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Chapter 5
Knight of firmament
蒼穹騎士
NO 62 昭昭天命(上)
「潔琪，若要化解這一步險棋，我必須搶下這一場大會的焦點。」
艾利詩端坐在寶座上，不動聲色地與傑克交談。傑克彎身附耳，眼睛圓轉，也注意到了場上遠遠地正在注視著兩人的維吉爾。
「競技場外有人選能夠成為我的替身。」
艾利詩悠悠說道，瞬間讓傑克回想到那夜差點將他和古爾泰反將一軍的金髮雄獅。儘管他現在是生是死仍不知道，更何況還能夠適時出現在這座競技場的周邊，但他已經相信，艾利詩早已料定了一切，現在只需要他代為執行。
「而我需要你想辦法讓他站上這個舞臺。」
「是。」
離開了包廂，傑克深吸了一口氣，整理了自己的衣冠。他並沒有換上自己方便融入陰影的裝備，而是做為萊安大公．蒙格里安親王的門面，走在明顯戒備過於森嚴的走廊上，眼睛圓溜地觀察著周圍。
當然，親王的第一侍從離席也受到了守衛的高度重視，傑克很明顯地感受到周圍強烈的目光。他一路從包廂走到了靠近戰士牛棚的大會行政總處，一手推開了大門。裏頭的辦事官員被意外的造訪嚇了一跳，定睛看著衣冠楚楚的傑克，手中偌大的官徽正準備壓死他們。
「有勞大駕，大人有何事到此指教？」
一名同樣全副武裝的武官出面詢問傑克。
傑克先是左右瞪退了一路監視過來的衛兵，一邊說道：「親王有旨，慶祝我朝未來有主，也為了這場盛宴助興，特命我前來著手報名參加比武。」
傑克說得鏗鏘有力，還隨手拔起武官身上的長劍，花俏地耍弄了一番。目光從武器，延伸到了那名官員的眼神上。
武官不為所動，眼睛從武器轉回到了傑克身上，說道：
「這個……恐怕殿下是為難閣下了。能站在場上的無疑是勇冠三軍，萬夫莫敵之人……雖然大人看起來亦是功夫了得，但還是請大人三思吧！」
「這是委婉地拒絕嗎？」
傑克問道。
「只是深怕維吉爾大人的刀斧無情，敗了殿下的興可就不好了。」
武官舉手行禮，如此說道。
「看你......在這有權決定這事兒嗎？」
傑克端詳了這名武官身上的裝備比起其他騎士更加精良，因此問道。
當然，他也得到了最想要的答案，眼前這名武官帶著一點傲氣，悠悠地回答道：「稟大人，在下是騎兵團行政參謀，團內各種事就是由我負責，總帥大人不過問這事的。」
「喔？那麼我可問對人了。」
「既然團內的事你都管，那麼咱麼也就別再演了。」
傑克似笑非笑地說道，接著下一句：
「殿下要我——跟你們賭！」
稱做參謀的武官緘默了幾秒，鞠躬回答道：「在下，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傑克端詳了參謀的臉色，大笑道：「這守備嚴密的程度是怎麼回事？你們騎士全副武裝，我們都很明白！」
「而現在連一隻螞蟻也出不去，而我想要怎樣又能奈你何呢？」
「那殿下要賭什麼？」
參謀面無表情，隨意問了一句。
「我剛說過了，比武。」
「閣下還是請回吧！比賽快開始了，殿下身邊不能沒有您。」
參謀這次突然硬了口氣，直接拒絕了傑克。
然而傑克卻觀察到了參謀的口氣中帶著些微的顫抖與怒意，於是點頭說道：「嗯嗯，所以你恐懼增添變數，進而質疑了維吉爾大人的無敵嗎？」
「我可以這麼理解吧？」
看著參謀皺緊眉頭，傑克嘴角上揚。他接著說道：「行！王室匆促獲邀蒞臨，又抗殿下懿旨，衛冕者怯於接受殿下考驗，就且看這冠軍能扛得起名正言順這四個字嗎？扛不起又會有什麼下場可不好說。」
