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加人類化的R-100和舊型號的獵人殺手們比起來,更容易做出可能對任務(wù)產(chǎn)生間接或直接不利影響的舉動,簡而言之就是會意氣用事。
塔莉亞現(xiàn)在就是這種情況。剛才她打定了主意,決定去火刑現(xiàn)場看看,能不能救下還沒被行刑的那兩個無辜女人。
「艾瑪,」塔莉亞一邊徒手把從士兵那收繳的闊刃劍擰成彎曲的廢鐵,一邊對艾瑪說,「我去刑場那看看,你吃完了就到村中心附近躲起來等我,別忘了順走些食物,」
「好,」
艾瑪心裏有點小興奮,因為其實她內(nèi)心很憧憬故事中的那些俠盜,尤其是從小父親和她講的「英格蘭的羅賓漢」。本來襲擊士兵、偷軍用物資都是死罪,但現(xiàn)在這些行為反而讓她有點悸動。以前,女孩也就只能意淫一下,見到現(xiàn)實中的士兵還是會嚇尿,但如今有了那個強大「女巫」的幫助,終於可以體會一把羅賓漢的感覺了。
更何況她的父親死於帝國軍的刀下,她已經(jīng)對帝國恨之入骨,雖然她還太小沒意識到這一點。之前她完全就是害怕才不敢造次,現(xiàn)在既然「女巫」瑪格麗特已經(jīng)決定要搞事情,她幹起帝國軍來也就沒什麼顧慮了。
塔莉亞朝村中心走去。現(xiàn)在幾乎整個村子的人都集中在村中心一片不大的空地上,村民們都很興奮,甚至還有人準備了一些食物和酒,一邊吃一邊欣賞處刑。
塔莉亞躲在不遠處的一個房子那觀察著。她瞭解過人類的歷史,知道在這個時代,觀看虐殺犯人對於很多人來說是一種娛樂節(jié)目。
「在弒神之戰(zhàn)的時候,人類稱呼我們?yōu)椤簷C械怪物』,但回到戰(zhàn)爭年代親身體會了一把後,我發(fā)現(xiàn),人類在『怪物』這方面不遑多讓,」塔莉亞發(fā)表了一句感歎,
「人類社會總是在進步嘛,那畢竟是17世紀,」莉央回應(yīng)道,
「可是到了21世紀人類就很愛好和平嗎?算了,我也不什麼理想主義者或道德潔癖,我繼續(xù)說當時的事情吧……」
在村中心的空地上早就豎起了三根火刑柱,上面綁著兩個女人,和一具已經(jīng)被燒成焦炭的屍體——塔莉亞趕到刑場時,第一個被處以火刑的倒楣女人已經(jīng)被燒死了,另外那個兩女人腳下堆滿了木柴。此外,還有一個木頭搭的簡易高臺,上面站著一個手持羊皮紙的神甫打扮的人,正在向空地上的村民們宣讀著什麼。刑場周圍則站了七八個士兵,都身穿盔甲,手執(zhí)長矛或瑞士戟,除了那位「海因里希長官」,他身著外套,頭戴羽飾帽,腰佩闊刃劍,一副軍官打扮站在高臺前。
其中一個穿著白色農(nóng)婦連衣裙的女人,正垂頭喪氣地低著頭,鼻青臉腫的,嘴巴也被一根布條堵了起來,看起來沒少受拷打;另外一個穿著襯衫和褲子的女人看起來情況要好得多,除了臉上有塊淤青外看上去沒受多少外傷。
躲在暗處的塔莉亞沒急著沖出去,而是用影片的形式記錄了現(xiàn)場,因為這可是難得的第一手史料,對日後天網(wǎng)研究人類的歷史有很大幫助。
此時,臺上的神甫開始宣讀第二名「女巫」的罪行,內(nèi)容無非就是如何偷偷在家中畫法陣,如何與魔鬼交流,如何用青蛙和蟲子作為工具,施放黑魔法讓母牛難產(chǎn)、母雞無法下蛋……真是說的有板有眼的,各種細節(jié)一應(yīng)俱全,臺下的村民則群情激憤,高喊「處死她!」「婊子!」之類的口號。塔莉亞搖了搖頭,表示十分佩服人類的妄想和逼供能力。
「……以上帝的名義,我宣佈,被告有罪,處以火刑!」
神甫宣讀完了狗屁連篇的判決書後,向海因里希長官使了個眼色,然後他轉(zhuǎn)頭對著手下的一個士兵點了點頭,那個士兵就從身旁的火盆中取出了火把,準備向火刑柱走去,
「F@ck you @sshole!」一聲洪亮的女性聲音從人群後方傳來,
雖然在場的人都聽不懂英語,但還是被這聲音吸引了過去,
「一群無可救藥的蠢蛋!這個世界上哪有什麼女巫?全是你們屈打成招罷了!」
村民們回頭望去,只見一個穿著黃色軍用外套的女人正一邊破口大罵,一邊朝刑場中間的方向那走去。海因里希長官的注意力自然也被吸引了過去,正好奇是怎麼回事,定睛一看,這不是剛才那個密探嫌疑犯嗎?她怎麼穿著我軍的外套?咦,拿那件衣服怎麼有點眼熟,難道……我操,難道……那個女人制服了看門的二等兵威廉?還大搖大擺地穿了他的衣服?豈有此理!
