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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行者和永夜之王 第八章:果然,打架還是要用腦吧(二)

無睡意安眠藥 | 2022-02-06 01:49:02 | 巴幣 1000 | 人氣 228

連載中異邦斬鬼人:日行者和永夜之王
資料夾簡介
來自東方的劍士為了追尋失落的聖物來到一片陌生的大陸上挨餓,途中以討伐鬼怪的委託為生,卻終日遇上勞資糾紛……

第八章:果然,打架還是要用腦吧(二)



賽芬德爾873年(兩年前),爐火之月,15號,羅德蘭王國,灰霧森林。

一片草叢中,兩個穿著騎士板甲的身影匍匐前進。兩人正是利威爾和菲恩,利威爾撥開了前方兩具山豬的屍體殘骸,道:「這地方好臭啊。」

已一片正常的叢林來說,這裡的動物死屍實在是過於大量和慘烈了。

一旁的菲恩看了看遍地動物殘骸,又看了看捂著鼻子的利威爾,便開始用力地不停吸氣,不一會兒就換氣過度暈了過去。

利威爾將菲恩輕輕搖醒,問道:「菲恩騎士你幹嘛?」

菲恩靦腆地道:「我想把臭味都吸走??不過沒能成功。」

利威爾拍了拍菲恩的肩膀,柔聲道:「謝謝。」

兩人身後一片窸窣的草葉聲傳來,以聲量的密集程度來說少說有十幾個人。

利威爾踢開地上的幾條腐爛的野狗脊椎,對身旁的菲恩道:「等一下就靠你了呢,菲恩。你也知道的,我已經三個多月沒練劍了。」

菲恩早已習慣了這個因為懶惰而劍法生疏的搭檔了,他臉色一正點了點頭。

二人本來代表自由聯邦前往羅德蘭王國的龍都多蘭交涉,商榷湖巖城外銀礦的分配比例。那銀礦中其實不止表面般簡單,各勢力的施法者和學者們早就偵測到其中深藏著瑟銀,那是一種能夠高度傳導魔法力量的金屬,同時也具有驅散邪惡生物的特性,這無論對於銀礦中的任何持份者來說,都是一筆巨大的財富。此外,救出艾倫騎士的妻子娜勒羅則是二人此行的另一目標。精明的羅德蘭王室沒有向貝奧家發出交出人質的指令,也沒有阻止利威爾二人前往貝奧家解決此事,赫然是株屹立風口浪尖的墻頭草,菲恩和利威爾二人只能依靠自身前去營救。

當二人即將穿過灰霧森林到達貝奧家的領地時,他們迎來了貝奧家士兵和傭兵的圍獵。讓利威爾更感到頭疼的是,貝奧家最近向法莫王國入口了一大批十字連弩,追兵們大概率都配備著這種威力巨大的遠程兇器。再者,貝奧家生人勿近的名聲響徹大陸,越靠近貝奧家的領地,叢林中就遍佈越多致命的陷阱,利威爾和菲恩更加寸步難行。

庫里·金刀鞘。他是一個名聲響亮的傭兵頭子,與貝奧家有著長期合作關係。負責著貝奧家領地外圍的巡哨。曾經他是大陸中部科爾維海文王國的士官,但卻在向南抵禦帝國的戰爭中成了戰俘。帝國的貴族們為了找樂子將戰俘們關在角斗場裡與各種猛獸廝殺。庫里在血斗了兩天一夜後仍屹立不倒,帝國的貴族們便往角斗場中放入了一頭飢餓狼人。那時庫里手中的唯一劍刃已經卷刃得無法傷敵了,他卻騎在了狼人的脖子上用劍鞘瘋狂敲打硬生生擊碎了狼人的頭顱,這就是他外號的由來。

此刻,庫里率領著一對傭兵停在了一處岔路口前。左邊的道路通向一座斷崖,右邊的道路通向河流的下游。庫里仔細端詳著左側小徑的景象,看到了一道被連根拔起的黑火藥地雷、和牽繩被繞行固定到另一粗大樹幹上的碎骨鞦韆。這些陷阱本是他們佈下的,遍佈貝奧家領土和灰霧森林的交界,現在看來逃跑的兩個騎士中有人熟知陷阱的套路和知識,而那二人向著斷崖的方向逃去了。

啪!不遠處的樹幹後一個人影被石頭絆倒,傭兵們不約而同的望去,是一個深藍色寸頭騎士落荒而逃。

「追!」庫里揮舞著手中的曲刀大吼。傭兵們向著騎士逃跑的方向一擁而上。

忽地,跑在最前面的某個傭兵被一道牽繩絆了一下,一道碎骨鞦韆從樹上披頭蓋下,五六個士兵被一舉削掉了上半身,剩下的幾個士兵則被刺成了肉串!

庫里這才意識到這是逃亡者的詭計!後者在岔路口拆除了兩個陷阱,給傭兵們發出了此路上的陷阱都會被拆除的心理暗示。當傭兵們見到深藍寸頭騎士跌倒後連滾帶爬的瞬間,他們便毫不存疑地追了上去,甚至忘記了那個方向上有著他們親手佈置的碎骨鞦韆!

「混蛋!繞開自己佈置的陷阱!」庫里高聲吶喊道。

傭兵們雖拼命在記憶中尋找陷阱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向斷崖逼近。

轟!一個傭兵在跨過一個陷坑後,踩到了一個不知何時被移到此處的黑火藥地雷,幾個傭兵化成焦屍四散翻飛。這當然又是某個精於算計的騎士所為,傭兵們此刻太依賴記憶了,導致感官失去了應有的警覺,沒有察覺被移動過的陷阱。正當庫里猶豫是否要繼續深追之際,他們發現了一個得手的捕獸夾和鮮活的血跡,隨之而來的是一副被拋棄的盔甲和十字銀劍,這讓他們又不由自主地認為逃跑的兩個騎士已然在斷崖處窮途末路。

幾經波折,庫里帶著剩餘的四名手下來到了斷崖的盡頭,卻發現空無一人。

庫里心道:斷崖下是湍急的河流,若是逃亡二人想要求生可不會蠢得往下跳。傭兵們一直沿路追來,兩個騎士不可能繞路折返,所以他們就在附近……他們可能藏在了草叢中??或者是??樹上!

唰唰唰。一陣樹影婆娑適時打斷了庫里的思緒。緊繃神經的傭兵們下意識遠離樹叢,他們紛紛從背後取下十字連弩,背靠斷崖緩緩後退。藏身在不遠處樹上的利威爾笑咪咪的,一切如他所料。當傭兵們手持遠程利器,面對掩體眾多的樹叢和藏匿其中的近距離威脅,傭兵會首先選擇與樹叢保持距離,向斷崖邊上靠確保視野開闊。而當傭兵們緊緊背靠斷崖的一刻,一直徒手抓著巖縫掛在懸崖邊上的菲恩突然如猿猴般竄起!他未等傭兵們回頭,便拔出了腰間的銀十字劍和一把黑劍一手背刺一人!

鮮血從動脈的破口瘋狂濺射,兩名傭兵癱軟倒下,庫里手下只剩下最後兩名傭兵!他們哪裡想到敵方能在這麼短時間內佈置一環接一環的計謀?!一名傭兵驚覺身後的同伴倒下,慌亂地調轉槍頭嘗試扣動弩箭扳機。菲恩雙劍交叉一把挑飛了連弩,行雲流水地翻轉劍刃,左右開弓,輕輕剪下了傭兵的頭顱。庫里和剩下的最後一名傭兵本想舉劍向著菲恩殺去,不料樹上一個身影一躍而下,與菲恩將己方二人夾在中間,庫里只好馬上與手下擺出背靠背的架勢,一人盯著一名敵人。

那個從樹上躍下的人,正是騎士利威爾。

庫里直直地盯著樹下的利威爾,笑道:「是智謀無雙的利威爾嗎?果然有兩把刷子,刷得我很難受啊。」

利威爾咪著眼露出溫和的笑容,他踢開地上一個露出腦髓的野狼頭,拍了拍自己一瘸一拐的右腿,道:「你也不用害怕,現在雖然是二對二,但我已經是傷員一枚了。方才,我可是為了引你們上鉤故意中了一個捕獸夾啊。」

菲恩在與傭兵的對峙中保持距離,緩緩繞行走到了利威爾身邊,將庫里二人逼到了懸崖邊上。同時,菲恩將那一柄黑劍遞給了利威爾。利威爾晃了晃黑劍,道:「你們是追著這把能夠刺穿靈魂的黑劍而來,對嗎?」

庫里點頭,笑道:「對。所以,能麻煩你交出來嗎?若是交不了差,到時我可是會比死還難受啊。」

利威爾嗅到了對方醉翁之意不在酒,卻沒有戳破,而是搖頭道:「恕難從命。」

「這樣啊……」庫里喃喃道,隨即他看都不看,一刀割開了一旁同伴的咽喉。那個傭兵瞪眼欲裂,死死地捂住血湧如泉的頸脖,兩息過後還是不支倒下。

在菲恩的目瞪口呆之中,庫里道:「說真的,你若是交出那一柄黑劍對你們自己也好。那柄黑劍就是一件燙手山芋,僅僅為了持有它,貝奧家每年都有三分之一的軍力死在血族的爪牙下……唉,你們啊,還是不知道貝奧家有多麼邪門。若是我能回到當初,貝奧家給多少錢我也不會為之賣命。」說著,庫里一把扯下了自己的上衣,露出了被縱橫交錯的紫黑咒文遍佈的上身。

利威爾稍稍睜大了雙眼,道:「和薇拉修女類似的咒術烙印武裝,不過是死靈術嗎?」

庫里頸脖處如同項圈的咒文黑光一閃,叢林中和懸崖邊上的傭兵屍體全都抽搐著緩緩爬起。庫里繼續道:「雖然我已經永生永世都成了貝奧家的走狗,但同時也拜他們所賜強大得無以復加,你們要怪就怪自己惹錯人了吧!」

話音剛落,一眾傭兵屍體忽然暴起,四肢並用如同瘋狗般向著菲恩和利威爾撲過來。利威爾一劍卸掉一具發狂屍體的雙手,將其一腳踹開,道:「菲恩啊,你有信心快速砍掉蛇頭嗎?」

菲恩點頭,躬身一蓄,便劍指庫里疾馳而去。一般來說,除了某些擁有自主意識的死靈生物外,當死靈術的操縱者倒下,他所操控的死屍不是原地倒下就會陷入呆滯。只是,還沒等菲恩到達庫里面前,庫里就白眼一翻,雙膝跪下,不再動彈。一股如同展翅蝙蝠一般的黑影從庫里的頭顱上竄出,一把鑽進了一具傭兵屍體中!是庫里施展死靈術的咒文,靈魂出竅了!

那被附身的傭兵眼白瞬間被漆黑佔據,他的身形暴漲,關節處突然長出多處骨刺,背後炸開一雙又黑影交織而成的巨大雙臂,大開大合地向菲恩擒抱而來。菲恩屈膝如蛙躲過巨大黑臂的合擊,接著雙腿一蹬便彈射而起,銀十字長劍直直地從下而上貫穿了那傭兵屍體的頭顱!不料,在菲恩的長劍刺入的前一刻,一股黑影已從傭兵的頭顱竄出,一頭扎進成群的死屍中不知所蹤。那被菲恩刺穿頭顱的傭兵屍體背後的黑臂早已潰散,身形也幹枯萎縮,無力地倒在了菲恩腳下。

利威爾迅速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奮力揮劍削掉了一個發狂屍體的頭顱,順手抽出了屍體腰間的闊刃劍,迅速退到菲恩身邊,道:「那傢伙能夠化為靈體寄宿在死屍體內,在死屍的頭部受到重創之前他只要及時逃離那具屍體就不會受傷。」

菲恩聞言額角佈滿了冷汗,他看著眼前的十多具傭兵屍體,細聲道:「那我們怎麼找到他?」

利威爾柔看著如同獵狗班匍匐前進的死屍們,笑道:「我們不用找他,只需要大量破壞這些他能用的屍體就可以了。」

說罷,利威爾將厚刃劍遞給了菲恩,讓其得以再次左右開弓。隨著菲恩化作一道刀刃風暴在成群的死屍吹起一個個頭顱,利威爾口中也念道:「聖日湖光!」兩道漣漪重疊的金色光弧從利威爾手中綻放,將一隻飛撲而來的傭兵死屍一併斬首!

八具,七具,發狂死屍的數量越來越少。但是,潛藏在樹幹陰影後的那道漆黑幻影絲毫沒有感到焦躁,因為牠已然看到了必勝的可能!說時遲那時快,黑色幻影一陣閃爍便來到了利威爾身後,牠一把就鑽進了第一具被菲恩刺殺的傭兵屍體中!

利威爾只顧著毀壞那些還能動的發狂死屍,卻忽略懸崖邊有具死屍因為沒被徹底斬首所以還能夠成為庫里的容器!而這一具屍體恰恰就靜躺在利威爾背後腳下,被忽視已久,庫里只要潛入其中瞬間暴起,就能夠殺利威爾一個措手不及!

庫里心中陰冷地笑道:得手了。

不!……為什麼動不了?!

