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鬼王擊墜篇（08）
「幹嘛啦奇塔，都有這麼茱諾這麼棒的女朋友了，還想釣學妹喔？」
「瑪茵，那個女人是薇多利亞的手下。」
在人群中間、高壯的青年擠弄粗厚的眉毛，高抬下巴、咬牙切齒的瞪著落葉，爆筋的雙臂抱在胸口，魁武到黑襯衫快撐破的胸肌很顯眼。
「你在胡說啥啊？」
「不信妳問她看看，昨天是誰襲擊了我跟茱諾啊？」
「是落葉。」當機立斷，落葉向前跨一步，沒有半點猶豫地回答。
「喔？很誠實嘛，省了我拿出證據的卡路里。」
「但有一點說錯了，落葉只負責跟你打，不是薇多利亞的部下。」
而且最後也沒出手。後面這句落葉沒說出口，畢竟做就是做了，落葉不打算狡辯。
「管妳是不是！妳嚇到茱諾了，還以為能離開這裡嗎！」
然而，落葉並不如同奇塔想像的受驚嚇，反倒是左顧右盼了起來。
「妳看什麼？」
「安潔莉可學姐似乎不在。」
「廢話，我們的領主沒必要浪費卡路里來見妳這種敗類。」
「奇塔！你有什麼資格代替可兒說話！」
「瑪茵，妳再不滾開，我連妳一起揍。」
「你最好想清楚，要不要跟我這麼說話。」
瑪茵額頭爆出好幾條青筋，一踏重步眼看就要衝上去，但落葉卻攔手擋下了她。
「你想揍、想罵，還是怎樣都無所謂，請轉告安潔莉可學姐，落葉有重要的事──」
「喂……在說這些之前，先對妳做過的事道歉如何？還是說妳的父母也不懂禮貌？」
「學長看起來，想要的不是口頭道歉。」
「哼！自做聰明，給我聽好，只要挨我十拳，嚇到茱諾和襲擊我的事就不跟妳計較。」
「好，那學長你會替落葉轉告吧。」
「啊啊，當然會，就說偉大的雪爾斯特二世，作弊還要派女人來求情，吶？」
『虧我還跟他討教過那麼多次，原來是靠光魔法。』『呵，依賴那種東西拿到七瓣花，真是不知羞恥。』
「別太過份了……！你們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瑪茵，妳什麼時候變成妖槍那邊的人了，閃一邊去看好，這女人露出獠牙的模樣！」
保持沉默的落葉微微低著頭，直到喧鬧停止之前都沒有任何反應。當然，這並不符合奇塔的期待，他咬牙切齒的咋舌，飛快伸手掐住落葉的頭頂──
「啪！」他沒料到的是，看似陷入陰鬱的女孩從死角反揮一掌，細弱的左手眨眼間彈開了奇塔的壯臂。
「賽斯用光魔法？對你？落葉該笑比較好嗎？」
「啊？」
「連自己的弱小都無法正視，只敢聚在一處，說自己打不過的人都靠作弊……這就是所謂的領地嗎？」
圍觀之人聽到落葉說話，有幾個別過了目光，但更多的是滿臉不屑，也有些人直接哼笑一聲，繼續出言譏諷，然而在這之中，沒人料到奇塔是真的動怒了。
「弱小的妳這女人！」
奇塔雄吼一聲、蹬腿短跳，如同砲彈一樣厚重的拳頭轟出破空低鳴，且聽「砰！」的一聲，肌臂肉拳直接灌打落葉的臉頰，事發突然，瑪茵阻止的手才伸不及一半，落葉已經踉蹌著退了好幾步。
「葉葉！？你瘋了嗎？」
「我可是有手下留情。」
「呸。」
一口吐出鮮血和牙齒，落葉不但沒有卻步，反而還輕快步回原位。
「哼、裝模作樣！」
也許是考慮到落葉那又細又嫩的頸喉，奇塔的轉而瞄準腹部招呼，但卻卸下了客氣，彷彿搗毀水泥牆的鐵球，不斷轟出強而有力的連打。
「砰、砰砰砰、砰！」猶如沙包爆裂的震音一次次在耳膜留下烙痛，更何況是用肉身承受，瑪茵不忍心的瞇起眼，看笑話的圍觀群眾都有些表情凝固，因為他下手實在太重了。
不過也正因如此，全場僅有奇塔注意到，落葉第一擊命中的當下退了兩步，緊接著連吃兩記足以讓鐵板凹陷的重拳，卻只緩緩踏退一步，然後──
