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鼠剖跟大體營都是營隊性質的活動,而且都是解剖,就合在一起講了。
大體營是醫研的歷屆傳統活動,上學期迎新的時候就有向新社員介紹過了,在上個月正式開始報名。我就想說我星期日應該也蠻閒的,而且我也很好奇大體營在幹嘛,所以就報了。後來再隔一個禮拜左右吧,醫研又有一個老鼠解剖的活動開放報名。因為也不會卡到任何行程,而且可以進行解剖很對我胃口,所以也報了。社團幹部的學長就跟我們儲幹講說大體營因為是歷屆傳統,建議去一下,鼠剖的話如果以後還想辦也可以去觀摩看看。時間上鼠剖是在段考前兩周的周六,大體營則是上個禮拜日。
鼠剖的名額比較少一點,報名的人好像也不多,去了之後發現包含我在內只有四個高一的,其中三個是儲幹。這次是在中興大學的生物實驗室舉辦,除了我們學校的醫研,還有另一個學校的生物研究社參加。
首先是教授先介紹實驗動物的相關知識,像是不同的實驗動物可執行的安樂死方法就不同:小鼠可以用頸椎脫臼的方式實行安樂死,但貓狗就不行。還有教我們要怎麼保定小鼠跟大鼠,小鼠先抓住尾巴,然後用大拇指跟食指扣住頭部後側,防止小鼠轉頭咬人;大鼠因為比較溫和,扣住肚子就行了。接著是介紹解剖的方法步驟,以及等等會看到的器官構造,提醒我們可以觀察什麼,教授也有實際解剖一次示範給我們看。並且,教授也提到用實驗動物進行實驗也要盡量照顧動物福祉,減少需要量、減少動物的痛苦、尋找替代品等等,像是近期中興也會使用被路殺的動物進行解剖。
那次解剖的小鼠是冷凍處理的,看起來剛解凍不久,身體有點方方的。首先先用大頭針插在小鼠的四掌,我本來以為會有點難插,但其實很簡單就固定好了。再來拿剪刀把肚子上的皮剪開、拉開,露出胸腹。這個時候內臟還沒有直接裸露,覆蓋著薄薄的肌肉層,這肌肉有多薄呢?看起來大概就像菜市場的那種透明霧面塑膠袋,只是質感上更像保鮮膜,可以微微的看到內臟的形狀跟顏色,小鼠的肌肉真的好薄……
再來是心肺,把肋骨剪開就可以看到了,不過肝臟卡在肋骨下方橫膈膜下面的位子,要小心一點並把肝臟移開才行。相較於超長疊成一坨的消化道跟剪肋骨的時候很礙事的肝,心肺就比較迷你一點,兩邊的肺加起來大概就指甲大而已吧。
因為我們這組拿到的是雌性小鼠,所以照理說應該可以看到子宮。但我們一開始找不到,這個時候就要呼喚教授跟助教了!小鼠的子宮呈現Y型,平常是細的,懷孕的時候就會被撐開而變粗;不過如果懷孕過,子宮也可能會比沒懷孕過還粗。再後面一點的腎臟就很明顯了,就跟人的腎臟長得差不多——只是他們比較小。
軀幹看完,接著是頭。首先是看看他的牙齒,直接看的話其實只能看到露在外側的上下門齒而已,不過教授拿了骨骼標本給我們看:其實他們還有臼齒位於口腔內部,只是他們沒有犬齒;教授還拿了食蟲目(現在是分在真盲缺目,而食蟲目因為是多系群,所以不再採用。不過真盲缺目因為成員大多是本來分在食蟲目的動物,因此也俗稱為『勞亞食蟲目』)的鼴鼠骨架做比較,鼴鼠的牙齒明顯多很多,也比較尖銳。
再來就是對頭部動刀了,這裡要先把鼻骨剪開,再透過鼻骨的切口剪開頭骨。該說不愧是頭骨嗎,比起其他部方還硬多了,而且下面就是大腦,還要擔心大腦也被剪到,是整隻老鼠最難處理的部位。而且我握剪刀的時候不小心戳到同組的女生的手,當下我都快嚇死了,幸好只是手套破掉……
戳到女生的手之後我就不敢再動了,換其他組員接手,慢慢沿切口撕開頭蓋骨,但打開之後大腦似乎有點散掉了。教授就說或許是剪頭骨的時候傷到大腦了,而打開頭蓋骨的時候如果用撕的也會有影響,因為大腦跟頭蓋骨間還是有連接的膜。不過教授也說開大腦其實只是額外的,主要是要看軀幹的器官,而且我們都還在練習,所以開失敗也沒關係。
小鼠解剖完之後,教授帶我們看了實驗室後方的標本,有骨骼標本還有透明標本。其中透明標本常用在不適合做成骨骼標本,卻需要觀察內部構造的時候,像是胚胎、蝌蚪,因為他們的骨頭實在太細小了。活動結束前,教授又帶我們到標本室拍合照,這標本室收藏了很多骨骼標本,其中還有短肢領航鯨的全身骨架!
