長的讚嘆。
「華特納家族的彩虹連屋，我也是每次經過心情都很好呢。」
「是您認識的朋友嗎？」
「這個山莊只有一家便利商店，其他東西都要出門買，比如說、晚餐剛煮好、燈泡卻突然壞掉，又沒有備用的時候，還是去借一顆比較快，一來一往很快就熟了。」
「咦～落葉也住在小房舍，可是跟鄰居都不熟。」
「啊啦啦，小房舍的住戶，大多都還處在最忙碌的時期吧，單身上班族、學生之類的，交流少很正常呀。」
「好像是耶？」
「然後呀，像我這樣閒來無事的美人媽媽、老爺爺老奶奶，出門一趟會順道替左鄰右舍帶些蔬菜、肉品、或是些冷凍糧食，久而久之就會像那樣。」
美人媽媽指著一處人家，草皮庭院前的郵箱旁插著一根標牌，寫著「各式肉品代購，可洽詢可填單。」
「咦～您知道的真清楚，是住在這裡很久了嗎？」
「這也是一點，另外，我以前做過很多工作，其中也包括住戶分析嘍。」
「分析……用得到那個嗎？」
落葉微微前傾身體、食指對準她握住方向盤的左手腕，袖口內能隱約能看到一個金屬機關盒，從手腕冒出一個針頭。
「『很多工作』當然也包括危險的呀，解救人質拯救總統之類的……啊、咳咳，還沒跟妳自我介紹過，我是如雪，現在只是個已婚家庭主婦，妳呢？」
「落葉、劍薔薇學園一年級。」
「妳也是劍薔薇的學生呀，真巧，我兒子也是一年級生。」
「那落葉說不定認識，他叫什麼名字？」
「寶貝！」
「咦？那是名字嗎？」
「不知道耶，名字不是我取的就沒記了……不過我都叫他寶貝、或是小心肝喔～」
「是、是喔。」
「到了，就是那間，嘿。」
車都還沒完全停下來，如雪便拔過鑰匙跳下車，落葉見狀，模仿她的動作踢腿一躍，落地瞬間的慣性用力一扯，落葉只能像踩高蹺一樣亂跳、雙手當成船槳胡亂劃動，最後是整張臉埋進如雪胸前的安全氣囊，才腿軟的停下來。
「啊啦啦，抱歉呀，做了個危險的示範。」
「咕哈！好好聞的味道……」
「我開個門喔，稍等等～」
喘了口氣，落葉的眼光不知不覺移到洋房外觀，這間房子……沒有上漆、沒有裝飾、連門牌都是空白的，就像一棟全新未出租的空屋。
「來、請進吧。」
「如雪小姐，您沒有喜歡的顏色嗎？」
「嗯？喔、妳說外裝嗎，我是有很多想法，比如說貼水晶啦、畫幾個可愛的寒梅……不過我們決定低調一點。」
雖然很困惑，但如雪小姐的表情似乎不想多說，落葉只好默默的跟著她。
「好了～歡迎來到我的舒適圈，兩個大男生都還沒回來，要不要去洗個澡？」
「可以嗎？」
「當然可以啊，妳不會想頂著一身消毒水味睡覺吧。」
「咦？嗅嗅、嗅。」落葉像搜查犬一樣低頭狂聞，沒聞到怪味。
「好啦～快去快去。」
如雪慈祥的微笑著，輕推落葉的肩膀，上玄關後立刻右轉來到更衣室，廣闊的方間因為塞滿衣櫃架子而顯得狹小，還能聽到洗衣機馬達轟隆的運轉著。
「水溫怎樣的比較好？」
三步併兩步奔進浴室的如雪打開水龍頭，邊溫柔詢問著。
「是、熱一點好。」
「OK～這罐是沐浴乳、這罐是洗髮、旁邊是潤髮，衣服就丟洗手槽旁邊的籃子，那我去煮晚餐嘍～」
「等──如雪小姐，連衣服都要幫忙洗嗎……」
落葉戰戰兢兢的探頭進浴室，嘩啦嘩啦流淌的熱水冒出乳白色蒸氣，飄散到鼻腔時又帶了點雪松的清雅，感受到這股溫度的瞬間，落葉全身上下的細胞都渴求溫水和泡泡的滋潤。
「啊咧……？」注意到的時候，衣服已經拿在手上了，落葉的警戒心提起半秒、就立刻沉下去，身為女孩子的本能已經提起腿，踩趾踏上磨砂質感的白磚上。
防滑磚面沾了水，反而有種清水湖的潔淨感，四壁牆面的拋光英磚上燒有灰黑的墨紋，就像將墨滴點入水面，逐漸漫開化做漆黑的雲彩，和霧氣一起溫柔的包圍浴室。
