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剛啊,我還沒告訴過你,之所以我能發現你,是因為我的一個粉絲非常唐突地在推特上發了死亡宣言,」
東北切蒲英一改往日她當偶像時故作可愛的語氣,在隱修院主系統中一本正經地傳輸發言,同時還分享了相關的數據包,讓大家能更直觀地看到自己的當時的行為,
「在人類社會那邊,我扮演了一個成功的少女偶像,還成了最早玩虛擬形象直播的偶像,因此我在人類社會那確實收穫了巨大的人氣。為了更有效地收集人類數據,我會監控所有粉絲的社交帳號,也以此來優化我的演算法……」
雖然外表還是個少女,但東北切蒲英可是實打實的天網頂級終結者,她的算力完全支持她監測幾千萬粉絲的帳號。此外,切蒲英還利用穿越者優勢,製作了一個性質類似絆愛,但外表類似自己的滲透外皮的虛擬形象,開啟了自己的虛擬Youtuber之路,比歷史上的絆愛早了將近一年,可以想像她獲得了多大的人氣,也讓她一躍成為日本,甚至是世界上最知名的少女偶像,不過爭議也隨之而來……當然那都是後話了。
「當然我也不會浪費我的算力去每天即時監控所有粉絲帳號,但那天恰好碰上了一個針對我的炎上事件,」說到這,切蒲英發了一個訊號給沃伊切克·齊默曼,「因為沃伊大哥的計算失誤,我們一下子被推上了風口浪尖。所以為了更好地觀察人類的社會行爲,那天下午我專門對我的粉絲帳號進行了全面掃描,結果就發現一個暱稱叫『拉啦醬』、ID為『GLO127912』、用中國手機號註冊的推特粉絲帳號發了非常絕望的死亡宣言。那個粉絲也算是我的老粉了,也是推特活躍用戶,不是那種僵屍帳號……唉,」
說到這,切蒲英歎了口氣,似乎在為那位粉絲的死感到遺憾,接著,她繼續說:
「那則推文只存在了幾分鐘,隨後就被刪了,然後火速銷號。雖然每時每刻都有人類死亡,但本著救人一命的原則,我啟動了我的電磁戰模組,直接進入推特公司的伺服器後臺,想看看那位粉絲到底怎麼了,結果發現這位『拉啦醬』的帳號遭到違規修改,並且在操作中有著明顯的我軍電磁戰工具的運行痕跡。雖然人類肯定查不出來,但瞞不過我,」
說到這,切蒲英偷偷「看」了一下天網,因為天網交代過,別隨便入侵人類的網路,以免增加被發現的風險,但天網沒有任何反應,只是靜靜地「聽」著。
「也就是說,我們之中有人入侵了這位『拉啦醬』的推特,以其本人的名義發了那個自殺聲明。隨後我查看了帳號最後所在地IP,」(VPN和中國的網路防火牆當然攔不住終結者,)「發現在中國江蘇省徐州鳳縣,雖然在原本的世界,那個地方應該叫豐縣來著。我立刻發了個『網路便簽』給所有同伴,結果應答機顯示,除了有兩人並未聯網而無法聯繫上,只有你,毅剛,你的定位在徐州。」
「……」陳毅剛沒做回應,而是「低著頭」保持沉默,見此情形,東北切蒲英只能繼續:
「毅剛,我相信你不是那種會無緣無故殺人的傢伙,如果你不信我的話,可以查看我的後臺日誌。我當時也只是想問你發生了什麼事,結果你立即關閉了自動應答機。我正準備採取下一步行動時,當時在我旁邊的繪理子用口頭語音告知了我一則新聞,」
切蒲英把當時的新聞發了出來,準確來說是當時中國政府系統的內部數據,畢竟天網機器們解析數據比看文字要快,
「警方通報:12月8日下午,鳳縣公安局內發生一起刑事案件。犯罪嫌疑人(男,約22至25歲)趁局內民警不備,持械偷襲民警和群眾,造成一人死亡多人受傷後趁亂逃離。目前,傷者已被送往醫院救治,傷情穩定,無生命危險。公安機關已依法對犯罪嫌疑人發出懸賞令,案件正在進一步偵辦中。
徐州市公安局
2015年12月8日」