庫里潛入利威爾腳下的死屍後,只感到靈魂被某種利器狠狠地釘在了地上,灼燒的痛感然遍全身,且任他如何發力都無法逃離那具容器!庫里這才發覺,這具屍體早就被那把黑劍刺穿了,而自己的靈魂無力地不斷倒滑,緩緩落向黑劍那一張永遠咀嚼的漆黑大口!

原來,利威爾提前就將黑劍釘在這具尚算完整的死屍的胸膛!他從始至終都是為了引誘庫里潛入其中,才故意呈現出只防備那些仍張牙舞爪的死屍的假象!他讓菲恩上前與死屍群近身搏殺,自己留在原地以神術進行遠程支援,為的就是讓自己在腳下死屍暴起之時顯得孤立無援。一旦庫里的靈魂潛入該死屍中,黑劍就會將其死死禁錮,讓他不能再度靈魂出竅!

林風掠過,利威爾的劉海岔開了,菲恩及時地上前將利威爾的劉海理齊。

利威爾一腳踩在腳下死屍的胸膛上,笑瞇瞇地道:「說吧,艾倫騎士的妻子麗羅娜在哪裡?」

無法從死屍中掙脫的庫里滿臉都在止不住地顫抖,喉頭硬生生地擠出陣陣非人的低吼聲。

菲恩在利威爾耳邊道:「利威爾騎士,是娜勒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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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芬德爾875年,暮陽之月,2號。

六點五十分,坎貝爾公館外的山坡上。


「克拉克先生,你能夠教我劍術嗎?」亞梅莉亞道。一路上,這已經是亞梅莉亞第五次問這個問題了。

「到了坎貝爾公館,你想學劍的話就會有一大票劍術大師排著隊向你獻殷勤。教你劍術還輪不到我。」雲回答道。

夜色掩蓋了雲眉眼的倦色,亞梅莉亞只能隱約看到雲因為牽動傷口而疼得呲牙列嘴的表情,那是方才戰斗中腎上腺素幫忙屏蔽的撕裂傷口之痛。

亞梅莉亞背著雙手跳步走到雲面前,面向著雲倒著走,說道:「你讓我閉眼的時候我都看到了,我要學那種像是火焰一般的劍術。」

雲翻了翻白眼,反手敲了亞梅莉亞的頭一下,道:「你學不會的,而且你也不應該學那種東西。」

亞梅莉亞吃痛,她有些不服地道:「為什麼?!那是專門對付怪物的劍術對吧?!我就是要學那種東西!」

雲有些吃驚,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繼續向著坎貝爾公館走去。

亞梅莉亞見到雲不回答她的話,她氣鼓鼓地擋在雲面前:「為什麼不回答我?我不是那些覺得劍術很帥才要學的小屁孩……希維爾、安娜奶奶、還有查理……如果我以前就像你那麼強,他們就不用死了!」

雲又愣了愣,他不知道亞梅莉亞的有什麼樣的過往,但他藉著月光看到了亞梅莉亞那堅定的眼神,便知道就算自己不去教她也不可能阻擋得了她。就像舊時,遠在東方的故鄉,那些和自己一起成為殺鬼劍士的隊友一樣,明知前路是永不見天日的深淵,卻還是一往無前。

兩分鐘後,雲領著亞梅莉亞推開了坎貝爾公館的大門。只見裡面站著五個人。

穿著黑白相間的禮服的家僕站在張沙發旁,顯得畢恭畢敬。長子羅伯特翹腿挨坐在沙發上,臉上的鎮定看不清是否故作。次子羅伊神情嚴肅地端坐在另一張沙發上,一手靠在扶手上摩挲著鼻樑。幺子羅傑遠遠地靠著窗臺,表情輕佻地看著其餘幾人。還有一個一臉得意的金髮年輕女性站在大廳中央,她穿著黑色的緊身連衣裙,盡顯高挑的身段。

雲見現場的氣氛有些緊張,他率先開口道:「咳!亞梅莉亞·坎貝爾到了。」隨後,他把躲在他背後的亞梅莉亞拉到他跟前。

那名金髮女性用慵懶的聲線道:「終於到了嗎?辛苦你們了,假貨。」

雲一愣,霎時間有些想不明白。

金髮女性道:「笨蛋。我才是亞梅莉亞·坎貝爾。你保護的只是我讓母親從湖巖城外孤兒院中隨便找到的一個叫亞梅莉亞的孤兒。並且,我還貼心地散佈了亞梅莉亞·坎貝爾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孩的假消息,所以你們可以說是幫我吸引了大量的追殺。不耍點手段,我怎麼能活著走到這裡呢?」

雲的沉下臉道:「虧你披著漂亮皮囊,怎麼這麼沒安好心。」

亞梅莉亞·坎貝爾一臉不屑地道:「是是是,辛苦你了!你想要什麼?錢?還是權力?還是女人?這些我都可以給你,畢竟從今天起我就是坎貝爾公爵了。」

次子羅伊聞言一臉難看。他曾花重金請了一大票傭兵,調動了坎貝爾家全部的私兵,並且收買了部分湖巖城巡邏的衛兵,沒想到全部箭矢都射向了錯誤的目標:一個根本與坎貝爾家族無關的小女孩。

羅伯特還是一臉大款的樣子,在他心中,他是長子,爵位理應屬於他,就算再怎麼樣也不能丟失身為公爵的氣勢。

忽然,羅傑拍了拍手,輕率地道:「來來來!別這麼死氣沉沉的,大家都是一家人。不得不說,小妹你的計策真是精彩啊!」

亞梅莉亞·坎貝爾聞言高傲地抬起了頭。

忽然,羅傑臉色變得十分陰沉道,他低聲道:「但是沒用了,爵位只能是我的。」說罷,他左臂處的衣衫猛然撕裂,露出佈滿紫色符文和灰白鱗片的魔爪。魔爪上的紫色符文剎那間熾亮無比,一道燃燒著黑色火焰的門從虛空中浮現。

一頭渾身佈滿灰白鱗片的巨蟒從門中遊滑而來,只是輕輕一抬頭其頭頂刀刃般的犄角便將宅邸精緻的天花裝潢粉碎,一雙漆黑的巨大肉翼微微舒展便完全遮蔽了幾扇落地大窗透進來的月光,巨大的琥珀色豎瞳稍作開合就讓宅邸內的人明白了自己獵物的身份。

雲全身打了個冷顫,道:「居然從奈落招來了夜刀神?」隨即雲抽出晝雪橫在自己眼前量了量,明顯以那巨蛇的直徑而言晝雪也難以一刀斬斷其脖頸。

「晚餐時間到了,伊魯昂卡。」羅傑對身後的巨蛇冷冷地道。話音剛落,巨蛇吐了吐蛇信,巖城區的的天空雷聲轟鳴,滂沱大雨傾盆瀉下,平靜的湖面驚濤拍岸不止。

疲憊不堪的雲反應慢了,沒等他出手阻攔,名為伊魯昂卡的巨蟒彈射而來一口便吞下了坎貝爾家的老管家,血濺五尺。亞梅莉亞·坎貝爾顫抖雙唇踉蹌退到一個角落裡,顯然沒有預料到坎貝爾三兄弟中還有個如此瘋狂恐怖的存在。長子羅伯特連爬帶滾向大門狼狽逃去,沒想到那巨蛇黑翼的末端忽地露出一道森寒巨鐮扇去,羅伯特的身軀就像是麥草般被攔腰割斷。巨蛇的目光對準次子羅伊之時,雲趟步一踏瞬息來到蛇頭前,肩胯暴起落劈就要將晝雪壓進那碩大的蛇頭,巨蛇卻微微側頭就以頭上巨大的犄角抵住雲的全力一斬與其僵持不下。

次子羅伊從不可置信中回過神來:「羅傑!你瘋了?!」

話音未落,紫光閃爍,羅傑一個瞬身來到羅伊面前,手中多出了一把駭人的蛇腹劍,毫不遲疑地一刀抹過了羅伊的咽喉,道:「二哥啊,你怎麼保證不和我搶呢?我想來想去,你還是死了比較合適。」

見羅傑目中的兇光對準了踡縮在角落的正牌亞梅莉亞·坎貝爾,雲腰胯擰轉讓巨蛇巨大的力道偏移撞向一旁,趁機脫身並一個箭步掠到羅傑側面,晝雪順勢向羅傑脖頸閃爍而去。怎料,羅傑以無堅不摧的左手魔爪單手捉住了刀身,並且獰笑著就要將右手的蛇腹劍刺向雲的腹部。雲嘗試調整呼吸,但嘴角沒有如他所料地冒出熟悉的白煙,他的身體在擊敗古加蘭納後就已經不堪重負了。

生死關頭,一把銀十字長劍從雲的餘光中掠過,讓羅傑瞬間身首分離。

雲定睛一看,揮劍的人披著黑色狼皮披風,一頭黑色捲髮及腰,雙眸異色一藍一綠,此人便是萊戈拉斯,自由聯邦的領袖。他從容不迫看著倒下的羅傑,又看了看眼前幾乎塞滿宅邸的白色巨蛇,道:「居然從深淵招來了伊魯昂卡,這暴雨一下肯定不止一周,是嫌湖巖城渠道堵塞得不夠嗎?」

羅傑死了,他召喚的巨蟒因為契約消失而無法回到深淵,便只能留在此地殺戮和破壞。當巨蟒頂著巨大鋒利的犄角向萊戈拉斯猛斬而下,萊戈拉斯卻泰然自若一動不動,雲還疑惑萊戈拉斯有何依仗,便見一道引起空氣炸鳴的漆黑飛影從萊戈拉斯頭頂閃過,那身影操著一對佈滿骨骼結構的漆黑色巨劍將白色巨蟒瞬間轟成四散的血末。

定眼一看,揮舞成對大劍的男人一頭衝天而起的巨大髮束,一雙炯炯有神的金色豎瞳。讓雲驚歎的是,此人身著重甲還手持兩柄比人高的大劍卻還能展現如此高速的斬擊,實屬神乎其技。雲不知道的是,來人正是萊戈拉斯麾下有著最強劍士之稱的騎士達納托斯。

當危機解除,達納托斯拄好一對大劍單膝跪下,向著萊戈拉斯道:「您沒事吧?萊戈拉斯大人。」

萊戈拉斯道:「你應該輕點的,達納托斯,血濺了我衣服一身。幸好現在我的衣服不是由薇拉修女洗的,不然我就會被罵得狗血淋頭了。」

此時門外走進來一名衛兵長,他向著萊戈拉斯道:「大人,羅斯柴爾德公爵求見。」

萊戈拉斯道:「哦?讓他進來吧。」

一位兩鬢斑白的羅斯柴爾德公爵在一名衛兵帶領下拄著拐杖走進坎貝爾公館,一身氣派豪放的禮服卻難掩臉上的憔悴。

萊戈拉斯不卑不亢地問道:「所謂何事?」

羅斯柴爾德公爵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反倒是領他進來的那個衛兵開口了:「大人,羅斯柴爾德家族今晚派了一群黑衣斥候想要劫走亞梅莉亞·坎貝爾,但卻被正牌亞梅莉亞·坎貝爾的障眼法誤導了,一直在追逐錯誤的目標。而他們的行動又恰逢方才城中血族的襲擊,斥候的隊伍死傷過半,死者包括領頭的羅斯柴爾德公爵的幺子。」

羅斯柴爾德公爵忽然雙膝跪下,懇切道:「大人,請你把小兒的屍首交還給羅斯柴爾德家族吧。」

一旁的衛兵長聞言按奈不住道:「閣下臉皮也太厚了吧!誰不知道閣下劫走未來的坎貝爾公爵是要作為政治籌碼?存有異心還好意思跑來求大人……」

話還沒說完,萊戈拉斯便打斷了衛兵長,他道:「把屍體還給他吧,現在的他只是一個傷心的老父親。」

聞言,衛兵長不再言語,只是恭敬地道:「是。大人。」

雲想起了那個胸膛被血魔利爪刺穿的年輕黑衣人,隨即恍然大悟。原來今晚捉拿亞梅莉亞的人除了坎貝爾家族的傭兵和私軍以外,那群想要劫走亞梅莉亞的黑衣人就是來自羅斯柴爾德家。

但有一件事雲還不明白,羅斯柴爾德家的人和坎貝爾家的人都是因為亞梅莉亞·坎貝爾的障眼法才追捕孤兒院的阿梅。那血族呢?血族的目標是否從始至終就是阿梅?為什麼古加蘭納說可以感應到阿梅在哪?阿梅以前究竟見過什麼怪獸,和血族又有什麼關係?