語畢，靜默了數秒之久。只待參謀又緩緩地開了口。
「看來殿下不饒過我們，那行！不過若是殿下這邊輸的話……」
參謀歪著頭看著傑克。
然而傑克還在把玩著那名參謀的寶劍，睥睨著他，雙眼如夜裡追獵之狼。
他沉著嗓子，嘴角微揚說道：
「有賭就有籌碼，賭一個——」
傑克輕輕將劍立於地面，右手緩緩地離開，沒想到只靠尖端拄地的長劍沒有如常傾倒，而是微妙地立在地面。
昭昭天命
參謀轉眼看著那把劍，嘴唇微張，伸手靠近握柄，像是在感應著什麼一般，下一秒才突然接過了那把劍，收回自己的鞘中。
他面無表情盯著傑克，說道：「明白了，那麼就請大人在這裡簽上大名吧！我等即刻安排賽程。」
等到了參謀如此說道，傑克難掩了笑意。
「哈哈哈哈，誰說是我要上場的呢？」
「請你們那些門衛開門吧！殿下的勇士正在門外恭候！」
「這……」
被傑克虛晃了一招的參謀咬緊了牙根，粗喘著氣。也或許他深信沒人能夠打亂這場盛會的進行，艾利詩和傑克此等作為只會更讓自己難堪，他迅速收起了臉上的不悅，大聲喝令：「開門！」
參謀憤懣地領傑克穿過層層守衛，來到了戒備森嚴的競技場大門，旁邊還有幾個想要出去的貴族和平民被擋了起來，儘管叫罵聲不斷，但都穿不過這些衛兵們厚重的盔甲。
與外城門同厚同高的大門終於為傑克開了一條縫。儘管他相信艾利詩的話語，開門的瞬間也害怕空迎一場受人恥笑，但是那一道門縫間的身影，就連高大威武的門衛也為之遜色。
看見了此人，傑克腦內閃過了一個映像——一吼平野震，萬靈皆寂沉，冷邊之外的極北巨熊。巨大、雪白、不怒而威。
那名男子高大健壯就連兩旁的門衛可能都能如孩童一般拎起，儘管穿著平民衣束，但那隆起的肌肉就已經讓他像是全副武裝的重裝騎士一般。
雖像頭巨大的白熊，但是雙眼卻猶如鑲著血紅寶石一般，目光所及皆讓人感到一絲莫名的涼意。白皙無比的皮膚局部泛起曬傷的痕跡、後梳著與頭皮同色的白皙中長髮以及工整落腮鬍上的一臉橫肉，儘管懾人但定睛一看卻能感受他眼神的柔和與儒雅的氣質。
那巨人彎腰向傑克行禮，說道：「拜見閣下，草民古力爾札應殿下號令而至，隨時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雙方人馬都注視著眼前這名不可思議的壯漢，傑克仰頭，接著轉頭看著目瞪口呆的參謀，露出了令人玩味的一笑，直到兩人相視。
「跟我來吧！你需要一套適合的武器和盔甲。」
傑克轉頭要古力爾札跟著，就猶如狐貍後頭跟著一頭大老虎一樣，傑克大搖大擺地走著，心中暗自覺得舒暢，因為那些平常用鼻子看人的聖騎士如今也嚐到了那種感覺。他領著古力爾札快速辦完手續，又親自帶他走進了武器工坊。
「好奇一問，你是怎麼從拉維茲那裡逃出來的呢？然而又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傑克問道。
傑克坐在一旁看著古力爾札挑選裝備，古力爾札偕同工匠仔細翻看著可用的盔甲，一邊回答道：「是老師與前輩們對我們這群新兵最後的憐愛，遭奇襲後一開始就先被撤離到了附近的毗鄰山上，和一隻外派駐守的部隊會合。」
「後來一些人選擇離開了這支部隊，而我根據一些蒐集到的消息，和一些同伴在前幾天才來到國都。」
「也請閣下勿見怪，某天在街上巧遇輕裝出宮的殿下，便要我們偷偷先跟著他的外出行程。直到今天，他特意叮囑在下在門口附近待命，說是有事會需要我的協助。」
古力爾札有些輕描淡寫，傑克也只是點了點頭，順便幫他物色了一些武器。