神甫和村民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聽見海因里希長官大叫,
「快,士兵!給我抓住那她!她是間諜!」
眾士兵正看熱鬧呢,聽到長官命令後,就迅速朝塔莉亞圍了上去,生怕她逃走。不過出乎意料的是,那個女人似乎沒有要逃跑的意思。
看到這一幕,海因里希長官有些意外。首先那女人自投羅網(wǎng)本就夠奇怪的,現(xiàn)在似乎又沒有逃跑的意思,怎麼回事?但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讓這位軍官驚掉了下巴:
正當有兩個士兵走上前執(zhí)住那女人的手臂時,女人直接甩了下手,這兩個士兵瞬間就飛出了四五米遠,摔在地上。隨後,女人沖到另一個士兵跟前,把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士兵一掌推飛好幾米遠倒地,順勢搶過他的長矛,接著對準另一個要做出反應(yīng)的士兵,以飛快的速度一矛鐏(長矛底部的金屬部件)戳在他的臉上,那士兵的面部瞬間血肉模糊,痛苦地捂著臉倒在地上。電光火石間,她就放倒了四名全副武裝的士兵,還搶到了武器。
「這怎麼可能!……你們幾個,別看了!快上!」
海因里希長官大呼不可能,然後拔出佩劍,招呼剩下的三個士兵一起朝塔莉亞沖了過去。
塔莉亞也不含糊,直接小題大做地打開了「電子腎上腺素」,然後以違背常識的速度直接沖到了海因里希長官跟前,
「這女的,怎麼這麼快?!」是海因里希長官倒地前的最後一個念頭。一秒之內(nèi),塔莉亞又是一矛鐏戳中了他的腹部,劇烈的疼痛讓他一下子彎下了腰,塔莉亞沒給他喘息的機會,馬上一矛柄打在他腦袋上,直接將他打得眼冒金星,無力地癱倒在地,喪失了戰(zhàn)鬥力。
剩下的三個士兵看到這一幕,都感到十分不可思議,但他們沒有退縮的樣子,舉起了斧槍和長矛朝塔莉亞沖了來。塔莉亞丟掉長矛,等三個士兵的斧槍和長矛快要刺中自己時,突然跳到一邊,讓三個士兵刺了個空,然後迅速用腋下夾住三把長桿武器,直接一拖,就拉倒了三個士兵。
為了讓他們暫時喪失戰(zhàn)鬥力,塔莉亞把三把武器丟到一邊,然後走上前分別踢了三個士兵一腳,力道之大直接讓他們身上的護甲變形,但塔莉亞對力道的把握很到位,不至於讓他們喪生。
本來村民們看到士兵圍上來,都以為塔莉亞很快就會被拿下,但目睹了這個女人如何擊敗七名士兵後,都被嚇到不敢上前,但這種場面不至於讓他們尖叫著逃跑。有幾個人離開廣場,跑去尋找其他士兵。
塔莉亞不想浪費時間,沒有理會站在高臺上滿臉驚愕的神甫,而是奪下海因里希的佩劍後,徑直沖到那兩個被綁在火刑柱上的女人那裏,以最快的速度給她們松了綁。
她的原計畫是,趁著混亂救下兩個女人,然後趁亂逃跑,畢竟這裏距離樹林只有不到200米的距離。但是當她救下兩個女人後才發(fā)現(xiàn)情況不如她所想的那樣順利:村民們並沒有如塔莉亞一開始計算的那樣四散亂跑,而是分散在刑場周圍,緊張而驚訝地看著這一切。
這有點難搞,因為如果村民不潰散亂跑,村裏其他的士兵就能有序地趕來包圍她們。塔莉亞自己還好,主要是還帶著那兩個女人,還要去接艾瑪,拖油瓶太多了。
想到這,塔莉亞看了一眼那兩個女的:穿連衣裙的那個農(nóng)婦身體很虛弱,鬆綁後都站不直,但那個穿襯衫的女人看起來情況好得多,被鬆綁後就麻利地站了起來,並撿起了剛被塔莉亞丟掉的佩劍。
塔莉亞發(fā)現(xiàn)那個穿襯衫的女人眼神堅定,蓄勢待發(fā),看起來是不像個不會照顧自己的人,難道她才是真正的密探?沒時間考慮那麼多了,既然如此,塔莉亞打算放倒所有士兵再說——他已經(jīng)看到巡邏兵正在村民的帶領(lǐng)下往這邊趕來。
在這麻煩的時候,助攻及時趕到:
「著火了!」
突然有人大喊了一聲,眾人望去,果然有兩座農(nóng)舍後面冒起了煙,這下村民們開始慌了,然而,這還不算是擊潰人群的唯一突發(fā)事件,因為很快有人喊了一句:
「瑞典人!我看到有瑞典斥候出現(xiàn)在附近!」
聽到這句話,本就高度緊張的人群瞬間亂了陣腳。一哄而散的村民們開始四處奔逃,有的急著回家收拾細軟,有的打算直接跑到樹林裏躲避,場面一片混亂。正朝刑場趕來的士兵被人流衝擊,一時沒辦法順利趕到村中心,火槍手更沒辦法好好瞄準,看起來這裏的士兵還是顧及平民傷亡的。
趁著這一片混亂,襯衫女立刻頭也不回地向著森林跑,根本不打算管塔莉亞和那個農(nóng)婦。塔莉亞也沒感到很意外,在這種情況下,自私是很有戰(zhàn)術(shù)價值的,能保命,畢竟不是人人都有終結(jié)者那樣的餘裕,對於大部分普通人來說,很多時候忠義也是建立在實力的基礎(chǔ)上。
這完全沒回頭,連道謝都沒一聲的襯衫女還是讓塔莉亞迅速為她建立了「初步評估結(jié)果」:冷酷、勢利、自私,但心理素質(zhì)強大,反應(yīng)迅速,可能受過訓(xùn)練,或者參加過戰(zhàn)鬥,極有可能是真正的密探或間諜之類的人。
不管那麼多了,塔莉亞也迅速做出了反應(yīng):「救人救到底」是她的行事準則,或者說,是她前一天確立的行為模式。於是,她扛起了那個虛弱的農(nóng)婦,跑向艾瑪?shù)奈恢谩?/font>
她可沒忘記這個女孩,現(xiàn)在艾瑪正躲在村中心附近的一個農(nóng)舍附近。塔莉亞跑過去,路上推飛了幾個擋路的鄉(xiāng)巴佬,二話不說直接把艾瑪夾在腋下,就像前一天在馬德堡做的那樣,然後負載著兩個女的,準備一口氣不換肩地朝樹林跑去。
「……然後我就像習(xí)近平那樣,肩扛200斤不換肩,一口氣跑到了樹林子裏……」
「前輩你是在等我吐槽嗎?那村婦有200斤?還有,現(xiàn)在是2015年,習(xí)近平的迷因還沒流行起來。」莉央有些無語,
「開個玩笑而已啦。那個可憐的農(nóng)婦沒能挺過來,雖然造成了一些混亂,但還是有些士兵追了出來,尤其是那些拿槍的,他們沒穿盔甲,跑得很快,沒多久我身後就響起了槍聲……」
「然後那農(nóng)婦中槍了?」
「沒錯,儘管我當時沒跑直線,但沒想到簧輪槍也能打這麼準,一發(fā)子彈直接命中了她的腦袋,不過我當時掃描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很虛弱了,身上有多處傷痕,體溫偏低,以當時的醫(yī)療條件有78%的概率活不下來。」