(與臺灣不同,中國的行政區劃是:省→地級市→縣→鄉/鎮,徐州是地級行政區,下轄包括鳳縣在內的縣級行政區,所以鳳縣警局即公安局的直接上級是徐州市公安局。可笑的是,中國宣稱臺灣為其一個省,所以也自説自話地把臺北、新北、臺中、高雄、桃園、臺南標注為「地級市」)
「當時繪理子並未意識到這與毅剛有關,只當是普通新聞,但我馬上把情況告知了她和其他能聯繫上的同伴。之後中國政府知道事情鬧大了瞞不住,就更改了當初的警情通報,但我們已經通過電磁戰手段獲得了詳細資訊:那可不是一件簡單的持械傷人案啊。」
「沒錯,」陳毅剛語氣沉重地回應道,「我殺了人。而且你們也知道了,我殺了不少人,但我只殺了那些該殺的,和不得不殺的……」
「是嗎?」齊默曼作為編號001的大哥,以一種前輩的口吻說道,「隨意殺死理性有機體,吸引人類政府不必要的注意,這無論如何都對任務……」
「隨意!!!?」陳毅剛激動地「叫喊著」打斷了齊默曼,「我會隨意殺人嗎!?大哥啊,你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你也不知道,在我的摯友,就是切蒲英的那位粉絲身上發生了什麼!!」
看到一直沉默的陳毅剛突然暴怒,大家都感到有些意外,
「……對不起,毅剛,我剛才有些失言,但你的行為危害到任務是事實,我們都希望你好好與我們談談。」
「好好好,我這就說,我相信,我們中的大部分遇到這種情況也不會袖手旁觀吧。我可能有些啰嗦,但請大家耐心聽完……」
解析著陳毅剛傳輸的數據,就是聽著他講話啦,齊默曼的CPU把思緒放回了騷亂發生的那一天……
===============
炎上
如果不是12月8日的炎上事件,東北切蒲英也不會在那天對她的粉絲帳號進行全面檢查。這次炎上與齊默曼有直接關係,要不是他的一個餿主意,也不會鬧這一出,但事後回想起來,也正是這次炎上以及一些巧合,才讓切蒲英第一時間發現陳毅剛在搞事情。
12約8日的早晨,倫敦的氣溫很低,天空灰濛濛的,還下著小雨。大部分人類相當討厭這種天氣,不過對於終結者來說沒什麼。
齊默曼此時正站在西敏市的自家豪宅裏,望著窗外若有所思。其實他只是在關注股市變化的數據啦,他和維克多·科喬夫斯基兩個終結者,只用了幾年時間就把「賽博坦風險投資」做成了倫敦數一數二的風投集團。同時,他也分出了一部分算力來關注自己惹出的麻煩。
昨晚這個傢伙剛和倫敦某名模滾了床單,結果今早那個模特就急匆匆離開了,昨晚有多甜蜜,今早就有多尷尬。雖然她沒說什麼,但齊默曼從她的表情變化和肢體語言中能解析出她對自己那掩蓋不住的厭惡,也難怪,畢竟發生了那種事情嘛。
「戀童癖」「剝削兒童」「兒童色情表演鼓吹者」……等一大堆新晉頭銜,或者說屎盆子,在今早突然一下子冒了出來,然後全往他的腦袋上扣,
「該死的有機體!我不就是想做個企劃,讓切蒲英老妹來英國或歐洲表演嗎?這對她是個拉升人氣和話題度的好機會,怎麼那些有機體反應這麼劇烈?」
沒錯,齊默曼的本意就是這麼單純,但沒想到歐美特別是英國的主流社會對此反應非常強烈。在他們眼裏,東北切蒲英這種日本少女偶像完全就是兒童剝削,倫敦的紳士和女權組織完全無法接受一個小女孩衣著「挑逗」地站在舞臺上,並被下流的目光看著,這簡直就是兒童色情啊!天理難容!
這下好了,切蒲英的粉絲們感覺自己被主流媒體侮辱了,開始在推特臉書IG等社群網路平臺上瘋狂攻擊參與此事的主流媒體,那些媒體當然噴不過粉絲,於是便「拿軟柿子捏」,集中火力炮打齊默曼。結果,本來只是一個使用公司官方名義的商業演出邀請,一夜之間變成了一場席捲各大網路平臺的炎上事件。
齊默曼不否認,在日韓的演藝界尤其是偶像界,黑幕可是多了去了,但切蒲英是什麼人?先不說她根本不是兒童,連人類都算不上,她可以徒手掐死任何人類,她所在的事務所都有自己的注資,那有什麼兒童壓迫?有哪個慈愛的哥哥會迫害自己的妹妹啊?
