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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行者和永夜之王 第三章:不能解釋的事或許都有一個統一的答案(二)

無睡意安眠藥 | 2021-09-30 13:14:17 | 巴幣 1000 | 人氣 230

連載中異邦斬鬼人:日行者和永夜之王
資料夾簡介
來自東方的劍士為了追尋失落的聖物來到一片陌生的大陸上挨餓,途中以討伐鬼怪的委託為生,卻終日遇上勞資糾紛……

第三章:不能解釋的事或許都有一個統一的答案(二)


賽芬德爾873年(兩年前),豐收之月,14號,湖巖城。

卡爾蒂薇神殿中,利威爾笑咪咪地靠在椅背上,他對面是卡爾蒂薇教廷的卡維爾祭司。此時的利威爾留著齊劉海,雙眼也總像是在盤算著什麼般瞇成一線,和兩年後清爽憨直的模樣截然不同。

「這次我一定要幹掉你,利威爾?!箍ňS爾咬牙切齒。兩人之間的桌面上赫然擺著一盤黑白分明的象棋。

利威爾聳了聳鼻尖,嗅到了焦急緊迫的味道,不禁莞爾:「放鬆點,卡維爾祭司。」

忽然,房門被打開,一個深藍色寸頭騎士走了進來,見利威爾和卡維爾正酣戰中,欲言又止。利威爾也沒有往後看,只是柔聲道:「說吧,菲恩?!?/font>

菲恩騎士有些靦腆,他細聲道:「利威爾騎士,萊戈拉斯大人喚你前去。」

利威爾起身拍了拍屁股:「那菲恩你幫我下完這一盤棋吧。」他還有一句話沒說出口:現在無論菲恩怎麼走,三步內必勝。

卡維爾凝視著棋局,問道:「利威爾,為什麼?為什麼你每一步都算到了?」

利威爾愣了愣,道:「大概是因為愛吧?!?/font>

隨即,利威爾轉身哼著愜意的旋律離去。

菲恩騎士連忙回頭對卡維爾祭司翻譯道:「利威爾騎士的意思是,他因為顧慮你的感受,所以才精打細算每一步將棋局拖到這個地步,若是太快就結果了對局他擔心你一蹶不振。」

卡維爾盯著利威爾離去的方向,忿忿不平。

巖城區,無冬堡。

萊戈拉斯靠著陽臺的欄桿,遞了一塊樹皮給利威爾。

兩人遂一同津津有味地啃食樹皮。

萊戈拉斯騎士感慨地道:「還記得以前沒錢的時候,我們每天都得啃樹皮啊?!?/font>

利威爾笑道:「萊戈拉斯的衣領上還沾著烤雞腿的油漬呢,我倒是今天早上才啃過樹皮?!?/font>

萊戈拉斯一本正經地咳嗽了一聲:「三個月前湖巖城內出現了大量原因不明的死亡,包括怒曼子爵的次子、阿爾尼公爵的管家、歐頓男爵和其胞弟。湖巖城的警備隊調查了一周也無果,所以我才找你來?!?/font>

利威爾沈默了一會兒,道:「遇害的人中不止貴族吧?」

萊戈拉斯聞言一挑眉:「確實不止貴族,還有一些城中的一些商人??」

利威爾接話道:「包括向礦區提供器械的多明尼克先生和礦區勞工的首領??怂诡D,對吧?」

萊戈拉斯聞言不語,靜待下文。

利威爾道:「遇害的貴族們全都曾向礦區的開發注入大量資金,而其他遇害的人也與礦區有緊密關聯,看來有人不想看到我們開礦啊?!?/font>

萊戈拉斯沈默不語,思索著有哪些人與礦區的利害關係不一致。

利威爾道:「他們的死狀呢?」

萊戈拉斯道:「沒有外傷,但顱內大量出血。死亡的現場也一律沒有爭鬥的痕跡。」

利威爾繼續道:「遇害時間間隔呢?」

萊戈拉斯道:「全都相隔一週?!?/font>

說著,萊戈拉斯掀開了一旁長桌上的白布,露出一具七竅流血的貴族屍體,正是阿爾尼公爵。

利威爾將食指伸入了阿爾尼公爵的鼻孔挖了挖,再抽出指尖時發現其上附著一坨漆黑的黏稠物質,緩緩道:「是靈質,這恐怕是某種靈魂攻擊所致。能夠如此摧殘靈魂的法術只有南方帝國的靈魂奧法了,但帝國若是有心搞暗殺直接殺掉你就可以摧毀風錘省的防線了,何必執著於一個礦場的運作?所以兇手動機和南北戰爭無關,很有可能就是北境內的勢力。鑒於帝國不可能讓靈魂奧法直接外流,兇手很可能利用了某種類似靈魂奧法的魔具,而全部受害者遇害的時間間隔一致很可能是為了迎合魔具的充能時間。能夠用上魔具殺人,並在兩個月內以大量理瑞姆水晶充能多次的,恐怕是財力不俗的大家族吧?!?/font>

萊戈拉斯喃喃道:「大家族嗎?和銀礦有關的,除了風錘省中原本的貴族們,還有為了經商而進駐湖巖的羅德蘭王國貴族們,包括貝奧公爵、法漢公爵……」

利威爾道:「這樣吧,我每過一個禮拜就通知一個家族教廷已經開始追捕兇手,並鼓勵他們提供任何有用的資訊?!?/font>

萊戈拉斯聞言先是不解,隨後逐漸恍然,心中拍案叫絕。

但隨之萊戈拉斯似乎想起了什麼,忽然板起臉:「根據艾倫騎士反映,你已經三週沒有練武了,身為教廷的騎士??」

話音未落,利威爾原地癱到,裝模作樣:「啊??好累啊??」

萊戈拉斯:「??」

利威爾在地上打了個滾:「艾倫騎士不是顧家的好男人嗎?最近他留在神殿的時間越來越長了,他的妻子麗羅娜不會擔心嗎?

萊戈拉斯翻了個白眼道:「是娜勒羅?!?/font>

————————————-

賽芬德爾873年(兩年前),豐收之月,23號。

夜晚,利威爾在自己的床上早早進入了夢鄉。窗外一個黑影潛伏許久終於按捺不住,一點黑光亮起,透過窗沿直取利威爾的頭顱。

叮。利威爾的床邊亮起一道湛藍色的光罩,擋住了一道無形的靈魂共鳴飛彈,是利威爾事先在床邊佈下的神術結界。

利威爾緩緩打著哈欠翻身下床,看向窗外那驚訝的黑影道:「貝奧家的朋友,你終於來了。就是因為你,我這兩個禮拜興奮得很呢。」

窗外的黑影收起一把漆黑的長劍,微微吃驚,沈默不語。

利威爾每週都讓薇拉修女向一個大家族傳遞教廷已介入調查的訊息,目標就是讓身為幕後黑手的那個家族在得知消息後派人前來刺殺利威爾,因為所有人都知道一旦教廷插手,智謀無雙的利威爾一定會迅速揭發兇手是誰。根據殺手前來刺殺的時間段,利威爾就能夠明確定位殺手屬於哪個家族,因為家族之間並不互相知曉各者之間是在不同時段被通知此事的。

薇拉修女第一個禮拜通知的就是坎貝爾家族,第二個禮拜通知的就是貝奧家族。今天則是通知了貝奧家族的第二天,真兇是誰昭然若揭。

然而,利威爾除了想要找出誰是殺害眾多貴族和商人的兇手,他還想找出教廷中誰是內鬼。兩個月前銀礦才剛開始運作,教廷作為最具有公信力的持份者負責管理基金和指揮運營,其他家族只是在教廷的交涉下付出了金錢和物資。換句話說,只有教廷知道銀礦的所有持份者的詳細身份信息,而兇手能夠在兩個月內確認到這麼多銀礦的持份者並將其殺害,大概率有教廷內部人員從中作梗。除去足不出戶的薇拉修女、卡維爾祭司、和一些權限較低的修士,嫌疑導向了剩餘的羅蘭騎士、菲恩騎士、和艾倫騎士。

利威爾此時一搖手中的一個魔法響鈴,一陣清脆的聲音傳遍神殿,這是讓神殿內的武裝人員迅速前來支援的信號。除了薇拉修女和萊戈拉斯外,神殿中沒有人知道利威爾以時間段辨別兇手的計劃,所以那名內鬼並不知道他此時要面對的是與之同流合污的家族殺手。

五個呼吸內,窗外的樹叢中,電弧縈繞的維拉修女現身,同行的還有羅蘭騎士、艾倫騎士、還有菲恩騎士,那黑衣刺客插翅難飛。

黑衣人心情就像是魚腥般刺激著利威爾的嗅覺,利威爾沒有將自己以時段辨別真兇的方法托出,而是捏造道:「貝奧家的朋友啊,你還在奇怪為什麼我能夠一眼就看穿你是貝奧家的人嗎?明明你根本沒有露出馬腳啊……答案是,你們佈置在教廷的暗樁從來不是你們的人,我們從頭到尾都知道貝奧家的目的。」

黑衣人聞言驚怒交加,扭頭怒視艾倫騎士,艾倫騎士牙關不斷顫抖,焦慮的光芒在眼中不斷閃爍。

薇拉、羅蘭、菲恩皆是一陣錯愕。利威爾笑而不語。

那黑衣人一咬牙關:「你既然知道我是貝奧家的人,那就該讓我離開。難道你就不怕羅德蘭王國的報復嗎?」


雖然看不清黑衣人的面容,但從言語氣量而言利威爾斷定他絕對不是貝奧公爵克艾拉,不由心中一笑:羅德蘭王國才不會支持貝奧家這樣胡作非為,因為羅德蘭王國正努力和風錘省達成同盟,貝奧家只是陽奉陰違罷了。