「瞧，儘管這裡沒什麼選擇，但蒙格里安工藝可稱是世界第一。」
傑克要工匠們端來了所有品質優良的出借品，長劍與大盾居多，但也不乏一些奇妙的武器。
「真是不錯，但就這一把吧！」
古力爾札從中選出了一把看起來沉甸無比的頁槌，槌體成帶有尖角的倒瓠瓜狀，八瓣，比人頭還大，他單手舉重若輕，也看得在旁的工匠不停叫好。
傑克笑道：「看起來你真的會把所有人都給活生生槌死，選了這個武器真是在叫板全國最強的人。」
「哈哈哈，長官過獎了。」
槌頭佇地，然而，正當古力爾札再次舉起槌頭時，卻在槌面沾染到的劍油油漬中聞到了異樣。
古力爾札順著痕跡看向滿是油漬的地面，藉著燭火火光看清了地上的一灘未乾劍油。他抹了一抹在手套指尖上，鼻子輕輕地嗅了一下，一股淡淡的花草氣味鑽進了他的鼻孔之中，他馬上在傑克耳邊說出驚人的話語，他慎重地說道：「閣下，有人在這裡使用夾竹桃毒，意圖不軌。」
「這應該是被老鼠打翻後沒來得及收拾的劍油。」
「夾竹桃毒？難道有人要刺殺殿下？」
傑克驚訝地輕聲說道。
「不對，應該是要刺殺某一個參賽的選手，才會在比賽武器上下毒，但是究竟是哪一個參賽者呢……」
「是維吉爾！！」
傑克瞪大著雙眼，如今這樣的局勢讓他毫無頭緒，只能反過來詢問古力爾札的想法。
而古力爾札說道：「競技場上能夠對重甲對手造成有效皮肉傷害的，莫過於矛刺類型的武器，開血槽者尤需注意，還請閣下派人從這個地方著手調查！」
「恐怕已經來不及了，現在只能不動聲色。要是張揚，場面會更加不可收拾，因為這裡已經充斥著飽和的陰謀，一觸即發。」
傑克如此說道，接著要古力爾札許諾只完成他所接下的任務，儘管傑克從他眼中看見一絲微妙的眼神。
***
大宰相府邸。
艾爾文身穿正裝偕同他身邊的幕僚站在了府邸正門。他看著身邊兩位幕僚，那幕僚眼神堅毅，對著艾爾文點了點頭，好讓艾爾文緩緩地深吸了一口氣。
他們踏入了祖父的府邸，身後跟隨著無數的兵士。
府邸的傭人見狀一動也不敢動，但是艾爾文和幕僚們卻感到一絲不安。猶如走在退潮的海邊，但海水卻退得太遠。
穿過走廊，過了大廳，抬起手來停住大隊人馬於通往二樓的階梯前，艾爾文仰頭看著樓上客廳的大門微開，透著清光。
「聽聞近日祖父欠安，孫兒便速來請安。」
不等僕人開門，艾爾文就已經揚聲向內說道。而裡頭傳來了徐徐而來的回應：「進來吧！孩子。」
「就幾晚睡了個顛簸，身體沒什麼事。」
戈爾看到艾爾文身後的陣仗，什麼反應也沒有，最後才由執事攙扶上主座，揮了揮手說道。望過去，戈爾坐在左邊的主位，而艾爾文則是隔著茶幾坐在右邊的椅子上，身後站著兩名幕僚。
「都坐吧！」
「這……您不去比武大會，這樣穩妥嗎？」
艾爾文接著問道。
「不去，去了也是傷心傷神，不如在家歇著，就你陪著我吧！上次我們的棋還沒下完呢！」
戈爾命人搬來了封存的棋局，還請人認真核對了棋盤上各棋子的位置。
「是。」
艾爾文向前坐上了對手位，開始準備繼續對弈。
「敢問祖父為何稱病呢？」
「該怎麼說呢……連自己珍愛信任的孫兒都開始瞞著我，這點謊言不算什麼。」
艾爾文一邊喝手邊的茶，一邊舉棋的手卻停在了半空中。
「更何況只是要我的孫兒多陪陪老夫，那些勾心鬥角的遊戲自是有人會去收拾。」
戈爾此話一出，艾爾文卻不小心摔了茶杯。他急忙彎下身來要拿起茶杯的殘骸，但是彎腰到一半，連忙打住讓僕人去處理。
「孫兒不敢，絕無對祖父要知道的事有半分隱瞞！」
「唉……艾爾文，你還太年輕，再多看看老夫怎麼做吧，待往後你羽翼豐滿，隨你振翅一揮，那刮起的風就連根深蒂固的敵人都能連根拔起。」
