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請記得準時付工錢,不然我們只能自己拿了
賽芬德爾(Cyfiwnder)875年,豐收之月,16號。
克雷貝喬(Cymbrenhio)大陸,下布萊甸,雄鹿領。
雄鹿領處在北境以南的科爾維海文(Coedwigheim)王國中,那是一座被山林覆蓋的美麗小國,國民們的生活都離不開伐木、狩獵、和耕種。很快,南方帝國的鐵蹄就要踏過這裡,除非這裡的人民怯於拿起武器,否則美麗的山林便會被戰火吞噬。不過,這一切尚未是雄鹿領居民們的當務之急,他們現在每一晚都面對著比帝國的鐵蹄還要可怕的噩夢。
小鎮坐落在田野之中,數十座半木構造的房屋眾星捧月一般圍繞著男爵的佛萊布德莊園。佛萊布德是一種酒名,是布萊甸地區特產的一種烈酒,有獨特的淡淡血腥卻又讓人欲罷不能,具體的釀造配方只有布萊甸地區貴族嫡系成員知曉。小鎮的居民大多數從事種植漿果,作為男爵釀酒生意的前置產業。因此,四周田野鋪滿了一排排青紅綠紫的漿果架式田。
細微的清脆蟲鳴,靜謐虛無的夜色瀰漫。滿月下,鎮民們都遵從男爵的吩咐,今日早早地各自歸家,並且緊閉門窗,連燭火也不敢點著。他們祈禱著那個男爵重金聘請的東方人能夠完成工作。
雲靠著小鎮中的一口水井,頹然倚坐在石地上,身旁靜臥著一把五尺長的大太刀,身披渡鴉碎羽般的披肩,漆黑而又縷縷散開,披肩下是一件鎖鏈與硬皮革交織而成的黑色甲胄。只見他左手麻木地來回輕撫著身旁的刀柄,右手不耐煩地撥弄著隨意垂下在臉旁的短髮。
雲已然乾坐了五個小時,就是為了等待鎮民們口中的月圓之夜獵食的嗜血怪獸。煩悶下他看到男爵給他的報酬離他越來越遠,這片大陸上名為塔朗的錢幣不斷在街道上滾動,卻沒有一枚是滾向他的。他總感覺,這種拿錢辦事的勾當還是不如純粹的賭博來得可靠,雖然好運不會青睞他,但他總是可以把幸運女神妙貍按在地上霸王硬上弓。
根據鎮民們口述給出的情報。那種嗜血兇獸大概在兩個月前出現,具體數量不明。牠們每逢月圓之夜就會襲擊小鎮,每一次都會有五到七名受害者,其中包括鎮民和守夜的衛兵,受害人的屍體一律成乾屍慘狀。
根據月圓之夜的狩獵習性,雲第一便聯想到狼人。狼人平時保持著人類形態,能夠變身成直立的大型類人型犬科生物,分為原生的狼人和受感染的狼人,兩者都有著月圓之夜變身捕食人類的衝動。在教廷的追捕和圍剿下,狼人們為了生存會以狼王為首形成部族,並且學習控制月圓之夜時令人發狂的嗜血慾望,避免襲擊人類。教廷一來礙於狼人們聚集的龐大數量難以下手,二來若是狼人們學會控制慾望那他們就少了和狼人殊死相搏的理由,所以對於狼人部族教廷向來是一隻眼睜一隻眼閉。
可狼人捕獵通常會留下血肉四濺的現場,留下乾屍倒像是血族的作風。低階血族每過一段時日就需要吸食大量的鮮血為生,學者推斷這段週期的長短因在一個禮拜到一年之間。強大的血族更能控制嗜血慾望,王族便是其中的佼佼者。大部分血族會以王族為首形成氏族,氏族之間大部分摒棄了當街捕獵的做法,並且會圈養人類血奴以達到可持續發展。會襲擊人類並且把人當場吸成人乾的只有一些野生的低階血族和變異的血族亞種,包括血魔,吸血妖靈,石像鬼等等。但不能解釋的一點在於,若怪物是血族,為何牠們特定只在月圓之夜出沒?這並不符合血魔的捕食週期。
男爵和他的領民顯然對超自然生物沒有太深的認識,本也只是打算像是對付強盜一樣委託傭兵,而傭兵們的結果多半會成為怪物的口糧。
縱然怪物的情報不明,近期食不果腹的雲還是接下了這個委託。近幾天他感到腹部的腸胃處似乎正在生成一個重力的奇異點,再這樣下去他可能會被自己的胃消化掉,方才他從井口中打了一桶水上來洗臉,在水面映射中他看到了個風中殘燭的病危老人。他會因為飢餓而橫屍街頭嗎?他可是背負了偉大使命才遠渡重洋來到了這片大陸啊……
滴答。
聲音細微無比,但雲卻捕捉到了!那是怪物唾液滴落的聲音。只見雲半閉起來的慵懶雙眼驟然睜開,眼中迸射出的饑渴火焰,一把抄起身旁幾乎和人一樣高的大太刀向著巷子的方向疾馳。果然,鋒利的長爪劃破空氣從黑影中襲來。雲身輕如燕地向後跳去一大步,想爭取時間看清怪物的種類。怪物則沒打算給予雲對峙的機會,張牙舞爪再向雲撕咬而來。
看到這超過兩米的身高,鋒利的長爪和敏捷的身影,雲暗道:「食人魔?」
下一刻,怪物衝出陰影,月光映照下,其蒼白病態的皮膚蔓延著瓦藍血絲,髒亂的頭髮下閃爍著猩紅雙眸。是血魔!
斬首,必須斬首。
血魔的利爪即將刺向雲,千鈞一髮之際,雲的右手猛扣住刀柄,名為晝雪的鍍銀的大太刀驟然彈射而出!拔即斬!刀刃入體如同明月撥開雲霧一樣不受絲毫阻礙,在血魔的頸脖留下一個燒焦的橫切面。
然而,被斬落的血魔頭顱尚未落地,雲便感受到背後一道勁風襲來,反射使然微微側身。果然!另一隻銳利長爪在鼻息之間掠過,尖銳勁風刺得雲雙耳生疼。偷襲不成的血魔沒有如同第一隻血魔一樣立刻追擊,而是惡狠狠地盯著雲,慢慢退後回暗影之中。
禍不單行,鐵匠工坊的房頂,屠夫的豬圈,甚至是雲身後的水井,都有血魔爬出。牠們飢餓無比,猩紅的眼睛毫不掩飾地流露出嗜血的慾望,唾液從牠們參差不齊的利齒之間緩緩流落。雲不禁暗道:老天你開什麼鬼玩笑?
血魔一次出現這麼多隻不要說雲沒見過,各大教廷的狩獵記載中也沒出現過這種情況。野生的血魔習慣獨居並且只在領地附近捕獵。五隻血魔在同一個地方捕獵?!這種事發生的幾率莫過於你隨手丟下山的一塊香蕉皮讓一個正在侵犯妙齡女子的流氓滑倒撞爆頭,女子為了報答你不僅僅以身相許,還把亡父的萬貫家財轉交給你??