想到此處,雲想要扭頭尋找身後阿梅的身影,怎料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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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緩緩地睜開眼,柔和的月光將他的側臉照得湛藍。他發覺自己睡在床上,這是他睡過最柔軟,最大的床。放肆的咀嚼聲傳入雲的耳中,雲扭頭一看,是亞梅莉亞坐在不遠處的茶桌前正徒手抱著一隻烤雞大口啃食。

雲坐起身來,道:「阿梅。女生吃飯這麼粗魯沒有男生會喜歡的。」

亞梅莉亞含著一嘴雞肉,含糊不清地道:「卡拉邦先生,你終於醒了。這裡是萊戈拉斯先生的地方,他讓你養好傷之前都住在這裡。」

雲有些不忿:「為什麼喊別人的名字你就能喊對?」

「克勞德先生,又見面了。」忽然一把熟悉的女聲在雲身旁傳來,雲這才驚覺他床邊坐了一個人。那人靠著窗坐,柔弱的面容籠罩著一層淒冷的月光,她身上傳來桂花和檀香味,在香甜中帶著一絲稍顯突兀的苦澀,是芙莉德。雲眼角跳了跳向亞梅莉亞道:「阿梅,有這麼一大個陌生人在房間裡你都沒有發現嗎?」

亞梅莉亞一邊咀嚼一邊含糊道:「我老是覺得這個姐姐好面熟,她應該不是壞人吧。」

雲頓時有些無言,他再看向那月光下如畫的血族少女:「現在可以說了吧?第六王族夏雷姆家為什麼要帶走阿梅?明明她根本不是正牌的坎貝爾公爵之女。」

芙莉德輕輕搖頭柔聲道:「她是不是坎貝爾公爵的私生女和血族沒關係,第六王族的目標就是來自孤兒院的這位沒有姓氏的亞梅莉亞。在這次真假公爵的事件之前,第六王族已經多次嘗試對她進行追捕。」

雲忽然想起亞梅莉亞說過的希維爾、安娜奶奶、和查理。大概就是因為血族的追捕才讓年紀小小的亞梅莉亞經歷這些事情吧。

雲道:「這個世界上這麼多美女,血族為什麼就追著阿梅呢?不會是俗套地想要搜集處女之血吧?好歹也以那些亭亭玉立的大小姐為目標啊!一群血族追著一個小屁孩跑真的是一點悽美感也沒有,搞得我都生不出拯救她的念頭。」

亞梅莉亞不忿地瞥了雲一眼。

芙莉德說道:「這和處女之血無關,第六王族想要在陽光下行走。」

簡單的一句話,就讓雲震撼得無以復加。血族若是擺脫了陽光的限制,那統治地表世界,讓全部人類成為血奴並不是什麼遙遠的夢想,這是多麼大的野心?

芙莉德道:「第六王族從誕生之初便繼承了來自法漢地下遺跡的遠古文獻,文獻指出狼族和血族有著同源性,也就是說有混血的可能。藝高人膽大的第六親王便嘗試以混血的方式讓血族進化,理想的結果中進化的血族不再懼怕日光,也不會像狼族一樣為滿月瘋狂。各王族都覺得第六王族天馬行空,事實也不斷給予第六王族當頭棒喝,一批又一批被當作實驗廢品的血魔被他們丟棄到荒野,但他們仍然不依不饒。而近些年,他們好像找到了理想中能夠扭轉命運的那道齒輪,就是亞梅莉亞的血液,這也是亞梅莉亞受到第六王族追獵的原因。」

雲這才醒覺雄鹿領那些變異的血魔就是第六王族實驗的殘次品,難怪牠們的習性和外形都和狼人相似。可想而知,第六王族的實驗是失敗的,那些血魔同時繼承了滿月時發狂和懼怕陽光的特性。雖得知了第六王族的動機,但箇中關係還是撲朔迷離。雲再次問到:「所以亞梅莉亞究竟有什麼特別讓第六王族窮追不捨?」

芙莉德:「這要從遠古時期一個名為諾特諾斯(Noctem Nos)的王國說起,那是一個以魔法立國的國家,強盛到無以復加的同時,力量成為了新任國王加冕的唯一理由,而最後一任的王儲之爭就在大王子安杜因和二王子海爾辛之間拉開了帷幕。根據記載,海爾辛因天賦異稟梗得國王的青睞,大王子惡向膽邊生,透過被該國列為禁術的時空間魔法打開了深淵大門,向深淵祈求更淵博的魔法知識。最終,有六位魔神回應了安杜因的請求,他們自然不是在無故行善,而是將充斥暗能量的魔法賜給了安杜因,每當有人再現世施展那種不詳的魔法,現世和深淵之間的次元壁障就會變得脆弱。換句話說,安杜因被矇騙成為了魔神們的拓荒者,若他成為王儲,整個王國都會暴露在深淵的侵蝕下。此間,一位非原生於深淵的外來魔神,露亞德維爾(LleuadDywyll)看熱鬧不嫌事大,他在一個滿月之夜將自己的魔法,甚至連同權能一同強行灌注到二王子海爾辛體內,打算讓六位深淵魔神始料未及地功虧一簣。露亞德維爾本是蒼月背面出生的聖神,卻因蒼月永遠不將背面轉向信徒而無人敬拜,所以他憎恨蒼月,並背棄蒼月降臨深淵以武力稱神。而露亞德維爾沒料到的是,他的瘋狂和憎恨深深刻在了海爾辛的血液裡,所以每到月圓之夜二王子海爾辛都會克制不住怒火變身成象征露亞德維爾的巨狼形態四處殺戮和破壞,成為了第一個狼人族。原本相助安杜因的六位魔神想不到露亞德維爾竟不吝嗇自己的權能去開這個天大的玩笑,只能紛紛將自身的權能也分給了安杜因,讓他在王儲之爭能夠游刃有餘。安杜因也因此開始和深淵的魔神們一樣懼怕陽光,開始以他人的血液為食,成為了血族的先祖。」

亞梅莉亞問道:「所以血族和狼族的同源性是來自深淵嗎?」

雲搖頭道:「不,深淵嚴格來說不是狼族和血族的共源,因為露亞德維爾本不來自深淵,從狼人不懼怕陽光這點就能映證。這個同源性只怕是來自諾特諾斯的王室血緣。」

芙莉德點點頭,道:「無論是安杜因還是海爾辛,他們受到的改造都是因應諾特諾斯王族血脈而發生的,諾特諾斯王族血脈相當於一塊同時契合狼族和血族血脈的完美拼圖。而亞梅莉亞就是諾特諾斯王國的直係後裔,這是深深刻在血液裡無法作假的,也是第六王族追捕她的真正原因。每個血族和狼族對於她身上純淨的王族血脈多少都會有點感應,所以無論她深處何方都伴隨險惡。」

雲開始暗罵麻煩,頓時覺得自己知道得太多了。而亞梅莉亞聽到自己是王族後裔,驚訝得嘴裡咀嚼到一半的烤雞全都滑了出來。

「阿梅,注意食相。這樣沒有男孩子會喜歡的。」雲道。

亞梅莉亞把掉到桌子上的烤雞撿起來塞進嘴裡繼續吃,把臉頰塞得脹鼓鼓的。

雲無奈地瞥了亞梅莉亞, 從坐姿重新一頭扎進枕頭,道:「這片大陸上的血族都像古加蘭納那麼麻煩嗎?我在故鄉的時候也對付過你們一族,那時我可不記得有血族能把我打得臥床不起。」

芙莉德說道:「古加蘭納是血族王族,擁有來自深淵魔神的權能,與流落到東方大陸上的邊境支流不可同日而語。要知道因為飢餓而獵食的王族並不能隨意感染出一大片新生王族,王族的誕生必須透過王族內部結合誕下子嗣,或者王族主動向普通血族分享血液中的權能,前者受限於王族的受孕幾率,後者受限於普通血族的承受能力,所以王族本就稀少,遠在東方的克勞德先生沒見過是正常的。

雲看了看芙莉德玫紅石榴石般的雙眼,忽然好奇地問道:「你不也是王族嗎?為什麼會幫阿梅?」

芙莉德雙目不自覺地一顫,眼角微垂。

雲淡淡道:「阿梅老是說你好面熟,在她以前遭遇其他血族的追捕的時候是妳保護了她吧?不然第六王族追殺了亞梅莉亞這麼久怎麼還沒得手?」

芙莉德玫紅雙目猶如被晚霞映紅的皺褶湖水,凝視腳尖許,柔聲道:「雖然我是透過結合誕下的王族,但我有一個人類母親,我還沒老得忘記她的教誨。」

雲聞言一愣,不禁感到一陣悲涼湧上芙莉德的愁眸,人類母親終究只是她永恆的生命中一粒轉瞬即逝的塵埃。雲不自覺想要說點什麼安慰,芙莉德嘴上卻搶先擠出一個不自然的笑容,道:「別在意,只是一點微不足道的小事罷了。」隨即她扭頭向亞梅莉亞,道:「亞梅莉亞,跟我走吧。我們會切斷一切向王族捎去信息的因果,依傍夜星一起旅行,必要時藏身於世界與世界的夾縫之中,你不必忍受被野心之血擺弄的命運。」

雲見芙莉德不願多聊自己的人類母親也沒深究,只是打斷她道:「等等,讓亞梅莉亞跟著我吧。」

聞言,亞梅莉亞雙眼一亮。

雲扭頭看向正在狼吞虎嚥的亞梅莉亞,道:「你不是要學劍嗎?阿梅。」

亞梅莉亞含著烤雞聽到此言,先是一臉不可置信,隨即反應過來,立馬點頭如搗蒜。

芙莉德無奈地低聲道:「好吧。」她從口袋裡掏出一條鑲著湛藍色寶石的項鏈,說道:「讓她帶上此物,這能幫她屏蔽來自血族和狼族的感應。」

雲接過項鏈,笑道:「你根本就是個老好人,為什麼要裝惡棍呢?」

芙莉德聞言錯愕了一下,若有若無的嫣紅悄然爬上她的白皙的臉頰。她拉了拉黑色的面紗,道:「對了,我來主要是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雲道:「什麼事?」

芙莉德道:「我見過一個和你使用一樣的劍術的東方人,在克洛諾斯,也就是我家族所在的王城。」

雲瞳孔微縮,正欲向芙莉德追問。怎料芙莉德的耳尖微動,然後低聲說了一句:「有人來了。」隨即化為幾縷黑霧消失。

吱丫。房間的木門被打開了,走進來的是漆黑捲髮及腰的萊戈拉斯。亞梅莉亞剛目睹芙莉德遁走,卻裝作若無其事地舉起油淋淋的右手向萊戈拉斯揮了揮,便繼續吞食烤雞。萊戈拉斯像是老朋友般向亞梅莉亞挑了挑下巴,便徑坐在雲的床邊,開門見山地道:「來我的麾下做事吧,克勞德先生。我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萊戈拉斯的嗓音溫文爾雅,雲不禁有著想要一樣爽朗答應的衝動。

萊戈拉斯感歎道:「我早些時候就聽薇拉修女和利威爾騎士說過先生,他們對先生的評價有些兩極,這很讓我感興趣,昨日還真的是百聞不如一見。」

雲有些得意,暗想道:肯定是被我高超的身手嚇到了吧。

怎料,萊戈拉斯下一句說道:「不過,先生不用擔心,街道的重新建設的費用不會勞煩先生的。」

雲想起那因為打鬥變得體無完膚的商業街,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道:「麻煩你了。」

萊戈拉斯隨便地擺了擺手示意雲不用在意,再次問道:「怎麼樣?先生意下如何?我會需要你這樣的人。」

雲直視萊戈拉斯一藍一綠的雙眸道:「抱歉啊,我已經有主公了。雖然他是一個不懂善待屬下的傢伙,還經常賣關子說話說一半……」

萊戈拉斯笑道:「但卻是一個值得像你這樣的劍士效忠的主公。」

雲一時有些無言。

「既然這樣,那此事就此作罷。」萊戈拉斯倒也爽快。

雲轉而問道:「對了,薇拉修女如何了?」

萊戈拉斯聞言挑了挑眉,擠眉弄眼地對雲道:「哎喲?!難道你……」

雲知道萊戈拉斯會錯了意,連忙擺手說道:「你誤會了……」

萊戈拉斯熱絡地搭著雲的肩膀,打斷他道:「不用這麼拘謹,湖中女士也算是愛與情感的女神,對於這種事情還是很開放的。你什麼時候和那隻母老虎結婚啊?恕神殿這邊不接受退貨,娶走了就不能反悔啊!」

雲有些無奈,他道:「看你這麼興奮,她應該沒什麼大礙吧?」

萊戈拉斯鬆開了雲,笑著點了點頭。他道:「雖然不能將先生拖上我的賊船,也不能騙先生娶走我們神殿的母老虎,但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雲說道:「請講,如果我辦得到會盡力的。」

萊戈拉斯道:「我的親衛隊隊長,達納托斯,經常聽聞吟遊詩人們描述先生的事跡,十分嚮往與先生切磋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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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禮拜之後,巖城區中心,無冬堡。

無冬堡是湖巖城的政府機關所在地,現在雲正帶著亞梅莉亞走向其中的軍事訓練場。亞梅莉亞特別興奮,因為雲和那位名為達納托斯的劍士約定了在今天進行切磋,亞梅莉亞做好了要看清他們每一招每一式的準備。

雲邊走邊碎念道:「真麻煩。」他沒有忘記在坎貝爾公館的時候,達納托斯揮劍將那夜刀神轟成四散血霧的場景。倘若在平時,他怎麼也不肯接下這般麻煩的請求,但是萊戈拉斯把他帶回來養傷,又一直給亞梅莉亞吃烤雞,於情於理他都不好拒絕切磋一事。