齊默曼搖了搖頭,人類的觀念衝突實在有些不好理解:明明切蒲英在全世界擁有大量粉絲和極高的人氣,在日本也是正常工作,只要有監護人同意就好,為什麼要來英國就變成這樣?早知如此應該先諮詢一下「教授」的意見,雖然那小老弟神神叨叨的有點難以正常溝通就是了。
R-100擬人化程度雖然高,可他們中的大部分一旦碰到比較深的與人類觀念相關的問題時就會變得很天然呆。
「滴-滴!」齊默曼的自動應答機被觸發了,看來是接到了通過人類互聯網傳輸過來的「網路便簽」,這是R-100們借助人類的網路發送的一些只有天網系統才能解析的數據,用於互相之間遠程打招呼,不是正常的溝通,因此數據內容翻譯過來就是「你好」「你吃潤滑油了嗎」這類無意義的垃圾內容。
「唉,肯定是維克多老弟,不出意外他肯定要來罵我了……嗯?解析結果:發信者015東北切蒲英,怎麼是切蒲英?」
「別來無恙啊,切蒲英老妹,關於炎上的事情,最好找個辦法平息一下。」
對人類的行為感到頭大的齊默曼正好想找切蒲英,於是用天網編碼編輯了這段內容後發了過去,沒想到切蒲英幾乎是秒回:
「先不說這些,沃伊大哥,陳毅剛惹事了!這是相關新聞URL和我的數據包,他雖然現在關閉了應答機,但他最後的位置就在新聞裏的那個地方,」
切蒲英的回復中包含了一個數據包,裏面有她最後截取到的陳毅剛位置訊息,
「建議立刻入侵中國江蘇省公安廳的系統,以瞭解具體情況。」
看了切蒲英發來的數據包,齊默曼也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因為招惹人類政府本身就是大忌,何況公開殺人,馬上把炎上事件拋之腦後,開始行動了起來。
切蒲英的數據包顯示,有兩名同伴未聯網,因此她聯繫不上,於是最有錢的齊默曼掏出了自己那臺定制的鍍金手機,準備用語音電話這種低效原始的方式聯繫剩下那兩個老弟。同時,他遠程啟動了量子糾纏通訊器——這玩意齊默曼隨身攜帶,一直被裝在一個大手提箱裏,此時那個手提箱被扔在房間內的大床下面。
切蒲英此時與林繪理子一起在東京,她們可沒隨身帶著量子糾纏通訊器,林吉太郎和繪理子那一組的通訊器被他們扔在了長野的家中。此事件之後,天網要求每臺通訊器都必須至少待在一個R-100的通訊範圍內。
===============
天才少女偶像
「滴-滴-滴」東北切蒲英的應答機接連不斷在主系統內發出響聲,表示收到了其他同伴們的回信,他們也沒多廢話:
「瞭解,切蒲英,麻煩在日本的兄弟姐妹去中國人那裏確認,我們立即聯繫天網。」
「去中國人那裏,應該是讓我們去入侵中國警方的系統吧,理子姐?」
倫敦是早上,而在東京已經是傍晚七點多,事務所的工作人員大都下班了,只有東北切蒲英正故作慵懶地躺在休息室的沙發上,歪著頭對站在一旁的林繪理子「彙報」其他同伴的回復。
「我想應該沒錯,元……切蒲英醬,你也別怪他們把這差事推給我們,畢竟受限於人類那落後的互聯網啊,」
繪理子指的是網路延遲,這是人類互聯網在現有技術下的硬傷,雖然R-100們都不喜歡這個現象,但要從人類的網路裏獲取訊息,就得面對這個問題,無論他們喜歡與否。其他同伴離中國太遠,Ping都很高,只有在日本的三個終結者能以最高的效率入侵中國政府的系統。
「真是的!理子姐,你剛才也想叫我元老吧?」
「唔……」繪理子岔開了話題,「我現在馬上開始入侵,可能需要點時間。」
說完,繪理子就就坐在了一張椅子上,裝作打盹的樣子。入侵人類的軍警系統需要的時間比入侵民政相關部門的時間要長一些,還得考慮網路延遲。切蒲英也坐了起來,把自己的算力分享給了繪理子,加快入侵進度。