此外,這些血魔的背部手臂都佈滿灰白濃密的毛髮,前肢比一般的血魔粗壯。物種發生了變異可能就會有大不相同的能力和行為模式,所以面對這些沒見過的疑似變異的血魔,雲心中也沒底。
雲可以確認的是,不能夠陷入腹背受敵的境地,遂用餘光四處觀望,在一個呼吸之間已然做出總結。他只要先快速斬殺面前在巷子中攔路的血魔,就能把其他三隻血魔控制在身後了。顯而易見,擒賊先擒王的道理明顯不適用於此情此景,如果不能保證一擊殺死最強壯的血魔的話,貿然先攻擊牠只會落得被前後夾擊的境地。
只見雲將晝雪扛在右肩上,俯身一躬縮地成寸竄向旅館旁的巷子,這是武士用於瞬間奇襲的招式,雲本將其打磨得爐火純青,只不過太久沒有進食,總覺得這次的縮地似乎慢了一拍。
面對暗巷陰影中攔路的血魔,雲揮動肩後的晝雪甩出一記袈裟斬。鏘!大太刀化作一道落雷一般的銀光,卻止於漆黑利爪!血魔獰笑著卡住雲的刀刃,讓雲進退不得。片刻不到,雲已然感受身後一道殺機凌空而至,定是那從井中爬出來的惡魔後方撲來!情急之下,他祭出了更為消耗體力的赫刀。
炎流誅鬼劍,纒炎。
只見雲在一瞬之間青筋暴起,全身通紅,牙縫之間冒出絲絲熱氣。晝雪亮白的刀刃驟然被熾熱的焰紅纏繞。雲奮力推送刀刃硬生生削掉了血魔的半隻右爪,留下一個焦黑冒煙的橫切面!他可以選擇乘勝追擊將其斬首,但身後還有另一隻血魔伺機而動,他不能戀戰,遂瞬間迴旋抽身,一個箭步躍入巷子深處。
斷爪的血魔和從水井爬出來的血魔想要追擊,但狹窄的巷子只能同時容納牠們其中一個面對雲,只好乖乖排隊。
水井血魔首當其衝逼近,牠魁梧的雙肩不斷摩擦著小巷兩旁的墻壁,掉下的石灰粉末四處飛揚。雲縱刀劈下,熾熱的刀刃卷出一陣熱風席捲整條暗巷。水井血魔知道牠的爪子接不住變紅的刀刃,只是身子一斜便躲過了縱斬,身形回彈橫揮右臂,猛烈呼嘯的利爪直取雲的頭顱。牠愉悅地咧開血盆大口,似乎已經得手一樣。不料,生死之間雲反轉刀刃,落下的晝雪違反慣性和引力飛速折返上切,水井血魔被熾熱的刀刃從下至上一刀兩斷,燒焦的氣味瞬間蔓延整條小巷!
又減員一隻,還剩三隻。
斷爪血魔踩過同類的尸體飛撲過來,雲本想揮刀迎擊,但兩側的房頂浮現另外兩隻血魔的身影,分別是首領血魔和另一頭獨眼血魔,若是牠們落下在雲背後便會形成圍殺。雲當機立斷,整個人瞬間化作飛影向著巷子另一頭閃逝。剩餘的三隻血魔眼中猩紅色的光芒大作,窮追不捨。
在平地上,血魔們定能夠追上雲。修長的跟腱和如同獵豹般弧度的脊椎讓牠們成為高速奔跑的好手。但在小鎮中,房屋和柵欄林立,雲更勝一籌。暫時脫離危險的雲仍感到有些力不從心,不禁設想以一把大火燒死這幾隻血魔,但該上哪去放火呢?
忽然,雲跨過一個被棄置的酒桶後眼睛一亮,喃喃道:「放火……能困住血魔的地方……有了。若燒不起來就相當是作繭自縛??可我會賭輸嗎?」
不到兩分鐘,雲便已經來到男爵的佛萊布德莊園,踩墻輕鬆翻過三米高的大閘落在草坪上,前腳著地,身後便有三道修長怪影如影隨形。雲轉身揮手,道:「夥計們!這邊!」首領血魔見狀怒吼一聲,三隻血魔便一同向著雲奔騰而來。雲一到空曠之地就盡顯劣勢,血魔們越發逼近,直到雲一頭扎進了男爵府邸的前庭。他在走廊中輾轉騰挪,三隻血魔在後欲用蠻力加速,卻處處碰壁,撞得四處墻崩瓦爛。
轟!斷爪血魔撞破一處拱門,帶著復仇的怒火掠向雲,雲卻如若被獅子追趕的羚羊靈活折返躲過一劫。血魔只得落地以爪剎住身形,在草坪上劃出幾條近五米的爪痕。雲則已經踏入了一條通向地下的寬敞大理石樓梯。樓梯的盡頭,就是羅曼男爵的酒窖,整座佛萊布德莊園的寶藏。
嘭!雲一腳踹開酒窖的大門,木屑橫飛,帶有肉桂和煙熏香味的橡木味道撲鼻而來。酒窖內黑麻麻一片,墻壁上的火把和天花板的吊燈都沒亮,只有依稀的月光從酒窖大門滲入,能見度極低。雖進入酒窖的通道已然被追來的血魔堵死,雲卻笑道:「妙貍啊,我下注了。」
血魔們尖銳嘶吼,緊隨雲闖入酒窖,幾雙腥紅眼眸不斷閃爍憤怒和饑渴。在黑暗中,血族的視野格外的清晰,牠們毫不猶豫一擁而上!
哐當!一聲巨響,首領血魔的巨力撼碎了整排裝載酒桶的架子,雲卻身子一矮幸免於難。一擊不中,首領血魔再次雙臂一揚猛然下劈。雲單手一按身旁的一個酒桶翻身躲過,回頭便見血魔一雙巨爪崩裂了數塊大理石磚,震波如風暴擴散掀翻了方圓幾米內的酒桶。雲不由一陣後怕,這一擊若是實打實中了,估計父母一起來也認不出雲的屍體。
獨眼血魔和斷爪血魔沒給雲這個緩過氣來的時間,牠們一左一右猛然一躍,那四枚利爪就像是交叉的飛梭般向雲的軀幹合攏。雲不禁嘴角一抽,他深知往左往右躲都會讓自己死得更快,往上空跳躍翻騰也已經來不及了,索性不跑不跳,強行壓低身子躺在了地上!漆黑爪痕交錯,兩頭血魔竟是硬生生爪傷了對方。雲則是灰頭土臉地從兩隻血魔交鋒的下方滾了出來,雖然狼狽,但總算毫髮無傷。
只見雲在一排排酒桶之間左竄右跳,礙於酒桶的擺放,這幾隻血魔最習慣的飛撲以及大幅度的橫掃都不好發揮,只能不斷揮中酒桶,烈酒源源不斷湧出。
未久,血魔們的耐心早已被磨到了負值,首領血魔狂吼著再猛揮右臂,逃至墻根的雲唯有踩墻一躍後翻。轟!又有一排靠著墻壁的酒桶被首領的血魔整排徹底粉碎,烈酒如瀑炸落地面。雲凌空翻騰閃過橫掃,準備落在首領血魔身後,怎料一旁斷爪血魔的攻勢緊隨其後,雲只好橫刀擋下一擊,被震得向後滑行五米,雙肩生疼不已。普通血魔的力量已經讓他如此狼狽,如果被那一隻首領血魔擊中,只怕內臟都要被震碎!
雪上加霜,穩住身形的雲正背對著一個角落。三隻血魔看準機會圍住雲所有去路,牠們匍匐前進,從喉嚨深處發出憤怒的低吼,準備將這隻戲耍牠們的老鼠碎尸萬段。
雲卻絲毫沒有慌張之色,他輕佻笑道:「你們以為自己還有機會嗎?我早就賭贏了。」
只見雲高舉五尺長的晝雪把鉤掛在天花板的一座金屬吊燈架挑起然後甩向地面,猛然揮刀敲擊,散花般的燃灰灑向滿地流淌的烈酒。呼!整個酒窖在一瞬之間陷入火海!