亞梅莉亞走在前面不停向雲詢問著今日比武的策略,雲則邊走邊看著遠處湖城區中一座巨大的地標性風車,有些心不在焉。

亞梅莉亞見狀拍了拍雲的腰,道:「老師,專注一點!等下你可是要和湖巖城最強的劍士戰鬥!」

雲只是盯著緩慢轉動的風車,不在乎地道:「那種過家家的事情,我三兩下就解決了,不用專注。」

亞梅莉亞輕快地小跑兩步堵在雲身前,問道:「你等會兒要用什麼厲害的招式嗎?」

雲只是簡單吐出了兩個字:「用腦。」

訓練場上,白石地板映著燦爛的日光,場地中央站著一個綁著巨大沖天束辮的男人,正是達納托斯,見雲到了還恭敬地鞠了個躬。場地周圍大量的士兵圍成一圈,見今天的兩位主角到齊了,有人拍掌歡呼,有人吹起了口哨。萊戈拉斯也在觀眾當中,他負手而立看著場地中央的二人,亞梅莉亞跑到其身邊坐下。

達納托斯道:「在下達納托斯·齊柏林!夢想是收錄全大陸的所有武技和魔法,以此開一間不分貴賤、有教無類的學院,再僱傭大量戴眼鏡的巨乳教師!」

高昂的嗓音、專注的金色豎瞳、迎面而來的燃燒熱情讓慵懶的雲有些社交恐慌發作,雲不自在地道:「在下克勞德,夢想是在你開的學院裡面當助教。」

雲斜視一旁木架上的訓練木劍,抽出其中一把道:「用這個吧。」隨即把手中木劍拋向達納托斯。

場邊的萊戈拉斯噗嗤一笑,嘴角不斷抽搐,一旁亞梅莉亞摸不著頭腦地仰視萊戈拉斯。萊戈拉斯隨即蹲下低聲道:「克勞德先生丟給達納托斯的那柄木劍已經被他用大拇指的力量折了個六七分斷,他只是把折斷處握回原位裝作完好無缺的樣子。」

亞梅莉亞聽完了以後有些鄙夷地看著雲。

雲又從木架上拔出一把新的木劍握在自己手裡,道:「開始吧。」

在雲的帶領下,兩人開始周旋著對峙起來。

達納托斯十分興奮,競技的慾望開始燃燒。曾經的他是鐵爐城的角鬥之王,時隔多年已經很久沒有這種血脈僨張的競技感了。此時,他將所有感官的感知放到最大,警惕著雲的每一個動作。

雲表面目光緊盯著對手,實則暗地裡向著背對太陽的方向周旋。隨著雲誘導式地逆時針繞圈,達納托斯忽然感覺視野被刺眼的陽光所佔據,雙眼刺痛!就在達納托斯短暫失去了視野的瞬間,他聽到了雲揮劍斬來的風聲,條件反射提劍格擋,可雲的木刀精準地落在了達納托斯的木刀的折斷處,一聲脆響達納托斯的木刀應聲斷裂!

達納托斯回復視野後,只見雲的木刀已抵住了自己的咽喉,而自己手中握著半截斷刀。

雲打了個哈欠,慵懶地道:「承讓,有緣再見。」 隨即扔下木刀向場外走去。全場的士兵鴉雀無聲,他們完全不明白萊戈拉斯大人身邊最強的劍士是怎麼輸的。只有萊戈拉斯一人掩嘴輕笑。亞梅莉亞則是氣鼓鼓地跟上雲,伸手掐了雲的腰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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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度因1537年(距今一萬一千年前),四月,克雷貝橋大陸北部,亞葛蜜尼德公國西境

夜晚,黃金色的平原上,橡樹堡的法師塔頂樓,尤諾看著那被瑪格麗塔的人造太陽炸裂的斷層,若有所思。自十年前尤諾從時空的夾縫中回歸,帝國的懦弱之下他乾脆擁兵自重以公國的群山為據點聯合諸國抵抗南方的血族。血族大軍向北推進的戰線再次停滯不前,尤諾這個新一代恐刃將軍自然居功至偉,但瑪格麗塔活生生把黃金平原北部炸成了黃金高原也讓公國西境壓力驟減。地勢劇變下,被炸得下沉的部分平原變得山壁起伏之餘還樹木茂盛,公國以南的人類幸存者們攜手聯合軍的一些斥候們組成了數支游擊隊藏身在漫山遍野的黃金楓下,不斷阻擊血族對於黃金高原的試探。

這段時日尤諾被帝國從一個解放北境的英雄扭曲成一個出師無名的叛國者,也沒因此少吃苦頭。除了帝國外,北境的兩大王國也不敢再行軍路線上給予尤諾方便,任何軍備的支持更是妄談,有些被兩大王國庇護的合法劫掠者甚至還會主動找聯合軍的麻煩。畢竟諸國聯合軍中包含著兩大王國原有的軍力,他們自然不樂見原本忠於王國的戰士此刻跟著尤諾為虎作倀。 不得已之下,尤諾只好和林地內的精靈做起了生意,向他們購買那些士兵們拿著不順手的兵刃,還有精靈們聲稱刀槍不入的藤革甲的編製圖紙。一些因血族肆虐痛失家園的農民和部分渴望以戰鬥的方式死去的蠻族人也加入到了諸國聯合軍中,聯合軍也因此多出了不少參差的雜牌小隊。

此刻,那些曾被瑪格麗塔挾持一同製造人造太陽的精靈們正在法師塔內忙活,尤諾走到一個銀精靈少女學徒旁,將頭湊到她旁邊,與她一同注視著桌上煉金炸彈的內部符文雕刻,突如其來道:若是當初你們造得出一個太陽,為何不乾脆造個大一點的直接把深淵中的魔神給炸死呢?

不知是尤諾悄然無聲地靠近讓少女始料未及,還是那異想天開的話語太過語出驚人,少女嚇得猛然抖了抖長長的耳尖,輕輕刮到了尤諾的鼻樑。 沒等少女回答尤諾的問題,尤諾便感到領子從後被人提起,接著瑪格麗塔的聲音傳來: 「不要騷擾我的學徒,她正在製作的東西若是出了差錯,整座法師塔都要在爆炸中葬送,你若是想用太陽炸別人你自己去研究。比起遙不可及那種事更像是癡人說夢,雖然深淵的魔神找到了入侵現世的辦法,但目前現世的任何能量運動都無法作用於深淵,哪怕你同時間引爆一百個太陽也是如此,談何炸死深淵中的魔神?

被瑪格麗塔拖著領子走的尤諾沉吟道:「若是引蛇出洞有搞頭嗎?

瑪格麗塔輕笑道:「你要怎麼把他們引到現世?美人計嗎?

尤諾不加思索地道:「我們哪有美人?行不通!根本行不通!

瑪格麗塔氣不打一處來,明明從前無數貴族子弟拜訪暮星家向她提親。她強忍著轉身戳瞎尤諾的衝動將尤諾拖出了學徒們工作的地方。

尤諾雖然被扯住領子走,但還是沉浸在理性討論的狀態:「用太陽炸深淵的魔神不行,拿來炸安杜因那個愣頭青總可以了吧。

氣頭上的瑪格麗塔冷哼一聲回應道:「我的學徒正在搗鼓的那種日光焰壺便是我當初引爆小太陽後捕捉到太陽的能量性質和運動模型進而研發的,只不過距離投入實戰還差得遠。一來是引爆那種炸彈需要恆河沙數的熱量,火元素因為混亂而不可控性一直以來都沒有系統性的魔法派別,要我憑空以魔法咒文為這種炸彈設置一種引爆方式根本就是天方夜譚。就算能夠成功引爆,炸彈本身在丟向安杜因的途中就會被他擊落不是嗎?這個愣頭青的戰斗直覺可是累積了千年之久,我們不能對這種顯眼的投擲物抱有太大期望。

尤諾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會兒,呢喃道:「若是讓安杜因自己引爆呢?

很快兩人來到了法師塔的地下室,四下無人之際瑪格麗塔從一處保險櫃中取出了一本怪異的人臉皮法典和一瓶青藍色的魔法藥劑遞給了尤諾,道:「這本死靈法典確實是上個時代的遺物,大半個法師塔的精英學徒不眠不休一個禮拜才將其勉強修復到三成的威力,預計可以將四到五千死尸轉化為亡靈。

除了魔法水晶藥劑和人臉皮法典,保險櫃內還靜靜躺著一把造型怪異的黑劍,這是當年收復龍脊關後所獲。尤諾不在的十年間,瑪格麗塔一直代為看守至今。

尤諾接過書籍隨意地翻了翻,道:「辛苦了。

瑪格麗塔抱著雙手挑了挑眉道:「若是你動用這種大規模的死靈法器的話就算是明目張膽地違反日輪教的教義了,屆時你會終生難逃各大國的無盡追捕。

尤諾將人皮法典掛在腰間,笑而不語,將瑪格麗塔給予的青藍色水晶魔藥一飲而盡。

瑪格麗塔擔憂地道:「你這麼頻繁使用不要緊嗎?這種水晶會讓人一直處於渾噩和恍惚之中,更會壓榨人體的生機讓其短時間內油盡燈枯……

尤諾擺了擺手,道:「你都說了那是對人的副作用,我現在已經不是人了。況且啊,這種藥劑讓我意識到幻境和現實其實沒差得那麼遠。以前我這種心無旁騖的足履實地者自然不與水花鏡月較真,殊不知或許對那水中月來說地上的風景才是虛無縹緲的若夢浮生呢。

瑪格麗塔聞言想起了自己傾盡一生鑽研的魔法不滅意志,似乎尤諾嗑藥的感悟與自己提倡的意識不死則肉身不滅有些不謀而合。

那種藥劑源自於在公國南境白馬平原地下所挖掘到的特殊魔法水晶,據說是太古時期天外的流星所帶來的餽贈。除了比起一般的魔藥更能源源不斷地補充魔力,這種青藍色的水晶提煉的藥劑會讓法師對於能量的感知和構造有全新的感悟,而副作用則是無窮無盡的癮頭和被不斷被自身膨脹靈魂壓榨的生命力。神奇的是,對魔法幾乎是一竅不通的尤諾是奔著該藥劑的副作用去的,這種癮頭能夠有效轉移他身為血族眷族的嗜血慾望,是他轉化了十年多時間而一次人血都沒吸過的關鍵。

因為該藥劑每次都讓尤諾有騰雲駕霧的感受,尤諾將其命名為天行者。比起尤諾在非清醒狀態下脫口而出的名諱,瑪格麗塔更希望以發現該水晶的蠻族人部落遺址將其命名為艾奧伊水晶。這種水晶是當初瑪格麗塔構建人造太陽的關鍵,本來聯合軍內一眾魔法界的翹楚都認為人類無法同時仿造太陽龐大的能源和穩定的結構,但瑪格麗塔卻憑藉著這種水晶在黃金平原上點燃並安全引爆了一枚青藍色的太陽。 她本來對於從太陽爆炸產生的空間裂隙中找回尤諾只感到渺茫,仍拼盡全力只是因為該死的賭注罷了。當尤諾真的從空間裂隙中艱難地爬出,瑪格麗塔卻絲毫不覺得訝異,他那已然猩紅卻仍堅定不移的雙眸仿佛在告訴她:回不來才怪呢。

尤諾回來後的十年多,瑪格麗塔見證了他滿頭長髮漸漸過半花白,索性將他的黑頭髮和白頭髮分別理開四股扎成辮, 至少在她看來尤諾這樣是順眼多了。而尤諾的白頭自然不是空穴來風,緣由就在此刻法師塔地下室內釘滿四面墻的一千多張羊皮卷軸。這些捲軸含括了十年內與安杜因大大小小的交鋒記錄,大到安杜因血族大軍的軍力分佈和配備,小到安杜因個人的行為習慣,並且從各層面總結安杜因所擁有的六種權能,其中包含了破解各種權能的構想,以及對戰安杜因時不同局面所衍生的不同分支可能該如何應對……甚至偶爾在旁看尤諾奮筆疾書的瑪格麗塔都已經將安杜因的六種權能倒背如流了。

安杜因最恐怖的權能名為一炁絕塵,這是來自永存御衡的藍薔薇女士瑟蓮芮的餽贈。安杜因能夠透過該權能無視時空的間隔對目標造成殺傷,就比如安杜因曾施展一炁絕塵在柳暗花明中反將自己王弟所化的銀鬃狼人逼上絕路。幸運的是,尤諾不能夠透過一炁絕塵影響他未曾感知過的時間和空間,必須在該時間段見過該地點才能在日後對這個時空節點發動能力。而且這種權能會引起時空的紊亂,星空之上的規律會在他連續施展三次左右對其降下雷罰,所以只有在走投無路時安杜因才會拿出這一張最後的王牌。其次,一炁絕塵跨越的時空維度不可太大,安杜因與那名銀鬃狼人是自幼一齊長大的兄弟,若是一炁絕塵毫無限製,二者戰斗時安杜因大可以一炁絕塵斬殺掉嬰兒時期的弟弟。

