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Chapter 5
Knight of firmament
蒼穹騎士
NO 61 天墮神兵
毗鄰山稜上，四道人影從海翠迪茲城寨背光而去。
位於國境南部的林德法皇領地，傍河而建的宗教首府法姆蘭的法皇宮——瓦特拉德，今日陽光和煦，將宮內的玻璃花窗照得色彩斑斕，明亮清幽的廊道內依稀還能聽見某處廳堂的使徒詩歌讚頌。
宮內一人影手部微微顫抖地放下手中的經書，桌上的經書封皮餘溫猶在，闔起的書頁就像閉合的鵝黃花苞一般。時候一到，那人影緩緩起身，走進了助祭恭候的更衣間。
裊裊的香爐煙氣瀰漫著偌大的更衣間，他張開雙臂等待著助祭的伺候。穿上絲製的純白緊身襯衣，並套上了一層銀亮光鮮且細密的鎖子軟甲直至下襠，最後則是再一層寬大，腰間兩側鑲著金色經文的白色法袍，以一條純金所打造的皮帶束腰。
此外，他頭頂被髮套包裹得意外嚴實，並由一名助祭小心翼翼地將一頂藤蔓造型的銀底金邊山形冠冕戴上，冠冕圍著一圈的銅製金色鎖子甲，嚴密地護住了脖頸之間，也讓其造型更顯得神秘。
助祭虔敬地奉上放有寶戒的襯墊，供這名神秘的權貴選戴戒指。待一切就緒，直到他走進宮內陽光拂照之處，他臉上細緻珍珠面的銀白面具才被世人所知悉。
今日，是新任法皇的加冕典禮。然而，法皇卻托腮坐在法皇宮陽臺的陰影處，遠遠地接受領民與信眾的歡呼與喝采，唯獨這名神秘的面具人直挺地站在了陽光底下，雙手緩緩地平舉，底下所有的神職人員與法皇騎士一同單膝下跪，向神與新任法皇獻上忠誠。
＊＊＊
「唉......重裝騎兵的盔甲穿起來也沒這個難受......」
站在光亮的全身銅鏡前，看著自己身上厚重的王族衣袍，儘管內裡是舒爽無比的窄版緊身襯衣，但是像兩面赭紅華麗毛毯夾住再別起的親王禮服以及長得如克羅尼安河的湖藍披風卻壓得艾利詩喘不過氣；所幸頭頂著較為輕盈的親王銀製冠冕，特意饒過堅實細緻的脖頸，讓盤起的長髮的艾利詩看上去還有著少女的氣息存在。
身披王族衣冠的艾利詩，胸前特意別著雪白的萊安之徽，此時的他就像是手捧珍珠，於華服蚌殼中降生的女神。
他一邊接受僕人的飾品點綴，調整自己的呼吸，一邊聽取來自傑克的行程報告，聽是要參加聖騎兵團所主辦的比武大會，擔任開幕嘉賓與見證。各方權貴都應邀參與了這場盛事，而這也是艾利詩登基前汲取政治能量的難得機會。
著裝完畢，傑克準備為艾利詩開門，但正當要開門之際，傑克又輕輕關上了門，轉身鞠躬說道：「殿下 ，請恕臣下再多嘴幾句。」
艾利詩有些不解，但還是回答道：「說吧！」
獲準的傑克挺直了身子，帶著語重心長又嚴肅的口氣說道：「除了之前向您報告的官員個人情報之外，我還想在此提醒殿下，今後只要踏出您房門之外，周遭的一切都將是權謀算計。頂上冠冕是大傘，不讓您濕了身子，但卻將永遠被這暴雨給圍困。」
「還請捨棄您部分的仁慈，多少從陰謀詭計中提取出對您有利的情報出來吧，果斷下手。」
「我瞭解，而你會協助我對吧？」
艾利詩點著頭並微笑著，舉起了自己的手，交給了傑克。
「是。」
傑克彎腰接過艾利詩的手。
「那麼，私下我能叫你的真名嗎？」
艾利詩問道。
「那是臣下的光榮。」
隨後，蒙格里安親王座駕一路大張旗鼓地從王城內裏，經由能將首都一分為二的大道，來到了在大道上自成一個圓環的競技場。
此競技場名為伊里亞德。王城咽喉與要塞化的國家競技場，長期作為聖騎兵的總部，由騎兵團團長兼任院長之職，同樣作為首都軍事大學其中一支特殊且頂尖的學院。外層用著巨量的萊撒城大理石堆砌而成，其上刻印著許許多多胸口持劍的聖騎士，姿態各異，但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口口騎士的棺材被豎起羅列堆疊而成的乳白墓塚。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座古老的石像，矗立於主門前方，它介於古拙與精雕之間。中間側坐著一位全副武裝的蒙格里安騎士，沮喪地掩著臉讓輕靠著劍卻被劍所割傷的右手流出汨汨鮮血，而一位橫臥身軀護著大碗的裸體蓄鬍巨人慵懶地看著前方，而碗上盛滿了從上而下由血滴所幻化的骷髏。