雲心道:這酒真烈!用來灌醉舞會上的妙齡少女是再適合不過了。
吼!血魔們苦痛厲吼聲響徹地窖,在血魔眼中,原本清晰可見的黑暗地窖瞬間演變成火光亂舞的煉獄,牠們幾乎目不能視,炙熱的高溫也讓牠們無所適從,更無處可逃。首領血魔甚至因為身上沾有太多佛萊布德,體表大片皮膚開始焚燒。
此時雲踏火而行,驅刀奔向三隻血魔,晝雪閃耀著宛如太陽般的光芒。
炎流誅鬼劍,火樹銀華。
雲乘著升騰的火焰凌空作出迴旋,赫刀也輕靈旋繞出三道渾圓紅蓮,在空中勾勒出一棵火焰櫻樹,因離心力而四散的焰穗如散櫻飛舞,蔚然火浪瞬間將血魔們大卸八塊,碎肉散落一地。
櫻華燃盡,雲終於注意到他的靴子燒著了,驚叫一句:「哇!好燙!」遂大步流星地跨過火海回到莊園地面,坐下不停拍打雙腳。
忽然,一陣滲人的冷風略過,靴子上的火焰試圖掙扎,最終還是被吞噬殆盡。雲毛骨悚然,條件發射地半跪轉身準備拔刀斬向背後!
頭一回,卻發現身後站著一位少女俯身相視。
少女身著漆黑的禮服紗裙,墨色頭紗微微蓋過她的臉頰,如同來自冥府的新娘,面容卻似天使般柔弱惆悵。 她微微內彎的長髮如同幽暗夜幕,皮膚蒼白如籠罩在月光中的霜雪,最引人入勝的則是她那如玫紅寶石般的雙眸。
是血族!
冷冽的空氣不斷以少女為中心盤旋,為石路兩旁的紫色玫瑰蓋上濃厚的冰塵。雲感到四周氣溫驟降,放開了拔刀的手,考慮到若是對方有意交戰此刻他早已被凍成冰雕,乾脆舉起雙手:「我投降。」
血族少女柔聲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右邊腕甲藏著銀匕首嗎?」
雲悻悻道:「你別誤會啊,這只是我用來刮腳皮的。」隨即他把腕甲出的匕首取出,拋落到不遠處的草地上。
血族少女雙眸玫紅閃爍:「你腰間的那瓶卡爾蒂薇教廷的聖水對我完全沒傷害。」
雲賠笑道:「這是給我自己喝的。我這人窮得很,連乾淨的水都喝不起。所以我經常跑到教廷假裝受洗,實則大口喝他們的聖水。」
少女沉默不語。
「其實你們怕大蒜嗎?」雲道。
少女搖頭:「除了臭一點以外,根本一點用沒有。」
雲好奇道:「你今天中午吃了什麼?」
少女淡淡道:「我在減肥。」
沒等雲再開口廢話,少女反客為主:「五頭血魔,你全部殺死了嗎?」
雲前額冒出冷汗,但還是點頭。
就在雲以為對方要把自己凍成冰雕時,少女出乎意料地稍稍舒展眉頭:「幹得好,克勞德先生。今天我很累,不想再動手了。」
動手?雲一驚,腦海中充滿不解。
雲疑問道:「你認識我?」
「當然了。真紅的閃光、異邦的斬鬼人、百花園的預見者、布萊的狼人屠夫、水鬼掃蕩者,」接著,少女頓了頓,看向男爵那燃燒的酒窖道:「或許往後還會多一個酒窖毀滅者。要知道,吟遊詩人近期都靠你的事蹟寫歌維生呢。」
說著少女邁向雲,拿出兩瓶藥劑遞給他,其中一瓶綠色,一瓶藍色。
柔弱嗓音像是微風般輕輕掠過雲耳際:「克勞德先生,面對我你沒有拔刀是正確的。遇到血族王族千萬不要首先想著戰鬥,每一個血族王族都從家族繼承了一份獨特的血脈權能,沒有情報只會死得不明不白。」
雲席地而坐仔細聽講,少女自然微微俯身,胸前白嫩飽滿的風光被雲一覽無遺。
少女稍稍擰開左手中的藥劑:「倘若遇到血族王族,首先喝下這一瓶,這可以短時間內預防你被感染,同時讓吸食你血液的血族王族短時間內痛不欲生。」
雲聳鼻吸了吸少女身上桂花和檀香的味道:「味道不錯。」
少女又微微抬起右手的藥劑,撥弄瓶蓋處的金屬保險:「如果真的陷入戰鬥,把這一瓶砸在地上,瓶中液體接觸到空氣產生的煙霧可以造成血族王族短暫的神經衰弱。」
雲目不轉睛看著兩隻新切的渾圓白梨:「巧奪天工。」說著從少女柔若無骨的手中接過兩瓶藥劑。
少女幽幽的玫紅雙眸凝視雲片刻,道:「那就再見了,克勞德先生。如果有機會的話。」說罷化作一團黑霧離去。
雲回過神來:她剛剛說哪瓶是喝的,哪瓶是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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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報酬?!」羅曼男爵氣得一拍柚木製的長桌,指著雲怒道:「你知道整個酒窖的佛萊布德值多少錢嗎?你在這裡做苦力十輩子也還不起?!我沒有把你拖去吊死已經不錯了,你還敢找我要報酬?」
雲撇了撇嘴,他想起了昨晚烈火熊熊的酒窖中,頂著啤酒肚的男爵居然親自扛著水桶救火,這讓他於心有悔。這個酒窖值多少錢雲不清楚,但男爵想要把自己拖出去吊死雲倒是相信是真的。
昨晚雲看到酒窖庫存之多還慶幸妙貍女神又降下青睞助他戰勝強敵,今日卻只能埋怨著與妙貍女神春宵苦短,又看到了幾個月分量的黑麵包在自己面前堆疊如山,不由有些恐懼。
「那我先告辭了,男爵大人。在你想把我吊死之前。」雲踩著獸皮地毯轉身走出男爵府邸。
男爵仍怒髮衝冠,雲那生來就輕浮和慵懶的嘴臉更是讓男爵的怒火火上澆油。他盯著雲離去的背影,咬牙切齒:「混賬!」
兩位男爵手下的士兵親自為雲推開莊園的大閘,向即將離去的雲點了點頭。昨晚深夜完成救火工作後,為了避免引起鎮民們不必要的恐慌,男爵的士兵們處理了小鎮中兩隻怪物的屍體。他們知道怪物的長爪比他們的刀刃還要鋒利和致命,也親眼在城堡中看到三隻怪物跑的像是獵豹一樣飛快,饒是如此致命的五隻怪物,居然被這個年輕的東方劍士全數消滅!看著雲向著莊園外走去的身影,兩位士兵肅然起敬。