不過利威爾也不戳破黑衣人,他將計就計:「哦? 我還以爲貝奧家已經知道自己被當作羅德蘭王國當作棄子了呢?」

黑衣人的身影明顯地一顫。

利威爾見次反應心中叫好,雖然他自己也對貝奧家的動機一知半解,但眼前的黑衣人比起自己似乎不遑多讓,應該只是某個被選出來行動的倒霉鬼。利威爾繼續信口雌黃:「那座銀礦本就被分成了好多份,羅德蘭王室想要獨佔一份,貝奧家不答應。羅德蘭王室便假意讓貝奧家去刺殺其他持份者,被揪出來的時候再與貝奧家割得一乾二淨,便可以獨吞一大份銀礦,這個如意算盤打得真好啊?!?/font>

黑衣人更是如同雕像一般僵住了。

利威爾循循善誘:「你也只是被選出來弄髒雙手的倒霉鬼吧?如果我是你,我就會把手中的魔具留下,棄暗投明。畢竟,教廷就算知道了羅德蘭王室的詭計,明面上也不敢出聲反抗,只能陪他們演一場好戲。而你站在貝奧家身邊,就等於站在了整個羅德蘭王國和自由聯邦的對面??」

話還沒說完,那黑衣人就扔下了漆黑的長劍落荒而逃。那可是貝奧家自三百年前代代相傳的家傳之寶,就這麼倒插在泥濘之中。

利威爾撇了撇嘴道:「真沒意思。」

菲恩騎士高聲道:「利威爾騎士,就這樣讓他跑走嗎?」

利威爾笑道:「抓起來也得不到什麼。得到那把能夠刺穿靈魂的黑劍就夠了,這可是上等的餌啊。」

隨著,利威爾將目光轉向了雙膝跪地,緊閉雙眼的艾倫騎士。

薇拉修女眼中電火竄動:「為什麼?艾倫騎士?!?/font>

艾倫騎士沉默不語,仍緊閉雙眼,等待應有的懲戒降臨。只是,他的表情毫無解脫之意,不斷擠壓的眉頭和越發緊繃的牙關將悔恨和遺憾都刻畫在臉上。

利威爾嗅到了艾倫騎士的心中苦澀,他按住了薇拉,柔聲道:「還能是為什麼???肯定是為了他的妻子,麗羅娜?!?/font>

菲恩騎士在一旁用氣音小聲道:「利威爾騎士,你又記錯了,是娜勒羅?!?/font>

薇拉修女沉聲問道:「你又是一早就推理出來了嗎?」

利威爾搖頭道:「這件事不用推理,艾倫騎士還會為了別的事情這麼做嗎?」

——————————————————-

賽芬德爾875年,豐收之月,22號,風盔城,卡萊爾法師的宅邸。

關於魔具的失竊和卡萊爾法師的死,雲靈光乍現在短時間內找到了多樣證據全部指向學徒艾利,利威爾卻總覺得有些奇怪。他為艾利帶上手銬的時候,並沒有從那個名為艾利的女孩身上嗅到魚腥味,反而是酸澀和苦楚居多。只是,自知頭腦愚笨的利威爾沒有主動表達這種沒有實質根據的直覺,而是將心思擺在了處理風盔城女妖這件事上。

雲說道:「如果泰莎的遺體尚在風街城區,米里斯也應該還在風街城區。無論是米里斯想要奴役妖靈,還是妖靈對米里斯施展了精神控制,米里斯都不會離妖靈活動的地區太遠。也就是說,史考特法師工作室外的馬蹄印是一種刻意為之的誤導?!?/font>

利威爾嚴肅地點了點頭:「我會組織人手搜索所有泰莎屍體可能的所在地?!?/font>

雲說道:「如果要和女妖硬碰的話,我要回神殿作一些準備,我們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font>


說罷,三人一路披星戴月,馬不停蹄地趕回神殿。

黑雲蔽月,雲在卡爾蒂薇神殿的花園中等待彌莉修女的到來?;▓@中並無設有魔法燈,但在黑夜裡依然能夠清晰看見各種鮮花的顏色,因為影月花始終綻放著幽幽的柔和藍光,如同繁星一般點綴著花園。

之所以等候彌莉,是因為雲需要某種植物來繪製對抗妖靈所需的術式。早前的稻荷神令·日曜視界便是術式的一種,遠在東方的故鄉,陰陽術的術式對於斬鬼劍士們來說在戰斗中必不可缺。而在克雷貝喬大陸上,這種借取神祇力量的術式被稱作神術。

雲在戰鬥中主要依賴劍術,有時甚至忘了這些陰陽術術式的存在,只有在平時尋蹤覓跡的時候才會偶爾施展出稻荷神令·日曜視界。但是,面對妖靈係生物的話,雲必須用某種特定術式才能徹底殺死牠們,因為妖靈們幾乎不受任何物理傷害的影響。

這時,利威爾領著彌莉走進了神殿的花園。影月花傾瀉出的藍光忽明忽暗地映照彌莉焦急的俏臉。

利威爾道:「克勞德先生,請讓彌莉修女滿足你…………對於材料的需求吧。」說罷就轉身去組織修士們進行搜索的工作了。

彌莉踏前一步緊張地問道:「克勞德先生,剛剛我聽利威爾大人和修士們說要找泰莎姐姐,發生什麼事了?泰莎姐姐怎麼了嗎?」

雲看著彌莉緊攥著的雙手,沉默了兩秒緩緩道:「泰莎生病了,我需要一種花來治好她。」

彌莉如水般的雙眸一亮:「真的可以治好泰莎姐姐嗎?先生需要哪一種花?」

雲扭頭避開彌莉的視線:「彼岸花。」

彌莉聞言不再說什麼,只是默默地領著雲在偌大的花園中穿梭。雖然她知道彼岸花可以外用塗抹患處,但雲的表情卻在告訴她不是那麼回事。

當彌莉來到一處角落,幾株鮮紅如血,如同煙火綻放般的花朵在角落裡左右搖曳,那就是雲所需要的彼岸花。她摘下幾朵彼岸花放到搖籃中,再將搖籃遞向雲那佈滿老繭的手中。

雲接過後頭也不回,轉身離去。彌莉幽幽地看著這個不會撒謊的男人的背影,遞出彼岸花的指尖還殘留著像百合又像菊花般淡淡的香氣,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悲傷悄悄沁入鼻腔。

很快雲帶著史考特法師走出了神殿,他道:「我們去墓地賭一把吧,今晚我感覺會中頭彩?!?/font>

史考特疑惑地看著雲,發現自己的眼鏡還掛在雲的鼻梁上,隨即一把將其摘下來用袖子擦了擦。待他重新戴上眼鏡,清了清喉嚨裡的老痰:「什麼叫賭一把?」

「屍體嘛。就有可能埋在墓地裡?!闺叺?。

史考特挑了挑眉:「為什麼方才不跟利威爾說,讓他組織修士們去找?你難道要我這個大陸第二法師陪你去挖土嗎?」

「利威爾他一個神職人員讓他去掘墓不太好,」雲痞笑道:「這種缺德的事就交給我們吧?!?/font>

過了一陣子,兩個扛著鐵鏟的人影便出現在了風街城區的墓地。

「來吧,我們找一找哪裡有挖過土的痕跡?!闺呎f著一手舉著火把在林立的墓碑之間穿行,而史考特則跟在雲的身後,二人都覺得火把那搖曳不定的光在陰森的墓地裡不太可靠。

搜索之時,兩人都沒有看向任何一個墓碑上的名字,他們都有同樣的想法:誰會在犯案後棄屍的時候好心地為其立個墓碑呢?

忽然,史考特驚叫道:「看那邊,貌似有一個新的土坑?!闺呿樦房继刂傅姆较蛄亮肆粱鸢眩l現明顯有一個地方的土壤明顯比較鬆動。兩人遂同心協力把坑重新挖開。

雲一邊挖墳一邊低聲細語: 「大哥大姐,你們大人有大量。我可不是為了發死人財才打擾你們的,你們要纏就纏著史考特法師吧?!?/font>

史考特聞言不禁腰閃了一下,正準備開口反擊時卻發現已經挖出了墳中遺體的一角。二人遂加大力度,卻遺憾發現坑中只有一條狗的屍體。

史考特擦了擦額頭的汗:「一把年紀還得挖墳,我這腰恐怕不行了。」

這時,不遠處的婆娑樹影下走出來一個穿著麻布衫的青年,手裡握著一塊散發著白光的橢圓形石頭。而青年右手的食指處卷著繃帶,從手指長度隱約可見他少了一截指尖,少量鮮紅的血透過繃帶滲出。

「米里斯!」史考特驚道。

那位青年就是米里斯的話,雲猜測他手裡散發著耀眼白光的寶石就是恩奈德之淚。

米里斯面有難色:「請你們離開吧!拜託了!」

「為什麼這麼做?!你不是說要超過我成為大陸第二法師嗎?!」史考特不斷上前,激動地質問道。

「小心!」雲驚叫道。

米里斯的背後悄然飄出一縷白煙,一瞬之間幻化為一個皮膚蒼白,衣衫襤褸的漂浮女子,周圍的墓碑都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白霜!

是女妖!牠的雙眸被籠罩在一片慘白之中,尖叫無比慘厲,似乎想要將狂暴的怒氣宣洩在史考特法師身上。

史考特法師雙耳刺痛,雙手抱頭痛苦不已。雲則在女妖發出聲音前,果斷地以雙掌率先震破了自己的耳膜!下一刻雲便縮地成寸,化作一道伏地飛影掠向妖靈,晝雪化作扇形寒光截向妖靈腰間。呼!晝雪輕輕穿過了女妖那半透明的身體,並無傳來刀刃入體的實感,女妖則驚嚇一聲向後退去。

雲心想:看來米里斯還沒使用恩奈德之石,難道他真的被女妖操控了?