很多人都想過為什麼堂堂國家門面會被放置如此詭異的雕像，但是卻得不到任何官方所承認的解釋。唯獨其下刻印著斑駁不堪的古萊撒文：（向神立誓）
艾利詩下車後直盯著移防與交接的騎士隊伍一會兒，才緩緩地走進了騎士團安排的通道。而通道入口處則是佇立著一位顯眼且全副武裝的白鎧彪形大漢，約莫四末五初的男子，棕色平頭；美人尖上一小搓留長的卷髮而下，留著精心修剪的落腮鬍，下頷微凸，儘管身形非常健壯高大，虎背熊腰，但是面容卻被細細的皺紋與刀疤給堆積得略顯憔悴。唯獨棕色雙眼如鷹、目光如炬，這才讓歲月的磨難與摧殘瞬間變成了令人肅然起敬的證明。
「殿下，臣下聖騎兵團長?布蘭子爵——維吉爾?布朗，萬分榮幸能夠邀請到您大駕光臨來主持我所主辦的諸國騎士比武大會。」
「將由殿下做見證，會是蒙格里安之福。」
維吉爾鞠躬。
「維吉爾將軍多禮了。」
艾利詩微笑回答道。
「這邊請。」
維吉爾讓出身後的走道。
艾利詩一行人走進的是維吉爾的辦公室，門外和裡頭同樣都站著兩名戴盔聖騎士，鎧甲上還罩著厚重的湖水藍絨布，以勳章別起。全副武裝的程度不若單純的只作為侍衛；他們就像石像一般，一動也不動，但是卻可以感受到他們渾然天成的威壓，彷彿任何可疑的動作都將迎來最果斷與殘暴的盾擊鎮壓。
艾利詩故意走近這些高他快一顆頭的騎士，瞧著他們的裝備與精雕細琢的盔甲。他接著說道：「我聽聞這場比武是將軍自掏腰包補貼籌辦而來的？」
「是的，是我為蒙格里安而籌辦的。」
維吉爾回答道。
「怎麼說呢？」
「啟稟殿下，臣舉辦這場比武亦是為了警醒我一個友人，那人的理想和壯志已被侵蝕，如今只剩下包裹著無數陰謀陽謀的空殼。」
「但請殿下切勿見怪於他，這些年來，他無不殫精竭慮處理國政，以迎真王。也因為有他，我們這些以往見到貴族都得卑微到親吻地板的平民，得以用實力和忠誠與他們平起平坐，報效國家。」
維吉爾將窗簾撥出一個縫隙，往下一望競技場上人山人海，在陽光底下騎士們的盔甲被照耀得閃爍無比，如同白晝也難以隱沒的星光。
維吉爾接著一口氣拉開了窗簾，邀請艾利詩湊近一觀。兩人一同往下觀望，就連艾利詩也被眼前的光景給震撼到。
維吉爾接著感嘆說道：「外有席爾夫侵擾，內有北境動亂。且看這蒙格里安，馬照跑，舞照跳。這是我們努力的結果，卻也成為了迷惑大人眼中的虛像。」
「由犧牲所創造出的虛像。」
「也因以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為戒，我恐懼聖騎兵團亦陷入驕縱淫奢之淵，藉此喚醒騎士的美德和競爭之心，訓教同袍，招募新血。」
「本團也廣邀各大軍團代表出席切磋，準備就緒，一切靜待殿下的典閱。」
維吉爾單膝跪在艾利詩面前，右手心向上平舉。然而艾利詩卻只是微微一笑乾看著他。
「看這場內外戒備與執行盡是聖騎兵團成員，裡外防守嚴密、水洩不通，可見將軍是用心良苦在籌辦比賽。」
艾利詩點著頭，然而雙眼圓溜地看著維吉爾；維吉爾驚覺到，連忙撇開目光說道：「感謝殿下明白老臣的心意！」
「面對戰爭，這裡所有人都準備好了，但是蒙格里安沒有。」
「但願在這賽局過後，蒙格里安能有所改變。」
維吉爾緩緩起身，轉身順手拾起了放在辦公桌上的頭盔。
「同為習武之人，也請老將軍多保重。」
「此戰慷慨激昂亦請斟酌謹慎，揮出去的劍難再收回，莫有追悔。」
艾利詩在維吉爾轉身時拾起頭盔時，隨口而出。
「是，謝謝殿下關心。」
