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恩 不會
第 27 話：哪壺不開提哪壺
蔡婷蕓知道其他人大概跟她有相同的想法，認為其中必定有詐。也因此美軍才會採取最為嚴密的檢測措施，務求中國即使在通諜中暗藏病毒、惡意軟體、電子乃至於電磁訊號，都不可能造成傷害。但如果考慮更深一層的話，敵人必定也猜到我方會進行檢測及防範，所以會將惡意的機關藏得極深，不然就是藏在內容裡面，例如在條文間藏著陷阱；甚至更誇張一點，在當中植入針對潛意識的暗示訊息等等。
搖搖頭，蔡婷蕓知道海倫等人在這方面更加專業，必定已經想到這些可能性並且採取預防措施。在一個「任何人都可以因為任何事控告任何人」的國家，玩弄法律條文和文字遊戲的功夫，美國應該不比中國差。而要說陰謀詭計，中情局想必也是罕逢敵手。
唯一的變數是，她們並不知道父親蔡飛鳶的另一項計畫。
「萬一……」蔡婷蕓心中憂慮，深怕父親當年的舉動埋下了禍根，那麼敵人的手段恐怕會出乎海倫等人的意料之外。一念及此，她幾乎又要衝出房門、提醒海倫。
「但是……」在將手搭上艙門握把的時候，她又不禁遲疑：「倘若敵人已經掌握了父親的『遺產』，為何遲遲不動用？是在等待更好的時機嗎？那麼應該將事態升級，讓盟軍投入大部份主力，再一舉全殲。否則這個手段縱然威力驚人，一旦被盟軍警覺便難以再次奏效。難道…敵人尚未得到它，甚至還不知道它的存在？」
幾經考慮，她還是決定先進行分析，等證據更加充份或敵人的意圖更加明顯之後，再將這個訊息披露給其他人。畢竟此事關係重大而且牽連甚廣，極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猜忌，行事必須謹慎再謹慎。
但是留給她的時間十分緊迫，於是她打開筆電，抬起雙手在臉頰拍了拍，開始聚精會神地將最新的訊息一一輸入，並且開始運轉尋路者和模型推演。可惜筆電的效能畢竟無法和超級電腦相比，她只能心急如焚的盯著螢幕上的進度條，看著她的心血結晶演算一個又一個可能性、再進行反復驗證。
終於在眼睛酸澀不已的時候，讓她一則以喜、一則以憂的結論出現：「第一項命題被付諸實行的可能性高於百分之九十九，而敵人掌握這項成果的機率低於百分之二十。」
看到這樣的機率，蔡婷蕓也愣了一下；用力眨了眨眼睛再三確認，才能肯定自己沒有看錯，機率就是如此的極端。她原本只寄望於「尋路者」為她指引方向，沒想到會得到如此確切的結論。
為求穩妥，她開始一條一條審視演算的過程。終於她看到機率大為增加的項目：「對本機性能進行驗證，確定存在命題所指的情況。」
在這一項之後，原本只有百分之三、四十的機率，瞬間提高到超過百分之九十，之後再依據此結論去進行反覆驗證，系統幾乎可以確定蔡飛鳶的計畫已經實現。
再看另一項命題，蔡婷蕓發現尋路者的主要假設在於：「倘若前一命題已被人掌握，那麼必定有進行試運轉或測試的痕跡，依據現有資料來檢證，並未發現這樣的現象。」
而尋路者提出的建議為：「聯結外部網路機能受限，如果能連結至其他系統一一進行檢測，將能進一步提高預測的準確性。」
這樣的結果讓蔡婷蕓心頭狂跳：「如果父親的遺產尚未被敵人掌握，那麼反過來看，將是我方最有利的一張王牌！」
在心中計畫一番之後，蔡婷蕓起身前往艦橋。海倫遠遠看到她被攔下，揮手示意憲兵放她進入。然後也不廢話、開口詢問：「有結果了？」
蔡婷蕓回答：「是，我懷疑敵人發明了一種新型的數位病毒，極可能在先前已經植入我方系統之中。」
海倫彷彿早已想到這個可能性，平靜的回應：「所以那份通諜之中極可能暗藏一個啟動的訊號…小到足以逃過我們的檢測，但足以誘發早已潛藏的病毒？」
蔡婷蕓說：「不能排除這個可能性。」
海倫說：「知道了，謝謝妳的努力。」
蔡婷蕓有點意外，猶豫了一下才說：「我…我打算連結我方的系統，進行檢測。」
海倫說：「不用了，妳的工作是進行分析。既然妳已提出警告，應對的工作就交給我們吧。」