眨眼間,妖靈又至,她張開那半透明的細長手掌成爪狀,輕飄飄地扇向雲的頭顱。雖然妖靈平時沒有實體,但戰鬥時卻能夠一定程度以魔力能量干涉物質視界。雲毫不懷疑這一爪下去他的腦漿都要爆出來,立馬兔起鶻落拉開距離,同時左手兩指夾著一道術式符咒,那正是用彼岸花為引繪製出來的符咒。

雲默念道:「彼岸散櫻。」一圈圈幽幽紫焰縈繞晝雪,這種紫色的火焰沒有聲音,只散發出一片死寂,能夠傷害到任何鬼魂所化的生物。

雲施術只是眨眼的功夫,女妖就已經不在雲的視線範圍內了。他雖耳不能聞,卻忽然感到背後一股寒意襲來,便熟練地弓身迴轉揮出一記橫掃。呼!紫色的火焰讓半透明的女妖身影煙消雲散,但雲卻暗道糟糕,因為他意識到那是女妖施展的鏡像!就在雲揮空的同時,女妖真身在雲的後背五指成鉤驟然落下,硬皮革製成的甲胄被硬生生劃開,雲皮開肉綻,氣血在體內暴虐翻湧。而待雲再回頭揮砍,那女妖早已閃身游離到五米開外。

雲知道被女妖抓傷以後會逐漸看到幻覺,傷口也會快速腐爛,他必須盡快結束戰斗,否則只能坐以待斃。他咬牙緊盯著女妖,卻看到女妖似乎在發狂尖嘯,隨即轉念一想:女妖似乎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聽不到聲音了,說不定他可以利用這一點將女妖一軍。隨即,雲立刻鬆開晝雪任由其插落在一旁的土地上,並且雙手抱頭捂住耳朵,表現出痛不欲生的樣子。女妖見聲波攻擊奏效,立馬正面向著雲撲過來,縷縷散開的衣襬和四散的長髮隨著女妖飛襲亂舞。

當尖嘯的女妖近在咫尺,雲忽然臉上痛苦之色全無!他揚起嘴角,雙手扣住一旁晝雪旱地拔蔥,晝雪的刀鋒便逆風上切,紫焰縈繞的刀刃眼看就要吞噬女妖的身軀!

就在雲勝利在望的一刻,一發氣彈卻從雲的側面襲來。轟!雲的身軀如同斷線風箏一樣倒飛出去,晝雪也瞬間脫手而出。

待雲從地上爬起,便見遠處米里斯抬著右臂,顯然他就是那一發氣彈的施展者。

此時米里斯一臉焦急,雲從米里斯的口型得知米里斯似乎在叫他趕快離開。見狀雲心中的疑惑更甚:米里斯不像是被操控的樣子,但米里斯也沒有對妖靈強制使用恩奈德之淚將其奴役,如此一來事情變得越發不可解釋了。

不給雲時間思考,後背便傳來鑽心的刺痛,遭腐蝕的傷口不斷滋滋作響。雲奮力調整呼吸,走向晝雪掉落的位置重拾刀刃。同時,史考特已然掙扎著從地上爬起身來,他口中念念有詞,大概是在吟唱法術。果不其然,一道藍色的光槍在史考特的掌心成型,向著女妖砸去。但光槍尚未刺中妖靈,一束白霧便從妖靈體內衝出撞散了光槍,是妖靈用自身法力形成的護盾!

雲遂向著史考特大喊:「你懂雷電的魔法嗎?!」有學者認為妖靈本就存在於磁場中,雲在故鄉也有過以銅針陣引雷滅殺雪女的經歷。若是史考特懂得操控雷電,戰局肯定會向著雲這邊傾倒。

史考特聞言立馬轉換唸咒,一發藍色的閃電箭從指尖射出直指女妖,這是大氣脈衝學的魔法,是史考特最爐火純青的殺招之一!女妖對閃電展現出本能的恐懼,牠顫抖尖嘯後退連連,但閃電箭就像是附骨之疽死咬女妖的身後不放!千鈞一髮,女妖面前忽然塵土飛揚,一面湛藍色的光盾在空中驟然浮現!閃電箭一頭撞在光盾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就消散殆盡。

是米里斯! 他同樣依仗著大氣脈衝學的知識,構築了一面電磁護盾吸收掉了史考特的雷電箭!隨後米里斯便迅速帶著妖靈後撤,繞到了墓地邊緣一處石墻後面。雲則趁著師徒二人使用魔法交鋒之際鬼祟地取回了脫手的晝雪,轉頭看著石墻心中大罵麻煩。他只想盡快結束戰鬥,但苦於米里斯現在正和女妖躲在石墻後方,沒有他們的視野不能貿然出擊。

忽然,雲靈機一動,向著史考特問道:「你懂得冰的魔法嗎?」

史考特法師一愣,隨即點了點頭。

克雷貝喬大陸上的法術有幾個大主流,包括瑟尼亞魔法學院立足之本塑形水文學、龍族彼哲姆議會研究院的宙雷源流,授於羅德蘭王國吉芬席露大學的大氣脈衝學、來自南方帝國的靈魂奧法、葛芙雷王國蓋勒妮議會的寒霜巫法、和來自銀精靈故鄉露德奧爾的月光聚能學與結晶力場學。其中,塑形水文學、結晶力場學、和寒霜巫法皆為冰屬性魔法,但後者只在凜冬議會對內傳授,那是一個有著相當仇外態度的純女性施法者議會,所以一般王國以外的人或者男性施法者根本和寒霜巫法無緣。史考特法師方才所施展的電魔法來自大氣脈衝學,而冰魔法卻是三種學派都有涉獵。

雲不知道大陸上魔法流派的分佈,所以也沒有理會為什麼史考特法師這個糟老頭會懂得寒霜巫法。他向著史考特法師道:「待我大喊暗號,你就往那石墻上方發射一塊冰?!?/font>

史考特不明所以,但還是選擇相信眼前的專家,便點了點頭。正想問暗號是什麼,不料雲已經俯身潛行,身影就像月下黑貓一般輕盈隱匿,繞著弧線悄然靠近米裡斯和女妖藏身的石墻。

忽然,雲高呼:「暗號!」史考特聞言皺眉嫌棄,嘴上還是唸咒。

嗖!一道淺藍色的冰刃飛梭般掠過雲的頭頂和石墻上方,淡淡冰霧在空中劃出一道白虹,雲抬頭透過冰刃的反射面看到了石墻後米里斯半蹲安撫著憤怒的妖靈,也知曉了女妖的確切位置!他當即輕盈地翻過石墻,如同琉璃般的紫焰長刀也從女妖的頭頂悄然落下!

怎料,刀鋒落下之處,竟然有一面帶淡藍電弧的氣盾等著雲!

鏘!刀鋒應聲彈開,雲的攻勢被瓦解。原來在雲從冰刃的反射面看到米里斯和女妖時,米里斯也從冰刃的反射面看到了石墻另一面的雲,所以他提前在女妖的上方佈置了一枚氣盾!

此刻雲一擊不中又暴露了自己,心中瞬間喊了數百聲麻煩。女妖看到了雲再次襲來後怒氣更甚,卯足全力向著雲的方向狂怒吼叫,就算雲聽不見,他也無法幸免於難了。當女妖在極端憤怒的狀態下,聲波威力會增強數倍,甚至可以掀起實質的風壓和震波。雲只覺一陣無形的滔天駭浪拍打而來,而那聲波駭浪中的水花又似翻卷的刀扇層層疊疊,教雲全身數十處皮開肉綻,悶哼一聲吐出大口鮮血遂向後倒飛,轟然撞在一塊墓碑上,渾身疼痛欲裂,晝雪也不禁脫手拋向高空。

仍然半蹲的米里斯一臉擔憂地看向雲,而被無意拋向高空的晝雪此時凌空打轉落下,赫然就要倒插向不知情的米里斯。千鈞一髮之際,那女妖沒有任何猶豫地衝向了米里斯手中那塊散發著柔和白光的石頭,恩奈德之淚。

白光乍現,血肉和骨骼在空中瞬間構築生成。一個皮膚蒼白、長髮散亂、雙足赤裸的少女站在米里斯的身前,彎腰護著蹲坐的他。

唰!刀刃入體的聲音清晰可聞,少女胸前露出一截刀尖。

米里斯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幾秒後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炙熱的悲痛隨即奪眶而出,他扶著緩緩倒下的少女,讓她側躺在自己懷裡。少女的嘴角流出藍色的血液,艱難地把手伸向米里斯的臉頰。米里斯的熱淚不斷滴落少女的胸膛,和藍色的血液交融,他緊握著少女撫向自己臉頰的手,強行擠出一個微笑:「看……我們做到了……我碰到你了……」

至此,雲才真正明白了,他從未想過這些不能解釋的事情竟然有一個如此簡單的答案。米里斯沒有想要奴役女妖,女妖也沒有施展精神控制。少女只是想在死後可以再次觸碰到這個寵溺地看著她的少年,所以他們需要恩奈德之石。少年也只是把戀人受虐致死的憤怒還給了罪有應得的人,所以卡萊爾法師死了。少女因為女妖的轉化,情緒十分不穩和敏感,見到任何有可能會傷害少年的人都會發狂攻擊。少年和那畫中一樣依舊顧慮他人,從頭到尾都沒有釋放過一個有殺傷力的魔法。最後,少女似乎知道妖靈的身軀無法在物理上擋住下落的刀身,所以在少年可能會死的那一瞬間,她作出了選擇。

雲爬起身來,便瞧見方才自己撞向的墓碑上儼然刻著泰莎兩個字,看來是米里斯在她化作妖靈前把她正式埋葬了一次。米里斯這次來大概是想把她的遺體帶走,和她所化的女妖為伴一起離開風盔城。事情的答案在雲的腦海中淡淡地炸開,他還來不及思考,便看見米里斯將自己的胸膛一併送向晝雪的刀鋒。

「停下!」雲大喝一聲,連忙向米裡斯跑去。等他趕到兩人面前,米里斯和妖靈所化的少女已然相擁著陷入了永遠的沉睡。雲一言不發地將晝雪抽出,那能夠灼傷靈魂的幽寂紫焰緩緩熄滅。