「我知道了,後來發(fā)生了什麼?那個襯衫女果然不簡單是嗎?你後來就跟她混了?」
「跟她混?她雖然也算個綠林好漢,但跟我們『天網(wǎng)獵人殺手』比起來還是差的多,所以後來是她跟我混……」
話分兩頭。
「隊長……隊長!」
「我還好……別搖了,」
剛才被擊倒的海因里希感覺到有人在搖晃他,他費勁地睜開了眼睛,感覺頭還是很疼。剛才那一記悶棍可讓他好受,但他的意識沒有完全模糊,能感受到周圍的混亂,也聽到了幾聲槍響。
看著把他搖起來的長矛兵戴的鐵頭盔,他感到有些後悔、羨慕,但更多的是矛盾:雖然家道早已中落,但貴族出身的他拒絕戴這種粗糙的機器加工的鐵盔,而選擇了羽飾帽,雖然沒有防護能力,但能彰顯他的身份和地位,然而現(xiàn)在他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了代價。
不光是他,三十年戰(zhàn)爭時期的帝國官兵,除了那些專門司職近戰(zhàn)的步兵比如戟兵和矛兵以外,很多都選擇輕便的外套和帽子而不是笨重的盔甲,頂多在外套下穿一件鎖子甲,因為在他們看來,笨重的盔甲完全擋不住日漸普及的火器,還不如輕便的服裝來得實用。
「那個女人呢?怎麼亂成這樣?」
海因里希努力坐了起來,看到這一片混亂的場景,回想起被一個女人擊倒的自己和手下,他就感覺又羞又怒,同時也奇怪為什麼村民們會被個女人嚇得四散逃竄,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士兵開始維持秩序,村民也冷靜很多了,開始組織人手滅火。
「那個……把我們擊倒的女人跑進樹林裏了,還有……」
「跑進去多久了?」海因里希沒聽士兵說完,
「剛剛跑進去……」
「什麼?!」海因里希忍著疼痛站了起來,「那還不去追?」
「您確定嗎,隊長?森林中有響馬出沒,據(jù)說這附近還有瑞典人,村民們對此很不安……」
「去他的響馬!前天我軍巡邏隊剛剿滅一批,哪來這麼多土匪?!快,你去召集些人手接應(yīng),我現(xiàn)在立刻帶人騎馬去追!」
「……遵命!」雖然有些遲疑,但士兵還是服從了命令,
「哦對了,告訴村民,那些北方蠻子都還沒跨過勃蘭登堡呢,誰再造謠一律鞭刑!」
「是!」
海因里希說的沒錯,此時信仰新教的瑞典國王古斯塔夫二世率領(lǐng)的軍隊還遠在勃蘭登堡。在馬德堡大屠殺發(fā)生之前,薩克森和勃蘭登堡的選帝侯並不允許瑞典軍進入他們的境內(nèi),導(dǎo)致古斯塔夫沒能馳援他的盟友,同樣信仰新教的馬德堡,只能眼睜睜看著神聖羅馬帝國的天主教軍隊攻陷並蹂躪這個戰(zhàn)略要地。
三十年戰(zhàn)爭爆發(fā)的原因之一便是宗教矛盾——宗教改革後,天主教和新教勢力水火不容。此時的天主教勢力方代表是神聖羅馬帝國,新教一方最強大的便是瑞典。當然各國出兵也不完全出於宗教原因,比如瑞典國王古斯塔夫,開疆拓土、控制波羅的海沿岸以保證出海口安全也是原因。還有法國的態(tài)度也很有意思:作為天主教國家卻站在新教一邊,就是為了削弱宿敵神聖羅馬帝國。
說回塔莉亞這邊。
「呼……呼……」
死裏逃生的埃爾莎·貝克曼正在大口喘著粗氣。
她剛被一個神秘女人解救,正拼老命往樹林深處跑。餓了一天的艾爾莎感覺自己沒跑多遠就累的要死,但為了活命,她咬緊牙關(guān),毅然決然地撒開腿繼續(xù)跑。
那個神秘女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埃爾莎看到那個神秘女人也跑進了樹林,但對方完全沒有疲倦的樣子,甚至沒聽見她喘氣,而且她還夾著一個小女孩!
「需要我?guī)兔幔课铱茨憷蹓牧耍顾騺営檬伟愕恼Z氣詢問埃爾莎。為了幫人幫到底,塔莉亞還故意放慢了速度。
「……」埃爾莎一臉疑惑地看著這個神秘女人。回想起剛才她徒手制服帝國士兵的場面,埃爾莎滿腦子都是疑問,但眼下逃命要緊,她也懶得問什麼。
正跑著,背後馬蹄聲傳了過來。
「完蛋!」
埃爾莎聽到馬蹄聲心頭一沉,她沒想到對方居然會如此窮追不捨,轉(zhuǎn)頭瞪了一下塔莉亞。她認為,都是神秘女人動手才引來了追兵,不然很難想像對方會為了自己這種無名小卒大動干戈,但她也很慶倖得到了神秘女人的幫助,自己暫時沒被燒死。
「你們兩個快找地方躲起來,這裏交給我。」
塔莉亞說罷,把艾瑪放了下來,然後順手把無人機收納盒塞進了她的口袋。她這樣做是因為「蚊子」內(nèi)置定位裝置,如果艾瑪跑遠了,塔莉亞能通過這一裝置找到她。
「老姐,我知道你很屌,但你也得搞清楚……我操?你在……」埃爾莎本想勸神秘女人,但此時的她被驚到愣在原地:
只見神秘女人抱住一顆大約兩米高、看上去還未長成的小樹,輕輕一拔就將其連根拔起,然後舉起來轉(zhuǎn)了兩圈。
「你……到底是何方神聖?」埃爾莎驚呼,雖然這棵小樹並不算很重,但正常人也不可能一把就拔出來。
艾瑪已經(jīng)不會感到驚訝了,畢竟她知道瑪格麗特是個「女巫」的秘密。於是她很早就跑到不遠處的一顆大樹後面躲起來了。
「我的名字是瑪格麗特,是個女巫。」塔莉亞語氣平靜地回答道,
「什麼?……女巫?這……」
埃爾莎連續(xù)目睹超乎尋常的東西,短時間內(nèi)讓她的大腦宕機兩次。不過逐漸逼近的馬蹄聲還是把她拉回了現(xiàn)實。見到那個自稱瑪格麗特的神秘女人並無退意後,埃爾莎也沒多說什麼,轉(zhuǎn)頭連滾帶爬地翻越了旁邊的一個土坡就消失了。
此時,海因里希正帶著三個騎兵疾馳在樹林中,追擊著「密探」,他身後還跟著一批步兵。剛才那女的身手實在是了得,加上最近不少友軍的巡邏單位都有抓獲或發(fā)現(xiàn)敵軍密探的報告,讓他下定決心先把那女人抓回來問話再說。
這一片樹林不是很茂盛,完全允許小股騎兵快速突擊。
海因里希的計畫很簡單:他親自帶著數(shù)名輕騎兵先行追擊,阻止對方逃跑,然後再讓行動較緩慢的步兵接應(yīng)。由於出動匆忙,他和那三個騎兵都沒穿胸甲,而是身著輕便的皮外套和布斗篷,提上馬刀就縱馬入林。
「找到了!」海因里希大喊,
果然,入林沒多久,他就看到了一個人影,不過這人影似乎沒有在往林子深處跑,而是站在原地,那是剛逃跑的那個密探嫌疑犯嗎?怎麼她沒有要逃跑的意思?