接連不斷的毆打空有可怕的聲音，卻推不動落葉半步，使力驅動的臂膀好像打在吊掛豬肉上，但活生生瞪來的雙眼又不斷告訴奇塔「他揍的是人」跟自己女友一樣，是身輕體柔的少女，甚至對方還比自己小兩歲。
和那對猶如冰冷如藍寶石瞳孔深深對視，奇塔的腦中瞬間閃過一絲恐懼，讓他的拳頭轉而灌打正臉，碾碎鼻骨發出的『啪嚓』一響。
做得太過火了，不用細想也能察覺，奇塔有些不知所措的停滯，可下一秒，落葉兩指一掐一扭、隨意矯正鼻翼，哼氣噴出血塊，然後她重踩一步，用腦袋頂著拳頭。
「妳、妳這傢伙……」
「怎麼了？還差一拳不是嗎？」
「好啊、我就如妳所願！」
奇塔氣得滿臉通紅，握緊五指後跳墊步，就要全力使出鉤拳──
「（拍動翅膀）」
這一刻，一隻金羽翅的胖蛾飛過兩人之間，兩對目光跟著牠一同慢速橫飄；奇塔很快反應過來，驚慌的收起手，金羽蛾掠過落葉鼻頭，振翅飛到一根如蔥玉般完美的指節上。
女性白到病態的肌膚吹彈可破，白葡萄色的金質長髮如綢緞般亮麗，柔順的金絲向兩側梳開，白襯衫和洋紅披肩的制服穿在她身上，就好像貴族的華麗正裝。
特別的是，她的額頭有個花形燈籠的圓環紋章，以白金細鍊掛做頭環，一張絕塵的容顏美到無可挑剔，闔眼挑眉的神情活像是童話走出來的妖精女王，飽富美麗和高貴的氣息。
「優，剛剛在房裡，我問了幾次『客人怎麼這麼慢』？」
她輕柔的說動紅唇，稍縱即逝音色孱弱到難以忽略，牽起她手心的男性高她半個頭，中性的容貌既俊俏又秀麗，黑色西裝又戴著純白手套，要是沒有頭頂上的鐵灰貝雷帽，也許會把他當成管家什麼的。
「三次，瓊娜大人。」
「我明明有三次能發現的機會，多麼不可饒恕的過失。」
「安潔莉可！這、這個女人聽從薇多利亞的命令、差點傷到了茱諾，所以我──」
奇塔飛快衝向安潔莉可面前，非常恭敬的單膝下跪，表情像是害怕懲罰的小狗，不過下一秒，安潔莉可雙手一挽，將壯碩的他擁抱在懷裡。
「無論發生什麼，都不可以動用私刑。」
「非常、對不起。」
「乖孩子，去做你該做的。」
她用指尖溫柔撫摸奇塔的後腦勺，奇塔身上那股凌厲也跟著消散無蹤。
他快速站起身，向落葉低頭，準備開口道歉的剎那，不料落葉一手抓住奇塔的領口，鉤動腳踝下拉他的膝後，使其摔跌在地磚上，冷淡的藍瞳與他平視。
「第十下。」
「我不可以……」
「昨天的事是落葉做錯了，不需要你留情！第十下！出拳！！」
「妳、妳冷靜一點，我可以做任何事挽回剛才的粗魯！」
「三、二、一！」
奇塔聽著倒數，百般驚恐的搖搖頭，直到數完的瞬間，落葉奮力甩頭，兩人的前額「咚！」一響對撞，劇烈的疼痛讓奇塔忍不住大叫。
「這下我們互不相欠了，現在，收回你對賽斯的污辱，否則，落葉會跟你死戰到底。」
冰一樣冷冽的瞳孔直直瞪著，裡頭不包含任何的感情，奇塔現在知道自己的恐懼來自何處了。
這女人是隻野獸。
「我、我收回，他對上我從來沒使用過光魔法，會說那些話都是因為忌妒，抱歉。」
「……」達到目的的同時，落葉立刻鬆手，搖搖晃晃的站好，隨即又疲弱的往後摔躺，瑪茵動作飛快，上前接落葉入懷。
「果然還是受傷了嘛。」
「還好。」
「哈哈哈、耍什麼帥啊。」
「嗚等等等別捏落葉的鼻子痛痛痛痛痛！」
「我也必須向妳致歉。」闔著眼瞼的安潔莉可抱著胸口，溫文儒雅的抬步靠近，攬手挽起落葉的手心，動作不似盲人的自然。
「為什麼要道歉？」
「昨天的襲擊事件，我略有耳聞，早該想到奇塔會心性浮躁。」
「（搖頭）這不是道歉的理由，再說，事情已經過去了。」
「呵呵，果然跟聽到的一樣勇敢耿直。」
「從……賽斯那裡聽來的？」
「不、是從我們共同的妹妹那邊。」
「……？」
「瑪茵、奇塔，麻煩你們知會大家，我不希望下次有人用『不認識』這種藉口攔下落葉。」
「好滴～」「是！」
「那麼落葉，我們坐下來談吧。」
「啊、好的。」