上禮拜天的大體營則是辦在中國醫藥大學的解剖實驗室,因為是四校聯合活動,再加上我們學校報名的人也比上次鼠剖還多,人數明顯多了許多。題外話,其他學校都是生物研究社,只有我們是醫學研究社,助教聽到我們是醫研的時候好像挺訝異的,「高中有醫學研究社……所以各位都是對醫學系有興趣才會參加醫學研究社?」呃,我會參加醫研,當然是因為,我們學校沒有生物研究社啊科科。
進到實驗室裡面後,可以看到很多大體老師躺在解剖臺上,基本上一組有一位大體老師,我們就圍在他們身邊。「哦……原來大體營是真的在看大體喔。」我默默地想著,然後觀察一下我們這組的老師:身上只剩下手腳、陰莖的皮膚,其他部分肌肉裸露。胸大肌是翻開的,肋骨跟胸骨連著肋間肌被切下來擺在肚子上,露出肺跟心臟。頭蓋骨被剖開放在一旁,腦放在頭蓋骨上,頭部其他部分則是沿中線剖開,可以看到內部構造。指甲呈藍灰色,應該是泡福馬林被染色的吧?而且大體老師身上的肌肉看起來非常乾,很像烘很久又放了一陣子所以乾到不行的烤雞,身為食肉動物的直覺告訴我,這老師不好吃(拖走)。
「各位同學,沒有吃早餐的一定要去吃,我們附近有超商可以買,因為要站一個上午,很容易會有低血糖昏倒的情況發生。我們的大體老師都很和善,不介意同學親密接觸,但我想同學們應該是不會想跟我們大體老師做親密接觸的,所以如果覺得不舒服就往後倒、往同學身上倒,不要往前趴到老師身上。不舒服的話我們這裡的椅子都可以讓你們使用,不要勉強自己。」一個女聲傳來,這位大概就是今天的教授,他接著介紹了各組共六位的助教:「大體老師捐贈大體之後會泡在福馬林裡面二到三年,接著才會做啟用。那麼我們在這裡先休息,各位可以到外面去自由活動,二十分的時候我們再開始課程。」哦~難怪大體老師這麼乾,原來是放了兩三年啊。
休息過後,課程正式開始,我們這組是介紹心肺的,所以才會讓老師的心臟跟肺臟露出來。上到一半,我們這組有個女生說不太舒服,然後就倒在他朋友身上了。他朋友沒辦法撐住那個女生,旁邊的男生想幫忙可是也很尷尬,於是助教叫了教授來幫忙,然後又叫了一個比較粗壯的人把那個女生扛走了。「我們上課的時候也是有同學上到一半就往後昏倒了,而且這裡也不太通風,如果不舒服可以去外面透透氣。啊還有以後啊建議不要來這裡念,中國醫藥滿爛的,像這間大體室從學校建成後就沒整修過了,可以體驗到第一屆原汁原味的感覺。唯一的優點就離高鐵站很近,臺北人回臺北很方便,可能我們都到家了,讀馬偕醫學院的還困在車站。」我們整組大笑,ㄟ助教這樣講真的好嗎?我們輪流傳看了老師的心跟肺,心臟好像比上次解剖過的豬心更大一點,肺臟則是戳起來像泡棉,滿神奇的觸感。