淋油,撒鹽,點火。在史考特和雲的注視下,少女和少年一同化為飛舞的灰燼,恩奈德之淚也不復存在。

史考特的臉一瞬之間蒼老了許多,估計他好一陣子都不會再以大陸第二法師自居了。任他再學識淵博,人到晚年後繼無人也只是水中撈月。

良久,雲打破了沉澱的寂靜。他還有一事不解,隨即翻出了艾利遺落在米裡斯窗外的那一篇上古語咒文遞給了史考特法師,問道:「你能看看這是什麼咒語嗎?」

史考特法師看著那一卷翻開的羊皮紙,皺了皺眉,讀誦道:「你徘徊在黑暗之中,身軀纖細,面相妖嬈。他們看到你冷冽的身影,我感受到你內心的溫熱……」

雲這才恍然,那根本不是什麼咒文,而是米里斯為了抒發泰莎離去後的悲傷而創作的歌曲。艾利的心向著米里斯,所以聽過米里斯演唱後她將歌詞翻譯成了上古語,打算以施法者才能知曉的方式表達愛意,卻在深夜前去表白時目擊了米里斯連同女妖殺害自己的老師。事發後她還是選擇保護心愛的人,在米里斯倉惶離家後潛進屋內摘下了可能成為關鍵證據的那枚銅戒指。至於她被利威爾騎士發現在研究女妖相關的書籍這件事也不算太難解釋,或許她想要控制女妖遠離米里斯讓自己成為米裡斯的唯一,或許她是想搗鼓出類似魅惑的法術來俘獲米里斯的心……然而這已經不重要了。

週四的下午,風城街區。

神殿大門前,胡楊樹立在街道兩旁,微風拉拽著其橘金相間的葉子,舞動的葉尖閃爍著燦爛的日光。修女和修士們正在卡爾蒂薇神殿的正門處向貧民派發麵包和湯食,利威爾也排隊拿了兩份食物,將一份食物分給雲,隨後兩人一同坐在長椅上進食。

利威爾使勁搓了搓通紅的眼睛,說道:「這次十分感謝你的幫助,克勞德先生?!?/font>

雲的聽力在神殿提供的治療過後已經回復的差不多了,他看著利威爾道:「你用得著這麼感動嗎?」

利威爾一手擦拭著眼角的淚水,一邊擺手:「不是這樣的,是剛才薇拉修女幫我吹了好久……」

雲倒吸一口涼氣。

利威爾頓了頓後繼續道::「……才幫我把眼睛裡面的沙子弄出來?!?/font>

雲鬆了口氣,埋頭大快朵頤,含糊道:「史考特還好嗎?人到晚年第二次痛失愛徒,估計好一陣子都振作不起來吧?

利威爾道:「你放心,我已經把神殿的繩子都藏了起來,不會讓他上吊的。不過,第二次痛失愛徒是什麼意思?

雲道:「他自己說之前還有過一個女徒弟。

利威爾恍然:「我之前一直以為史考特法師是單親爸爸,有好幾次都在他的房間聞到女孩遺留的味道,那是對於父親信任和依賴所散發的馥郁醇香??原來那是女學生啊。

雲問道:「那你聞不聞得到我此刻的心情?

利威爾對雲感到有些愧疚:「等在下拿到薪水了,會補償你的?!?/font>

雲沒好氣地罵咧道:「補你個頭,你的錢包比我的還可憐。我十分懷疑,神殿的薪水真的夠你日常生活嗎?」

利威爾說道:「在薇拉修女的精打細算下,我要是每天兩餐吃個半飽,每個禮拜有兩天不吃飯的話,還是很足夠的。不過,好在解決居民的委託後我也可以分到一部分的賞金,這讓我多出了賺取額外積蓄的機會。」說著,利威爾指了指長椅一旁的一塊告示板,告示板上貼滿了風盔城居民對神殿的委託。

雲扭頭看了看,其中一個委託差點讓雲把嘴裡的麵包噴出來,他道:「清理風來河一代的水鬼賞金只有三個塔朗?這委託你真的會接?幹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還不如去賭場把錢輸光來得痛快!」

利威爾說道:「卡爾蒂薇神殿不是牟利機構,不會強制要求賞金的金額??柕俎鄙竦铖v扎在清貧的風盔城是有理由的,湖中女士無意彰顯高貴,只想幫助這些貧苦的人們獲得活下去的希望。這些賞金不高的委託大多是源自貧民,三個塔朗對他們來說也是一筆相當的生活費了?!?/font>

雲看了看告示板上的其他內容,一個委託死死抓住了他的雙眼,其內容為狩獵月圓之夜在城南郊嶺出沒的嗜血怪獸,暫定報酬為二十五塔朗。雲指著這個委託,向利威爾問道:「這個委託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利威爾說道:「委託是上個月初上報的,但根據城南的居民所說,這種嗜血的怪物似乎三個月前就出現了??藙诘孪壬信d趣的話就可惜了, 這個委託已經被解決,只是神殿忘記將其撕下來。」

說著,利威爾忽然大驚:「完了,這週忘記整理告示板了!今晚大家都會被薇拉修女罵的!」

「神殿……」雲頓了頓:「神殿解決了那種怪物嗎?」

利威爾因為害怕被薇拉修女教訓正絕望地雙手抄起頭髮,呆滯了一會兒才回答道:「說來慚愧,去解決委託的正是我,但我並沒有和委託中所說的怪物戰鬥過。當時我去了城南嶺尋找怪獸的蹤跡,卻見到一位身手了得的蒙面女法師與那些怪物周旋,最後她把牠們都凍成了冰雕。我嘗試叫住那位法師,但她一句話也沒說就走了?!?/font>

「她穿著黑色的禮服嗎?」

「克勞德先生怎麼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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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芬德爾871年(四年前),豐收之月,25日??死棕悊檀箨懀本常L錘省西部邊境。

地下深處,第六王族的根據地,提爾城。

希斯幾日前被尤諾瞬間刺了數十劍,那時他全身上下的枯壞傷口插柳成蔭,生機斷絕,過了兩天卻又憑著超強的自愈能力恢復如初。如今他有些忐忑地爬著樓梯,向著一處被孤立在高塔頂端的房間走去。

吱丫,房門被猶豫的大手推開,希斯緩緩探頭看向房中端坐在壁爐旁的女性血族。那女子本背對房門,一頭黑長直發如柔亮的幕簾,聽到有人進來,只是微微側頭露出涼薄憔悴的側臉,片刻過後不再理會來人又將目光投向壁爐中跳動的火焰。

希斯緩緩走近,輕柔地將大手放在女子單薄的肩膀上,卻只換來一句木訥的話:「親王大人,何事勞煩您親臨寒舍?」

希斯聞言心一涼,緩緩縮手。他後退坐在樸素的白床鋪邊緣,沉默片刻後道:「艾達,我們其實能出去走一走。最近族內的裁縫匠設計了一款能夠最大程度隔絕陽光的斗篷,就算是在白天我們也可以披著斗篷在地表任意行走。」

被喚作艾達的女子聞言表情依然淡漠:「這與自欺欺人何異呢?日光會因為斗篷的遮擋而不再狠毒,變回從前美麗的模樣嗎?我已經錯過了多少個日出和日落,這些你都有幫我數著嗎?親王大人?!?/font>

希斯咬了咬牙:「古加蘭納已經再次鎖定了上古王族之血的位置,你知道他是最可靠的。並且我已經知曉了尤諾的秘密,下一次的以下犯上後,我就會取得全族得支持實施日行者的計劃。不用多久,我們就能夠一起在陽光下漫步,像從前一樣?!?/font>

艾達聞言終於將眉清目冷的面容轉向忐忑的希斯,她冷笑道:「我們?當初不就是親王大人您將我的光明奪走嗎?您有什麼資格說我們兩個字呢?我明明有機會重新沐浴在陽光之下……您明明知道我害怕黑夜,更厭惡陰天,但您還是這樣做了。您奪走我老去的資格,將我禁錮在永無止境的黑夜中,如今又揚言要重新賞賜我光明,這是在把我當做籠中雀逗玩嗎?」

希斯目光朝下,默不作聲。

艾達繼續冷道:「其實以前的黑夜對我來說並不那麼可怕,因為至少科林會陪著我直到日出。是您將我的夜晚變成了單純的絕望,將我眼中的日光永遠變成了致命的光線,我猜我應該說謝謝,對吧?」

希斯雙眸暗淡,心如竹籃撈水月只剩下失落。他毅然起身走向房門,臨走前留下一句:「艾達,不管怎麼樣,我還是會讓你重見陽光的?!?/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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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度因4326年(距今八千餘年前),克雷貝橋大陸西北,利維坦法師集會所。

高聳的城牆和厚重的城門大閘讓這裡看起來像是一座牢不可破的軍事堡壘,同時是一座建立浮空島嶼上的巨大城寨,或者說有人將堡壘原本身處的地方用魔法連根拔起了。險峻二字恐怕已經不足以形容堡壘的地理位置,不透過集會內部施法者設置的傳送點的話跟本無法以正常的方式到達。

浮空島嶼上,城牆外的樹林中,一個身著殘破鎧甲的焰髮男人正靠著樹蔭茍延殘喘,他吃力地拆下自己已經變形的胸鎧,大口地喘著粗氣。忽然,一柄雷電長矛悄然懸浮於焰髮男人的頭頂,男人順著長矛另一端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黑長髮齊如幕簾的女施法者正輕輕捏著短杖指著自己。

焰髮男人雖狼狽地癱坐在地上,卻仍泰然道:「你應該立刻殺了我的,現在你走得這麼近,就不知道是你的魔法快還是我的劍快了?!?/font>

女施法者置若罔聞,仍鎮定自若:「入侵者,你是長了翅膀嗎?可不是什麼人都能把浮空城當作避風港上來避難的?!?/font>

焰髮男人苦笑道:「當你的處境足夠窮途末路,有什麼瘋狂的事情幹不出來?」說著男人指了指不遠處。

女施法者順著男人手指的方向看去,饒是見多聞廣的她也不由一愣,那赫然是一頭被長槍釘穿了腦袋的獅鷲!那個男人擒住了一隻獅鷲並且借助牠上來了浮空城!