看到蔡婷蕓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海倫態度稍微放軟一點，補充說：「中國的通諜會在完全隔離的處所解密之後，列印出來交給專家審核，再呈給上級。美軍為了防範電子戰，早已做好人工、數位雙系統並行，同時不斷相互檢證的配套措施。倘若數位系統出現問題，將會立刻由人工接管；接下來我們也將展開一個系統、一個系統的排查。」
看到海倫有恃無恐的神態，蔡婷蕓知道美軍這些年來大刀闊斧的改革，不論戰鬥還是防範的能力都更上層樓。這讓她鬆了口氣，心想：「就算父親的遺產被啟動，想來不至於使我方陷於癱瘓。」
一念及此，她信心更增，於是對海倫說：「知道了，那麼我先告退。」
海倫抬起手制止，停頓了一下之後對她說：「有位熟人即將抵達，妳不妨到甲板上迎接。」
蔡婷蕓知道她這麼說必有深意，於是回應：「是，我這就去。」
快步登上甲板，蔡婷蕓發現尚恩已經在場等候，看到她便迎了過來：「哈哈，本來打算再給妳一個驚喜，沒想到妳跑來了…是海倫告訴妳的吧？」
蔡婷蕓點了點頭，心中好奇：「是誰能在這個時候來到航母，又勞動尚恩迎接，並且說要給我驚喜？」
等遠方天空的黑點慢慢變成直升機來到眼前、螺旋漿捲起的風壓漸漸停歇，蔡婷蕓看清機艙門打開，緩緩走下的二位老人，忍不住便衝上去跟他們擁抱，激動的說：「阿伯、伯母，你們怎麼來了？」
來的正是李廣福夫婦；二人經過長途跋涉，氣色和神情卻十分興奮。李廣福笑著說：「哈哈…我一聽說臺灣光復，哪裡還能坐得住，當然要馬上過來看看。」
李太太搖搖頭、笑著說：「這老頭一天到晚打電話四處嚷嚷，我看那些美國人是被他煩到受不了，打算派人駕飛機把他扔海上去了。」
李廣福笑著說：「那有什麼關係，把我丟巴士海峽好了，我游也要游回去！」
蔡婷蕓知道亞歷桑那基地的建設，李廣福必定涉入甚深而且居功厥偉、與美軍建立長期合作的關係，所以才能這麼快得知臺灣光復的消息，也才能對美軍提出要求。他們的到來也讓她探親之後空盪盪的心緒，似乎剎時間踏上了一片實地。
老夫婦你一言、我一語的互相叨絮，過了一會兒才慢慢靜下來、看著蔡婷蕓說：「丫頭妳回去看過了？」
蔡婷蕓輕輕點點頭，說：「嗯…去看了媽媽和弟弟。」
看著她臉上的神情，李太太彷彿讀出了一切，憐惜的說：「人平安就好了，其他的慢慢來。」
尚恩識趣的等他們寒暄得差不多，才過來迎接二老、將一行人領到艦上的餐廳，然後說：「請各位在此稍候，用點咖啡點心，等確認安全之後就送各位登島。」
李廣福也不客氣，朝著尚恩招招手說：「我要烏龍茶、要臺灣的！再來副燒餅油條…」望了李太太一眼，接著說：「她要豆漿和蛋餅。」
尚恩笑著說：「是，二位稍坐，馬上來。」然後轉身前去安排。
李廣福幫李太太拉開座椅，看著她邊搖頭邊坐下，才拉把椅子坐到她旁邊，然後問蔡婷蕓：「丫頭，臺灣的情況…怎麼樣？」
蔡婷蕓看二老態度看似輕鬆，眼神中卻透露著殷切期盼，於是笑著說：「比預想中要好很多。」
二老一眼便能看出她不是在虛言安慰，當下都高興得合不攏嘴，眼角跟著泛起淚光，連聲說：「那就好、那就好…」
李廣福仰頭望向他處，張大雙眼、不讓眼眶中的濕意聚成水珠；李太太則從包包裡掏出手巾擦拭眼角。蔡婷蕓趁這工夫拿出手機，等他們心情平復一點之後，開始播放先前拍的照片給二老看。
二人饒富興味的一邊看，一邊插話：「妳還記不記得，我們以前曾經…」「不是啦，你這老糊塗，明明就是…」「對對對，是那樣沒錯…」
等看到蔡家的故居，二老的神情變得複雜，閒談也靜了下來。看到蔡婷蕓泛紅的眼眶，李太太伸手在她背部輕輕安撫、蔡婷蕓也勉強擠出微笑回應。
等看到弟弟蔡知歲的房間，李太太忍不住輕輕搖了搖頭，蔡婷蕓不知道她是因為弟弟的自閉癥狀沒有改善，還是喜歡整潔的她看不慣那亂中無序的佈置。李廣福則打趣的說：「這小鬼還好嘛，長得越大、看起來越像阿鳶那小子…」
語聲戛然而止，蔡婷蕓忍不住抬眼看向他，只見他臉色大變，勉強對蔡婷蕓說：「對不起，我不該哪壺不開提哪壺。」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