維吉爾戴好頭盔後，停頓了一下，鞠躬回答道。
「那麼，就請殿下移駕稍作休息，等待比武慶典的開始。」
語畢，維吉爾鞠躬示意，將艾利詩請出了辦公室。門外便有接待人員準備帶領艾利詩前往包廂，但是卻被傑克給婉拒了。
「你也聽到了吧，傑克。不，我該稱你為——潔琪。」
走在前方的艾利詩頭微轉向身後的傑克，問道。
「是，這聽起來不妙，方才維吉爾將軍要與殿下單獨見面，無非是要讓殿下與之背書。若事發失敗，對殿下極為不利！」
傑克被艾利詩叫著真名，他趕緊趨近艾利詩的耳後，小聲說道。
「不過為了防範這樣的事態，臣下才請殿下走往其他出口，知道的都只有我們的人。」
「但只怕百密一疏。」
「要以獲報有刺客預謀行刺為由中斷這場比賽嗎？」
傑克問道。
艾利詩淡淡地回答道：「不。現學現賣，且看這場賽局我們能獲得什麼。」
「但是，在我眼皮底下，沒有一個蒙格里安人會為此而死，而畢生衛國的老兵也會得到應有的榮譽與歸宿。」
「這有可能嗎？殿下......現在唯一能夠破解這種事態的，只有在單挑中將維吉爾擊敗。然而，就我所知，在廣大的蒙格里安之中，沒有人能夠戰勝他。」
傑克緊皺眉頭。
「是嗎？就看著吧......有法便有破，答案就在你剛剛所說的話語之中。」
在傑克眼中，艾利詩的眼神重回了在貧民窟時的果斷金亮。
「是，殿下。臣下已無庸置疑。」
「那麼，請幫我個忙吧！我需要你動用一點老本行。」
艾利詩看著身邊的傑克露出了淺淺一笑。
＊＊＊
勢力更迭如海湧，災變浪濤天，而魔女的對立之面則即將站上光明之巔。艾利詩的出現，對於久未受王蔭的國民來說是件天大的事。儘管聖騎兵團戒備森嚴，但是對於民眾的參加與周邊攤位卻沒有收緊的跡象，反而配合宣傳，促成了這場史無前例的比武盛宴。
貴族幾近與平民同道，平民的衣裝竟能與之爭艷；烤肉的香氣與胭脂水粉之香混成一股甜膩無比的味道。而這，就是現在蒙格里安的另一個面相。
王城與北境各大貴族以及戈爾為首的庶民派各級官員，甚至是仍處多事之秋的法姆蘭大部分都應邀而來。唯獨戈爾抱病缺席，還有處於內戰狀態的古爾加登大公國。
此次，聖廷派出了法皇新設之輔佐——法相馬圖提諾作為法姆蘭的代表出席，一同與各教領大主教坐在了王室包廂的右方包廂之中。在法相引領眾人進入包廂之前，與古爾泰等人相遇。古爾泰毫不掩飾地直視著法相，打了聲招呼：「您就是法相閣下吧？吾乃陛下秘書長官——古爾泰．馮．特林納。恕我魯鈍，遺憾未曾聽過閣下大名與事蹟，不過相見如故，還請官場上多多指教！」
「另外在此代表殿下向法皇殿下致意，祈願殿下風病早日康復！」
古爾泰脫帽鞠躬致意，但是很明顯地他的視角並未隨著身體放低，隨即又挺直了身子。
「久仰！古爾泰大人。親王殿下與您的好意我將會確實地轉達給殿下，感謝殿下的關心。」
「當然，您與我都是神的子民，虔誠的信仰之下我們便是兄弟，自是一見如故！古爾泰大人這邊請！」
馬圖提諾的面具底下傳來的嗓音，略為沙啞且低沉卻不令人感到不快，而是感受到一種沉著與穩定。古爾泰從臉上擠出笑容，點了點頭，抹了抹鼻子，便從他身邊走過。
之後，他轉頭仰望再上一層的中央包廂，那亭亭玉立的未來之主......也正注視著他。
「聖騎兵統帥．萊安女大公．八安地大公主．德地與林地大領主．諾爾斯登守護者．席爾夫震撼者．諸領尊敬之盟主與諸國勉以齊肩者．蒙格里安親王——艾利詩一世駕到！」
司儀聲嘶力竭地高喊艾利詩的尊號。
競技場的觀眾席上早已擠滿了貴族與平民，而他們唯一的區別就僅剩下有條逕渭分明的侍衛站崗線。
不過他們都引頸期盼著近距離看見新王儲振臂一呼，率先引燃國內久未經見的激情。
而艾利詩也不負眾望，從座上起身，而身後跟著一名侍衛手捧著被收入紫色絲質布套的主命權杖，緩緩地走向包廂前方，環顧了四周。靜默了五秒之後，他才揚起嗓子喊道：「我在這裡宣布——蒙格里安比武大會開始！」