女施法者笑道:「你有興趣當一個女法師的護衛嗎?不,這不是請求?!拐f著女施法者默念咒語揮動短杖,頓時多了十數根浮空雷矛指向了焰髮男人。

男人裹了裹腰間的一個小包裹,苦笑更盛:「你就沒想過追殺我的是什麼你惹不起的人物嗎?」

女法師對男人的防備不以為意,她一眼都沒有看向男人的腰間,而是笑道:「我叫艾達?!?/font>

男人沈默片刻:「希斯?!?/font>

那年,希斯的雙眸仍是清澈的湛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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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度因4328年(距今八千餘年前),克雷貝橋大陸,比列爾帝國南境,法漢地下遺跡。

夜晚,一處緊靠著巖壁斷層所搭建的臨時帳篷中,黑髮的女法師艾達將身軀踡縮在被袋之中,明明滿臉疲憊卻無法入眠。一旁的一位留著錨形鬍鬚的男法師正藉著微弱燭火翻閱著手中的典籍。帳篷外,焰髮的希斯正瞪大琥珀色的眼眸頂著地宮中未知的黑暗,滿是老繭的大手一刻都不鬆懈地搭在劍柄上。

帳篷內,翻動書頁的男法師似乎聽到了女法師輾轉的聲音,柔聲道:「艾達,是我吵著你了嗎?我到外面去……」話音未落,女法師便從被袋之中伸出了修長的手掌抓住正欲起身的男法師。

「科林,你走了的話,我會更睡不著的?!拱_的聲線讓人不禁想要憐愛,包括希斯,遺憾的是希斯的崗位始終都在帳篷外面。

那名為科林的男法師聞聲沒有說話,他輕輕拖動身軀靠近艾達,伸手撫摸那柔亮整齊的秀髮。感受到科林的觸碰,艾達緊繃的眉頭有所舒緩:「你說現在地上會不會已經是白天了?而我們在這該死的地宮中什麼都看不到。」

科林柔聲道:「我很抱歉,親愛的。這片遺跡藏有唯一能夠推翻血族統治的秘密,就算以身犯險我也必須一探究竟。」

艾達聞言思緒萬千,她看到了無數猩紅的血族眼眸在黑暗中凝視他們,而科林的身影則是黑暗之中最後的太陽。她看到了陰暗的穢風試圖熄滅科林散發的光芒,而自己以身軀護住光芒微弱的苗頭,直至光芒逐漸壯大成為逼退大陸上所有黑暗的耀眼存在……他總是那麼耀眼,能為大家指出方向……片刻,她回話道:「而你所到之處,我都必定相隨。」

帳篷外的希斯撇了撇嘴,如果他是艾達最親近的人他永遠都不會主動讓艾達身陷黑暗,他會帶著艾達遠離大陸的一切鬥爭,去到一個黑暗永遠無法觸及的地方相濡以沫……北方的極晝之地或許不錯……不,那裡太冷了,艾達的身體會吃不消的……傳說中自然之母的翡翠夢境終日都被生命之樹的光澤照耀,但那只是個不知處在何方的神話……

黑暗中潛伏者利爪劃過泥土的聲響打斷了希斯的思緒。沒等怪物從黑暗中現身,希斯那彗星拖曳般的細長劍虹就照亮了怪物全身。劍尖閃耀崩裂怪物堅硬的胸膛,沒有透體而過,而怪物卻化作土崩瓦解的四散碎石,是石像鬼。希斯雖快速滅了一隻,身後卻仍然響起厚重飛翼撲騰的聲音,他當即轉身後仰橫劍一擋。那偷襲的石像鬼胡探手一抓敲得劍刃錚鳴,雖一擊沒有見紅,牠仍五指爆發巨力緊鎖劍刃,另一只前爪順勢如虎爬山劃向希斯。希斯索性放開被擰住的劍刃不退反進,讓石像鬼大開大合的揮擊無處著力,身形眨眼便至石像鬼鼻息之間並向其頸脖送出一記手刀,雄渾蠻力只在石像鬼的頸脖處留下了一道細微的裂縫,但這並不是最終的一著。他不等石像鬼反應過來便身如遊蟒逆流而上騎上了其的肩脖,瘋狂隆起的雙臂扣住石像鬼的下巴死命後扯。那石像鬼瘋狂扇動雙翼旋轉翻騰,希斯就是緊咬牙關死不放手,那細微的裂縫被他拉扯得不斷擴大,片刻後那石像鬼便頭顱斷裂滾滾落地。

沒等希斯喘一口大氣,有一道身影從漆黑中竄出,那黑影伏地爬行,行徑左右遊蕩。希斯眉頭一皺,本以為對方是血魔,待對方欺身撲來卻瞧見了對方的衣衫和髮辮,那明明是個有著完好人型的血族。希斯當即抬腳正蹬,將那血族踢翻倒飛出幾米開外撞向一處遺跡石柱,不料對方並沒狠狠地砸落,反而是柔若無骨地輕輕貼落在石柱上繞柱爬行失去了蹤影。

「真意外啊,你還沒有服下遺體嗎?你盜走遺體究竟作何用意呢?」狡黠陰柔的聲線在黑暗中迴蕩。

希斯聞言笑道:「我吃來幹嘛?一隻斷手能好吃得到哪裡去?你有想過他的手碰過多少次自己的老二嗎?還是說你們已經分食了他的老二?」

黑暗中的聲線沒有理會希斯的嘲諷:「你作為人類已經如此強大,若你服下遺體,絕對能成為一個讓子民折服的親王。若你只想當個竊賊,那你終生都會面臨我族的追獵,無論是你是老死還是成為我族的口糧,最後遺體還是會回到我族手中。」

希斯沒有繼續回應,因為他已經憑著出色的聽覺定位了那爬行血族的所在,在一處倒塌的石墻斜面之下!電光火石之間希斯便縱躍而起倒握長劍凌空刺下,劍鋒攜帶的洶湧氣浪如瀉瀑飛流直下炸落向血族的所在。那血族怪氣地吆喝一聲,屢屢鮮紅的血絲滲透其衣衫破體而出,游曳如蛇刺向落下的希斯,這是以自身血液為媒介所施展的咒術,鑄血術,其特性十分契合血族。血族見自己施展出的血蛇交織成網本以為萬無一失,不料希斯在空中旋扭身形飛燕穿柳,劍光宛如曲折蜿蜒的閃電般劈下。血族笑容凝固,身形暴漲噴湧出滴水不漏的網狀血焰嘗試逼退希斯。希斯知曉若強行突破血焰必定體無完膚,本可橫踏一腳一旁的石柱退開,卻吃定了對方預料自己定會退開的心理仍硬著頭皮一劍刺下。

呼!血焰讓希斯焦頭爛面,衣衫襤褸。爬行血族見希斯這般拼命當即一愣,隨後驚懼之中拼命後滑,卻還是閃躲不及被刺中了肩膀。希斯落地翻身再行雲流水地一劃,便卸掉了血族的一條手臂。吃痛的血族連爬帶滾退回陰影之中,希斯冷冽的劍光窮追不捨,於左右上方同時刺出三劍。那後退的爬行血族擔心顧此失彼不知往何處閃躲,索性操縱血蛇構成三角向著三個方向絞去,不料那三劍竟又在剎那間匯聚歸一,穿過血蛇三角中心直射血族的前額。寒芒閃過,腦漿四濺,那爬行血族的懼容永遠凝固。

這時,艾達撥開了帳篷探出頭來:「怎麼了嗎?」

被血焰洗禮後滿目瘡痍的希斯咧嘴笑道:「已經沒事了?!?/font>

不知過了多久,地宮的溫度驟降,三人再次向著黑暗的深處啟程,呼出來的空氣全是白煙。希斯領著火炬走在前頭,艾達則依偎在科林的臂彎中被攙扶著前進,地宮內陰暗和寒冷讓她病得不輕??屏值氖直垭m然扶著艾達,但目光卻始終熾熱地凝視著前方,不是舉著火炬的希斯,而是更深處的黑暗。

傳說中血族初祖安度因出生於一個名叫諾特諾斯的王國王室,安度因元年的開啟便是伴隨著諾特諾斯的覆滅,他的血親似乎就是他統治大陸前最後的障礙。當血族橫行地表世界,諾特諾斯殘存的勢力便退守到了這處地下遺跡中讓此稱為了大陸上人類最後的堡壘,其中一位被冠以法漢之名的匿名將領則是這處堡壘最堅實的壁障,遺跡也因此以法漢之名流傳甚廣。不知是茍延殘喘還是全軍覆滅,這些人類的反抗最後固然失敗了,否則那名為安度因的朝代就不會如此放肆地延續了四千多年。以希斯的看法,故事到這裡早就結束了,但科林卻似乎深信希望是可以被傳遞的,他不知從何處的文獻得知那些諾特諾斯的殘存人類們當初找到了能夠根治血族病的辦法,只是沒來得及實施就被暴亂歷史的洪流所淹沒了,或許在諾特諾斯人的據點故址中還存有記錄著這種方法的手稿,這就是科林不論文獻真偽也執意要深入這片法漢遺跡的原因。

很快,三人抵達一處湍急的地下河流和高聳的瀑布。希斯本想在此處稍作休息,生火燒開一壺水來填滿幹枯已久的水袋,不料剛架起柴堆就遭遇了不速之客?;秀敝g,河流中有一黑影潛遊而至,從下而上追溯到河流源頭,也就是希斯三人停留的地方。那黑影所過之處,流水不斷滾動暴漲拍打兩岸,希斯見狀一把踢翻面前的柴堆,拔劍便踏水而行衝殺至那水中黑影面前,他不可能讓危險靠近艾達。待希斯看清面前的黑影的血色眼眸,他毫不猶豫擰轉拉伸全身的肌肉一劍劈下,河面猛然被一刀兩斷升騰數丈,黑影自然也無法幸免。只是,那被切成兩半的身軀之間有數不清的血絲藕斷絲連,下一刻竟迅速地重新合攏到一起!