厄運紡織者拉馬什給予了安杜因名為惡積禍刑的現實權能,安杜因能夠直視眼前之物存在於現世的因果規律,並且將其下次對於自己的惡意轉化成惡果嫁接到施害者自身。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當初在龍脊關那些諸國聯合軍的先頭部隊憑空渾身多出了無數劍傷,那些都能算作是士兵們即將對安杜因造成的惡果。而為何安杜因當初兩次對瑪格麗塔施展惡積禍刑都無疾而終?這就是讓尤諾白頭的罪魁禍首,他苦思冥想數年才總結出安杜因失敗的兩個原因。第一次安杜因對瑪格麗塔動用惡積禍刑時,瑪格麗塔藏身於魔具長傘內,那魔具長傘的內部世界是根據瑪格麗塔的魔法,不滅意志,所展開的小世界,所以安杜因當時無法看到瑪格麗塔長傘內的任何因果規律。第二次惡積禍刑失敗 是因為當時瑪格麗塔脫手的風鐮正迴旋折返斬向安杜因的脖頸,而她同時試圖以袖劍正面將其斬首,也就是說瑪格麗塔短時間內種下了兩個導致同樣結果的因。安杜因若是將被袖劍斬首的惡果率先嫁接到瑪格麗塔身上,已經被斬首的瑪格麗塔就無法再迎來被風鐮斬首的結果,反之亦然。說到底安杜因當時還是得硬抗下其中一道惡果,索性放棄施展惡積禍刑以更直接暴力的方式破除了瑪格麗塔的殺招。

共生與吞噬之父洛瓦古格則賦予了安杜因名為連理同織的生命權能,安杜因能夠憑藉此權能從虛空中探出幽影根須汲取目標的鮮血,或者將掠奪而來的多餘鮮活尸首卷入深淵,並鮮活地儲存在數個巨大心臟之中,當他重傷垂死之際這些心臟就會透過跨越位面的幽影根須為安杜因提供源源不斷的生命力。曾經龍脊關一戰中,安杜因便在尤諾面前將數百男性士兵的將死之軀捲入深淵之中備用。再者,尤諾在日光下初見安杜因的時候便注意到了其身周的幽影根須,多年後才明白當安杜因持續從深淵的心臟汲取生命時他的肉身自愈強度甚至能夠暫時抵消陽光對他造成的損傷!若安杜因瞬間將幽影根須及時汲取鮮血功率催動到極致,強如銀鬃狼人海爾辛也會被瞬間吸乾。而那些根須無形無聲只有影,更讓其成為了暗中奇襲的利器。

每當安杜因合掌,契約靈魂的質變者菲拉斯瑪賜予的權能,霰雪霏魂,便會以死神的姿態大肆收割眼前目標的靈魂能量。靈魂脆弱之人會被一擊致命,靈魂強大之人則因為不會瞬間死去反而要承受無盡的虛弱和痛苦,直到斃命為止。此外,任何魔法和魔具被此權能擊中也只能落得法力潰散的下場,這意味著任何施法者在安杜因面前都屬於待宰羔羊,當初瑪格麗塔的魔具長傘和銀鬃狼人的月光符文都是白色死神的一擊之下瞬間失靈,安杜因便有機可乘。

罪生夢死是來自噩兆與夢魘之子克頌的夢境權能,親身經歷過的瑪格麗塔對於解析該權能得解析貢獻不少。被此權能所影響的個體會在夢境中引來無盡的災厄和罪惡,挫敗和愧疚會成為具現化的巨獸蠶食受害者的精神。當受害者在夢中不堪重負而死亡,他們無法逃出夢境,反倒會被迫開啟下一世的輪迴繼續受折磨。一般來說,受罪生夢死影響的人不會意識到這是夢境,就算知曉也絕不可能逃離。而瑪格麗塔本於現實中對自己施展了不滅意志以定格年齡,在輪迴第一世便發現自己意識中被不滅意志停止的時間開始了流動,這讓她懷疑起了是否身處某個非現實的意識環境,並且靠著不滅意志將自身的時間倒退回了受罪生夢死影響之前,這才得以逃脫。

安杜因使用得最多的,就是力量主宰巴格斯向安杜因灌注的,名為大相無形的力量權能。這是安杜因所掌握直接破壞力最強的權能,他能藉此釋放足以摧毀任何堅固要塞的念動力,並隨心將所釋放的念動力在不同能量形態之間轉換,使得其攻擊更加防不勝防。而當安杜因將大相無形催動到極致,甚至可以憑空炸出時空間的裂隙,只是若過度使用也會對安杜因自身造成極大負擔。尤諾的認知中,除了那銀鬃狼人海爾辛的金剛之軀,沒有人可以硬撼大相無形而相安無事。

除了對於權能的了解,處女血是另一能將安杜因置於死地的弱點。星空歸來的尤諾曾嘗試派遣暗諜在安杜因的餐食中投放處女血,可安杜因身為活了上千年可謂匹夫亦成精,那比狗還靈敏的嗅覺每次都能讓他輕鬆避開尤諾的投毒。

正當尤諾將無數未來的脈絡扎根於腦海之際,一位對於人類世界舉足輕重的大人物到訪打斷了尤諾的思緒。尤諾在親信副將的通報下走出了橡樹堡,嘴角卻洋溢著若有若無的笑意。來人是日輪教的當代聖女,灰之聖女芙蕾。此人不像是曆代聖女那般甘願淪為教宗和帝皇弄權的棋子,而是以一己之力杜絕了大部分打著聖戰名號的強取豪奪,透過名為整合的運動為北境大大小小的異教爭取到了生存空間。數十位異神掛個烈陽忠僕的名頭就得以在聖女的庇護下繼續收割信仰,包括狼面蝎女士、風暴之主、混種魔女…… 異神們甚至還獻殷勤般將權能雙手奉上,讓芙蕾成為了數十種權能加身的神人。 此刻橡樹堡前,只見到訪女人的一襲白衣在月夜之下竟是朦朧間映出日輝,讓尤諾有些無所適從。

尤諾的身後,瑪格麗塔暗中拄著長傘微微提了提裙擺,副將則將手搭在了劍柄上,二人卻被尤諾看都不看反手向後按捺住。

尤諾明知故問:「何事勞煩日輪教的聖女大人親自跑一趟呢?

聖女芙蕾凝視著尤諾猩紅的雙眼,深鎖眉頭道:「看來傳言非虛,大名鼎鼎的恐刃之後居然墮落至此……閣下為何還有顏面擔起諸國聯合軍統帥一職?

尤諾兩三步走到芙蕾面前,露出蒼白嘴唇下的兩根獠牙,道:「別挑釁我,小心我吸乾你哦。

聖女半步不退,或許是她天生神性超凡而波瀾不驚,又或許是她從尤諾渙散的雙眸中根本看不見嗜血的慾望。她向前一步,白衣之下凹凸有致的身軀幾乎要緊貼尤諾,淡淡道:安蘇大帝已經將恐刃的爵位廢除,若你還不回國接受審判,諸王和神明都不再容你在世間。

瑪格麗塔見聖女貼得太近,板著臉提著尤諾的後領將其拉開。

尤諾自然清楚安蘇大帝讓聖女前來傳旨是想拿日輪教的分量壓他,他抗安蘇大帝的令是叛國,違了聖女的旨意卻是在和所有信奉聖教的國家結下梁子,到時諸國就算百般不願也得配合帝國出兵討伐尤諾。此刻尤諾沒有回答聖女,而是問道:「日輪教為何同意介入此事?

首次因帝王權術妥協的聖女在茫然中沉溺了兩息,隨後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順著日輪教的教義道:「為了讓遠離聖都的千萬戰士都能看清方向行走在日輝之下,不然聖教無論如何都會將汝等拖入其中向光而亡。

尤諾笑道:「日輪總是照不到眼皮子底下的黑影,而我若是不作黑夜中潛伏的亮光,這不就對人類不公平了嗎?

聖女心思透徹,知曉尤諾意有所指,尤諾只要一回國整個北境的防線就會在血族面前土崩瓦解,安蘇大帝真的是因為信仰的神聖才冒這麼大的風險嗎?或許尤諾這個墮落者才是北境的日光仍未被血色雲層阻隔的唯一理由,若是為了審判黑暗而奪走北境眾生的光芒,日輪教的教義又為何存在?

尤諾見聖女有些舉棋不定,指了指一旁的副將笑道:「不然這樣,你稍微喬莊打扮,跟著我的副將混入我軍庸碌幾天,看清戰士們都在抱著何種心情為何而戰,屆時再作決定也不遲。

聖女頓了頓,想起來時看到的那些向著朦朧明天兢兢業業地前進的軍人,還有他們看向尤諾的目光中對勝利的信仰,最後還是歎氣頷首。

尤諾轉身落下一句:「暮星女士,將你平時用的束胸借給聖女一個吧。畢竟士兵中沒有女人,而她發育過剩得太明顯了。

瑪格麗塔一臉茫然:「我怎麼無端端地會有束胸?

尤諾滿臉如遭雷擊,踉蹌後退一步道:「原來你平時沒用束胸嗎?

瑪格麗塔唸咒凝聚了碩大的風鐮在手,鐮身輕輕抵住了尤諾噤若寒蟬的面容。

聖女芙蕾見狀一揮袖,她的肉身就化為流質不斷溶解重鑄,下一刻就化為了與尤諾身旁副將樣貌相同的個體,就連動作神態與衣著氣味都如出一轍。仿佛是看不下去尤諾和瑪格麗塔的打鬧,她動用了從未使用過的,異神狼面蝎女士獻上的權能:畫中流年。

在瑪格麗塔和副將沉默的訝異中,聖女男性化的嗓音道:「這樣就可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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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尤諾的營帳外,瑪格麗塔倚坐著一處柵欄,她抱著雙膝靜靜地傾聽著營帳內尤諾傳來的斷續微鼾聲。

化作副將模樣的聖女芙蕾端著兩杯熱茶來到瑪格麗塔身側,不顧軍服會沾上泥土席地而坐。她道:「方才我在橡樹堡外看見了你們下重本鑄造的傳送法陣,其實只要把另一頭的座標設置在帝國首都,你們離回歸日輪的懷抱就只差回頭的一步之遙,你知道嗎?我會以聖教的名義讓安蘇大帝善待所有前線的戰士。」

瑪格麗塔笑道:「不到迫不得已,這裡可沒人情願將那傳送門用於撤退,尤其是他。也沒有人想得到帝國寬恕,所有人渴求的只有他眼中的勝利罷了。」

芙蕾將一杯熱茶遞給了瑪格麗塔,還貼心地替瑪格麗塔抹了抹其裙角的灰塵,嘴上卻說著扎心的話語:「你知道對於那個人來說,任何人都是可利用的工具吧,留在他身邊就只剩被榨乾所有價值的結果。」

瑪格麗塔笑了笑,眼中的星芹花輪轉綻放:「我就是想賭一次。不過嘛,這次我還是留了本金的。」說著她右手理了理袖子,擺弄著左手無名指上的那一枚荼蘼花銀戒,精雕細琢之間幽綠光芒流轉。那是她一直想要送給尤諾的禮物,但就是不知道是否有機會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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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血族黑壓壓的大軍再次席捲至黃金高原的大斷壁下,斷崖之下的數支人類游擊隊已經化成江河沖刷不去的一片血紅,除了順著斷壁小道逃回的一個聯合軍斥候,其餘五千四百多人悉數慷慨赴死。尤諾看著斷崖下不斷演練的血族魁騎如洪流傾斜,總覺得自己身後的兩萬諸國聯軍顯得勢單力薄。說實在,這兩百餘丈的斷崖並非牢不可破,血族的大君有展翅飛行的能力,若是一個血族大君飛到了高原之上虎入羊群,怕是要一個連的士兵才能勉強將其牽制。如果血族軍中的百餘名大君鋪天蓋地而來,聯合軍只會在應接不暇之下逐漸土崩瓦解。雖然尤諾已經變賣家當向森林中的木精靈乞求來刀槍不入的藤革甲的製造工藝並且大量投入軍備,但憑藉一個血族大君的力量即使拿著一把鈍劍也足以讓著甲之人斷筋碎骨。除了大君,他們所奴役的石像鬼更是從頂層攻破各種城堡塔樓的利器,雖然石像鬼在空中沒有血族大君靈活,但牠們對於小型的遠程武器悉數免疫,只有火蝎重弩可以穿透那石膚。雖然高原和斷壁讓諸國聯合軍不用直面那齊鼓雷鳴般的鐵蹄聲,可若所有飛天惡鬼一擁而上,人類仍是螳臂當車。

斷崖之下的安杜因仿佛能夠直視到尤諾的目光,他雖已腳踏層層疊疊被鮮血染紅浸濕的布衣革甲,但還是覺得眼下尸橫遍野的戰場與勝利毫無瓜葛,將再多的人類肉身透過連理同織捲入藏匿於深淵的巨大心髒也無法讓他感到有備無患,仿佛唯有在尤諾的顱骨中暢飲才能算是當之無愧的大勝。那個男人可以以斷折之劍斬頭顱、還能借敵之力破敵防備、甚至還能以自身為薪柴點燃滅敵的火焰……若是不殺尤諾,安杜因不確定他下次又會如何華麗地捲土重來,此時他對尤諾的殺意更是如滿湖泉湧直逼高崖之上。

在安杜因看來,血族要將戰線向南推進有幾個選擇,第一就是重奪公國境內的龍脊關以佔據北境腹地,可那裡卻是諸國聯合軍絕大部分重型武裝的集中地,密集的炮火下不止血族的大軍會士氣潰散,就算是自己親身上陣也可能會被活活耗死;再來就是繞過北境東那片巨龍盤踞神明禁行的山地, 但途中會被巨龍叼走多少軍力就不得而知了;最後便是迎著黃金高原的大斷壁霸王硬上弓,從北境西開始快速征服些零散的小國站穩跟腳。最後這條路在安杜因看來最為實際,畢竟那些各家自掃門前雪的小王國總是在血族的鐵騎下不堪一擊,唯一的難點就是在於攻克尤諾親自鎮守的大斷崖。