雲漫步著從男爵的莊園走向外圍的小鎮。他一路行走一路碎碎唸道:「真麻煩,現在我可是陷入了惡性循環啊,沒錢沒飯吃沒力氣工作……還是賭錢可靠啊,腳踏實地工作簡直荒謬。」
煦陽微曦,炊煙梟梟,小鎮一改之前的冷清。幼兒在石路,草坪上追逐嬉戲。屠夫家傳來的殺豬聲和鐵匠家傳來的敲打聲響徹小鎮。
小鎮中教堂的鐘聲剛好響起,雲循聲看向教堂頂的雕像,是一尊身披火焰的全裸男子。明顯鎮民所信仰的乃是弗蘭·狄特威,象征著生命和火焰的神明。
北境各地崇拜的神明可能都會存在差異,但總有些神明的地位較高。統一南方的諾爾蘭蒂斯帝國明確地承認了十一位神靈為正統十一大聖神,而這十一大聖神中又有四個主聖靈在人類社會中影響力最強,他們對應的四大教廷的影響力也遠遠強於其他教會。象徵生命和火焰、掌控生死和輪迴、崇尚公正和法律的火神弗蘭便是四大主聖靈中的其中一位。其他三位分別是湖中女士卡爾蒂薇、太陽之王諾爾、和智天使塞爾法。其中太陽之王諾爾掌控著光明和力量、權力和秩序,同時被諾爾蘭蒂斯帝國奉為國教。就算南北戰爭打得再激烈,仍然無法動搖這四大教廷遍佈大陸的事實。
雲看著那尊燃燒的裸男,不禁打趣道:「指望你的話,鎮民就要被吃光咯。」幾個婦人剛好抱著裝載洗好的衣服的木桶經過,聽到了雲似乎在用生硬的通用語說她們神明的壞話,向雲投來怪異的目光。她們昨晚屏住呼吸躲在自己屋內,可無法想象雲經歷了何等險境,也不知男爵沒有給雲任何報酬,只當他是拿錢辦事的傭兵罷了,便毫無顧忌地皺起眉頭斜瞄了雲幾眼。
雲心不在焉,繼續向小鎮外走去,昨晚一連串有關血族的不合理事件在腦海中縈繞。大量的血魔在同一地點出現本已可疑,而這些血魔月圓之夜襲擊村莊的行為模式更讓雲百思不得其解。想起昨晚血魔死命追獵自己的姿態,雲推測血魔這種行為不是源自於存粹的飢餓,而是與狼人相似,被來自血脈的詛咒強迫所致。血魔也有畏懼和保命的本能,正常來講不會為了捕食向一個對自身有致命威脅的人殊死相搏。
還有一件事讓雲十分困惑,昨晚血魔們的體態比起一般血魔粗壯太多,從背部到手臂都佈滿灰白色的毛髮。想到此處,雲從行囊中拿出筆記翻到嶄新空頁,用墨鉛石寫寫畫畫。未久,書頁上出現了一個毛茸茸的長臂怪獸圖案。圖案下方寫有一串簡單的文字:疑似變異的血魔,變異原因不明,仍然怕銀與火。
筆記收起,另一問題立馬又在雲腦海中浮現:那個謎一樣的血族王族少女立場是什麼?她似乎無意與自己為敵,甚至還站在那些血魔的對立面……
對於這個陌生少女留下的兩瓶藥劑,雲自然有所保留,卻又感覺自己定會遇到逼不得已要使用這兩瓶藥劑的時候,不禁咬牙切齒:「真麻煩。」
就在雲頭腦即將爆炸時,他感到衣角被人從後方輕扯。定眼一看,只見自己差點撞上一棵碩大的榕樹。
「傭兵先生,走路不看好前面會被爸爸罵的!」雲的身旁傳來一把稚嫩的聲音。
雲回頭,赫然見一個綁著噴泉辮的小女孩背著雙手仰視著自己。
聽見小女孩叫自己傭兵,雲哭笑不得。昨晚出現的血魔有五隻,一般傭兵來一打都不夠血魔們塞牙縫。倘若有一隊老練的傭兵,提前佈置陷阱及埋伏,默契地進行包圍,倒是可以殺死一隻血魔,但也僅限一隻而已。雲的技法和武器全都是為了斬殺怪物而專門設計,沒有可比性。
雲蹲下到和小女孩一樣的高度:「我不是傭兵。我是……獵人,怪物的獵人。」
「那和傭兵有什麼區別?傭兵也會保護大家,去年就有傭兵趕跑了在小鎮附近徘徊的巨熊,爸爸去森林採藥就不用擔心被熊吃掉了。」小女孩理所當然。
雲摸了摸小女孩栗色的頭髮:「只要給的錢夠,傭兵們有時候也會揍人,我收錢只會揍怪物。」
小女孩恍然:「那好吧,傭兵先生。謝謝你保護大家。」
雲不禁翻了個白眼。
小女孩把一直藏在背後的雙手向前遞出,赫然握著一個紅彤彤的蘋果:「這個給你。」
「謝謝。」
看到蘋果暗紅的表皮和窄小的果臍,雲就知道這蘋果不甜也不多汁,但還是乾脆地咬了一大口,淡寡的果肉和酸澀的汁水充斥著雲整個口腔。或許這就是報酬吧,至少比黑麵包好。
走出小鎮,雲遇到了向北行的商隊,搭了個便車。出乎意外的,商隊的主人非常樂意讓他上馬車。大概是因為那些吟遊詩人的口耳相傳,這商隊主人多半認識雲,畢竟大陸上背負大太刀的東方人應該也沒有第二個了。雲上車就等於這商隊多了一個免費護衛,後知後覺的雲不禁感歎那一臉假笑的商隊主人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雲對面坐著一名金髮板甲騎士。騎士梳著一頭蓬鬆的油頭,輪廓俊俏,雙眼如海般清澈。 依照騎士胸前的徽章來看,這是一名來自卡爾蒂薇教廷的騎士。
卡爾蒂薇是湖泊的女神,是仁慈和愛的女神,也是豐收和耕種的女神,更是治愈和醫術的女神,屬於北境風錘省中主流的信仰。雲覺得一名堂堂的教廷的騎士應該沒功夫當普通商人的商隊護衛,大概也是被商隊主人哄來搭「便車」的。行商有風險,僱傭護衛是必須的,但這商隊主人居然在這方面一個錢都不付,雲大開眼界。
雖說雲搭了便車,具體的目的地卻連雲自己都未有著落。兩年前,流櫻之國所鎮守的聖物大黑天被一名雲麾下的武士所盜,雲則根據陰陽師的預言遠渡重洋,再一路向北追溯嘗試尋回聖物。
「厄運物歸原主,奈落凝冱彼岸。日華成雙於極北,光暗陰於黃昏。」這句預言出自八尺神奈,葦源大陸的當代將軍,同時也是一位冠絕古今的陰陽師……不過這一使命此刻被雲拋諸腦後,他在想別的事。