希斯見狀不禁一驚,就算是血族王族也不可能有這種治愈能力!他已數不清這一劍曾經給多少血族造成過不可逆轉的致命傷,而眼前的血族中了一劍後仿佛無事發生一般,實在匪夷所思。

那血族復原後翻身後仰,在空中一對黑色的羽翼從其脊背破體而出輕輕一扇,其身影便輕盈地向後浮游數米。希斯才看清這血族連像樣的衣衫都沒有穿一件,只圍了一件黑色的皮毛擋住了私密處。不等希斯反應過來那血族便一揮手舒展出來一條猙獰的巨蟒凌空咬來,希斯甚至能看到兩根銳利的毒牙綠光閃爍。面對眼前詭異的一幕,希斯有苦自知,方才他有心算無心先下手為強,一出手便毫無保留傾盡所有,卻算不到這血族中了他全力一劍居然離死絕還差了十萬八千里,如今他沉入及腰的河水中,身體正處於爆發全力的後遺癥中一陣軟麻,根本無法抽身躲開毒蛇的叮咬。只見希斯輕輕踏出一腳扎根河底的土石,在那蟒蛇血盆大口近在咫尺之時遊身大纏,硬是驚險地仰身從下方擒住了蛇蟒的七吋處,雙腳一擰便打算將那血族凌空拉到自己面前。未曾想那血族居然搶先自斷一臂讓希斯扯了空,並且眨眼的功夫又長出數條漆黑的章魚觸手閃電般鉤住了希斯的軀幹將其一把凌空拋起!希斯的雙臂被牢牢粘黏捆綁,長劍脫手於空中,身軀則不受控制地被拋向那血族胸膛驟然長出的巨大犀牛角……他瞳孔劇烈縮,在空中發力撕扯,雖掙脫不開觸手,卻讓他擰轉身軀一口咬住了倒懸半空的長劍劍柄!下一刻,希斯不再掙扎並任由觸手將自己卷向那血族,緊咬的寒光頓在那犀牛角上借力一滾便掠向血族的頸脖!

一劍封喉?!

不!血族自愈得太快了,長劍剛劃過的地方就已經完全看不出切割的痕跡!那血族的身軀就像是流水不斷交融一般,根本無法斬斷!趁著希斯震驚之際,那血族騰出另一只手暴漲成虎爪輕飄飄一記撫頂,希斯的身軀便倒飛出去十幾米,撞斷了幾處河中的嶙峋礁石後宛如死魚一般癱落在岸上,那血族則未等希斯落地則又攏翅俯衝而至。遠處艾達見狀心中不忍,當即揮手唸咒打算以雷矛掩護希斯,卻被擔心其身體的科林一把按住了手。艾達焦急委屈地扭頭看向愛人,緊急關頭科林也不多解釋,口中早已念念有詞:「Fulgur Malleus。」

碩大的雷錘在希斯面前轟然砸下,那血族的身影瞬間被鋪天蓋地的電光吞噬。轟!雷聲震耳欲聾,岸邊的土石被逼出一個巨坑,飛揚的塵土和消逝的電光中居然還有數十崩分離析的碎肉正在交融!希斯見狀從口中接過長劍就要上前快刀斬亂麻,不料那肉末聚攏驟然加速,那血族又完好無缺地出現在他眼前!希斯一不做二休,大喝一聲便視死如歸地揮劍殺去,怎麼能夠近身就怎麼來,要麼出手如箭螺旋連珠,要麼大起大落如巨龍擒撲。遠處的科林和艾達見希斯面對無法殺死的對手還如此拼搏以為這是匹夫之勇,其實不然,方才希斯在那一堆碎肉之中看到了兩個完好的心臟生出血絲迅速修補了其餘六個在雷錘轟擊之下殘缺的心臟,也就是說這個血族有八個心臟,只要在幾短的時間內將其全數破壞或許就能夠阻止這個血族的再生。只是那血族長出的漆黑觸手卻始終如陰魂不散地附骨之疽不斷絆扯,讓希斯遍體淤傷又無法接近。

科林一手擋著艾達兩人小心翼翼地退開,希斯則和那血族從岸邊一路打到了瀑布下。雖希斯以死相逼,但卻屢屢不曾得手。科林站到了一個安全距離後,叫喝一聲讓希斯讓開,隨即再次唸咒操著雷錘轟向那與希斯遊斗的血族。希斯面對難纏的血族滿腔戾氣,雖聽到了頭頂那凝實的高壓風暴悶雷滾滾,卻狠下心不退反進硬吃雷錘,為的就是不放過必殺的時機!轟??!雷錘砸中酣戰中的一人一鬼,希斯通體被灼燒的痛感不斷穿刺,雙目卻死死凝實浮現在前方碎肉中的幾顆心臟!

剩下四顆完好的心髒近在咫尺,也就是兩記斬擊就可以了!

劍光水平舒展如同波光粼粼的海面,壯觀的瀑布被這蔚然一劍截斷,同時有兩顆正在輸送血絲的血族心臟被一分為四,失去了生命。

正當希斯翻轉劍刃準備在血族剩餘的兩顆心臟之間畫一條直線,被截斷的瀑布後露出一扇崢嶸的巨大符文石門讓希斯為之一頓。就在希斯怔怔出神的瞬間,那血族的心臟二生四,四生八,眨眼又化成了完整的人型並展翅而逃。無力追擊的希斯拄著劍看著那血族消失在視野之中,整個人才不堪重負地被疼痛硬生生扳倒在水中。

艾達焦急地上前查看希斯的傷勢,而科林則雙目狂熱地盯著瀑布道:「找到了,諾特諾斯?!?/font>

科林穿過瀑布,根據文獻中的咒語抬起了巨大的石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座仍被凜凜魔法燈光照耀的鋼鐵城市遺址,他興奮地一馬當先衝了進去四處翻找,落下了本就孱弱的艾達在後方和希斯互相攙扶。希斯現在雖渾身焦黑爛肉,卻因得以和艾達獨處而咧嘴笑得無比燦爛。三人經過後,那巨大的符文石門又轟然落下。

艾達毫不吝嗇地在自己的護衛身上塗抹著所剩無幾的魔藥,責怪道:「為何如此魯莽拼命,你若是這麼輕易死了,還有誰有資格作我的扈從?」

希斯光是聽到艾達與他說話就覺得是一種獎勵了,哪裡還管這是責備還是質問?他豪爽地笑道:「差一點,就差一點我就能夠殺死那家伙了,他八九不離十是五大王族中掌握著生命權能的第三王族……」

血族初祖安杜因被五大親王分食後,他的血液作為媒介讓五大親王分別開往了直接獲取魔神權能的通道,那五位被竊取力量的魔神分別是永存御衡的藍薔薇女士瑟蓮芮、厄運紡織者拉馬什、共生與吞噬之父洛瓦古格、契約靈魂的質變者菲拉斯瑪、噩兆與夢魘之子克頌。就算不同的血族獲得了同一類的權能,也會因為個體差異而繼承權能中的不同形態。比如說第三親王桑的生命權能形態便是浴火重生,於方才那位長了四顆心臟的第三王族截然不同。而除了這五位魔神,其實還有一位魔神曾透過血液賦予安杜因權能,他名為力量主宰巴格斯,可通往該魔神權能的血液卻遲遲沒有人繼承。

艾達沒有興趣聽這個體無完膚之人的戰後分析,她打斷他道:「若是打不過,就跑。若是我跟不上你,你也要跑,知道嗎?」

希斯一愣,怔怔道:「那你留我在身邊何用?」

艾達笑道:「當初你以為我看不出你在被王族追殺嗎?你覺得我為什麼將你納為扈從?法師集會本來就是為了拯救被血族迫害的人們而戰,哪有反讓你為我而戰死的道理?」

希斯聞言笑道:「我不會讓你比我先死的,身為一個護衛這一點我還是做得到的?!?/font>

艾達莞爾:「這可不一定啊,你不知道我已經靠著修行魔法活了近百歲了嗎?或許你在床上老死的時候我還是這副模樣……若是我真的比你先死了,請不要把我葬送在六尺之下,你知道我討厭暗無天日的感覺,只要能夠被陽光照耀我寧願曝尸荒野?!?/font>

很快,科林的探尋覆蓋了城市中心的一座堡壘,一番偵查後居然還發現堡壘的地下更別有洞天,只不過下面沒有想象中的遍地閃亮財寶,而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屏謴氖谏先∠乱蛔Хㄌ釤糇咴谇邦^,一具具衣著華麗的癱坐枯骨在走廊兩側浮現。在希斯不解的目光中,科林以布條將幾塊枯骨的手骨小心翼翼地包裹起來,與搜刮來的捲軸和手稿一同放在其腰間的掛包。

走廊的盡頭是一見亮如白晝的密室,卻不是魔法燈照耀所致。房頂有一圓窗透著地穴穹頂的輝石光芒,經過房中的水晶鏡面來回折射造就了房內夢幻般的光景。

希斯在房中看到了一些在特殊容器中保留了上千年的煉金藥劑,出於好奇他各取一瓶放進了包裹,並翻出了擺在一旁有關這些煉金藥劑的手稿看得嘖嘖稱奇。

科林激動地在房中不斷翻閱被千年塵?;\罩的典籍,翻閱速度之快甚至讓希斯懷疑他根本一個字都沒有看清楚,但科林卻邊讀邊道:「是真的,這裡的典籍和集會中的文獻所記載的一樣!只有諾特諾斯的王族才是血族的完美容器,他們是被深淵魔神們選中的血脈!」

艾達問道:「這與根治血族病有什麼關係嗎?」

科林一愣,埋頭於典籍之中,道:「因為……諾特諾斯王族是血族病……最初的鑲嵌體,所以研究他們的血脈有助於我們反面認清血族病的模型,從而設法將其從人體中剝離?!?/font>