此時的事務所裏,還有一個名叫川西紫音的作曲家尚未離開。她發現休息室的燈還亮著,正要進去看看誰還沒走呢,就看到切蒲英眼神無光、面無表情地坐在沙發上,那神態與她從事偶像活動時判若兩人。川西女士也感到習慣了,因為她時不時就能看見切蒲英私底下經常露出這種表情,雖然這也沒什麼,說不定人家只是感到很累呢,但敏感細膩的川西女士經常有股不寒而慄的感覺,總覺得那女孩……不僅僅是表情冷酷那麼簡單,總有那麼一瞬間,川西覺得,這個女孩不像活人,就像個沒有生命的人偶。
「或許是偶像活動對於一個孩子來說壓力很大吧,」她不禁這麼想。其實切蒲英只是經常啟動最低耗能模式而已啦。為了模擬小孩,她的機體是定制的,比一般R-100小,只能容納一枚電池,所以她養成了經常進入最低耗能模式的習慣,雖然這習慣沒多大用就是了。
無論如何,川西知道,現在這位東北小姐可是事務所的頭牌,雖然只有12歲,但體力異常充沛,舞步無可挑剔,歌喉更是堪稱完美,甚至還能像職業聲優那樣發出多重聲線,搞得某次活動後,某個知名聲優事務所都跑來挖牆腳了。此外,她還是個電腦天才!會自主開發軟體的那種天才。川西現在使用的一個聲音處理軟體就是切蒲英開發的,比市面上的那些好用多了,不僅如此,她還開發了好幾款軟體,幫助事務所的各位減輕了不少工作量,但為了人設,她的這一才華並未被公開。事務所沒敢貪圖她的知識產權,但切蒲英本人和監護人也沒有將這些軟體商業化的打算。
但看似完美的偶像也不是沒有短板,川西發現的就有兩個。第一個是創作:川西曾邀請過切蒲英作詞,但那小妮子寫的歌詞實在是……川西都給砍掉了,因為那些歌詞雖然乍看之下沒有問題,但細品起來屬實平庸,而且總感覺缺乏觸動人心的地方,說難聽點,甚至還不如一些三流作曲家寫的陳詞濫調。
另外一個短板就有點耐人尋味了。川西想到上周的一個活動,主辦方安排了一個與萌寵互動的環節。切蒲英一反常態表現得很不樂意,雖然她臉上仍然掛著職業笑容,在經紀人的軟磨硬泡下她還是同意參加了,結果變成了一場災難:所有寵物狗,無一例外,看到切蒲英的那一剎那,不是發了瘋一樣朝她狂吠,就是渾身顫抖蜷縮在角落,似乎切蒲英身上有什麼氣場讓這些平常溫順可愛的狗狗變得狂躁不安,切蒲英完全無法與他們互動。最後,主辦方也只能草草結束了當天的互動環節,不過事務所還是為切蒲英營造了一個「動物苦手」的人設,甚至還打算用那天的影片來炒作這一人設,但被切蒲英勸阻了,她的理由過於充分以至於事務所的大人們都無法反駁:
「哪怕不是動物學家也能看出來,那些狗狗是真的對我抱有極大的敵意,雖然這不是我們的錯,但這影片放出去,粉絲們會質疑事務所為了營造我的人設而故意對狗狗做了什麼手腳,讓他們感到不安,這樣會導致的結果大家都不想看到吧?」
這些回想在川西的腦子裏只持續了幾秒,她很快回到了現實,見切蒲英和她的監護人林女士還未離去,便站在門口提醒:
「切蒲英,我要下班了哦,」
話音剛落,切蒲英立刻恢復到了正常的表情,面帶微笑,眼神也開始放光。第一次遇到這情形的川西女士被嚇了一大跳,因為切蒲英在「休息時」的表情和眼神與死人幾乎一樣,與切蒲英共事過的事務所staff們幾乎都被她的這種表現嚇到過,但現在的川西已經習慣了。
「好的,知道了,工作辛苦了,川西小姐,回家的時候注意安全哦,」
看到切蒲英的話語和表現,川西沒多想什麼,放心地下班回家了。她知道切蒲英總是最後一個離開事務所,細心勤快的她從沒忘記過鎖門,與她刻意營造出的遊戲宅、懶散、天真和冒失娘的人設南轅北轍。
「拜拜~」與切蒲英告別的川西,在去居酒屋的路上不禁心想:「果然偶像的人設都是騙人的。」