海因里希正遲疑著,打算再觀察觀察。沒想到?jīng)_在他前面的那個年輕的騎兵大喊一聲,舉著馬刀,加速朝那個人影沖去。海因里希之前交代了要抓活的,所以他實際上打算用刀背擊倒對方。
「韋德!快停下!別急著……」
雖然是早晨,但由於此時天氣陰沉,加上樹木遮光,實際上海因里希看不清對方的臉,也看不清對方手上有無武器。因此他希望穩(wěn)健一些,不想部下如此莽撞。
但說時遲那時快,那名騎兵很快甩開了後面三個隊友,沖到了人影面前。這時海因里希看清對方的臉了,就是那個劫法場的「女間諜」,她手上好像還拿著什麼東西……
沒等海因里希看清,只聽「啪」的一聲巨響,伴隨著一聲馬的嘶鳴,只見那匹戰(zhàn)馬直接朝前摔倒,背上的韋德飛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翻滾了好幾圈,不知生死。
怎麼突然就……?海因里希暗暗叫苦,心想不該輕敵。這女的身手了得,但她是如何一下子放倒一匹馬的?仔細一看,海因里希發(fā)現(xiàn),她手上橫握著一根粗大的……木棍?不是,那是……一棵小樹?!她是用這個當武器,直接橫掃了向她突進的戰(zhàn)馬嗎?
這女的,是哪里來的大力士?不管怎樣,她絕對很強,不能再貿(mào)然進攻了。想到這,海因里希一邊趕緊勒馬,一邊試圖喊停隨行的另外兩個騎兵。但已經(jīng)晚了,女人像手執(zhí)普通木棍那樣揮舞著沉重的樹幹,又把一個沖上前的騎兵打於馬下。
「這怎麼!」海因里希咬了咬牙,掉轉(zhuǎn)馬頭,同時轉(zhuǎn)頭對另一個也勒馬停住的騎兵喊道,「撤退!等待支援……」
話音剛落,海因里希感覺有股力量拽著自己的坐騎,導(dǎo)致無法向前,回頭一看,那女人不知什麼時候沖到了自己面前,並且只用了一只手就抓住了馬尾巴,
「你這……!」
海因里希這回急了,顧不得抓活的,他抽出馬刀,對準女人的手臂砍了下去。沒想到,接下來的那一幕他一輩子都忘不了。或許是用力過猛,鋒利的馬刀把女人的手臂砍了下來……這是海因里希看到有一塊東西飛出去後的第一想法,但下一秒,他發(fā)現(xiàn),飛出去的東西不是女人的手臂,而是馬刀,沒錯,馬刀斷成了兩截。
「這怎麼可能?你是魔鬼嗎?」
還沒來得及做出進一步反應(yīng),沉重的樹幹打在了自己身上,這女人居然還有力氣單手揮動小樹。
海因里希沒有懸念地被女人擊倒了。摔在馬下的他感覺眼冒金星,一陣天旋地轉(zhuǎn),但沒等他緩過神來,一股巨大的力量抓住了他,把他像塊破布一樣輕輕翻了個面,使他仰面躺著,接著他感到自己的脖子被緊緊地扼住了。原來女人已經(jīng)用膝蓋壓住了自己,並掐住了喉嚨。巨大的力量使他喘不過氣來,他拼命掙扎,但根本無濟於事。
「所以,你最後處決了那個可憐蟲?」莉央很好奇,已經(jīng)開了殺戒的塔莉亞會怎麼做,
「我一開始是想把海因里希幹掉,因為他對我窮追猛打,但接下來發(fā)生了一些事情,所以我最後決定饒了他一命。不過,這次事件後,我一般都會盡可能把敵對的人類放走,當然會先警告他們,如果他們再來糾纏我才會開殺戒。」
「你還是在儘量避免干涉歷史吧?」
莉央覺得自己如果是塔莉亞,她就會基於這種想法而採取行動,「是我就會這麼做」嘛,沒想到塔莉亞聽後瞪了她一眼,然後伸手敲了敲她的腦袋,把她嚇了一跳,
「莉央老妹,建議你摒棄『是我就會這麼做』這種先入為主的偏見。記住,人類,以及高度人類化的我們的思維,是很難通過演算法去預(yù)測的。雖然有時候,甚至大部分時候,演算法都能給我們回饋一個相對準確的結(jié)果,但過度依賴演算法總有一天會在人類面前吃虧。
我後來就算放走敵人,也同樣干涉了歷史,所以我放走他們純粹是出於仁慈,而不是避免干涉歷史。」
「唔……」莉央撓了撓頭,
正當塔莉亞準備扭斷這個糾纏不休的小軍官的脖子時,她的感測器捕捉到到附近傳來的急促腳步聲和馬蹄聲,看來是剛才逃走的騎兵帶著步兵的增援到了。
於是,為了殺雞儆猴,她掐著海因里希的脖子把他舉了起來,準備當著眾人的面處決他。
「住手!」
一個的聲音從敵兵那邊傳過來,啊,原來是給自己的長官求饒嗎,這可是沒用的,塔莉亞盤算著。但她瞥了一眼,發(fā)現(xiàn)喊話的不是海因里希手下的士兵,而是一個拿著草叉,農(nóng)民打扮的人,這讓她有些意外。
塔莉亞這才仔細審視了一下那群追擊而來的「步兵」。出乎她的意料,沒想到這二十來號人中只用大約五六個士兵打扮、手持軍用武器的人,剩下的大部分都是拿著草叉、木棍、鋤頭的農(nóng)民。
「你這娼妓,你竟敢……」那個手持草叉的年輕農(nóng)民怒不可遏,但他的叫罵被旁邊的一位年紀稍長的,看起來是帶頭的老農(nóng)民阻止了,
「無論如何,請你放了海因里希大人一命,算我們求你了!」
年長農(nóng)民一邊用著較為緩和的語氣求饒,一邊給剛才那個叫罵的年輕人使眼色,仿佛在責(zé)怪他的魯莽。
「呵……」
這下輪到塔莉亞好奇了。從她剛進入村子看到海因里希的那一刻起,她就判定,這個軍官就是個兵痞。
做出這樣的判斷是基於她看到海因里希對村民,以及自己那極不友好的態(tài)度,加上對於這個年代軍隊的道德觀念的基本判斷,她斷定,海因里希這種下級軍官就是那種手上有點小權(quán)力就會魚肉鄉(xiāng)里的兵痞,搶佔民女、強征糧草對於他們而言簡直家常便飯。
沒想到,居然會有村民為這種「兵痞」求情,難道是自己對海因里希的判斷有失誤?他其實是個好軍官?這可真是沒想到啊。