戈爾把眼光從棋局移到了艾爾文身上，再晃到了陪侍在一旁的幕僚們。
「你和殿下跑去東汶德區我都知道了，年輕要冒險可以，但每一步都得謹慎。」
戈爾語重心長地說道，接著就把艾爾文的王后給吃掉了。
戈爾看到艾爾文眼神游移，語氣放緩問道：「那說說你看到了什麼？」
艾爾文沉默了一會，回答道：「??我看到了我們都城破敗的一面，是祖父想割捨卻又無法割捨的地方。」
「那時的您意氣風發，陪著剛學會騎馬的我，走過的可愛城區。」
「是為什麼我所深愛的國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興許是祖父累了吧，才讓這些邪佞奸妄得以橫行。」
「讓蒙格里安徒有一個名為強盛的空殼！」
艾爾文說到這裡情緒特別激動，但自己又迅速地壓抑下來。而戈爾只是玩著皇后的棋子，淡淡地說道：
「還有呢？」
「我……」
艾爾文一時語塞，卻又想即時擠出話來。
「且慢，看你這個樣子，讓我猜猜！——裡面還藏了一些秘密是吧？」
「是黑幫還是軍隊？才得以讓老夫看見你真正的心思。」
「請祖父恕罪！孫兒只是得知今日宅邸空虛，逆賊可能趁虛而入，特別不驚擾祖父，帶隊護衛府宅！」
「不，你做得很好。是我一直往前看，卻不知你已經成長了不少。」
「長足了羽翼，颳起了大風，很好！不過小子，你能獨自抵抗那襲來的風暴嗎？哈達林古爾泰 法姆蘭的聖廷與北境的冰鑿叛軍。」
「尤其是古爾泰，現在這個狀況就是他所樂見的，要我說是他刻意挖坑給你跳也不為過。」
「是從哪裡聽到情報的？好讓你誤判形勢。」
「只要用少少的餌就能釣到你這條大魚……太過可怕了，這個人……」
「所以想清楚了，艾爾文。但如果是你，我真的可以將一切放下，全交由你來掌握，但是你有覺悟了嗎？」
戈爾食指與中指併攏，對著執事示了意，執事一開客廳小門，兩名侍衛將兩具看似刺客的屍體給丟在了客廳中央，而艾爾文身後的兩名幕僚也被這一場景給嚇到。
「我只給你一分鐘考慮的時間，相對往後的生死抉擇，這只是最低標準。」
戈爾話一說完，起身向前，手上便多了一枚硬幣，並迅速地彈至空中；他並沒有接起的意思，任由硬幣跌落到刺客的屍身上。
用右腳踩住，像是一個征服山巔的王。
戈爾從容不迫地看著艾爾文，隔著一陣沉默。
此時，艾爾文緊握著雙拳，陷入了沉思，並不經意地咬緊牙根。
想要開口，卻說遲遲不出話來。
「時間到！若要獨自迎向風暴，那就出聲吧！」
戈爾悠悠地說道。
然而，艾爾文卻始終沉默著，任憑身邊的幕僚不斷示意。
戈爾慢慢將右腳輕輕地從刺客屍體身上挪開，顯露出了艾爾文所選擇的命運，那蘸著鮮血，又大又圓的金幣。
艾爾文身邊的兩位親信最後啞口無言，瞪大著雙眼看著正在天人交戰的艾爾文，然而他們正要出聲時，卻被身後偷偷靠近的戈爾侍衛一劍封喉，踹倒在刺客的身邊。
戈爾的執事矯揉地彎腰撿起屍體旁的硬幣，擦乾幣體的血跡，眼睛瞠瞪著大吼道：「這個……這個是……帝國民族幣！」
「大膽蠻仔行刺大宰相閣下未遂，勢必要付出代價！蠻族要付出代價！」
「保護大宰相閣下還有艾爾文閣下！」
聲音一出，早已埋伏於宰相府邸的重兵猶如衝入府宅的洪水一般，反將艾爾文的人馬團團包圍。
客廳的大門此時被打開了，戈爾緩緩地走出來，拄著手杖看了底下的艾爾文軍一眼，朝他們丟出了艾爾文的拇指戒，喊道：「投降者免死。要將功贖罪者，隨我軍出發護駕！」
「敵人，就在蒙格里安競技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