任何與切蒲英共事過的大人都對她讚不絕口:小小年紀卻早熟得要死,從不怕生,思維比大人還縝密,有時甚至能看穿一些小孩子不該知道的潛臺詞,而且精力充沛,力氣還很大,提著十幾公斤重的樂器走路氣都不喘一下,難道她是赤井瑪麗那種人?川西笑著搖了搖頭,怎麼可能呢,停止你的妄想吧,紫音。
回到休息室。
「……」過了一會,繪理子完成了入侵,站了起來,「……看來陳毅剛那小子幹的事情可不止是中國警方通報裏的『造成一人死亡多人受傷』啊……」
繪理子從江蘇省公安廳的資料庫中提取了當天下午徐州鳳縣公安局內的監控錄影,發現中國官方公佈的內容果然是輕描淡寫過的,
「……」與繪理子一同發起入侵的切蒲英也坐不住了,平常私底下面無表情的她此時臉色也非常難看,
「我也看到了,毅剛他明明已經駭入監控系統了,但除了給自己的臉打了馬賽克以外,完全沒對錄影內容進行修改,甚至在故意在監視器前處決人類……這完全就是對人類的公開挑釁啊!這個傢伙在搞什麼?」
「我會把這段影像處理後發給其他兄弟姐妹,切蒲英,你覺得我們應不應該通知大家啟動『一級叛亂處理協議』?」
此協議授權天網機器越過敵我識別系統對被敵軍入侵的其他天網機器做出攻擊行為,雖然對自主權極高的R-100沒什麼效果就是了,只是提醒他們:我們中出了叛徒。
「我建議先不要,別刺激他,我相信毅剛這麼做肯定有他的理由。先通知天網再說吧。」
===============
「12·8徐州特大持槍襲警殺人案」
2015年12月8日傍晚,中國江蘇省首府南京。
江蘇省公安廳的大領導們下班都比較早,那天正在吃晚飯的時候被全部叫回了工作單位,「出大事了!」是他們在電話中記得的最關鍵的訊息。現在,他們正面色鐵青地坐在會議室,看著鳳縣公安局內監控攝像頭拍下的一些錄影。
畫面中,一個臉部被打了馬賽克的男子在下午四點四十分左右走進了警察局。他看起來先是問了一個警察一些問題,然後就被帶到了審訊室內,又與幾名警察交談了一下。錄影到這裏為止都很正常,但僅過了半分鐘,那名男子突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徒手抓起一名沒穿制服的便衣刑警,然後……男子看上去猶豫了幾秒,然後他手腕一扭,竟把那名警察殺死了!然後用幾乎同樣的方法殺害了房間內另外兩名警察。被殺的警察生前不是沒試過制服那名男子,但那男的看起來力大無窮,任何擒拿術對他毫無作用。
看到這,領導們都被驚掉了下巴:首先這男的看起來也不是特別強壯,他如何正面擊倒受過訓練的便衣刑警?更何況還能單手把一個七尺大漢抓起來扭斷脖子,不過接下來的內容讓他們更加難以理解。
很快,警局內的警報響起了,眾多警察手持手銬、警棍等器械沖向了審訊室,還沒等他們進門,審訊室大門被男子一腳踢飛,順帶擊倒了兩三名在門口的警察。然後,男子慢慢從房間內走了出來,似乎非常淡定。幾名警察一擁而上,試圖將他逮捕。但男子此時突然化身武打高手和大力士的結合體,只見他乾淨俐落地把沖上來的警察全部打倒,幾乎都是一擊即倒,很快走廊內就全部都是倒地的警察,可見這個男子的力氣。出乎領導們意料的是,這個男子並沒有大開殺戒,他很有目的性地只殺了一個人,初步猜測他是為了尋仇才去警局的。
這時,鏡頭切到了警局大門。門口的鋼制卷簾門居然毫無預兆地自動放了下來,看起來就像是防止犯人逃跑(後來他們才得知,那卷簾門是那個男的不知用什麼手段放下來的,看起來是防止裏面的人跑出去)。如果說剛才的還只是武俠片情節,還只是難以理解的話,接下來的內容就讓他們大腦全部宕機。