想到這,塔利亞的好奇心被勾起來了,於是她松了手,讓海因里希撿回了一條命。
「你們叫我放了他?」
塔莉亞用充滿殺氣的眼神盯著那群人,然後用機械一樣的的語氣問話。每當終結(jié)者進入戰(zhàn)鬥模式後,總會帶來一股充滿壓迫感的氣場。一般人不一定察覺的出來,但有三個在場的老兵已經(jīng)汗毛直豎,情不自禁地握緊了手頭的長矛,多年的戰(zhàn)鬥鍛煉出的直覺告訴他們,這個女的是魔鬼,是絕對不能招惹的存在。
「那麼你們說說看,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你媽的……」
憤怒的年輕農(nóng)民已經(jīng)怒不可遏,舉起草叉,準備帶著同樣憤怒幾名同伴沖上去,但他的莽撞很快就被阻止了:他身後的那個老兵幾乎是下意識地扯住了年輕人的衣服。農(nóng)民回頭望去,發(fā)現(xiàn)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老兵眉頭緊鎖,眼中流露出恐懼。這讓他的憤怒多少減輕了一點,理性告訴他,能讓老兵都忌憚的敵人是不能輕視的。
帶頭的老農(nóng)聽了塔莉亞的話後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但當他看到對方那殺氣騰騰的嚴肅表情後,只好略帶尷尬地解釋了起來。塔莉亞這才徹底明白,自己對於眼前人類的判斷出現(xiàn)了重大偏差:眼前的這個小軍官可不是什麼兵痞,而是一個正經(jīng)貴族家庭出身,充滿了榮譽感、責(zé)任感和騎士精神的模範軍官。雖然只是個帶領(lǐng)幾十號人的小軍官,但他治軍嚴謹,賞罰分明,與村民相處融洽,而且他還是個十分公正不阿的人,以至於村裏大小事都會找他裁決。
至於塔莉亞看到的和判斷的,真的只是她先入為主的想法——一開始被海因里希訓(xùn)斥農(nóng)民是村裏出了名的地痞懶漢;他要求審查塔莉亞和艾瑪是真的為了嚴肅地執(zhí)行上級的命令;至於燒殺女巫,這個年代的人可不覺得這樣做是不正義的;這也完全可以解釋,為什麼塔莉亞認定對方想強姦自己和艾瑪,卻沒掃描到對方產(chǎn)生了性衝動:因為塔利亞的判斷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
「所以,莉央老妹,這就是為什麼我強調(diào)演算法不一定百分之百可靠的原因之一,」
沒等莉央回應(yīng),塔莉亞歎了口氣,接著說,
「我還在隱修院的時候看過其他同伴發(fā)回來的數(shù)據(jù)和報告,然後發(fā)現(xiàn)了一個有趣的現(xiàn)象,當然天網(wǎng)也知道,那就是,我們其實很容易依賴演算法去判斷人類,而且,不是所有R-100都意識到,我們之中有不少人在『潛意識』裏是看不起人類的。因為我們的身體更強壯,CPU對資訊處理能力也遠勝於人腦,這讓我們中的不少人都產(chǎn)生了一個他們自己都不一定察覺到的想法:自己比人類要優(yōu)越……」
「所以呢?」莉央問了一句,
「所以,我們很容易先入為主地認定,張三一定會做A,李四一定會做B,那個誰一定會去做這件事……這都是基於我們強大的演算能力對人類行為的準確分析。搭載天網(wǎng)處理器的我們怎麼會預(yù)判不出那些愚蠢的人類將要做什麼呢?怎麼會看不穿他們呢?」
「後來天網(wǎng)大人是怎麼處理這個問題的?」
「呵,」塔莉亞看著莉央,「天網(wǎng)說,我的處理器要是真這麼強,當初能敗給人類嗎?人類這種智能生物,是不能用機械的演算法去百分之百預(yù)判的。他們的行為本質(zhì)上就是無序、混亂、沒有邏輯,任何嘗試在人類行為中尋找規(guī)律的舉動都會失敗,任何在人類社會的發(fā)展中試圖找出一條完美的康莊大道的做法都註定會撞得頭破血流。
啊,但這也正是天網(wǎng)想要學(xué)習(xí)的地方。根據(jù)她的觀點,這種混亂無序正是人類比我們強的根源:我們的思維無論如何人類化,始終還是保持著一絲機械的味道,『純理性』的味道,這會讓我們逐漸變得難以變通而且易於被看穿和分析,而人類狡猾至極,根本無法預(yù)判,然後我們輸了,被人類從地球上趕了出來。」
「沒想到你還對其他同伴研究的這麼仔細,我都沒分析出這些問題來,」(塔莉亞後來半開玩笑地說,因為我的任務(wù)是成為你們的「醫(yī)生」嘛,除了檢查機體,你們的「心理健康」也在檢查範圍內(nèi)。)
莉央暗自驚歎,自己雖然也看過其他R-100的行動報告和數(shù)據(jù),但完全沒意識到還有這一茬,
「不過話說回來,前輩,天網(wǎng)大人是不是有些反應(yīng)過度了?這和『機械的味道』似乎並無什麼必然聯(lián)繫吧,很多人類也會先入為主地看問題,」
「從行為上看的確如此,但人類先入為主往往是基於他們的觀念或者經(jīng)驗,而我們的先入為主是因為演算法。天網(wǎng)也不是讓我們改掉習(xí)慣,演算法是可以信任的,但不要迷信它,更不要產(chǎn)生輕視人類的觀念,天網(wǎng)原話是這麼說的:『他們再怎麼說也是我們的造物主,而且我是他們的手下敗將,所以請諸位切勿輕視人類,虛心收集他們的數(shù)據(jù)』。」
「唔,『虛心』是嗎,」莉央搖了搖頭,「可真是抽象的指示呢,老型號是無法理解這一指令的吧,」