對於煉金術和醫學也是一知半解的艾達點了點頭,眼角不禁滲出了淚水。她看向了遠方利維坦浮空城的方向,法師們正比劃著大陸上被血族帝國佔據的版圖,浮空城外的天空卻逐漸被血月染紅,但她心中無懼,因為她和親愛的科林將會把驅散血月的陽光灑向這片大陸。雖然艾達外表仍與妙齡少女無異,但她其實已經活了近百個年頭了,她曾茍活於與世隔絕的天穹之上數十年卻還日夜擔憂著地上的血色危機,她曾見證各地的人類為了自身的利益始終都只能成為節節敗退的一盤散沙,她也數不清有多少次外出協助人類各國抗戰的法師同袍們最終沒有回到浮空城,這些畫面都被蒙上了一層濃郁的血霧交織在一起,而她的手裡則舉著一枚耀眼的火炬即將讓這一切都化為灰燼。

科林背著鼓脹的行囊原路返回,他腳程比起來時快了很多,讓身後孱弱的艾達有點難以跟上。一路攙扶著艾達的希斯有些不滿地看著前方的科林,他扶著氣喘的艾達刻意放慢腳步,與她自然地討論起這座地下城市的景觀。只見四周無數橋樑棧道在林立的鋼鐵高塔中環繞穿行,巖壁的海色輝石與高墻上的幽藍魔法燈清幽輝映,壯麗卻無比冰冷。希斯對於這個作為幾千年前人類最後堡壘的城市有些嗤之以鼻,覺得若是這群人類先祖們有意守住自己的版圖,又何必退到地底?他見過太多戰士為了自己身後的王國和土地鞠躬盡瘁,而他們的王室卻將舉國人民拋諸腦後之只求保住自身安危,有懦弱的王室面對血族的威脅選擇將自己的將軍交出去任人魚肉,有不知輕重的王宮貴族們在抵御血族的期間只考慮著如何少出力的同時靠這場戰爭削弱政敵的實力,更有狡詐的暴君藉著剷除血族滲透的名義在宮廷內隨意鏟除異己……眼前的諾特諾斯遺址哪裡是什麼人類最後的堡壘,只是王室們拋棄了自己的土地退到暗處繼續歌舞升平茍且度日罷了。

咕嚕咕?!薮蟮姆氖T再次被科林注入魔法的力量抬起,他扭頭叫喚身後的二人盡快通過,卻不料異變突生。

一道展翅的巨大黑影從石門下掠過順勢撞翻了正在開門的科林,石門再次轟然落下。希斯定眼看清來人,正是那個先前他沒能成功斬殺的血族!

倒懸在空中的血族陰鶩地笑道:「真得謝謝你們啊,人類。我族勘察法漢遺跡這麼多年卻都沒有發現諾特諾斯的遺址,你們真是幫了大忙?!?/font>

希斯果斷拔劍擋在艾達身前:「科林大人,請盡快打開石門帶艾達大人離開。」說罷便於狹窄的巷中如虎跳澗般左右踩墻欺身躍向空中的血族,血族也不躲不閃,獰笑著攏翅俯衝就和希斯纏鬥起來。

科林緊了緊背後的包裹,滿額大汗念動咒語再次抬起石門,並拼命招手示意艾達趕緊隨他離開。但艾達的雙眼焦急又擔憂地始終注視苦戰的希斯,遲遲不肯邁動腳步。

「艾達,快走!」科林和希斯異口同聲。

聽到叫喚的不只是艾達,還有那與希斯纏鬥的血族。只見那血族一翻身下半身便化作蛇身甩開了希斯,飛速向著苦苦撐住石門的科林浮游而去。

轟隆!科林壓低身形滾到了石門的另一側並放下了石門!

面容憔悴的艾達還有些愕然,不知所措地僵在了原地,片刻後努力擠出了一道思緒:這片大陸已經陷入了黑暗太久了,法師集會的同袍們辛勞無數歲月就是為了這點曙光,手持火炬的人不是自己還重要嗎?

那血族見攔截科林不果,轉而回身撲向了艾達,獠牙暢通無阻地刺破了艾達柔軟的頸部肌膚。

一道冷冽劍光將血族逼退,只見希斯滿頭焰髮豎起晃動猶如憤怒的火焰,再次守在了艾達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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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度因4329年(距今八千餘年前),一月,克雷貝喬大陸西北部,吊死者森林。

希斯正在一處巖石斷層旁生火,嘗試讓臉色蒼白的艾達感覺好一些。在法漢遺跡中與科林分別後已經過了一個月,但艾達狀況一直不太穩定,希斯便一直放慢回程的腳步,導致他們現在都還沒回到浮空城。至於那個難纏的血族,希斯比想象中更輕鬆地將其斬殺了。緣由是希斯在諾特諾斯要塞密室中得到了一種名為翡翠百合的煉金藥劑並且提早將其服下了,該藥劑能讓人類在短時間內擁有對血族病的抗體,甚至能夠短暫麻痺將獠牙刺入人類身軀的血族,希斯只是露出了一個拙劣的破綻,那血族便正中他下懷咬向了他的脖頸,結果可想而知。

「希斯……我必須……趕快回到……浮空城。」艾達從側臥費力地撐起身軀道。

希斯沒有看向艾達,只是伸手將一根薪柴丟進了火堆,道:「科林大人不是已經將希望帶了回去嗎?」

艾達伸手握住希斯的手腕,道:「他們…… 會需要我的……不,就算他們已經不需要我了,我也想要見證血族病的確能被根除。集會為此失去的太多了……薩賓娜……希魯維德……菲麗拉,你當然不知道這些已經死去數十年的名字,他們相信著留下來的人們而死去,而留下來的人們就必須確保他們的期盼會發生,不是嗎?」

希斯輕柔地將另一隻手搭在了艾達柔軟的手上,道:「或許集會需要你,或許你過去的戰友們也需要你,但現在最需要你的是你自己。你難道感覺不到自己的高燒嗎?你不知道自己的身軀一天比一天無力了嗎?你上一次沒將吃下去的食物吐出來是多久之前?」

艾達輕輕抽出手掌:「你還在責怪科林獨自離去,對嗎?他做了正確的事情,我也不希望他那時為了帶我走而葬送整個世界唯一的曙光。」

希斯一愣,沒有回話,轉而道:「艾達,我們有的是時間。你知道當初我幹了些什麼才被血族窮追不捨嗎?我偷了他們先祖安度因的遺體,準確來說是一隻斷手。」

艾達微微抬起憔悴的眸子,希斯終於打開了他腰間一直隨身的包裹,露出了其中的一對蒼白斷手。

希斯繼續道:「難道法師集會沒有發覺近千年來血族初祖安度因的銷聲匿跡嗎?他並沒有陷入沉睡或者將血族帝國交給屬下管理,安度因……他被所謂的親王們分食了。那五位親王分別吞食了安杜因體內烙印著權能的不同器官,剩下的斷手卻遲遲沒被吞噬,因為他們物色了上千年都沒能找到完美的容器。這斷手聯結著一種全新的權能,是重要的籌碼。血族在尋回斷手之前是不會對人類世界再得寸進尺了,否則我會狗急跳墻把這斷手連同其蘊含的巨大潛力毀掉。 所以……艾達……我們可以找一處沒有人的地方讓你先修養好身體……」

「嘶嘶嘶……」艾達的咽喉忽然發出毒蛇般的聲響,希斯扭頭才驚覺艾達的左半邊臉已經伸出了血族的獠牙和浮現猩紅的眼眸!是那個諾特諾斯遺跡中的第三王族讓艾達感染了!

見艾達像是動物般盯著自己的脖頸看,希斯心知不妙,一把就按住艾達的雙臂企圖將她控制。不料艾達突然爆發出媲美數個成年男子的巨力,讓希斯一時間失去了平衡。當兩人扭打到巖石斷層籠罩的陰影之外時,日光開始讓艾達的身軀渾身冒煙,她身軀猛烈顫抖,四肢並用趕忙爬回了陰影之中,匍匐在地上警惕著陰影之外的希斯。

希斯見狀解下了自己的皮帶,一個箭步上前就將艾達抱摔在地,牢牢地壓住她以後用皮帶綁住了她的雙手。隨即,希斯歎了一口此生最長的氣,他本該走向人間所有絕美的風景,或許是百花齊放的靜謐幽谷、或許是雲海之上的黃金高原,又或許是星辰遍佈的壯麗地城,每個地方都只有艾達和他二人……如今他卻必須將艾達盡快帶回浮空城,期盼科林真的能夠找到根治血族病的辦法。

每一個剛剛受到血族病感染的人類都會感到越來越虛弱,那種虛弱是源自靈魂對於血液的饑渴,若是不吸取血液,感染者便會被與日俱增的衰竭和窒息吞噬,在這個階段他們通常會化作理智斷線的野獸,不顧一切地攻擊身邊能夠為他們提供鮮活血液的目標。越強大的血族則對自身嗜血慾望的控製能力越高,艾達恰恰就在這條上升道路的最底層。然而,不同於被普通血族感染,大部分被血族王族感染的人類都會承受不了龐大的生命能量而爆體而亡,艾達已經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夜晚,希斯將虛弱得昏厥過去的艾達扛在肩上踏上了回程。為了不讓艾達在陽光底下蒸發,他只能選擇在更危險的夜晚出發。無數黑影在樹木間隙中閃過,希斯只能越發抱緊昏迷不醒的艾達,拼命加快那早已沉重不堪的腳步。

日月更替,在艾達出現病徵後不知道已是第幾個清晨,希斯坐在一處洞穴中輕輕撫摸著艾達蒼白的臉龐。艾達的臉頰比起幾日前枯瘦了不少,半閉的猩紅眼眸也逐漸渙散,然而希斯已經沒有體力去打獵了。就算他以陷阱守株待兔,摸清楚獸徑、製作陷阱、等待獵物上鉤又需要多少時間?那時候艾達還撐得住嗎?想到此處,希斯以匕首割開了自己的手腕,任由血液滴向昏迷的艾達的嘴角。