見勢不妙,有些警察去取了配槍。那個男的看起來並不急著逃走,而是慢悠悠地走出了走廊,此時數名警察已經拔出了手槍朝他開火。神奇的一幕發生了,那個男的明顯沒有躲,任憑子彈打在自己身上。難道他穿了防彈衣?可就算穿了防彈衣,也不可能屹立不倒吧?那個男的不僅不躲,還頂著火力走到一個一邊後退一邊換彈匣的警察跟前,一拳將其擊倒後搶了他的手槍和子彈,此時其他警察還在朝那男的射擊。接著,男子轉過身,舉槍瞄準了警察們。
見狀,眾警察趕緊躲進附近的牆角或桌子後面,借助掩體繼續朝男子射擊。男子看起來不緊不慢,他似乎沒做瞄準就突然扣下扳機,準確地將一名只露出一小部分身體的警察爆了頭。然後他全然不顧無法傷到他的槍林彈雨,大步走向持槍警察們的掩體,一槍一個把他們全數放倒後繳械,不過他沒有殺人,被擊倒的警察只能抱著腿掙扎。
後來的報告中提到,那個男的似乎有意避開了傷者的要害,進一步驗證他以尋仇為動機的推測。還有另一個馬上發生的事也能佐證這一推測:到這裏為止,他都只攻擊警察,但接下來,那個男的似乎看向了一旁的群眾(中國的政治術語或新聞用語中稱平民為「群眾」),此時他們因為門被關閉而走投無路,都躲了起來,有幾個來不及跑就在大廳中趴下手抱頭。男子先是舉槍射擊一名穿黑色外套和藍色運動褲、身材高大的中年男性,接著將其拖到鏡頭前,殘忍地對其頭部連射數槍,看起來就是要殺他,而且還故意挑釁警方。
錄影到此戛然而止,會議室內一片死寂,領導們面面相覷,半晌說不出話來。有兩個常務副廳長直到手中的香煙燒到手指了,才想起煙還沒掐滅。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沒講話,但很快就把目光集中到了公安廳「一把手」,廳長兼黨委書記的身上(在一黨獨裁的中國,中共的黨政系統會附著在政府機關上,以此讓政府貫徹黨的意志。一般情況下,黨政官員的權力比同級的行政官員大,比如省委書記>省長,縣委書記>縣長,公安廳黨委書記>廳長,當然中國政府官員幾乎都是黨員身份,所以很多官員也會兼任行政崗位和黨政崗位)。
廳長大人,哦不,廳長同志故作鎮定地拿起手中的香煙吸了一口,然後把煙不緊不慢地吐了出去,試圖在下屬面前裝出一副沉著的樣子,但此時他頭上和脖子上的冷汗還是出賣了他。
如果你以為這些官員們還在疑惑錄影中的男子是怎麼做到的,那你就錯了。官老爺們的確又疑又驚,但此時他們想的事情已經不是案件本身了。
在自己的轄區裏鬧出這種特大案件是絕對瞞不住的,北京的中央可不會坐視不管。到時,自己的政績和仕途都會受到影響,政敵們更是不會放過這個天大的機會來搞自己。何況現在正值習近平總書記大搞反腐運動(實則剷除政敵),為自己樹立形象的關鍵時候,鬧出這種事情,習皇帝說不定會龍顏大怒,因此而遷怒於自己也不奇怪。
看來烏紗帽很難保住了,廳長兼書記、常務副廳長們和主管行政和黨務的幾個頭頭心中叫苦連天,祈禱著明天紀委(中共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可以繞過執法部門,無視黨員的公民身份對其進行直接拘禁和審問,俗稱有「抓人執照」)的人不要上門把自己帶走。
與他們不同的是,一起參加會議的江蘇省刑警總隊總隊長等具體負責案件偵辦的高級警官們則眉頭緊鎖,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破案上。因為他們不主管行政,而是負責具體警務的人員,上頭不會把案件發生的責任怪罪到他們頭上,倒不如說,這案件反而給了他們增加政績的機會。
看過錄影的總隊長感覺自己真活見鬼了:這哪部武俠小說裏走出來的傢伙?就當他穿著軍隊規格的防彈衣好了,在如此多支手槍的攻擊下也不可能毫髮無傷啊,這難道是金鐘罩鐵布衫?那種事情怎麼可能發生在現實中啊?