安潔莉可輕輕拉住落葉的手心，思考片刻，落葉問了一聲往哪走，舉步領導著學姐；幾乎是同時，她也優雅的提起足跟，其步調、速度完全沒落下。
「嗯……」來到觀眾館，眼前有好幾道門，落葉轉動眼球猶豫的下一秒，安潔莉可溫和搖了一下掌心，不可思議的，落葉好像能懂她想說什麼。
直走到底，推開實鐵框架的玻璃門，兩人用和緩的爬上紅磚階梯。與其說是落葉貼心放慢步伐，倒不如說是安潔莉可在配合落葉的善意，事實上，落葉正逐步變回原本的輕盈速踏，她也是一派輕鬆的同行，手沒感覺到託付的重量，她右手的枴杖也是持握著不用。
「習慣地形之後，連跑步都有辦法做到嗎？」
「可以的。」
「咦～好厲害。」
「換做是其他人，他們會問『妳其實看得到嗎？』」
「喔……落葉不這麼認為，用眼睛看地形的人，步伐不會像學姐這樣抬高，也不會使用手腕溝通。」
「觀察得很仔細，是習慣？」
「賽斯說過，觀察動作更容易對手的找到破綻，也許還能學到好用的身法。」
「一點也沒錯，他肯定是個很好的老師。」
「嗯！但是……他想當的大概不是一名教師。」
安潔莉可靜靜的揚起微笑，一手掏出鑰匙，打開名牌寫著「VIP室」的實心鐵門。
「歡迎回來，瓊娜、當然還有落葉小姐。」
「咦。」
這位西裝男性跟學姐站在一起嗎？說起來……什麼時候消失的，又是什麼時候上來的？落葉盯著恭敬點頭，雙手提壺倒茶的他困惑著。
「紅茶不合您的胃口嗎？」
「沒有沒有！只是在想……哪裡還有別的入口？」
「VIP室的話，只有我們方才行走的樓梯可以上來，優比較早出發，大概是我安慰奇塔的那一刻。」
「完全沒注意到……」
「請別在意，落葉小姐，趕緊就坐吧，您畢竟是帶傷之身。」
「好、好的！」
優那雙杏花眼及其魅人，落葉的心情瞬間高揚起來。
兩座真皮沙發和鑲銀邊的玻璃桌成一組，乾淨到反光的玻璃表面上放置著刻藤紋的銅製點心盒、以及一本書皮陳舊的點字書。
安潔莉可先帶著落葉到對面的沙發座，接著才繞經桌角、優雅慢行到放有書本的座位上。
「優，茶我來倒就好了，你看一下落葉的傷。」
「了解，那麼落葉小姐，雖然這個請求有些不齒，但可以請您稍微解開釦子嗎？」
優飛快壓下拖盤，放上桌卻沒任何一點聲響。然後、他輕快的坐到落葉身旁，刻意壓低的中性聲音，幾乎是貼在耳邊說話。
「啊……好的！」
難以拒絕。
「咦、不用全部解開的，淑女。」
「……！對不起！」優別過臉，落葉才轉動眼球向下，青蘋果色的內衣都露出來了，慌慌張張的扣起襯衫上半，臉頰一口氣燥紅。
「那麼，稍微失禮了。」
「嗚。」優用掌心輕壓整片都是瘀血的腹部，過敏的神經發出發癢難耐的絞痛，對落葉來說，這可比被打的劇痛還要難忍得多。
「嗯，所幸不到內出血的程度，但還是有些撕裂傷，瓊娜大人，可以用那個嗎？」
「當然。」
安潔莉可點點頭，從內口袋翻出一罐像是護手霜的東西，轉開瓶口，難聞的味道立刻撲鼻而來，那就像是傷後幾個月後拆下繃帶，混著肌肉組織腐朽和重生氣味。
「……那是。」
「請稍微忍耐一下。」
優傾倒罐子，優格狀白霜遲緩的滾動，好不容易來到邊緣，照理來說要不是掉下一大坨，就是卡住下不來，但神奇的是，坨狀的白霜突然像是變形蟲一樣裂擠出一小滴，滑落到落葉的肚子上。
那就像是信號一樣，霜凍物不規則的分裂、凝結，大小不一的露珠像是雨點般落下，又在落葉的肚子上黏合成一大片液蟲，優見狀壓下掌心，化圓抹開乳霜。
「好了，再來只要等它乾，就可以扣釦子了。」
優提起的自信俊逸笑容，但落葉已經沒心思去看，警戒的瞪著安潔莉可。
「……修復黏蟲。」
她放飛手指尖把玩的金蛾，優雅的啜了口紅茶，用隨時都會消失似的柔弱聲音開口：
「無花家收到的貨，應該是稀釋二十分之一的黏蟲，效果沒這個好。」
「妳究竟是誰！」