馬車一路顛簸,雲兩鬢幾乎長出白髮。回想酒窖殺死三隻血魔的情景,如果沒有火場的圍困,火樹銀華不一定能一擊必殺。騰躍和高速迴旋乃是火樹銀華的核心,單在地面迴旋雖能改變方向,但轉速會有所下降;若為了轉速而改變騰躍動作,必然犧牲揮刀的延展性,斬擊範圍也會受影響……
雲苦思冥想之際,半日的時間悄然過去,馬車已經到達了風錘省的邊境,同時也是北境的邊界。風錘省乃是八百年前的賽芬德爾王一統大陸的重要根據地。而在賽芬德爾帝國的瓦解之後,即使周邊的擁兵貴族都各自佔地為王國,風錘省仍然保留著昔日的省名稱,因那裡的統治者從來沒有自立為王的野心。
近些年,風錘省內的正統貴族們形成了自由聯邦。 其中勢力最大的公爵們包括居於湖巖城的坎貝爾家、布萊沃克家、阿爾尼家,居於風盔城的風行者家、摩恩家、米勒家,和居於河谷城的羅斯柴爾德家。神奇的是,那些貴族們居然願意拋棄那對他們百利而無一害的制度,加入那個吃力不討好為理想而戰的聯盟,其中的淵源或許與信仰有關。
此刻,雲放眼所及之處,連綿不斷刀削斧砍般的山脈為北境築起了一座牢不可破的城墻。一處闊大雄偉的瀑布從一坐山峰傾瀉而下,猶如銀白色的千萬駿馬向山下奔騰,瀑布的兩旁聳立著兩座與山峰同高的雕像。
瀑布左邊的雕像是一名魁梧的大鬍子,身披佈滿稜紋的盔甲,頭戴雙翼頭盔,雙手柱著闊劍,眺望遠方。他就是菲歐雷· 賽菲恩德,克雷貝喬大陸上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帝王。若是現在南方帝國那位霸主以後會完成南北統一,可能說法就會改變了。右邊雕像是一個長髮學者,身披斗篷,手持木杖。雕像刻畫之人名為卡米納,菲歐雷身邊的智者和大魔法師。八百多年前這兩個人類就在這裡以群山為城墻,帶領全大陸的人類和所有外族抵禦來自深淵的魔物,並且在擊退深淵之後,建立了大陸統一的帝國,那也是唯一一個人類和所有外族能後和平共處的年代。
透過馬車的窗戶看到這兩處雕像,坐在雲對面的金髮騎士已然不禁神往。雲卻因為看到卡米納的雕像有些莫名的來氣,不知為何他總感覺這個叫卡米納的歷史人物很欠揍。一旁的商隊主人和另一個肥頭大耳的商人則一直在談話,談到了有關發戰爭財的話題。
「菲爾,你聽說了嗎?最近吉芬魔法大學研發了一種蘊含魔法能量的炸彈,據說威力是普通黑火藥炸彈的十倍。雖然入手成本較高,但等到南方人再打過來,這東西的戰略意義肯定飆升。不如過陣子途經吉芬看看能不能入手一批?」肥頭大耳的商人道。
被稱作菲爾的就是一臉假笑的商隊主人,他道:「其實要造個威力是黑火藥炸彈十倍的東西,把十個黑火藥炸彈綁在一起不就可以了嗎?為什麼非要花這麼多時間和成本改良成什麼法術炸彈?」
雲聽到這話頓時有些茅塞頓開,一條嶄新的思路在他腦海中開明顯現。改良火樹銀華本身或許沒有明確的路線,但只要在一次火樹銀華結束落地後立馬再銜接上另一次火樹銀華,便可以繼續對大數量的怪物進行追擊。套用菲爾的話就是:幹嘛花時間改良火樹銀華,把十個火樹銀華綁在一起不就行了嗎?
不過這實行起來十分困難,因為單次火樹銀華的消耗已經十分巨大。
忽然,一聲慘叫從商隊的其他馬車傳來。雲汗毛倒立,雙耳豎起。成群的羽翼扇動聲,難以掩蓋的腐臭味??是人面鷹身獸群!在雲的故鄉,這種妖怪被喚作鴉天邪鬼!
雲一把推開馬車門跳下,只見一位車夫捂著鮮紅噴湧的肩膀痛苦臥倒在駕座上。商隊上空果然有群如同禿鷹一般的生物盤旋,不同的是牠們比禿鷹多出一對細長的前爪,並且有一張狹長臉頰,離遠看去就像是人臉。
金髮的教廷騎士也跟著下了馬車,回頭向車內的兩名商人大喊:「請留在車內!」
就在回頭的功夫,一隻人面鷹身獸的鉤爪已經快要襲向金髮騎士的面門,他迫不得已舉起左手以臂鎧格擋,尖銳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響起,鉤爪只在板甲的表面留下淺淺的白痕。金髮的騎士後退半步,回身抽出十字銀劍向上撩去。可是人面鷹身獸感受到劍風飛來的方向,順著風斜開身體就躲過了進攻。金髮的騎士還欲追擊,跳步上前向上直刺,人面鷹身獸再次輕鬆繞過。
馬車另一側,有一隻人面鷹身獸俯衝向那名受傷的車夫。雲如同輕鴻縱躍而起,赫刀幾乎同時從左右兩邊劃出一道交叉的熾芒,人面鷹身獸發現無法應風而退,不知所措之下,被左右兩刀四分五裂!赫刀留下兩道交錯焰痕,如同扇動著一雙巨大炎翼。
這是炎流誅鬼劍中專門為飛行生物而設立的劍技,紅天狗。
金髮騎士看見雲的的劍技,有感而發。他雙肩下沉,快速揮動銀劍連續斬出兩道巨大十字,劍刃破空,劍鋒嘶鳴,一隻人面鷹身獸被大卸八塊。
更多的鋒利鉤爪相繼向雲襲來,破空聲連連貼近雲的耳邊,雲泰然地輕踏地面,身形像是煙霧一般飄忽升起,晝雪大開大合,四周當下爆風亂舞。幾隻靠近雲的人面鷹身獸都因為風壓而動彈不得,焰痕連續閃爍之下,不停有人面鷹身獸被炸得四分五裂。地面上的車夫們和金髮騎士歎為觀止。
這就是炎流誅鬼劍中另一招為空戰所設計的劍技,炎閃嵐刀。其特點在於利用揮刀產生的氣流讓揮劍者延緩在空中落下的時間,當施展到極致的時候還能夠以揮刀產生的風壓限制空中怪物的飛行軌跡。
雲突發奇想:施展火樹銀花後,或許可以憑藉炎閃嵐刀止住下落之勢,在不落地的情況下再次施展火樹銀花!