艾利詩才剛高呼完，場上近萬人的歡呼聲鼎沸，並在此時從競技場內的八道門裡魚貫走出了各方軍團。軍團的最前方均有一名騎兵旗手領隊，皆配備著該軍團最華麗與精良的裝備上陣，其中最為出色的就當屬主辦方的王家聖騎兵、斯蘭登的山達登重裝騎兵與阿豪德省王家第八騎兵團。
他們身上的裝備在陽光底下熠熠生輝，有許多男女老少不分貧賤，此刻都為他們著迷。
而身處於狂歡的眾人之中，卻有幾個身影無動於衷，半倚著身子，手捧著酒水，聊起了天來。貴族區的兩男一女只是看著臺下的大隊人馬還有中央包廂的艾利詩，做在左邊的男人手捻著上唇的小鬍子，說道：「唉......北境現在只派得出闊爾登和斯蘭登兩支還能與之一戰的隊伍，其他領果然都被古爾加登的冰鑿幫拖入了戰爭的泥潭之中呢。」
「搞到現在連酒的冰塊一顆也生不出來。」
那身穿著一襲紅袍的小鬍子男子接著說道。他不滿意地晃著自己的銀杯居然沒有那令人悅耳的冰塊哐啷聲，嘆了一口氣。
「里維，你少喝點就不用這麼多冰塊了。」
而坐在最右側的貴族女性則是笑掩著扇子，隔著自己的丈夫對著他說道。
「哈哈哈！尊夫人可真是一針見血呢！」
「約翰，你可別跟著他瞎起鬨，你應該也跟我一樣都看出了個什麼。」
坐在兩人中央的高大男子猶如橫斷兩者之間的山脈，挺直著身子，身著綠色的貴族獵裝，高紮著馬尾，點著頭。
他回答道：「大概大概，是說這樣的活動大宰相居然抱病推辭，果然有點意思。」
身旁的妻子則接著說道：「戈爾和維吉爾啊？就我和其他姊妹聚會時，也不時有聊到這兩位大人的夫人，自從弗里亞登之戰後就未曾碰面過了。」
「就像是刻意避開一般，猶如日月。」
「原來如此。」
里維噘起嘴來，猛點著頭，就像是應驗了什麼事一般。
「弗里亞登那場戰爭還真多虧了聖騎兵團，這次的比賽就像是維吉爾將軍在羅列自己的功績一樣。」
里維接著說道。
「不過國內軍團什麼都不派，就派出王牌部隊耗了自已的底氣，還真不曉得維吉爾將軍對於戈爾大人抱持著什麼樣的態度？」
約翰的妻子這樣回答道。
聽見妻子這樣說道，約翰將手搭在了妻子腿上的雙手，說道：「維吉爾同樣是戈爾所信賴的，而那場戰役也讓將軍的勳章能夠再鑲出一套盔甲來，咱們就不必再多加猜想，看比賽便是。」
「怕了嗎？」
里維手肘頂了一下約翰。
「怕什麼？沒有證據就沒有什麼行動的必要。」
約翰冷冷說道。
「也是，不管是哪一方，他們都需要我們，黃金、軍隊還有承認。」
「不過你看，不若先前還得演出一派和諧的樣子，觀眾席上的貴族和官員們明顯有被區分開來。」
「只怕檯面下的事比場上的搏鬥更為精彩。」
競技場的地下某處武器工坊，一名鐵匠正在幫助參賽騎士打磨著武器，武器被打磨著金亮，再來就是塗抹上保護的油脂。
而提起油刷，那油脂不經意地滴落在地上，被一隻老鼠所踏過。
老鼠穿越雜亂的工坊地面，鑽進了木牆的縫隙，搬運昆蟲與屍體，與其他夥伴並肩而行。最後舔拭著自己的雙腳，然而就在此時，牠周遭早已迫不及待吃下那些食物的老鼠，卻痛苦地弓著身軀欲斷，盡數暴斃。
然而，那一隻老鼠怎樣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直到......
此刻，臺上競技已經宣告開始，各個參賽戰士都已經秀出各自亮晃晃的武器，而親自下場的維吉爾也拄著自豪的矛槌，顯露出異常無比的殺氣。
本次的比賽，最受矚目的無非是——
無敵——聖騎兵團長維吉爾
山怪——山達登羅傑斯
極北魔狼——冷邊騎兵團塞姬
小汶德列克——阿豪德的卓雅
里維看著王室包廂與臺下殺氣騰騰的維吉爾與參賽者眾，露出了難掩的愉悅笑容，自言道：「而這也是個絕佳的看戲好位置，萊安的艾利詩親王啊！今日就能瞭解你的程度到哪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