良久,半醒的希斯仍以棉布無力地按住自己的手腕。面容恢復些許血色的艾達則睜開了猩紅的雙眼,沒有殺意。過去一個多月來第一次感到體力充沛的艾達有些興奮,她坐起身道:「希斯,我睡了多久……」

話音未落,艾達就發現了自己的雙手被繩索禁錮。她扭頭看向洞外那讓她不能直視的清晨日光,又看了看希斯手腕上讓她感到呼吸急促的猩紅傷口,瞬間明白了一切。似乎是接受不了從前讓她心曠神怡的光線現在成了最致命的毒藥,她怔住了許久才低聲問道:「我們離浮空城還有多遠?」

半死的希斯擠出笑容,道:「近在咫尺,我們已經在瓦倫伍德王國的境內了。」

艾達直視著希斯的琥珀雙眸,道:「我們不要回去了,好嗎?」

希斯側過臉,沒有回答。

艾達幽幽道:「有一次我協同瓦倫伍德王國的第二軍團北上神聖高原設立要塞,謝爾頓遠在大陸東部端掉了一個血族的地下據點從而掌握了上萬血族將會在神聖高原伏擊我們的情報,他為了不讓我掉入這個陷阱竟然不要命地以精神控製法術挾持了一條巨龍橫跨了整個北境帶來了情報,最後卻被掙脫了思想束縛的巨龍活活撕成了兩半;還有一次,我和芙琳吉拉駕車運送魔法火藥前往大陸中部的戰線,卻不幸遇到至少三隊的血族的騎兵,擅長揮舞火焰的芙琳吉拉讓我獨自駕馬,自己則留在車上趁我不注意斬斷了車軛,點燃了車上所有的魔法火藥拼死阻斷了血族騎兵的追擊;還有一次,瑪格烈……」

說著,艾達的聲線開始顫抖,血色雙眸不知何時早已熱淚盈眶:「法師們註定會為了拯救同袍萬死不辭,現在的我出現在他們面前只會成為拖慢他們腳步的負累……求你了,希斯……就在這裡,用你的劍帶走我吧……至少我能夠死在你手裡……至少這是我的選擇……」

希斯怔住了許久,緩緩開聲道:「我還以為你相信科林一定會找到根除血族病的方法……太晚了,我已經找到了浮空城在地面的聯絡人並且向他要了一隻信鴿。我將你被血族王族襲擊受到感染的事向法師們回報了,無論他們有沒有研究出治療血族病的辦法,我都不會讓你死的?!?/font>

一說信鴿,信鴿就到。只見潔白的信鴿從洞穴外撲騰進來展翅落到了希斯的肩膀上,希斯吃力地抬手取下信鴿腳上綁好的字條查看,微笑道:「艾達,他們成功了?!?/font>

艾達聞言一愣,一把將頭埋進了希斯懷裡,笑聲不斷,眼淚不止。

兩日後,浮空城中,昏迷的希斯在久違的乾淨床鋪上乍醒。他拖著踉蹌的腳步打開了房間的拱門,走過了被大量綠色石紋貫穿的迴廊,來到了莊嚴冷清且空曠的法師會議廳。一進門就看到了科林正在向幾個屬下交代著什麼。

希斯一瘸一拐快步逼近科林,急切地問道:「科林大人,艾達呢?她的病好了嗎?」

科林下意識皺眉後退了一步,愣了愣道:「艾達已經正在接受治療了,不用擔心。倒是你應該去飽餐一頓,或者睡一個好覺,這是你應得的?!?/font>

這時,一個法師學徒闖進了會議廳,對科林恭敬道:「科林大人,萃取脊髓的儀器已經準備完畢?!?/font>

希斯聞言耳尖一顫,頓感不妙。沒等科林回應學徒,他就質問道:「什麼萃取脊髓?」

科林擺手示意學徒退下,掃視了希斯炙熱的雙眸一眼,盯著窗外道:「我們活捉了一個血族,並準備在他身上進行某種實驗?!?/font>

希斯完全不買賬,他隱約從腦海中拼湊出了事情的全貌。他直截了當地問道:「艾達呢?我要去看看她?!?/font>

科林仍然看著窗外:「她的治療仍然在進行中,不方便被打擾?!?/font>

希斯咬牙切齒重複道:「艾達在哪裡?!」

科林的回應是一串咒語:「Vinditus Lancea?!?/font>

轟??!狂暴的電流匯聚成一道碩大的雷槍將希斯釘在了一道古典的石柱上。動彈不得的希斯懊惱地將眉眼擰到一塊,牙關因為憤怒而不斷作響。

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承受血族王族的轉化,而諾特諾斯王族身為血族病完美的容器則能夠屏蔽這一風險??屏秩ヌ綄ぶZ特諾斯的遺址從來就不是為了能夠根除血族病,他帶回了諾特諾斯王族的基因八九不離十是為了讓自己能擁有承載血族王族力量的基礎,這樣他離擁有權能就差一個綁在實驗臺上的血族王族了,但抓捕一個血族王族談何容易?!沒想到,是希斯親手將科林所需送到!艾達被第三王族的成員感染後這麼久都沒有爆體而亡,十有八九已經繼承了某種生命權能,所以希斯將這個消息透過信鴿帶給科林可以說是意外之喜,讓科林離他那不可能的目標又近了一大步。

事已至此,希斯還哪能夠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他怒得歇斯底里:「法師集會不是人類對抗血族中最後的堡壘嗎?!你為什麼自甘墮落?!」

希斯可是深知如今的血族親王們是透過何種方式繼承了安度因的權能,無論科林的辦法為何,艾達都不可能毫發無損,他又怎麼能不心急如焚?

科林有些不耐煩,他憤慨道:「不!我們從來沒有忘記初衷!但人類是多麼懦弱無能?!數千年的抗爭中人類何曾有過一次大勝?!就算是法師集會引以為傲的魔法,在第四王族的魔法權能面前也是不堪一擊!所以打敗血族的方法只能是比他們繼承更強的權能……雖然艾達現在陷入了昏迷,但她百分百會支持我們這樣做,你也知道的,對吧?」

希斯焦急得聲淚俱下:「不!不要這樣做!你要深淵權能對吧?我的腰包裡一直都藏著安度因的斷手,這足夠了吧!沒有必要用到艾達的身體,對嗎?」

科林一愣,隨即雙眼血絲浮現,滿臉狂熱喃喃道:「安度因?血族的先祖?那樣的話,除了生命權能,我們或許還能掌握一種全新的權能……」

見科林根本沒有打消傷害艾達的念頭,希斯的眼眸中剎那充滿了陰鶩和暴戾,他爆發出萬鈞巨力一蹬石柱掙脫了雷槍,落地後一個箭步便使得整個會議廳的大理石磚都龜裂塌陷,剎那間便以一記手刀將科林的胸膛刺得通透。

噗!科林止不住地嘔出了一大口鮮血,狠狠地道:「你覺得艾達想要看到你為了她……而熄滅本可照亮全世界的曙光嗎?」

希斯冷冷地道:「她就是我的全世界。」隨即一把甩開了科林的身體。

當希斯風急火燎地趕到了魔法實驗室,沉睡的艾達正被五花大綁在實驗臺上。他一把推開一旁正在清潔儀器的兩個法師,揮劍切開了艾達身上的束縛。

一個法師見狀想要抬手唸咒阻止希斯,不料希斯上步揮劍一挑就斬斷了他的鎖骨,讓他的手無力下垂。

法師見紅的瞬間,手術臺上的艾達猛然睜開猩紅的嗜血雙眸,張牙舞爪地就撲向了那個法師,後者猝不及防咽喉被咬破了大塊,死不瞑目。另一個法師想要轉身奪門而出,卻不料艾達竟伸手長出了一道道漆黑的觸手將他釘透並且鉤到面前大快朵頤。

愣住的希斯連忙上前想要擒抱艾達,卻不料失去理智的艾達似乎還記得這個曾經壓制她的男人,她驚恐地展翅瘋狂撲騰將希斯甩向墻面,隨即向實驗室外飛去。如今看來,艾達確實繼承了權能,並且正正就是死去那名第三王族的權能。

待希斯跟爬起身追到迴廊處,銳利的慘叫迭起。他一邊默念著艾達的名字一邊向著聲音的源頭快步走去,最終他來到了法師們群聚冥想的元素之泉廣場。廣場內遍地的法師屍體匯聚成血海,不是被扯爛了咽喉就是被劃穿了腸子。

就在廣場中的最後一個法師也被艾達的獠牙刺入脖頸的時候,一個學徒裝扮的青年衝進了廣場朝艾達丟了一瓶藍色的藥劑。清脆的碎裂聲響起,藍色煙霧瀰漫,艾達啃咬的動作逐漸遲緩,最後癱軟倒下。那是法師們為了對抗血族而最新研發的煉金投擲藥,藍玫瑰。

正當那個學徒掏出匕首準備將艾達斬首,一把長劍更快削下了他的頭顱。學徒倒下,人頭滾滾,希斯鬆手,長劍鏗鏘。

只見希斯扶起昏迷的艾達,輕輕地伸出手指在艾達那蒼白的臉頰摩挲著,微微歎了口氣。

他不想讓艾達知道那些她篤信會為對方赴湯蹈火的同伴有過傷害她的念頭,所以他返回了魔法實驗室將所有的相關儀器和文獻全部燒毀。

他不想讓艾達知道是她自己病發不受控制時親手殺死了整個集會的法師,所以他逐一將法師們的屍體全數扛到會議室堆疊,並且自己癱坐在了會議室正中央。

期間,他思來想去又擔心艾達往後的歲月都只能孤身一人,隨即便坐在會議室中心啃食起了那一隻血族先祖安度因的斷手。

不知過去了多久,清醒過來的艾達看著滿地的血跡一臉茫然,她顫抖著循跡而去,在打開了會議室的大門後,她看見了盤踞在屍山血海中的血族新生第六親王,希姆萊斯·德·克雷蒙特·夏雷姆。


那年,希斯的雙眸湛藍不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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