想法還沒落實,雲的身體已經開始實踐。
嘭!雲如同斷線風箏一樣撞向一棵大樹,幾片落葉飄然落下,雲不省人事。
剩下的幾隻人面鷹身獸本來也只剩下逃跑的念頭,見雲忽然撞樹,立馬回頭對昏迷的雲發起亡命的衝鋒。金髮的騎士一驚,立馬揚起左手,念道:「聖日湖光!」
藍光乍現,幾道泛著湛藍水紋的柔和日光從金髮騎士掌心飛出,擊落了一隻人面鷹身獸先鋒。這是威力取決信仰的神術,不同於建基於智慧和理論的法術。人面鷹身獸群不禁被這一手神術震懾,懸停在空中驚叫起來。眨眼的功夫又有幾道日光掠過,發出一道道如同聖鈴般清脆響亮的樂聲。人面鷹身獸群撲騰著一哄而散,讓日光紋擊中了雲身旁的大樹,樹幹被轟擊後緩緩倒下,即將砸向不省人事的雲。
見狀,金髮的騎士拖著沉重的板甲奮力衝向雲,在昏迷的雲身前站好弓步,雙手高舉硬接三四個人合抱粗的樹幹,巨大的重量讓他悶哼一聲,整齊後撥的金髮也不由散落幾根。
至此,這場突如其來的狩獵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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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葦源大陸,桐江,御城。
御城是葦源的首都,而御城以北本是名為玄殿的貴族居城。從往年開始,玄殿便開始莫名其妙地開始鬧鬼災,各種血童子(血族)的亞種在玄殿肆虐,包括堅如磐石的石面般若和行動迅捷的蒼面邪鬼。在西方的大陸,牠們或許該被稱作石像鬼和血魔。身為斬鬼隊頭目兼流櫻大名的雲一直在為將軍八尺家抑制玄殿的災情,年中無休地工作讓他心力交瘁,所以此刻他正站在一處賭場面前準備進去揮灑抑鬱。這一座賭場處於花街之中,不同於城中其他區域的白墻黑瓦,花街被繽紛的落英和艷色的建築外墻填滿,賭場外圍也是一片籠罩在燈酒氣息中的流水亭臺。
換做是平時,雲定然會被花街中鶯鶯燕燕的女子勾搭走進青樓。可今天,他眼裡只有這座賭場。
忽然,一隻手搭住了雲的肩膀,是雲的家臣炎鷲六郎,不知為何他焦急萬分:「玄人,將軍派人送去流櫻的那一批鐵器在崎陵之國被劫走了……」
雲打斷道:「我知道,所以現在我不就要連本帶利地搶回來嗎?」
六郎一愣,看了看雲咬牙切齒凝視的方向,想起了眼前這一賭場的背後支柱正是當代將軍八尺清玄。
雲恨恨道:「崎陵之國雖有流寇,但都是些恃著八尺清玄隻眼爭隻眼閉才能欺軟怕硬的殘兵敗將,他們哪裡敢打八尺家車隊的主意?這明顯就是八尺清玄讓我們為他賣命又不想給錢才上演的一齣鬧劇,既然他這麼小肚雞腸,就別怪我剖開他的肚子連本帶利把東西取出來了。」
六郎又是一愣,問道:「玄人,你該不會是要找那個夜先生玩花札吧?和夜先生玩一局的最低押注是二十枚大判啊!你一時間身上哪裡有這麼多錢?」
雲淡淡道:「我找九條家借了一點。」
六郎喉頭一窒,踉蹌一步差點從橋上掉下去,雲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衣領才讓他幸免於難。六郎雙手抄起自己的頭髮,瞪大雙眼:「九條家今晚幾乎把整個御城都翻了個底朝天,就是你的手筆嗎?若是被發現了是你盜了他們家的金庫,九條凜那傢伙一定會將我們埋到糞池裡溺死啊!」
雲打了個哈欠:「有時候賭徒就是要沒有後路才賭得贏。」
六郎聞言張了張嘴,無奈笑道:「你這個人每天出門都被鳥屎砸中,運氣從來與你無緣,我是真想不懂你哪裡來的自信和常勝的夜先生較量。」
雲痞笑:「妙貍女神從來都是站在我這邊的,你不知道嗎?」
賭場內,雲被人帶到了一間昏暗的密室,跪坐在牌桌前,將輕輕錚鳴的晝雪放到墻根。房內沒有燈火,只有月光依稀透過格子窗灑在桌面的竹席上。雲靜候了一陣子,一個身影入席跪坐在雲對面。即使來人一言不發,雲也能感覺到此人便是那個傳說中的夜先生,因為打從那人坐下的那一刻,雲頓時悚然地感覺到四周有數百隻近乎瞪裂的猩紅復眼在凝視自己,那些視線的刺骨寒意讓赤裸裸的雲一陣惡寒。見夜先生戴著漆黑斗笠和面紗,雲心想興許他不露相就是想給予挑戰者莫名的壓力。
那夜先生坐下後,右手捧起菊紋蒔繪的茶碗抿了一口茶,左手稍稍撥開幕簾露出御城外一片稻田圓月之景,隨後愜意地伸手擺弄著窗外的櫻枝。剎那間,雲瞳孔驟縮……櫻上幕簾、芒上月、菊上盃…… 他看到了對面的夜先生在第一回就贏得了十點……也就是兩百枚大判!
不!還沒開始呢!現在根本連牌都還沒發!
夜先生放下了茶碗靜視著雲,額角已佈滿了汗珠的雲這才發現一旁早就站著一個發牌人。雲沒有點頭示意牌局開始,而是笑道:「夜先生,為什麼你每次與人對局都帶著同一位發牌人呢?不覺得膩嗎?」
雲說著,六郎便從窗邊順著櫻樹爬了進來,站在牌桌上給夜先生鞠了一躬。雲詐作詫異:「欸?怎麼突然多了個人?擇日不如撞日,我們今天就讓這個新面孔來發牌如何?」
夜先生沉吟了一會兒,他知道此時面對的不是一個即時興起的挑戰者,而是對他觀察已久並有備而來的討伐者。雲在話中挑明不信任夜先生的隨從發牌,夜先生也有同樣的質疑,他盯著六郎看了好一會兒遲遲沒有下決定。六郎見夜先生猶豫不決,將手伸進了懷中摸向一副自備的花牌……
「可以哦,就讓你的這位朋友發牌吧,天雲大人。」夜先生柔和的聲音響起,隨即他揮了揮蒼白修長的手,示意原本的發牌人留下花牌並坐在一旁等候。
六郎從懷中抽出自備的花牌:「那夜先生想必也不會介意我們用自己的牌吧?」
夜先生聞言臉色依舊泰然,但氣感超絕的雲明顯地感受到夜先生的呼吸漏了一拍,只見雲笑道:「就用夜先生的牌吧。夜先生,你可要手下留情啊,在下若輸超過兩百枚大判怕是要留下來打雜還債了呢。」
說著,雲從懷中拿出兩大袋鏗鏘作響的大判砸在桌上,各一百枚。
一些賭客聽聞今晚有人挑戰夜先生,紛紛不請自來進入房間,跪坐在一旁觀看。看到牌桌上脹鼓鼓的錢袋,賭客們一時間議論紛紛。
第一局,雲的手中本有芒上雁、兩張芒、和櫻上幕簾,牌桌上有一張菊上盃,雲有很大幾率出花月酒,卻架不住先攻的夜先生未卜先知吃了一手菊上盃,讓雲的花見酒和月見酒都無法成型。而夜先生在吃了三光後底氣十足地沒有立刻勝負,他不知為何吃準了雲手裡還有兩張光硬是吃到了五光,當他打出吃五光的那一手時,喝水的雲沒忍住將水一口噴了出來。六郎發牌前後端詳了那些牌的正反兩面已久,沒有任何刻劃和折疊,全然看不出有任何作弊的痕跡,當他再看向雲,便見雲處於一張巨大的蛛網之中,雲的任何一個念頭都會牽動蛛網,被匍匐於蛛網中心的夜先生捕捉。
第二局,代表幸運和財富的妙貍女神被戴上了項圈乖乖依偎在雲的腳邊,他的手氣比起第一局好了百倍!芒上月、櫻上幕簾、菊上盃、桐上鳳凰這些都在雲手中,而牌桌上正靜躺著一張松上鶴,和先攻的雲手中的一張松上赤短能夠湊一對!雲第一手沒有吃松上鶴,他看了看夜先生面紗下的尖細下頷,匪夷所思地將手伸向了自己手牌中的芒上月,在夜先生稍頓的呼吸中將其孤零零地打到了無法成對的牌桌上!隨著雲摸出了一張單丁的藤上赤短,回合落到了夜先生手中。夜先生雖然一陣狐疑,但還是禁不住吃了那一張雲送出來的芒上月。接著,雲接連從自己的手牌中送出了楓間鹿和牡丹蝴蝶,卻在夜先生吃滿豬鹿蝶之前以一張萩上短冊吃了一張自己摸出來的萩間野豬,讓夜先生有些氣結。而這時,剩三張手牌全是大光牌的雲已經不知不覺中吃了一個草冊,他出乎意料地喊了勝負,草草了結了第二局。夜先生屏住呼吸,雖然表面仍然靜若處子,但雲仿佛依然看到了他瞠目結舌的模樣。