因為發生了突發狀況嘛,所以還沒全部講完就要換組了,下一個是解說消化系統。其中脾臟雖然是住在消化器官的位置,但他跟消化一點關係都沒有,屬於免疫器官,只是個借住的房客而已。除了大體老師本身的一副器官外,還有另一組消化道被擺在托盤裡面讓我們近距離接觸。有人就問了托盤裡面的器官是哪來的,「喔這個是隔壁泌尿生殖的老師,因為我們這組是看消化系統的嘛,所以就借來了。」助教這麼道。雖然從小時候就在書上看過了,但今天實際看到還是覺得很神奇,跟書裡面的長不太一樣的感覺。
然後是泌尿生殖系統,這組有男跟女兩位大體老師,這好像也是今天的唯一一個女老師。骨盆處是沿中線對切的,可以看到剖面構造。女性的骨盆腔從腹面到背面依序是膀胱、子宮和大腸;男性的骨盆腔就比較空,只有膀胱跟大腸嘛。因此女性體內有兩個最低點,而男性只有一個,體內有出血的話要注意這些最低點是否有積血。老實說膀胱比我想得還要小,因為課本往往會為方便介紹而畫大。「我們上大體解剖啊,大體老師都要是用一個學期。然後我們就要背一大堆東西,教授可能把這條肌肉綁起來,考你這是什麼、起止點在哪裡,答不出來你就掰掰了,而且又沒有解剖的補習可以補。還有,我們解剖盆腔的時候,前面會有一個恥骨聯合,這裡只要用手術刀劃開就好,但後面的部分就要出動電鋸才能鋸開來……」因為有中場休息,所以待在泌尿生殖這裡的時間比較久,有些人就請教助教一些問題,助教也就滔滔不絕地講。我自己站到有點腳酸,所以就拉椅子過來坐一下。
休息後是肌肉系統的介紹,助教介紹了胸大肌、三角肌、二頭肌跟三頭肌等上身的肌肉。這時候我才發現老師有乳頭耶,我還以為會跟皮膚一起被處理掉,因為是男性所以乳頭直接貼在胸大肌上,女性的話胸大肌上還會附有脂肪。另外也讓我們傳閱了眼球,其實跟上次剖過的牛眼很像,上面的肌肉是4+2條。
下一個是骨骼,助教讓我們這組分成兩桌坐下,檯子上是人的部分骨骼,而助教兩邊各有一具立起來的人骨標本。首先是讓我們參考前方的骨架,把散亂的骨頭拼到對應的位置。人的脊椎在胎兒其呈現C型,因為要待在子宮必須彎著身嘛,後來才會因為需要抬頭、挺腰而變成S型。
最後的大體老師是神經系統,這裡我們傳閱了老師的腦還有一個腦幹的浸液標本。神經他跟血管不一樣的地方是它會比較硬一點,而且沒有彈性,最粗的神經是坐骨神經,看起來跟大血管有得拚,我還以為神經都細細的。其中三叉神經是因為分支到三處所以才叫三叉,分別是眉毛處、眼眶下緣以及下巴。
參加完大體營之後,我發現我的人生目標在不知不覺間又達成一項了。因為我一直很想解剖人體看看,可是我沒有想走醫學系,也不想上社會新聞頭條,所以對於能不能實現願望還滿懷疑的。沒想到參加了醫研之後高一就可以親眼看到大體老師,雖然沒有動刀,不能算「解剖」,但我想我應該算已經把人生清單上的目標實現了。因為我覺得就算只是模型也沒關係,可以實際接觸大體老師已經在預料之外了。既然人生目標已經達成,那我就可以去死…不是,是去完成下個目標了X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