「瓊娜．安潔莉可．瑟琳芬德。但我想，妳希望聽到的並非這個。雖然很不想脫口，我還是說說另一個名字吧──潰目。」
「紅血……潰目，還真是惡劣的名字。」
「是，就像妳知道的，紅血族人必非完美之軀，族中長輩便以缺陷為名，亦代表著我一族畢生的追求……這些，妳應該已經知道了。」
落葉注視著說話的安潔莉可，片刻後才答覆道：
「記得紅血一族應該是人類，但妳看來是純種精靈……？」
「入紅血家門依賴的不是血緣，而是接近信仰的狂熱。」
「信仰？狂熱？是類似旁系景仰主脈一系這樣嗎？」
「可以這麼說，不過，這些基本情報，妳想了解應該很簡單。」
「這個，畢竟落連半個無花都不算，所以──」
「是有聽說妳被家族打壓，沒想到到這般地步。」
安潔莉可輕鈴柔弱的聲音好似有些不惜，接著提起茶杯小啜一口。
「嗯……安潔莉可學姐肯定是從離音口中聽來的？」
「不錯，我和離音自幼相識，就在開學前，她帶了很多桶風味爆米花、興高采烈的跑來宅邸，說妳要來劍薔薇上學。」
「爆米花……」
是收到合格信的那一天吧，把這件事告訴珀跟離音之後，不用五分鐘就開來一整排的轎車，當著義母的面接走落葉，當時義母像是抹了大便的表情歷歷在目。
然後，三人躲到了市郊的宅邸，在超大的草皮上和狗狗一起放風箏、接飛盤玩，晚上的BBQ大會結束後，躺在三人床上吃爆米花看恐怖電影，好像還被珀餵了點酒，導致記憶消失了一段時間，不過的確是剩下蠻多桶風味的，都由離音帶回去了。
另外……落葉跟安潔莉可聊著聊著，時不時還會聽到一件件小時候做過的蠢事，離音那笨蛋，只是聞聞酒氣而已，口風居然變的這麼鬆？
落葉邊在心裡埋怨著，越聽越害羞的抱起雙膝。
「啊啊，似乎說太多了，總之，離音希望妳有困難的時候，我可以提供幫助，我相信現在就是時候。」
「嗯，先謝過妳，安潔莉可學姐。」
「別這麼見外，妳如何稱呼剎希帝的當家，就如何稱呼我。」
「那就……瓊娜？」
「很好，那我也叫妳落葉吧，就像姐妹一樣。」
「嗯！請多指教！」
「說說看，妳究竟為了什麼困擾？」
邊說明自己的來意，落葉和新認識的乾姐度過了一段悠閒的午茶時光。
「回來了！」「喔、學妹！歡迎回來！」
心情特好的落葉推開道場大門，剛好處於休息中的劍道部員們立刻雀躍起來，一個個向她打招呼，也有拿零食過來的人，不過落葉以用過茶點為由婉拒了。
「呿、特意準備的說。」
「小子們，人家才剛忙完回來，別一直叨擾她。」
「『是！』」
「說起來，那個學姐人怎麼樣？」
「嗯！瓊娜人美又很優雅，個性還超級善良！學長知道嗎，因為她看不見，學校特別允許她戴象徵花瓣數的頭飾！像是花燈籠一樣的金飾跟她的漂亮金髮超級搭的！」
「其實我只是禮貌性一問，妳不用說這麼多。」
「噗、德瑞學長就是這樣才沒女生喜歡啦！」
「我不在意。」
「哼！（吐舌頭）話說學姐跟伊玟呢？」
「她們小待了一會又跑出去了，好像說要去自由練習室。」
「……糟糕！那裡很多小混混！」
「咦？現在是在討論學校內吧？為什麼提到小混混。」
劍道部員們面面相覷，讓落葉更是焦急的跳腳。
「總之她們兩個有危險！」
「真的假的？喂德瑞！海倫娜好像有危險耶？」
「有危險的是她的對手啦，好了各位，準備開始下一輪練習！」
「真是的，你不積極一點怎麼吸引她注意啊。」「對啊對啊，整天擺一張臭臉的，海倫娜真的會跟帥學弟跑掉喔。」
「吵死了！一個個非鬥技生去那邊也是自討苦吃好嗎，我能做的就是管好道場，讓妳們隨時能回來。」
「喔……好帥的臺詞，學長從哪學來的呀？」
「還不快去！混帳東西！」
「哇啊！？沒必要丟竹劍過來吧！」
…………
……待續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