確實,本洞察天機的夜先生心中一陣駭然,第二局自己本來有信心在接下來的三回破壞雲手中的三光,取其中的松上鶴和桐上鳳凰做一個松桐坊主,但究竟為什麼雲能夠忍住不打出最後的大牌?牌桌上明明還有一張櫻可以讓他吃櫻上幕簾! 為什麼?!明明雲不可能看得見自己手中有什麼牌,明明自己才是牌局中的全知者!不!不!不……等等……為什麼他的手牌會這麼好……原來……
最後一局,夜先生盯緊洗牌的六郎。片刻後,雲手中依舊大牌林立,包括松上鶴、芒上月、桐上鳳凰、櫻上幕簾、菊上盃、梅上鶯。而手中拿著一堆雜牌的夜先生卻在面紗下浮起一抹冷笑,他已經知道了雲的秘密:雲第一局過後故作吃驚噴了口水在牌堆上,六郎洗牌的時候靠著辨識牌面濕潤觸感的分佈將大牌全給了雲!可夜先生將計就計也不戳破,誓要在這一局將雲的血放乾。
第三局開始,先攻的夜先生手中有兩張菊和一張松,他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記下了牌堆中所有所有牌的順序,知曉松上赤短會被自己在第七回合摸到,另一張松就在雲摸不到的牌堆底部,便放心先手出了一張菊吃了牌桌上的菊上青短。剩一張菊在手中夜先生會捏得死死的,在他的計算中第七回先攻的他會勝出牌局,不拖到第八回合自然也不用出這張菊。僅僅是第一手,夜先生就已經確保了雲這一局組不成表菅原、松桐坊主、五光、花月酒、青短等牌型。雲以芒上月吃了一張芒,摸出一張柳上短冊單丁放在牌桌上,手中捏著柳間小野道的夜先生沒有將其湊對,而是自信地打出一張梅並摸出了梅上赤短湊對。夜先生知道有一張梅會在第八回合被雲抽到,而他不準備讓牌局進行到第八回合,所以第二回下來夜先生已經確認雲連五鳥和赤短都湊不到了。接下來的回合,雲還是吃了櫻上幕簾、夜先生卻吃了櫻上赤短。雲只要再吃桐上鳳凰或者松上鶴就可以以三光結束牌局,鑒於夜先生已經知曉他自己會摸到剩餘的那一張松,雲其實只能夠吃到桐上鳳凰。然而不止如此,夜先生似乎也知道下一張桐什麼時候會來,正正是第七回合會由雲摸到,而其餘的兩張則在摸不到的牌堆底部!由於夜先生先攻並且第七回合會結束遊戲,雲根本沒有喊勝負的機會!
第六回合前,夜先生已經吃到了牡丹青短、菊上青短、櫻上赤短、梅上赤短,離青短和赤短牌型都個差一步,而雲先前思來想去不得已打出了一張桐上鳳凰。此時,夜先生自信地單打出一張牡丹並摸到了牡丹青短,他似笑非笑地喊了一聲繼續,並沒有以湊齊青短結束遊戲。群聚的賭徒們一臉幸災樂禍地看向雲,知道這是夜先生準備讓獵物的血細水長流的前兆。
回合落到了雲手中時,一個高大的人影卻粗暴地拉開了趟門,房間外熾亮的燈火忽然照進來讓夜先生側頭一避。雲看向奪門而入的不速之客,那魁梧的武士赫然就是九條家的家主九條凜。
九條凜是除了天雲離人外在葦源之亂中戰功最大的大名。九條凜崇尚勇武,嫉惡如仇。他本就看不慣雲這個紈绔擔任了大名還成天進出花街,每日都對天質問將軍怎能將斬鬼的重任交給兒戲如雲之人,卻忽略了他這個盡忠職守的強大武士? 如今他順著線報追尋那個行竊之人來到賭場還看見了雲以兩大袋大判作為賭注,更是怒火中燒,一心就認定了雲就是盜竊九條家金庫的那個賊人。只見九條凜怒髮張鬚,右手一把推開了一個擋路的觀局賭客,左手扶了扶腰間的刀刃,瞪著銅鈴大的雙眸:「天雲玄人,你桌上的那些大判怎就與我家失竊的數目相符呢?!你這次可是被我抓了個現行啊!放心吧,本殿一定會將你的手按法律剁下來,以後你就可以解甲歸田,不再斬鬼了。」
雲對桌上那兩袋偷來的大判不遮不掩,他甚至解開袋子任由大判散落:「九條大人,我知道你很想代替我斬鬼,但很可惜,你沒有機會剁我的手。我方才聽這裡的賭客說你家的金庫是在晚上被盜竊的,而我可是從下午開始就在這裡賭錢了啊,這一點夜先生可以作證哦。」
夜先生聞言一愣,隨即轉頭看著九條凜道:「九條大人,我可以作證,天雲大人自從下午就在這裡打牌,這些大判也是他下午時分帶來的。」
六郎有些驚訝地看了看夜先生。
九條凜看著人贓並獲的事實就在眼前,而一旁卻有人睜眼說瞎話替雲作偽證,不由怒火中燒:「憑什麼我要相信你這個賭徒的片面之詞呢?夜先生?現在錢財被盜的不是你,而是我!」
雲笑著打出一張牌和摸了一張牌,道:「九條大人你這麼說就不對了,這間賭場是將軍大人設立的,夜先生也是將軍大人的門客,你這麼說豈不是不信任將軍大人了嗎?」
九條凜一愣,憤恨地咬緊鋼牙,下頷的肌肉瘋狂隆起,隨後轉身奪門而出。見九條凜離開,夜先生鬆了口氣,看向牌桌後又頓時膽寒髮豎。雲剛才摸到的就是松上赤短!並且雲打出了松上鶴湊成了一對,滿足了三光!
夜先生顫抖著手抬了抬斗笠,凝視著雲……這傢伙趁著九條凜向自己問話的期間作弊了!那個時間點全房間的賭客都被九條凜分散了注意,這傢伙沒有摸第六回合他該摸的牌,而是摸了第七回合本該由自己摸到的松上赤短!他無視牌序摸了第二張牌,而自己沒有抓到現行!若是現在指證他,他肯定會質疑自己為何能看得出來,自己的秘密也會暴露……
夜晚昏暗的房間中,桌上金燦燦的大判對夜先生顯得格外耀眼,但不知為何這些大判被點點的黑暗侵染,逐漸消融於黑暗之中,夜先生想伸手去撈卻動彈不得……
雲笑著道:「三光了,但我還想繼續。出牌吧,夜先生。」
第七回合,夜先生迫不得已緩緩地打出了柳間小野道吃了柳上短冊,摸出了本該由雲在第六回合摸出的蒲間八橋。雲打出一張梅上鶯,抽到了一張桐,和他先前打出的一張桐上鳳凰湊對,他笑意更盛道:「四光了,繼續吧,夜先生。」
看戲的賭客們不禁議論:「這傢伙可真是個激進的賭徒啊,他就不怕最後一張牌什麼都沒有嗎?」
第八回合,夜先生被迫打出了最後一張菊,並且摸到了一張單丁的藤上短冊。雲打出菊上盃與夜先生打出的菊湊對,並且自己摸到了一張梅和上一回合打出的梅上鶯湊對。雲見狀不知是真樂還是詐喜,他看著夜先生驚叫道:「哇,夜先生,看到了嗎?妙貍怎麼突然對我投懷送抱呢?」
四光、表菅原、月花酒,加上第二局的草冊,扣掉第一局夜先生的五光,雲一共贏夜先生十四點,共計兩百八十大判。在眾目睽睽下,夜先生迫不得已向自己的隨從道:「拿錢給天雲大人吧。」
一陣子過後,雲抱著兩大袋的大判,站在門前道:「夜先生,放心吧,九條凜那傢伙並不會來砍你的。還有,幫我轉告八尺清玄那個混賬,這就當做是我控制玄殿災情的酬勞。」
在離開花街的路上,六郎感覺自己的腦袋似乎不夠用了。他只知道一件事,就是雲方才在第一局噴了一口水在夜先生吃的五光上,而他則負責記住了大牌上水漬的分佈,並在洗牌的時候靠著濕潤的觸覺在第二三回合將大牌都分給了雲,這是雲吩咐他做的。然而,雲為什麼不用自己自備的牌呢?明明很有可能夜先生常勝的秘密就在賭場的牌中。為什麼雲第二局一張大牌都不出呢?第三局中,雲是如何知道他最後七八回合能夠吃到四光、表菅原、和月花酒呢?為什麼雲能夠摸到松上赤短?為什麼夜先生會替雲作偽證?