手指拂過身體，確認每一處都沾上白白綿綿的泡沫，落葉接著轉動水閥，散花的熱水順著髮梢川流而下，抹去泡沫的肌膚映畫著柔滑的雪白，落葉等不及跨腿入浴、肩膀一舉沒入水面下。
「呼喵……」
幸福得連身在別人家都完全忘記，進入融化鼻涕蟲模式，通常只有落櫻的摸摸頭能讓她進入這個狀態，不過今天是久違四天的熱水澡，融化也是無可厚非，但是──
「媽咪？妳在泡澡了吧，我稍微沖一下喔。」
融化鼻涕蟲模式顧名思義，就是變成一個廢人，就算現在有一隻鳥在她頭上築巢，直到小鳥孵出來她都不會知道，理所當然，外頭的聲音是半個字也沒聽見。
「沒回答我就進去嘍，話說……妳什麼時候有這條粉紅點點的內衣褲？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
「咕嚕咕嚕（吐泡泡）～」
推開浴門，男性瞥了一眼，霧氣中只能勉強看見浴帽子，他沒有多想，打開水閥拿蓮蓬頭沖身體。
「嗯～嗯、哈！」
「別發出怪聲啦。」
落葉交合十指、深深拉高手臂舒展，這邊只要瞥一眼、立刻就能察覺她並非如雪，但男性只顧著抹開亂翹黑髮上的泡泡。
浴室內只剩下摩擦皮膚的細碎滑音，還有就是落葉彈拍長腿、攪動溫浴的聲音。
「呼……」唰啦唰啦敷上泡泡面膜，男性像老人一樣手肘稱腿、低下頭大大嘆了口充滿疲勞的氣息。
「衣服幫妳拿過來嘍～這件粉紅泡泡的睡衣對吧？」
「什麼粉──」
「還有兇神兔的拖鞋！」
「哼哼、當然也拿來了！那隻眼神很厭世的兔子真可愛。」
「嗯！」
「……糟糕。」糟糕糟糕糟糕，在旁邊泡澡的人不是媽咪！絕對會被當成變態！男性整個身體完全固化，腦中有個聲音不斷安撫著「對方到現在都奇蹟似的沒察覺，說不定能混到離開」但心底卻是有種馬上就會暴露的急促感，要動還是不動，一時間，男性心中天人交戰。
「那漢堡排就幫妳加番茄醬嘍，等會見～」
總算藏到囉嗦的母親走開，男性停止了呼吸，仔細聽澡缸那傳來的聲音，沒動靜，很好，再來只要沖掉身上的泡沫……不，風險太大了嗎？直接走出去用毛巾擦一擦比較保險。
大概是得出了結論，男性極度小心的半蹲著，躡手躡腳、像是小偷一樣推遲移動，但是他忘記了，滿是皂泡的地面相當滑。
「唔喔哇！」
「什麼？」
聽到好似求救的聲音，落葉立刻跳起來，漂亮的藍眼珠堅定地尋找來源，可是眼裡卻是向後跌坐，一絲不掛的賽斯，雖然全身連頭都是泡泡、臉上也沾著細沫，但那道湛藍色的目光沉著而俊逸，風采舉世獨一無二，絕不可能認錯。
……所以，落葉現在眼珠上上下下咕嚕打轉，腦袋過熱，搞不懂情況是怎麼一回事。
「落葉，妳先冷靜點聽我說，慢慢把身體泡進水裡，千萬、千萬別激動。」
身體……泡進水裡？賽斯的一席話，讓落葉低頭看了一眼，現在的自己和剛出生的嬰兒沒有任何區別。
很合理，不會因為賽斯突然出現，就改變泡澡到一半的事實。
「呀啊啊啊啊啊！變態啊啊啊啊！」
一頭焰紅色狼鬚長髮的地鼠用力往浴缸裡鑽，揚起巨幅水花，「啪嘩啦啦啦──」的清洗了整間浴室，其中也包括賽斯身上泡沫。
「咳咳、咳！」
探出一對極其警戒的眼睛，落葉渾身散發著冷澈的殺氣，瞪向賽斯的瞬間，她突然又啞火了，視線緊盯賽斯的雙腿中間掛著小象的鼻子跟耳朵。
「咳、真的真的非常抱歉！我以為是媽咪──媽媽在泡澡，因為那會花上好一陣子，所以我就進來沖個澡……」
他用雙手蒙著眼睛，語速飛快的解釋了一番，落葉絲毫沒理會，盯著象鼻隨著身體左搖右擺。
「我就先出去了……」
「那條鼻子。」
「嗯？」
「兩腿之間搖來搖去的那個，就是小o雞？」
「…………唔！？」
…………
……待續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