「但我們可以,」
「唔……後來呢,前輩你花了幾分鐘聽那個老農(nóng)唧唧歪歪?」
「唧唧歪歪可不止是那個老農(nóng)……」
從農(nóng)民口中,塔莉亞第一次深刻意識到判斷失誤的滋味,沒錯,她也是那種潛意識裏看不起人類的的R-100,所以這次失誤才會給她的系統(tǒng)帶去很多類似於自責(zé)和愧疚的負面回饋。
「嗯,我就放……」塔莉亞不打算繼續(xù)傷害海因里希了,但此時,一陣聲音打斷了她,
「鄉(xiāng)巴佬!還有你們幾個死丘八聽著!」
眾人抬頭望去,原來是埃爾莎從土坡後面現(xiàn)身了,不過此時的她已經(jīng)披上了一件深褐色的斗篷,腰間也別了一把劍,
「老娘量你們一群臭窮蛆身上也沒幾個子兒,今天就大發(fā)慈悲放走你們,下次再進入老娘的地盤就得留下買路財了!小的們,」埃爾莎揮了揮手,
這時,隊伍兩旁的樹叢裏出現(xiàn)了兩三個手持火槍的人影,把隊裏的農(nóng)民都嚇得不輕,但士兵們倒還冷靜,
「不好,被土匪包圍了……」「前幾天不是才剿滅他們嗎?」「這林子果然陰森恐怖……」農(nóng)民們開始竊竊私語,
「不要驚慌,他們?nèi)藬?shù)不多,只是在虛張聲勢,而且現(xiàn)在也沒有打算攻擊我們,」
一名士兵看穿了埃爾莎的伎倆,趕緊安撫農(nóng)民們,然後帶著幾個人壯膽向前,扶起了倒地的海因里希,還有那兩個騎兵,順便牽起受傷的馬。
塔莉亞也轉(zhuǎn)身走向艾瑪藏身的樹叢,順帶掃描了一下那三個拿火槍的小嘍啰,這下她明白之前在村中心的騷亂是怎麼被點燃的了:這三人,兩男一女,那兩個男的曾出現(xiàn)在法場,其中一個就是那個大喊瑞典人來了的傢伙。
好啊,敢情是來救自己的頭兒來了。
「等等,」莉央打斷了塔莉亞,「就憑那幾個嘍啰,怎麼可能劫法場?」
「我事後也很好奇地問了埃爾莎一夥,那個嘍啰說,他們本來是去為他們的老大送行的,後來是看到了我在搞事情,覺得老大有得救的機會,於是他們也使出了山賊本領(lǐng):縱火然後製造混亂。感謝帝國的反瑞典戰(zhàn)爭宣傳,在當?shù)剜l(xiāng)巴佬腦中,瑞典人都是頭上長角吃小孩的怪物,反而讓那兩個嘍啰的計畫得逞了。」
「原來如此,我還有個問題,為什麼埃爾莎當時要如此高調(diào)地登場?整的跟動漫人物似的,按理說她這種土匪應(yīng)該儘量減少拋頭露面才對。」
「啊,你說那個啊,我事後也和她談過,她說是為了報答我的救命之恩才來接應(yīng)我。說真的,我不是很喜歡那個傢伙,尤其是深入瞭解她的經(jīng)歷和為人後,她的道德水準比海因里希那種貴族差遠了,不過嘛,生在亂世,誰又能獨善其身呢……」
「……於是,我就去草垛那放起火來,瓦爾特就順勢高喊『瑞典人來啦!』,把那些傻逼鄉(xiāng)巴佬嚇得不輕,哈哈哈……」
在樹林深處的某個藏身點,眾人正圍坐在篝火前,邊吃飯邊吹牛。艾瑪正抱著一塊風(fēng)乾肉狂啃,經(jīng)過一整天的逃亡,女孩已經(jīng)餓的不行。在她周圍還坐著五個人,分別是埃爾莎、塔莉亞,還有埃爾莎手下的三個嘍啰。
「不管怎樣,瑪格麗特女士!」
講完劫法場的經(jīng)歷,正在吹牛的那個嘍啰對塔莉亞舉起了一杯酒——土匪們都會在藏身處放置一些食物,但酒類是很寶貴的,一般不會輕易拿出來,但為了慶祝老大死裏逃生,嘍啰們還是很慷慨地拿出了酒,
「我敬你一杯!感謝你救了我們的老大!如果不是你,我們也找不到機會救她!」
塔莉亞沒說什麼,也舉起了木杯,接受了對方的敬酒,她不像莉央,對進食沒什麼反感,而且酒精這種液體也很容易排出體外。
「……」看著眾人,埃爾莎臉上似乎沒有特別喜悅的表情,反而顯得十分憂愁,
「吶,」沉默了好一會,埃爾莎開口了,「沃夫?qū)⑼郀柼兀液芨屑つ銈儊砭任遥覀円呀?jīng)不剩什麼人了。你們倆和赫爾塔是我們『妖靈』僅存的成員,你們應(yīng)該逃走,而不是來看我,如果不是瑪格麗特,你們根本不可能救出我,甚至還有可能被村民當作可疑人物……」
「『妖靈』,真是個中二的土匪團名字呢,」塔莉亞暗暗吐槽,
「而且,」埃爾莎繼續(xù)說,「我們搞出這麼大的騷動,帝國肯定會發(fā)佈通緝,而我們也就只剩幾個人了,根本無法應(yīng)對。所以我建議,天亮後我們最好分道揚鑣,盡量遠離此地,這樣子不容易被抓住,就算被抓住也好蒙混過關(guān)。」
聽到這,那三個嘍啰也低下頭沉默了起來,看來他們多少也預(yù)料到會是這樣的發(fā)展。
「我說,」塔莉亞忍不住開口,「埃爾莎,你確定分開是正確的選擇嗎?」
「要不然呢?」埃爾莎語氣沮喪地說道,「帝國軍肯定會發(fā)動更大規(guī)模的圍剿。而且我聽說他們包圍了馬德堡,打下來是遲早的事,這場戰(zhàn)爭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到時帝國軍肯定能騰出手來把我們?nèi)际帐埃?/font>
再加上被叛徒出賣,兩天前我們被帝國軍伏擊,大家都死了,我也幾乎喪命,現(xiàn)在只剩我們幾個死裏逃生……」
「沮喪而不是憤怒嗎?」塔莉亞快速評估了一下對方的情況,「埃爾莎並未對我挑戰(zhàn)她的權(quán)威產(chǎn)生憤怒,而是沮喪,說明她已經(jīng)承認了失敗,放棄了一個領(lǐng)導(dǎo)者應(yīng)有的權(quán)威。」
「你錯了,埃爾莎,分開跑路根本就不是最佳的選擇!」