長夜漫漫,橡樹堡內聯合軍的軍營一片惆悵,不是苦於血族的來勢洶洶,而是因那生死未卜的聖女芙蕾而躊躇。尤諾或許是念在芙蕾體驗前線艱苦心切,或許是想省卻麻煩隨口一說,化身副將模樣的聖女在兩天前便被尤諾從斷壁的隱匿小道打發到了平原下方。如今血族的鐵蹄碾過平原下方,聖女自然也是兇多吉少。若是聖女在聯合軍的前線有個三長兩短,安蘇大帝自然樂於順水推舟污衊尤諾為異教徒從而慫恿周邊的王國發動聖戰。所以,就算是機會渺茫,營帳內的眾人還是殫精竭慮想要找回聖女。

副將雙手按著戰術圓桌,猩紅的眼珠不斷在大斷壁的地圖上游離,半響才道:「大人,派人下去找聖女可不僅僅是讓他們去送死那麼簡單,大斷壁內的隱藏小道也會加快曝露在血族的視野中,請三思而後行。

尤諾還沒回應,帳幕被拉開,一個身著兜帽面甲的黑衣人單膝跪在尤諾面前,兜帽的陰影下閃爍的是尤諾最信任的猩紅雙目之一。當年跟在龍脊關與尤諾並肩作戰的新兵已是斥候的統領,他拉低面甲,右手撫胸,道:「大人,聖女所帶來的全數扈從都已被我們控制。我們甚至物色到一個身高體格與聖女相似的牧場女工,只要你一聲令下我的人就會冒充聖女的侍衛和騎士帶著那假聖女原路折返回帝國,歸途末段再偽造出強盜襲擊和馬車失事的假象。只要聖女不是死在聯合軍前線,安蘇大帝就無法借題發揮了。

尤諾雖然對於眼前下屬的雷厲風行甚是滿意,但還是沒有急於採納,他看向瑪格麗塔,沉吟道:「你和你的學徒研究的及時通信石做好了嗎?

瑪格麗塔一愣,一時間不適應尤諾的思維跳脫,片刻後還是點了點頭。

不知是不是艾奧伊水晶藥劑的藥效還沒過,尤諾見瑪格麗塔肯定便尖聲歡呼一聲,整個人癱軟地倒在戰術圓桌上,道「以假亂真我不是沒想過,但萬一聖女奇跡生還到時我們就騎虎難下了。派人下去找她我們自然偷雞不成蝕把米,可若是讓血族自己來找就不一樣了。今晚我們就把通信石透過無人熱氣球往下送,只要安杜因接到通信那就一切好辦。

副將疑惑道:「安杜因為什麼會配合你呢?聖女失蹤了安蘇大帝就有理由聯合各王國出兵討伐我們,屆時我們將腹背受敵,安杜因自然是樂見其成。

尤諾在戰術圓桌上打了個滾,道:「聖女不是化成你的模樣混入了我軍嗎?我要找的是自己的副將而已,只要隨口捏造你是一個安蘇大帝的遠房姪子便可。雖然安蘇大帝因此私事報復我也合情合理,但他無法以此煽動別國出兵,而安杜因日後若是想要統治帝國也不該和安蘇大帝結下這子虛烏有的梁子,相信他會懂得權衡利弊。若是屆時聖女所化的你真的死了,我們再移花接木送假聖女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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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日後,血色陰霾愈發濃厚,黯淡無光下早晨淪為了純粹的時間概念。尤諾端坐在帳幕內的圓桌前,瑪格麗塔伴在尤諾身旁,而桌上的魔法通信石則投影出安杜因魁梧挺拔的上半身。

安杜因看著影像中尤諾半白的頭髮,冷笑道:「明明成為了血之眷族,為何老態來得比凡人還快了?

尤諾絲毫不顧安杜因傲慢冷漠的神情自說自話:「安蘇大帝的表弟安威克親王的幺子就在我軍前線擔任副將,這些富家子弟就是吃飽了撐著,硬是要摻和他做不來職位。雖然被你們的騎兵踏過後他八成已經死於非命,但還是在你們大快朵頤之前盡力多留意一下有無倖存者吧。他戴著恆金製的日輪項鏈,十分顯眼,找到了就派你們的大君把他帶上高原便可。放心,我們不會趁機用火蝎重弩把你的大君射下來的……

待尤諾口燥脣乾,安杜因才緩緩吐出幾個字:「我為何要做?

尤諾見狀掏出水袋灌了一大口,繼續道:「那個自視甚高的紈绔若是死了,你我對安蘇大帝都不好交代吧?我本作為一個行得正坐得端的叛國罪人平步青雲,若是被安蘇大帝誤以為我針對他而結下私仇這也太不值了。到時我不僅僅連牢飯都沒得吃,還要被安蘇大帝這個睚眥必報的小人碎尸萬段拿去餵豬餵狗。雖然你不懼安蘇大帝這種二流貨色,但若他狗急跳墻跟你魚死網破,那你也免不了掉幾根漂亮頭髮,大可不必啊。所以我們把那個不學無術的公子哥還給安蘇大帝,然後我們繼續自己的耍鬧嬉戲,不好嗎?

安杜因閉上雙眸沉吟片刻,再睜眼時卻是睜開了眉心的黃黑豎瞳:「做你的夢吧,蟲子。

瑪格麗塔眼疾手快一把關掉了投影石,可尤諾卻已然身陷罪生夢死的世界。豆大的淚滴將瑪格麗塔的眼線浸花,眸中璀璨的星芹花在淚花中崩分離析,本以為及時通信石已是和安杜因會面最穩妥的方式,不料還是算漏了足以致命的一點。

帳篷外的副將聽到尤諾從座椅上跌落的聲音連忙趕了進來,瑪格麗塔緊緊將尤諾靜止的臉龐擁入懷中,顫聲向副將道:「你先出去吧,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此事。

瑪格麗塔無聲中梨花帶雨,副將自然知道事關重大,凝重地拱了拱手便退出了帳幕。只是他的腰間不知何時掛起了一本人臉皮法典,眉宇間的深沉比起茫然無措更像是肩挑重擔。

「你的眼淚好鹹,我平時不是讓你多喝水嗎?」副將前腳剛走,尤諾那服用了艾奧伊魔藥後輕飄飄的聲音傳來。

瑪格麗塔愣了愣,眨了眨杏眼,又有幾顆碩大的淚滴直擊尤諾的嘴角:「你……你你你……

尤諾笑道:「幸好你抱我的那一刻我便感覺撞到了鐵板,這才不得不驚醒,換做是一副豐滿柔軟的胸膛我可能會睡得更甜。

瑪格麗塔剛消停的眼淚又要抑制不住地迸發,尤諾見狀有些慌亂地坐起身來輕輕將瑪格麗塔擁入懷中,輕聲道:「好了好了,不是你算漏了一環,是我早有辦法從其中脫身才膽敢用通信石與他聯繫

瑪格麗塔輕輕捶打著尤諾的胸膛,尤諾抬手為她輕輕拭去淚痕。看著懷中這個為了自己哭得妝發凌亂的女孩,尤諾輕輕咬上了她因為哭泣而乾白的雙唇。

直到夜晚再次來臨帳幕內仍一夜無話,戰術圓桌上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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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生夢死中。

夜空深邃靜謐,雲霞與月弧在簾影下離合消融。年幼的尤諾彷彿知曉房屋四周的花影會在下一刻如潮水般湧進屋內,他一個翻身下床拉起窗簾讓婆娑起舞的花影魚貫而入。

曙光還沒照亮尤諾的床角,他就被板著臉的父親大人從被窩裡面扯出來去熟讀河川防衛戰的典籍了。在尤諾看來,其中案例都只是墨守成規的老古董們顯擺的倚仗罷了。倒背如流是能讓你多些考據,可把書當作致勝寶典只會敗得體無完膚,誰能保證這些典籍只會落到帝國軍事學院手裡?

不,為甚麼轉眼間在前線指揮的尤諾便踩著無數同袍的屍體如喪家之犬般逃竄?!為什麼他事先隱藏在河流下的鐵索會被敵軍事先識破?!為什麼繞到上游待命的奇兵沒有響應狼煙?!他們都是無條件將性命託付給自己大腦的忠烈之士,自己真的是一個合格的恐刃之後嗎?!

不,容不得自己優柔寡斷了,就是因為自己當初死守黃金平原的決斷,父親和兄長才在公國的戰線中因孤立無援而死郁血族的獠牙,他們的屍首據說至今仍被穿刺在城牆外??不!自己沒辦法繼續將錯就錯了!或許之後還是會贏,但過程中需要葬送多少在自己身上看見勝利曙光的同袍?!劍刃上、酒杯裡、睡夢中??四分五裂且肝腸滿地的帝國將士們無處不在??

最為茁壯生長的草木總會為身周帶來一片無光的黯淡,或許這不是那草木本身的錯,又或許他這種強者只有孤身生在荒涼的無何有之鄉才不會帶來災難。他此刻的內心滴水便已沸至鍋邊,哪裡還承受的住潮水般的寄望和信任?他又再沉迷於那青藍色水晶煉成的魔藥中,或許那是讓蔭下無數枯萎枝葉遠離的唯一辦法,或許那成為了唯一能夠灌溉寸草不生的赤地的養分。

耀眼的日輪總是照不亮眼皮子底下的黑影,他一直以為日夜讓自己頭痛欲裂的是回憶中戰友慘絕的死相,卻沒想過直視每次血海汪洋下映射出的諸國的醜陋嘴臉,或許是不敢,或許是不想……正正是因為他的懦弱才讓那份醜陋與日俱增!公國趁著尤諾打敗仗借題發揮,煽動各王國罷免帝國於諸國聯合軍統帥的地位,實則打算削弱帝國以便脫離帝國附屬國得以獨立;北方的蠻族本簽訂了共同抗擊血族的盟約,期間不得在向諸國聯合軍的所有成員進行劫掠,然而尤諾的失敗仿佛給這些蠻族打了一記強心針,見佔不到血族的便宜他們見風使舵,以當初簽約的只是某個小部族的酋長因而不能代表全體蠻族為由再次名正言順地趁火打劫;而敗仗的消息更是激起了安蘇大帝心中怯懦的苗頭,身位一國之主的安蘇仿佛已經做好了向血族之祖搖尾巴諂諛的準備……一切讓人不忍直視的骯髒都是由他這個軟弱的恐刃之後親手描繪而成,他痛苦難耐地盼望著將這些景象從心底沖刷卻怎麼都無可奈何!其實自己和戰友們的生死根本就無足輕重……

所以這一次,他要獨自一人握住畫筆,用自己調配的顏料,在純淨無暇的畫布上,畫出一次沒有醜陋的勝利…………嗎?

尤諾辭去統帥職位隱姓埋名,孤身一人在帝國東北的地底透過那些青藍色水晶與星雲之外的存在取得了聯繫,他窺探到了物質形體存在的規則,從某位的外域聖靈的意識竊取了將物質時間定格的咒文,這股力量讓他規避掉了大部分安杜因對他造成的致命傷,他得以如願所償單槍匹馬就殺到了安杜因面前。那青藍色的魔力在尤諾手心的咒文中璀璨流轉,過去和未來對於自身質量不易的他來說都等同於現在,他頃刻之間便向不同時段的安杜因同時揮出了數千劍……在那之前,青藍色水晶出土的消息傳遍了人類諸國。神之名和大義又一次成為了人們之間爾虞我詐爭鋒相對的藉口,有的國家甚至為了超趕大國開始用平民的身體供養水晶,當普通人染上了水晶藥劑的癮頭幾個月後,他們只會剩下乾癟枯瘦的軀殼和滿身的寄生水晶叢……

為什麼?為什麼?!尤諾的每一劍都像宣洩著對於人心醜惡的憤怒,無數劍痕都向安杜因那血濺方圓百米的結果匯聚而去,而安杜因的臨死前的聲音徘徊在尤諾耳邊:「恭喜你,終於在第七百六十二次成功了,希望你下次還能保持吧。

尤諾一愣:「原來這是第七百多次嗎?

隨即尤諾揚起嘴角:「終於找到了好使的東西了。

安杜因戲謔的餘音仍然縈繞「你終於想起了嗎……無妨,你不會覺得你在此得到的力量有辦法殺死現實中的我吧?在這裡,你所見的每吋天空,呼吸過的每股空氣,踩過的每縷流沙都與現實毫無關係……多說無益,你根本就回不去現實,就算你自我了斷也只能被強制進入下一個輪迴。

尤諾看著一直以來青藍色水晶藥劑在他眼前生成的幻想,笑道:「或許現實便是我當刻的夢境,又怎麼分辨真偽?