雲好像是看穿了六郎的疑問一般,他道:「夜先生是個八尺清玄養著的血童子啊,你還沒發覺嗎?自打我走進賭場晝雪就叫個不停,我想忽視這一點都難。血童子擁有很強的夜視能力,在昏暗中能夠看見一些我們看不見的顏色或光線,所以我一開始就猜想他作弊的秘密會不會是牌背上某種我們看不見的記號。當我們說要用自己的牌時,夜先生的呼吸節奏露餡了,這讓我更肯定了猜想。因此,我從來都把他當成知曉所有牌位置的對手,故而第二局我遲遲沒有出三張大牌,趁著他的注意力都放在我手中的大牌時我拖延時間出其不意吃了一個草冊。他中計是因為他篤定常人不可能不出三張光牌就結束遊戲,卻不知我已知他知,若是我們一開始用了自己的牌就沒辦法利用這一點了。我們利用了牌面的水漬拿到大牌,他在第三回合也察覺了此事,卻無法指證我們,因為水漬乾了根本無法成為證據。你洗牌的手法也無不妥,能夠用巧合搪塞過去,所以他唯有繼續遊戲,並在第三回合搶攻阻止我的大牌成型。第三局的第六回合夜先生湊齊了青短,離赤短只差一步,知曉全局牌位置的他沒有喊停也就代表他知道他在下一回合摸到松上赤短,所以我趁著九條凜來攪局的時候偷摸了牌堆頂端的下一張,也就是應該由夜先生摸到的松上赤短。還是那句話,作為一個知道全部牌位置的人,他肯定會將成全我四光、表菅原、和月花酒的牌扣到最後,所以他若想在第七回合結束的話就代表他手裡一定扣有一張我要的牌吧?那一定是菊和梅的其中一張,所以即使我吃了四光也沒有停下。第八回合我料到他打出菊,卻驚喜梅也被我摸到了。至於九條凜嘛,是我讓人準時亥時去告密說看到我拿著兩大袋大判進了賭場,所以九條凜才準時在第三局來攪局的,他若不來,在眾目睽睽之下我可沒辦法出千啊。夜先生在第六局還認為自己勝券在握,只要他贏了桌上的大判他就收入囊中,當然會幫我作偽證,若把我供出去的話這些到口的肥肉可就溜走了。其次,夜先生可是血童子,怎麼會不怕天天吵著要斬鬼的九條凜?比起讓九條凜大鬧賭場他也想那瘟神趕快離開。」
六郎感覺腦袋嗡嗡作響,無奈道:「什麼嘛?妙貍女神從頭到尾都沒幫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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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芬德爾(Cyfiwnder)875年,豐收之月,17號。
夜晚,風錘省西部邊境,地下深處。
阿爾弗雷德·法希利恩順著同族的氣味循跡而來,走近了一座掛滿了血色雄鷹旗幟的巨大堡壘,那是血族第六王族的根據地,提爾。阿爾弗雷德是血族第五王族的成員,本與除了第六王族以外的其他家族一樣,以第一王族馬首是瞻,如今他卻帶著怨氣來到了這反叛的第六王族根據地。他本疑惑為何第六王族的城堡空無一人,正當他抬手想要整理禮服的領帶時卻發現一把暗紅色的鋒刃早已抵在自己的咽喉。
阿爾弗雷德優雅地舉起雙手,不卑不亢:「別緊張,我的朋友,我只是想見希斯大人(Seox),我有個他絕對會心動的提議。」
手持匕首的人沉默不語,與阿爾弗雷德僵持不下,氣氛一時間壓抑無比。
轟隆,堡壘厚重的木門被挪開,其中走出一個高大的身影。那人焰髮似浪,血眸如炬,壯碩的軀幹幾乎撐破黑色的皮革背心,手臂蠕動的肌肉紋理在蒼白的皮膚下清晰可見。他豪邁笑道:「潛爪,你太緊張了。難道你還擔心有人能夠刺殺我嗎?把刀放下吧。」
話音剛落,阿爾弗雷德便感到自己身周的壓迫驟減,暗紅色的鋒刃也在黑暗中無影無蹤。他不疾不徐地理了理領帶:「希斯大人,我相信你是個討厭繁文縟節的人,就讓我開門見山吧。從今以後在下獨立於吾族,更不會再為第一王族賣命。不知道夏雷姆家族是否歡迎一個新的客人?」
希斯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火紅的雙眉,他兩步走到阿爾弗雷德面前俯視著他:「為什麼我會相信你?」
阿爾弗雷德被籠罩在希斯高大的陰影中,一時間全身所有的血液都失去了流動的勇氣瘋狂沉澱。即使眼前的視線開始模糊,阿爾弗雷德還是盡力保持臉上淡然自若:「在下為了吾族能夠得到法莫王國地下的血奴圈養權,被恩梅瑟爾一族當作炮灰使喚了兩年,當我費盡千辛萬苦為恩梅瑟爾探明了法莫王國所有艾奧伊水晶礦脈的位置,第一王族卻以法莫王國的地下網絡失控為由將圈養權限縮減到原來的三分之一,並且還要求吾族繼續當苦力替他們賣力開採水晶……更為離譜的是,吾族居然對此毫無怨言!數十次差點法莫王國的漫遊者大卸八塊的又不是他們,他們怎能這麼輕易放棄我為之奮斗的一切?!」
希斯退後一步,讓阿爾弗雷德稍作緩息,凝視著阿爾弗雷德憤怒的臉龐肆無忌憚地大笑起來:「我曾見過那些成群結隊的漫遊者獵殺狼人,數百米外都能聽到那些巨大機械兵器的轟鳴聲,你在法莫王國地表閒逛了兩年還完好無缺真是走了狗屎運了!要想好運繼續的話,你得深思熟慮了。沒有注意到你選錯邊了嗎?回頭吧,我要是讓你踏進這一座城堡,你就站在了全世界的對面!尤諾曾經說過我註定會失敗,你知道那傢伙的預言很準,對吧?」
阿爾弗雷德背負雙手,稍稍揚起下巴:「我不是賭徒,也不懂得長遠考慮,我只關心當下我得到的是否與我付出的相符。」
希斯緩緩收起了笑意:「你能給我們什麼呢?」
阿爾弗雷德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希斯大人不覺得你們搗鼓出來的混血只能當做實驗廢品被丟棄到各地很浪費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