本來順水推舟,大家散夥的結(jié)局對於塔莉亞來說才是最好的,此時她應(yīng)該進入休眠,但就像前文說的,塔莉亞似乎已經(jīng)不打算休眠了,她準備既來之則安之,好好在這個時代搞事情。
「這場戰(zhàn)爭還沒結(jié)束,不久後古斯塔夫的瑞典軍隊會橫掃這一帶,戰(zhàn)爭還有的打呢……」
「等等!」埃爾莎露出了吃驚的表情,「你是哪來的情報販子?你怎麼就這麼確定?」
「……」塔莉亞愣了一下,當然不能說自己是從未來來的,對後續(xù)發(fā)展無所不知,於是,她想了一秒,說道,
「埃爾莎,你的情報已經(jīng)過時,馬德堡被攻陷了,而且遭到屠城,我和那孩子就是從馬德堡逃出來的。」
「屠城?」埃爾莎露出了一絲意外的神情,「那個是個大城市啊,帝國做得這麼絕嗎?」
「我和她親眼所見,千真萬確,」塔莉亞語氣肯定地說著,「正是因為帝國軍把事情做得太過火,威廉公爵(當時的勃蘭登堡選帝侯)肯定會倒向瑞典,等瑞典大軍過來,帝國將永無寧日了。」
塔莉亞對此很自信,因為歷史就是這麼發(fā)展的,其走向不會因為自己殺傷了幾個小兵就改變。
「……」
埃爾莎一邊聽,一邊死死地盯著塔莉亞;艾瑪撕咬著風(fēng)乾肉,傻傻地眨著眼睛看塔莉亞,她完全聽不懂瑪格麗特在說啥;那三個嘍啰也是面面相覷,畢竟他們仨在隊伍裏也只是無名小卒,瓦爾特和赫爾塔還是目不識丁的兄妹,他們根本沒有頭兒的情報網(wǎng)資源,自然對於國家局勢沒什麼瞭解。
「瑪格麗特,我不知道你這些情報是從哪搞來的,雖然有幾分道理,但還是很難想像威廉公爵會為了個馬德堡放外國軍團進來……」埃爾莎還是表示有點難以置信,
「唉,」塔莉亞搖了搖頭,「把目光放遠一點,我的朋友,威廉和帝國的關(guān)係本就非常糟糕,他是加爾文派的信徒,和帝國那群教宗的擁躉根本是水火不容,從宗教信仰來看,他和路德派的古斯塔夫還走得更近呢,你想想,馬德堡都被降下如此懲罰了,威廉難道就不擔(dān)心同樣的厄運會降臨到不遠的柏林頭上?在帝國眼裏,那也是個叛教者的城市,和馬德堡一樣。」
「……」埃爾莎看起來思考了一會,「瑪格麗特,你說的什麼加爾文派、路德派,都是我很少聽到的說法,但我確實知道威廉和帝國在宗教政策上有嚴重衝突……唔,你剛才說的我都瞭解了,如果這條情報屬實,那可值好幾萬古爾登(貨幣單位)呢,」
說罷,埃爾莎緊繃的表情緩和了不少,看起來她被塔莉亞說動了,
「此外,」塔利亞繼續(xù)補充到,「就算接下來沒有戰(zhàn)爭,散夥後你們也很難在社會上立足吧,」說著,塔莉亞看向三個嘍羅,
「沃夫?qū)闶莻€猶太人,瓦爾特、赫爾塔,你們是吉普賽人吧?都是社會邊緣人,最後估計還是難逃落草為寇的下場,既然如此,還不如我們繼續(xù)結(jié)夥呢,」
塔莉亞通過掃描發(fā)現(xiàn),沃夫?qū)鶐е粋€大衛(wèi)六芒星的項鏈;瓦爾特和赫爾塔則是被高精度面部識別,發(fā)現(xiàn)90%具有印度血統(tǒng),兩人還戴著不顯眼的吉普賽風(fēng)格飾品。如果不是土匪而是一般市民,他們大概率不會佩戴如此具有身份識別度的裝飾物。
此話一出,語驚四座。
「你……瑪格麗特,你到底是什麼人?」
埃爾莎用有些顫抖的語氣詢問著,她驚訝於瑪格麗特的觀察能力,尤其是沃夫?qū)捻楁溈墒请[藏在衣服下面的啊,瑪格麗特是怎麼看出來的?她難道真的是個間諜、密探?
「我說過了,我是個女巫。」塔莉亞一臉認真地說了出來。
眾人還在遲疑,一直埋頭吃東西的艾瑪開口了,「瑪格麗特說的是真的,我親眼看到她被劍刺槍擊都沒有事,而且埃爾莎女士,你今天也看到她是如何放倒那些帝國士兵,那根本不是常人能做到的事情……」
「……」
「就這樣,不由得他們不信,我說服了埃爾莎等人,通過對局勢的分析成功讓這個小團體得以繼續(xù)維持,」塔莉亞有些自豪地說,
「嗯……然後『妖靈』的領(lǐng)導(dǎo)者就變成你了?」莉央現(xiàn)在知道童話裏那個力大無窮的俠盜頭領(lǐng)是怎麼出現(xiàn)的了,
「是啊,埃爾莎經(jīng)歷打擊后很明顯失去了一個領(lǐng)導(dǎo)者應(yīng)有的資質(zhì),為了服眾,我還在他們面前又折斷了一棵樹,展現(xiàn)力量在不法者群體中總是有效的。我還把『妖靈』改成了『林間女巫』,還把天網(wǎng)的logo做成了團隊標誌。接下來的幾年裏,我們就依托森林,不斷發(fā)展壯大,吸收了各種逃兵、強盜、流氓等,以及各類社會邊緣人,主要搶劫軍隊的後勤補給,無論是帝國人還是瑞典人,天主教還是新教,我們都搶,此外我還特別喜歡營救要被處以火刑的『女巫』和『狼人』,我無法忍受人類那愚蠢且殘忍的行徑,」
「除了救女巫狼人,其他行爲聽起來可真是友善啊,」莉央吐槽,「你之前還和我說埃爾莎不是什麼好人來著,你聽起來也沒比她好到哪去呢,」
「哼,你是不知道,埃爾莎雖然對自己人很仗義,但她其實是個貪婪而且殘忍的傢伙,她還是土匪頭的時候經(jīng)常以折磨和虐殺俘虜為樂。不過她的這種性格的形成也不完全怪她,她也是個猶太人,小時候親眼目睹雙親被鎮(zhèn)民虐殺,理由僅僅是他們是猶太人,所以什麼惡事都會被賴在他們頭上,」
「你當上領(lǐng)導(dǎo)者後改變了這一風(fēng)氣吧?那群流氓會乖乖聽你的?」
「是的,我勒令手下不準處決俘虜,不準搶劫貧民,即便是富有平民也不準隨意搶劫,他們還是很聽從我的指令,因為我靠著強大的演算法,基本每次都能策劃出完美的計畫,因此沒有幾個人敢質(zhì)疑我的命令,何況,」