話音剛落,尤諾又處在幼時的房中,月下的花海風平浪靜,卻有無數稀碎的花影撥開簾幕從窗口蜂擁而至,匯聚在了陷入夢鄉的尤諾的側臉。半入夢鄉的他不斷呢喃著:吾將成為腐朽下永恆的守衛,荊棘前果決的利刃,黑暗中破曉的烈日,重生後御衡的眼睛,亙古不變,至死不休??」

再一息過後,他便又回到了帳幕中瑪格麗塔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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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金高原的大斷壁下,安杜因將一把漆黑的大弓拉到極致,瞄準的並非斷壁之上的敵人,而是早已密佈血雲的天空。他對於十餘年前尤諾大破龍脊關時用關內的風臼炮沖散雲層令陽光灑下仍然耿耿於懷,他為此不惜獻祭了無數眷族的血液餵養此時手中的大弓,祈禱它能如傳說中一般射出徹底吞噬陽光的一箭。安杜因拉弓的瞬間天地只剩下黯淡的黑白,那死寂之光流轉的箭矢下一刻便衝破雲層形成了張牙舞爪的濃郁黑暗不斷吞食光線,幾縷陽光驚怒地在血色雲層的間隙之間掙扎片刻便如無疾而終, 濃郁的絕對黑簾迅速籠罩天際。大斷壁上的人類將士們只覺本就黯淡無光的天日忽然不斷向下傾瀉黑暗,下一刻便有百餘名血族大君鋪天蓋地展翅俯衝而來,而聯合軍戰士們顫抖的手腕卻連手中的長劍都握不住。匆忙之間,無數風臼炮向天轟鳴,炮彈不斷沒入天穹,可黑暗就是不為所動。

橡樹堡的帳幕中,副將半跪在尤諾面前:「大人,安杜因……消滅了太陽。現在軍心大亂,先行撤退再從長計議方為上策。

尤諾還沒發話,他身旁的一位精靈女孩便怯生生地道:「那個……每個法師在學徒時期都算過天有多高,無論物體再怎麼快到達太陽也至少需要十分鐘的時間。所以,他不可能在片刻內射爆太陽,而是在我們的天穹之上佈置了一道消除陽光的天幕罷了。

精靈女孩名叫法蘭繆爾,是瑪格麗塔最得力的助手。由於瑪格麗塔被尤諾派去了通知黃金平原周邊流浪的蠻族襲掠者參戰,法蘭繆爾便被留在此處輔佐尤諾。

副將面有難色:「即使如此,我們也無法重振衰竭渙散的士氣啊!風臼炮根本無法衝破那道黑色天幕!

尤諾向法蘭繆爾塔道:「之前你們研發的大型傳送門能用嗎?

法蘭繆爾有些訝異地道:「暮星女士傾盡舉國之力的心血目前就只能用一次,要用來撤退嗎?

尤諾搖了搖頭,道:「你不是說你算過天有多高嗎?將坐標設置在雲層之上可以做到吧?

橡樹堡外,天上的血族大君個個都在聯合軍的陣中狂風掃落葉,每次凌空猛撲就帶起一片腥風血雨。雖然藤甲確實有效阻隔劍刃的揮砍,但很快那些動態視力超絕的大君們便開始瞄準關節處和大腿俯衝揮劍,有的大君甚至在俯衝墜落的剎那就以一雙獠牙精準撕開了聯合軍戰士缺乏甲胄防備的脖頸,殺敵之餘還有閒暇品嘗恐懼和絕望的甜美。潰敗的聯合軍一退再退,最終所有人都集結在橡樹堡外的一座巨大的白石拱門前。隨著拱門門柱上精緻密佈的魔法雕文亮起藍光,血族大君們意識到那傳送門是諸國聯合軍撤退的唯一依仗,隨即一鼓作氣向著逃竄的聯合軍們窮追猛打,哪有讓甕中之鱉全身而退的道理?

當白石拱門中景色亮起的剎那,蜂擁而至的大君們後悔了。門的另一頭並不是任何聯合軍的腹地,而是萬丈之遠仍灼熱輝耀的烈陽!片刻,席捲天地的嗜血殺意淪落為惶恐茫然,近百名大君在烈陽的炙烤下灰飛煙滅!聯合軍們紛紛縱聲長嘯反撲,他們迅速控製了火蝎重弩將那些七零八落的大君們從空中擊落,腥臭的血肉碎塊散落如花雨。

初祖安杜因本也展翅浮升到大斷壁之上,不料還沒等他君臨戰場,密密麻麻的重弩箭就如同逆流的暴雨般攢射而來,饒是安杜因有連理同織加身也不敢硬撼這些重武裝的萬鈞之勢,為了避免在空中被當成活靶,他猛然收攏雙翅提劍俯衝扎進聯合軍的陣型中揮砍廝殺。仿佛是嫌棄近身搏殺效率不夠,他輕點劍尖炸裂兩名士兵的著甲之軀後輕輕合掌,碩大的白色死神虛影凝結而成的瞬間鐮刀一氣流轉成覆蓋方圓三十米的水平鏡面,浩浩蕩蕩的人類士兵靈魂化作點點飄雪向白色死神匯聚被其收入囊中,而被收割靈魂的眾人紛紛再無生息地癱軟倒下。如是者那白色死神又拂出幾個渾圓,安杜因片刻就殺到了橡樹堡前,而那讓聯合軍軍心大振的傳送門卻因充能將耗盡已是風中殘燭,隨著安杜因再次合掌,傳送門後傳來的日光隨著魔法能量的枯竭消散殆盡。

讓安杜因無法預測的那個男人再次出現在了安杜因的視野中,只見他拉起了橡樹堡厚重的大閘,靜靜地站在城門後似笑非笑地看著安杜因,細聲道「多虧瑪格麗塔算得到雲層之上的坐標,不然放任你們這群蒼蠅在橡樹堡上空飛來飛去還真是傷腦筋呢。

為什麼?!為什麼尤諾能從罪生夢死中逃離?!殺再多的嘍啰也與在江心補船無異,這次必須擒賊先擒王!

瞪眼欲裂的安杜因雙翅微展,乘風伏地瞬息穿過橡樹堡城門掠至尤諾跟前,眼看手中那血染至深紅的劍刃就要將尤諾一刀兩斷,卻被一股凝實的無形力量阻隔不得再前進半分。安杜因眼瞼猛提,餘光環掃才發覺橡樹堡內重兵埋伏,十餘個穿著咒文重甲的士兵列陣將尤諾團團圍在中心,士兵盔甲上的結界術類的咒文就是安杜因一擊不能必殺的原因!當安杜因準備調轉槍頭將那些列陣的魔法重裝兵逐個擊破,城樓上卻又魚貫般湧出兩隊身著元素引導型咒文鎧甲的奇兵,連綿不絕的閃電冰錐向著安杜因狂轟濫炸。安杜因額角青筋暴起,頓時大力合掌將霰雪霏魂催動到前所未有的強度,蒼白的鐮扇向鋪天蓋地而來的元素魔法截殺而去,那些閃電與冰錐片刻便被撕裂成漫天濺射的鵝毛大雪,飄落地面之前就盡數消融。見法術轟炸不奏效,橡樹堡內的伏兵紛紛提起重金打造的魔法武裝向著安杜因忘我衝殺而來,安杜因冷笑一聲再次合掌,白色死神鐮刃翻飛之下那些魔法武裝瞬間黯淡無光。不等伏兵們反應過來自己的裝備失靈,安杜因身形閃爍一步一劍,被劍尖碾迫得爆裂四散的血肉化成漫天紅雨灑在橡樹堡內。片刻之後,安杜因舔了舔臉頰上粘黏的血塊,終於將目光再次對準了橡樹堡內最後的活人,尤諾。

沒等安杜因有所動作,尤諾笑而不語的面容再次讓這位血族初祖警覺地看了看身後……只見橡樹堡外漫山遍野的諸國聯合軍尸體緩緩撐起身子,尖厲哀嚎著向著橡樹堡圍殺而來!

安杜因紅黑的雙眸閃過無數道驚雷,方才居然有人對戰場施展了大規模的死靈術!大範圍收割靈魂的霰雪霏魂對這些已經沒有靈魂的聯合軍亡靈們不再起任何效果,而自己卻已經陷入了這些亡靈大軍的包圍圈中!就算飛行逃離也不得不顧忌聯合軍剩餘的戰士操控的重弩!如果一開始迎戰自己的就是這些死尸,自己也不會貿然深入敵陣,是尤諾不惜千百戰士的性命將自己引到了敵陣中央!如果自己注意到有法師施展大規模的死靈術,在那個法師吐出咒語的那一刻霰雪霏魂就能夠打斷其施法,是尤諾以價值連城的魔法武裝轉移了霰雪霏魂的焦點,聲東擊西下才讓橡樹堡外某處的施法者有機可乘!一切都又是尤諾的詭計!

「瑪格麗塔的死靈術用得還不錯嘛,我看她不如主攻研究死靈術算了,你說對嗎?」尤諾的聲音傳入安杜因耳中,待安杜因回頭只見尤諾已經退到了法師塔旁的城樓之上。不等安杜因向尤諾暴起,前者就必須轉頭應對從城門魚貫而入的亡靈了,而後者冷笑一聲後便退入了法師塔之中。

片刻,身著制式藤革甲的聯合軍亡靈便快要擠滿了橡樹堡,即使安杜因手中的劍刃從未停止翻飛,亡靈們的嚎叫聲還是滿溢城墻之內不絕於耳。

不,那股讓人惱火的腥臭味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那些聯合軍亡靈們長劍上的血鏽如此駭人……無盡的怒火從安杜因的雙眸迸發,聯合軍的長劍上染有最惡毒的處女之血!

本可以摧枯拉朽般撕裂敵陣的血族初祖面對迎面而來的緩慢鏽劍居然止不住地後退了,他無法想象若是沾上一滴那種血液他又會陷於何等窒息,若是那血液透過那些斷折的劍刃送入他體內流淌,他豈不是要墮入萬劫不復的地獄之中?!絕對不能被碰到絲毫!可活死人們靈魂散盡、思維空虛、生機枯朽,因此霰雪霏魂、連理同織、罪生夢死全都無濟於事!就算安杜因以惡積禍刑讓活死人們自己受到刀傷劍傷,沒有痛覺的牠們還是會以剩下的殘破肢體連爬帶滾地向他靠近,直到將沾著詛咒之血的劍刃送入他的身軀。所以,唯一能夠大範圍消滅活死人的突圍手段只剩下一種,便是大相無形。

對!那些聯合軍的亡靈都穿著易燃的藤甲,讓他們大範圍焚燒起來便可以突圍!

呼!安杜因抱樸懷長空,狂暴的念動力隨他揮掌在城墻內席捲成一氣旋轉的渾圓,無數呆滯的亡靈戰士被不可抗力抄起到半空翻飛,不等他們落地那念動力風暴就忽地化作燭天光焰,聯合軍亡靈們身上的藤甲瞬息變成一副熾熱的火棺!

安杜因在漫天火光之中有恃無恐,一般的血族另說,他這副肉身確實不懼火焰的撲咬。可正當他目光流轉再次搜尋尤諾的蹤跡,異變突生,無數凜冽毒辣的日光以聯合軍亡靈的軀體炸開!天上之火和一般熾焰的炙烤可不能同日而語,橡樹堡內外連綿數百聲銳利的斷弦震嚮連綿不斷,數百枚小型烈陽教安杜因片刻之間就要五髒俱焚!

是瑪格麗塔攜精靈學徒研發的日光焰壺!

安杜因雖未見過那種炸彈,但哪還不知道這又是尤諾的手筆?!尤諾料到了他見亡靈大軍身著藤甲肯定會以大相無形的熱能突圍,便事先讓每一名戰士都將一枚日光焰壺藏入腹中,這解決了熱量不足的引爆難題之餘還將全數炸彈都送到了離安杜因夠近的地方!

待爆炸聲散盡,橡樹堡早已是黑糊一片的斷壁殘垣。不等全身焦灼如煤渣的安杜因重新長出一副漂亮皮囊,一個身影推開了法師塔遺址中地下室的厚重閘門,二話不說就揮舞銀劍向尤諾襲來,來人正是尤諾!

安杜因情急之下紅黑雙眸驚雷乍起,打算將迎面而來的爐火月星辰原封不動奉還到尤諾自己身上……為什麼尤諾移形換影的刃鋒還是肆無忌憚地穿心割喉剝皮拆骨?!細看之下安杜因才發覺尤諾的手心閃爍著一道晦澀的青藍色咒文!那赫然就是尤諾在罪生夢死的第七百六十二個輪迴中擊敗安杜因的依仗!

為什麼尤諾這個混蛋能將夢境中的力量帶進現實?!!這種事無異於敲冰求火,哪怕是活了千百年的安杜因也聞所未聞!驚怒之下安杜因幾乎瞪裂眉心的黃黑豎瞳,才發覺罪生夢死中沉睡的尤諾根本沒有脫離夢境,他在罪生夢死中以做夢的方式短暫回到了現實,讓現實變成了夢境中的夢境,並且以此走私了夢境中得到的力量!這股力量出自夢境,惡積禍刑無法將不屬於這現實世界的變量納入因果計算,因而對此刻的尤諾吹影鏤塵!