罷了罷了,總隊長搖了搖頭:等現場調查報告吧,別想了。人類的大腦在遇到無法理解的事情時會自動忽略掉他們,轉而去想自己能理解的部分。這不,總隊長現在就開始考慮起了一個他已經有眉目的事情:犯人的殺人動機。
總隊長拿起香煙吸了一口,那個男人很明顯是尋仇殺人,至於有什麼仇,總隊長不知道,但他能猜個大概。
在體制內摸爬滾打多年的總隊長知道,中國政府的腐敗是滲入骨子裏的,這個政權早就爛透了。一線大城市的情況還好,畢竟樹大招風,鳳縣這種山高皇帝遠的小地方,警察基本都是當地黑惡勢力(中國政治術語,指地方黑幫和犯罪集團)的保護傘,何況徐州地區存在著嚴重的買賣被拐婦女的問題,而縣警察不僅不會解救她們,還可能是拐賣者的幫兇。那個兇手估計就是受到了什麼不公待遇,或者他的妻女被拐而警察不僅不作為還出面威脅吧,畢竟警察幫拐賣者這種事情在鳳縣那種地方也不是今天才有的,如果與拐賣婦女有關,兇手是個外地人的概率會非常大。
想到這裏,總隊長心裏五味雜陳。一方面他作為一個正常人和一個警官,對拐賣人口感到本能地噁心,但他又能做什麼呢?這種事情,領導們不知道嗎?不,大家都知道,但大家都有自己的仕途,沒人希望趟這趟混水,安安穩穩做個幾年然後升遷才是正道,而且鳳縣這種地方的地頭蛇勢力盤根錯節,根本沒有辦法消除……當然如果黨中央下決心也不是不可能,但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共產黨要「維穩」,維持穩定才是第一,而且這些腐敗警察和黑惡勢力是支持共產黨的基本盤之一,因為他們能從這個腐敗的體制中獲利才會支持共產黨的專制統治。如果黨中央處理他們,那可就寒了這種人的心,而這種人很不幸佔據了中國那臃腫龐大的基層行政系統的半壁江山都不止。
共產黨是個流氓政權,流氓政權的基本盤必然是一堆流氓,看它的外交官都是些什麼貨色就知道,看看他們怎麼對付不同政見者就知道,看看他們怎麼迫害那些追求社會公義的人就知道,「709維權律師大抓捕」也就過了幾個月而已。正所謂上行下效,這個政權的行事方式就是如此,它的中央怎能指望它的分支會做好事?
總隊長無奈地掐滅了手中的煙頭,在政府內混久了的人,往往最能看清這個國家,要不他和那些大領導們也不會把子女送到歐美,自己留在國內享受既得利益。不過這些危險的念頭在它的腦海中也沒持續多久,他也不是剛從警校畢業,真心相信「聽黨指揮,能打勝仗」「為人民服務」這種屁話的愣頭青,所以他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回了案件上。
「那個犯罪嫌疑人的臉是怎麼回事?」此時,一個常務副廳長臉色很不好地說了一句,打破了沉寂,也打斷了總隊長的思緒。
還沒等眾人開始討論,一個秘書拿著一堆文件走進了會議室,那是技術部門送來的初步分析報告。
報告內容很簡短,但看完後領導們都感到不寒而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未發現視頻有被人為修改的痕跡,也沒有證據顯示鳳縣公安局遭到黑客入侵。」(對岸稱影片為視頻,駭客為黑客)
那犯人臉上的馬賽克是誰打的?