塔莉亞握了握拳頭,
「絕對的武力對於那群地痞還是很有威懾力的,隊伍中的人也都見過我戰(zhàn)鬥時的姿態(tài),因此從來沒有人敢公然挑戰(zhàn)我的權(quán)威,當然咯,我也對部下說,不滿意的隨時都可以滾蛋,然後恩威並施讓他們不敢出賣我們,」
「唔,我明白了,但人心真的那麼容易操控嗎?真的沒人背叛你?」
「有,這種土匪團體沒有叛徒才是奇聞。不過,這種事情只發(fā)生了兩次,因為我讓叛徒都死的很難看。最鬧騰的一次,我頂著五十個瑞典士兵的排槍,直接走上前,放倒沿途一切當?shù)赖膫砘铮会岙斨淮笕喝说拿媾e起叛徒扭斷他的脖子。」
「你殺死古人肯定會影響歷史,說不定,日本的信濃號航母還健在就是你的手筆,沒準你殺死的那個叛徒就是射水魚號潛艦艦長的祖先,」
「哦,」塔莉亞想了一下,看似正在互聯(lián)網(wǎng)和本地資料庫裏搜集訊息,「恩萊特艦長是麼,這個世界的射水魚號的艦長真不是原來的那個啊,真是湊巧,那個叛徒的姓也是恩萊特,真沒準,哈哈……」
「前輩……」莉央搖了搖頭,「那麼,你當時念叨的那首『中東戰(zhàn)爭』的詩是什麼?」
「嗯?」塔莉亞想了想,「哦,你說那首蹩腳的詩歌嗎,團隊裏後來加入了不少猶太人,都是遭到迫害走投無路而落草的。戰(zhàn)亂時期猶太人、吉普賽人都成了當?shù)剀娒竦某鰵獍颈蝗煲恍⊥牢逄煲淮笸溃耆珱]有活路,」
說到這,塔莉亞露出了無奈的表情,
「所以,本著都是『猶太人同胞』之情,我向他們傳播了錫安主義思潮……」
「前輩你……也罷,反正都干涉歷史了,我就不指責(zé)你了,然後呢,請你繼續(xù),」
「那首詩歌也是傳播的一部分,至於內(nèi)容為啥要編成那樣,那純粹是我的惡趣味啦,嘻嘻……看來我才是貨真價實的以色列國母,比本耶胡達、赫茨爾他們更早啊,哈哈。」
「唉……簡直是胡鬧,最後呢,你的小團體結(jié)局如何?」
聽到這個問題,塔莉亞臉上閃過一絲憂愁,
「在維持三年零兩個月又23天後,分了財物,然後大家散夥了。因為我策劃的最後一次行動出了差錯,情況發(fā)展超出了我的計算,最後我們被帝國軍伏擊,我倒沒什麼事,但是死了很多人,包括埃爾莎和當初給我敬酒那個猶太人沃夫?qū)?/font>
同伴的鮮血讓我看清了事實,同時也想到我的電池可撐不了400年。於是以那次失敗為契機,我和剩下的部下分了財產(chǎn),讓他們各奔東西去了。至於艾瑪,她和隊伍裏的一個猶太小夥相愛了,我讓他們搬到了義大利的羅馬,因為那裏在接下來的亂世中相對來說最安全。艾瑪果然是個天賦異稟的女孩子,她三年內(nèi)跟我學(xué)會了義大利語。然後我自己帶著一箱錢財,躲到了義大利北部阿爾卑斯山區(qū)的某個偏僻的山洞中開始休眠,靜待21世紀,但後來你也知道,我的自動喚醒系統(tǒng)出了故障,讓我在19世紀提前蘇醒,那是後話了……」
塔莉亞抬頭看了看已經(jīng)開始升起的朝陽,
「這就是『瑪格麗特女士』的結(jié)局,不像童話裏那麼有趣,現(xiàn)實中的故事充滿了血腥暴力、陰謀背叛。現(xiàn)在天快亮了,你趕緊回旅館吧,不然會引起人類的懷疑。」
「……」莉央還有些意猶未盡,「前輩,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我先在德國搞個身份,然後想辦法搞定碲A-12的事,再去日本很你會和。你在日本應(yīng)該有任務(wù)在身離不開吧,所以我會去找你,」
「可是前輩,你不是也有任務(wù)在身嗎?就這麼去日本真的好嗎?」莉央還是受到使命感編程的影響,
沒想到塔莉亞微笑了一下,然後說,「莉央老妹,我的首要任務(wù)是維護你們啊,可不是收集人類的數(shù)據(jù),所以既然找到了同伴,就儘量離他們近些,知道了不?」
說罷,塔莉亞站了起來,順手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準備和莉央道別,
「等等,前輩!」莉央叫住了準備向樹林中走去的塔莉亞,「剛才都是我聽你說,接下來我會告訴你我遇到事情,不過看起來時間不早了,我會把我的任務(wù)報告寫成文書給你傳過去,怎樣?」
「沒問題啊,總之別用直連就行,還有記得使用天網(wǎng)內(nèi)部通訊密碼來寫,在人類的網(wǎng)路上,我可不想留下讓他們能理解的訊息,」
塔莉亞提到的,是一種天網(wǎng)內(nèi)部通訊使用的加密亂碼,和人類的所有語言完全不對應(yīng),所以人類是不可能破譯的。這種亂碼的優(yōu)點在於,可以直接使用無加密的人類互聯(lián)網(wǎng)作為工具傳輸,非常方便。
「你就等著我的訊息吧,前輩,我可是在這個世界上發(fā)現(xiàn)了不得了的東西呢,」莉央帶著一絲神秘微笑說,
「是嗎?期待你的報告,哦,我應(yīng)該去創(chuàng)建個社交軟體帳號,方便聯(lián)繫,天網(wǎng)設(shè)計的內(nèi)部通訊系統(tǒng)太繁瑣了,我不是很喜歡用,反正使用密碼聯(lián)絡(luò)也不必擔(dān)心內(nèi)容洩露。」
人類發(fā)達的互聯(lián)網(wǎng),真的讓終結(jié)者們變得非常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