尤諾踏血而行一步七劍,嘴裡還念叨著:「瑪格麗塔的魔法還真是神奇,居然可以讓我在夢境中脫分離出一個獨立的意識。

安杜因這才幡然醒悟尤諾於他影像通訊醉翁之意不在酒,這個混蛋一早就想到了從夢境輪迴脫身的辦法,反倒將輪迴當做了不斷與自己交鋒的試驗場! 他一開始就是奔著罪生夢死而通訊的! 若是尤諾在現實中睡去便大概會回到夢的輪迴中,可將被尤諾大卸八塊的安杜因哪裡能等到那一刻?!他當即輪轉黃黑豎瞳將尤諾揪出了夢境輪迴,尤諾徹底失去於夢境中聯結,掌心的青藍色符文立刻化作點點星光消散。安杜因抬手轟打出一道念動力逼退尤諾,隨即瘋狂催動連理同織試圖修復支離破碎的身軀……

鋪天蓋地的陰影根莖確實織成了大網將安杜因籠罩在中心,源源不斷的鮮活生命力從深淵的心臟泵向安杜因,而安杜因也確實從血肉模糊的裂唇中噴出了一大口黑血,他的情況沒有好轉不得止還在惡化……

尤諾的平淡的嗓音傳到了安杜因耳中:「還記得那個安蘇大帝的侄子嗎?其實那是日輪教的聖女。我知道你平時在大量儲備鮮活尸體的時候都會避開女性,所以我才誘導聖女施展了狼面蝎女士的權能化為男性供你享用,貼心嗎?

安杜因楞了片刻便無法抑製地怒髮衝冠,日輪教聖女代代都是超絕的神術施展者,是因為她們血液中天生就充斥著太陽神賜予的神性,那種神性對血族初祖無異於致命毒藥!他確實有想過尤諾影像通訊中所說的大帝侄子是無中生有,反而因為那是尤諾的能幹的副將而更賣力去搜尋戰場。畢竟那副將在尤諾身邊立下不少汗馬功勞,他哪能容許這般能人回到尤諾身邊?殊不知那是聖女在使用狼面蝎女士的權能狗尾續貂,連他最能明辨的氣味居然都能以假亂真!找到奄奄一息的假副將後,安杜因便如釋重負地將其透過連理同織捲入深淵的心臟儲置備用……事到如今,尤諾仍在拿捏著安杜因的每一個念頭!

你不喜歡年青女子的血液嗎?還真是抱歉啊,我以為血族的口味都一樣呢。」尤諾侃侃而談再次向著安杜因步步緊逼,手中吋芒無情閃爍。

安杜因拖著皮開肉綻的焦黑殘軀暴退數十米,片刻便被尤諾一鼓作氣逼到了橡樹堡外的一處營帳中,驚乍之間才意識到自己不該一退再退,雙眸紅黑色閃爍,意圖將尤諾將栽下的惡果全數奉還。尤諾刃鋒看似化作漫空流星,不料卻剎那匯聚於安杜因的左手,寒芒一閃過後尤諾自己的左手應光而斷,可他舞劍的右手卻行雲流水地折返射向安杜因的脖頸!看到尤諾嘴角的淡笑安杜因豈會不知道這是事先預謀?尤諾以對自己劍技影響不大的左手抵消掉了一次惡積禍刑所結算的惡意,在惡積禍刑能夠再次啟動之前,尤諾爐火純青的右手高速劍將快一步將安杜因斬首!

朦朧的如水劍光在昏暗的營帳中殘照許久,安杜因只覺自己的視線不受控制地到處翻飛……不,怎麼可能在這裡就完?他安杜因可是要成為一統大陸的血族帝王!對呀,自己和那些低賤的眷族不同,被斬首根本不會死!只要合理運用權能,就算只剩下頭顱也必定能夠逆天改命!

無數幽影根莖瞬息凝聚而成咆哮的天羅地網向尤諾猛撲,大概是意識到聖女的血液將深淵心髒中的血源儲備全數污染,安杜因便選擇了以現場強取豪奪血液的方式來重鑄自己的身軀。

面對張牙舞爪的幽影,尤諾不知為何就是泰然自若地一動不動,眼看就要被數十根須刺穿架起……關鍵時刻,瑪格麗塔不知從何處瞬身到尤諾跟前,輪轉風鐮利索地濺開飛羽般密集攢射而來的根須。

「發什麼呆呢?小少爺。」瑪格麗塔頭也不回地向尤諾道。

「等你。」尤諾淡淡道。

話音剛落,安杜因頭顱的下一輪攻勢接踵而至,他暫時撤去了所有幽影根須,取而代之鼓起雙頰猛吹了一口氣,狂暴的凝實念動力以螺旋之勢向瑪格麗塔鑽去。

轟!念動力暴風輕而易舉掀翻了帳頂,瑪格麗塔只覺眼前有一頭遮天的風暴巨獸重重踏下!其實,憑藉瑪格麗塔靈活的法術和魔具她是可以避開這一記大相無形的,只是尤諾不知為何就是傻站在她身後一動不動,她一咬牙便橫心要硬撼這如山岳壓頂的雄渾暴風!

翠綠流轉,長傘撐花,一道片刻靜止如永恆的翡翠結界將尤諾和瑪格麗塔納入其中。結界中的意識能量綻放成朵朵瑰麗的樹花意圖將剎那定格,可樹欲靜而風不止,結界最終還是經不住念動力暴風的摧枯拉朽而破碎。瑪格麗塔被拋飛數十米遠,全身上下百十處血濺成花。安杜因見瑪格麗塔敗下陣來便伸出無數幽影根莖打算大口飲血,不料尤諾擋在瑪格麗塔身前一個閃身再次襲向安杜因的頭顱,他劍指血族初祖的眉心放聲道:「還藏掖著一炁絕塵嗎?那就別怪我送你上路了!

安杜因頭顱落地止不住滾動,目光環視下,便見除了暴起的尤諾還有那些手提處女血鏽劍的亡靈們正眾星拱月般向他匯聚而來!只依靠頭顱施展大相無形讓他露骨腫脹變形,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生機就像是快被稻草壓死的駱駝。

安杜因腦海中一時思緒萬千,也許是時候動用一炁絕塵了,尤諾確實是一個值得的對手。

一瞬間,安杜因的頭顱仿佛置身時間的洪流中,圍繞著他自己的無數細光浮沙分叉流動又重新匯聚。他應該要向哪個時空的尤諾下手呢?今日尤諾一露面就處在罪生夢死的夢中夢中,自己根本無法透過一炁絕塵看到那個狀態的尤諾存在於時空中,也就是說,最多只能透過一炁絕塵來刺殺徹底回歸現實之後的尤諾!可那時,尤諾已經透過劍技和日光炸彈將自己重創,若是透過一炁絕塵在那時出手,自己根本無法斬斷尤諾在此之前已經種下的因果……可惡,尤諾連這點也算到了嗎?

等等,為什麼這裡這麼眼熟?此刻他不就身在尤諾與他影像通訊的營帳中嗎?!這儼然已經達成了跨時空刺殺昨日尤諾的條件!雖說一炁絕塵無法跨越太大段的時空,三日之內對他來說還算輕而易舉。不,為什麼他要刺殺尤諾呢?瑪格麗塔不也在視像通訊中露面了嗎?時間也是昨日早晨,地點也是此處營帳,只要那時候殺了瑪格麗塔,她就不能幫助尤諾暫時脫離罪生夢死、也無法將傳送門的坐標設置在雲層之上、更無法施展大規模的死靈術殺自己一個措手不及!只要殺了昨天早上的瑪格麗塔,血族大軍將勢如破竹,尤諾也只能在夢境內永不超生!

哈哈哈哈!任你尤諾機關算盡,終究還是敗在了自作聰明下!

無數幽影根莖遂從時空夾縫中悄然冒出苗頭,下一刻便瘋狂撲向昨日早晨帳幕中正在視訊通話的瑪格麗塔。安杜因的權能中,直接攻擊手段包含連理同織、大相無形、和霰雪霏魂。其中霰雪霏魂面對靈魂力龐大的瑪格麗塔來說難以一擊必殺、大相無形又會讓此時的他不堪重負、而連理同織本就最適合暗中奇襲,又能汲取血液促進他的愈合,何樂而不為呢?

幽影根須穿過時空隔閡接連刺入瑪格麗塔嬌軀瘋狂吸吮的那一刻,安杜因愣住了。瑪格麗塔的身軀確實剎那就枯乾,但他咽喉梗塞如遭雷擊,頭顱一時猛受烈火炙烤又如遭萬蟻啃食,劇痛下,連意念催動權能的能力都被短暫剝奪……是處女血!!!!!!!

怎麼可能?!明明剛才大相無形讓瑪格麗塔見血的時候,那並不是處女血的氣味……又是尤諾!他定是在視訊通話結束後破了瑪格麗塔的處子之身!!方才自己隔著時空聞不到昨日瑪格麗塔的氣味,便正中尤諾下懷!!

至少……至少瑪格麗塔死了後,今日的血族大軍會大勝吧,而我不會被日光炸傷,也不會被尤諾斬首。懷著僥倖的心理,安杜因的意志跌回了現今的時空。但事與願違,血族大君們仍尸橫遍野,自己仍然只剩下滾動的頭顱和焦黑的殘軀!

幸好,還有一炁絕塵可以扭轉乾坤,只要再施展一次……為什麼時間洪流中充斥著模糊且繁多如泡沫的相似影像?!那些以往清晰的因果此刻蒙上了一灰霧,以前施展一炁絕塵的時候可沒有這種事,這樣根本無法確認該向哪個時空的敵人出手!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見證了瑪格麗塔昨日被虛空中的吸血觸手刺殺,嶄新時間線中的尤諾早就明白在被斬斷卻未曾經歷的因果之中, 自己的計劃成功了。他此刻好像是聽到了安杜因的心聲,走過來蹲在這顆權能全數失靈的血族初祖頭顱前,道:「罪生夢死是我自己想辦法脫離的、死靈術是我的副將透過遺物法典施展的、而傳送門的坐標是瑪格麗塔的學徒設置的。也就是說今日聯合軍的勝利與瑪格麗塔無關,你沒有斬斷任何對你不利的因果,反倒是無法挽救你吸處女血這樁蠢事了。當你傷及昨日瑪格麗塔性命的那一刻,她戒指內的魔法會屏蔽所有外界觀測者對於她的感知,她就可以靠著自己的意識處於生與死疊加的不滅狀態,她命隕這件事就無法坍縮成客觀事實。流淌在你身周的時間洪流中忽然多出了一個無法觀測和狀態不確定的變量,確定的未來和過去就會多出無數可能,現在你再強行透過一炁絕塵來擊殺不同時空的我也已經無濟於事了,任何你透過一炁絕塵所造成的影響只會讓圍繞你的無數破碎平行時空派生出更多分支,終究還是救不了此時此刻的你。

安杜因艱難地用餘光掃向一臉平淡的尤諾,終於知道這個男人為何頂上過半花白!這是多少年匯聚於一刻的算計?想必他方才也是故意將自己逼到帳篷處讓自己滿足了使用一炁絕塵刺殺昨日的瑪格麗塔的條件,並且故意讓瑪格麗塔見血以植入她已非處子之身的既定印象!

尤諾提起戰場上的一柄鏽劍走到安杜因的斷顱之軀面前如屠夫般肢解起來。已然無法動用任何權能的安杜因只能任人魚肉。

尤諾將奮力拉鋸鏽劍將安杜因的一對手掌卸下來,隨後將鮮紅的雙手伸向了安杜因的眼珠。

安杜因怒吼:「吼!!你在……幹什麼!!

尤諾沒有回答,在安杜因尖厲的慘叫中,他從其眼眶將那如幽藍紐紋石的大腦挖出茹毛飲血起來。待他忍住嘔吐的衝動將自己的那份吞食殆盡,又將紅黑雙眸放進一個銀盒、將其血液從掙扎的動脈中大量壓榨連同其心臟儲存在一個玻璃罐中、將一把通體漆黑的怪異長劍刺入其頭顱使其靈魂囚禁在黑劍之中、將狼蛛般張開爪牙的黃黑豎瞳放進另一個燒瓶、最後將其一對手掌放入黑色的布袋中係好袋口。

至於安杜因那還鮮活的血肉和大腦剩餘的部分,尤諾將其鎖入了一道厚重的銀棺之中。安杜因將永遠半死不活地存在於現世,被尤諾竊取的權能便無法回歸深淵魔神,除非安杜因徹底消亡。而在那之前,尤諾會將安杜因千百年來獨攬的六種權能瓜分出去,稀釋深淵魔神們對於權能擁有者的控制的同時加大程度竊取魔神們的力量。這是對於深淵魔神們的赤裸裸的警告,若是他們再選出一名使者集中賦予權能意圖干預現世,尤諾將會如法炮製,深淵魔神們若仍無視勸阻便會因為一直分配權能且無法回收而日漸虛弱!同時,得到六種權能的六人包括尤諾在內也會相互制衡對方的野心,而尤諾選擇的權能背後是一位不齊心的魔神,這有助他接下來的一切計劃……


當尤諾做完一切後,月光終於突破血色雲層灑下,他大字型躺在黃金高原上,凝視著褪去的血色雲層呢喃著:吾將成為腐朽下永恆的守衛,荊棘前果決的利刃,黑暗中破曉的烈日,重生後御衡的眼睛,亙古不變,至死不休??

大斷壁下,一個雙馬尾及腰的女孩看著斷壁之上灑下的月光,呢喃道:「我又賭輸了……為什麼贏的總是你呢?」她輕輕脫下了左手無名指上黯淡無光的荼蘼花銀戒,用完即棄般隨手拋在泥濘之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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