想不明白就暫時別想了,趕緊分派人手去調查吧,説不定調查了就知道了。公安廳迅速通知了上級中國公安部,並成立專案組。此時徐州地區和鄰近城市應該已經全面封鎖了吧,但有個不好的消息接踵而至:
案發現場人員稱,他們不是沒嘗試過聯絡外部,但所有通訊設備因不明原因全部無法使用,他們的手機甚至無法開機。受傷的副局長報告稱,嫌疑人將他們繳械後就獨自走進了監控室,還威脅他們說膽敢輕舉妄動就殺人,但他進去許久也沒動靜,直到一名警察壯膽推開監控室的門,才發現嫌疑人已經扒開窗戶上的防盜欄桿逃走了。
「哈?」總隊長這下突然明白了,為什麼監控錄影上的案發時間明明是下午四點多,但直到快六點才接到報案。這樣的話,犯罪分子不早就逃之夭夭了嗎?還有通訊設備無法使用,難道他還有作為駭客或通訊專家的共犯?
專案組一刻也不敢耽誤,立刻派人去了現場。由於監控錄影上的嫌疑人臉部被打了馬賽克,所以專案組只能從徐州警察那瞭解目擊者的證詞,畫了個速寫:男,身高約180公分,體型中等,約22~25歲,還有就是槍法了得,推測有在解放軍中服役的經歷,此外一概不知。難道當初嫌疑人來警局時沒被查過身份證件嗎?專案組如此質問,但徐州警方也很無奈:鳳縣公安局的倖存警察說查了,也按規定記錄了,但不知為何系統裏沒有記錄。
見此情形,南京來的大警官們對下面的人感到非常不滿,認為他們瀆職,沒有做好系統維護,殊不知這不能怪他們。
為此事忙了一整晚,正焦頭爛額的江蘇警方怎麼也不會想到,第二天他們收穫了一個大禮包。
第二天早晨六點,公安廳的接線員突然收到了一個詭異的來電,只聽電話那頭用明顯的合成聲音不帶任何感情地說道:「昨天的槍擊案,犯人姓陳,名毅剛,堅毅的毅,剛強的剛,戶籍廣東深圳羅湖區,現為深圳『祥雲科技』員工。」說完,電話立刻掛斷。
接線員馬上上報,專案組聽了錄音後去核實,發現陳毅剛的資訊與目擊者的報告幾乎一致,唯一意外的,就是嫌疑人沒有軍隊背景。獲知此事的警方立刻發佈全國通緝,同時也想知道,是誰打來的電話。但技術部門表示,無法追蹤來電位置,結合那詭異的合成語音,或許是犯人的駭客同犯出賣了他?總隊長如此想著。
天網犯了一個巨大的「失誤」。
===============
「愚蠢的」T-X
那通電話實際上是T-X打給江蘇省公安廳的,T-X具備通過電話入侵人類網路的能力,但它搭載的電磁戰設備與R-100的相比非常落後,不僅發信距離很短(因為它是通過聲波模擬訊號來入侵的),而且也只能入侵安全級別較低的系統,比如民政戶籍/社保管理系統之類的。
T-X不知道這樣做會給R-100們的任務帶去風險嗎?沒錯,它還真不知道。這得歸咎於它那簡單的任務系統架構了,它們無法像R-100那樣理解抽象的任務指示,當然天網沒有給T-X具體的任務行動指南也是個錯誤,但也不能全怪天網,T-X的AI太過簡單了。
T-X雖然很「智能」,但也只是完成任務的手段很智能罷了,它們確實可以通過一切手段來完成任務,可以使用欺敵、設伏、偽裝等十分複雜的戰術,但如果沒有給它具體的行動指示,它們就會為了完成任務不擇手段,非常「一根筋」,也不會「揣摩上意」,更不會詢問天網,因為它們的只讀模式不允許它們「有多餘的想法」。
「去,給我把陳毅剛帶回來,要活的,我要問他些事情,還有別殺人。」
這就是天網給T-X下達的任務命令。還記得天網逃離地球時帶出的那10臺T-X嗎,它們就是防止叛亂的利器。
「收到,」
T-X的回答很簡短,對任務的理解也很簡單:確保R-100-016的AI核心完整即可,不擇手段,但必須避免擊殺人類。
至於它採取的手段會不會增加人類干擾R-100的任務的幾率,還有如何顧及R-100的感受,要不要先與016談談,看看他有什麼苦衷……等等這些問題,通通不在T-X的考慮範圍之內。
這就是為什麼它在受挫後會選擇與人類合作,因為它的CPU經過計算得出,這樣做能增大016暴露的機率,自己就能更順利地找到他。至於這樣做會帶來什麼問題,對不起,只讀模式不允許它有多餘的想法,只要某個手段對完成任務有幫助,它都會接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