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不能解釋的事或許都有一個統一的答案
七年前,葦源大陸,流櫻之國,櫻源村。
一向四季如春的櫻源村近來櫻華枯死,流水凍凝,飄霜代替落櫻紛飛,苦寒之下城中的色彩只剩幾株梅。氣候驟變原因或許就在此時敲響雲家門的這名女子,響應敲門聲,推開大門的並不是雲家中的僕人,而是全副武裝的雲和六郎。
門前女子有雙風霜凝冱的冰色雙眸,一頭淡藍的及腰長髮,窈窕姣好的身段,白勝雪的肌膚,漂浮於地面的赤裸雙足。
「先生……我好渴……能給我喝杯水嗎?」那女子沒有挪動蒼白的嘴唇,空靈的聲音傳入了雲和六郎的耳中。
雲肆無忌憚地上下打量那女子身段,目光掃過那女子水蛇腰肢,掠過高叉和服下若隱若現的修長雙腿,最後定格在了那凝脂般的纖妙雙足。他卯足眼力,甚至看得雙眼生出了血絲:「六郎,你說這些雪女都長得這麼漂亮,就沒有人想過要……」
六郎無奈道:「玄人,請收起你大膽的想法。如果你不想在床上被凍成冰雕的話。」
「先生……我好渴……能給我喝杯水嗎?」那女子麻木地重複了一遍訴求。
雲突發奇想:「若是我們一直不回答她,豈不是不會觸發被她凍死的劇情?」
六郎聞言想了想覺得有道理,也加入了觀察雪女生態特徵的行列。看著看著六郎臉色逐漸凝重:「玄人,我突然發現一個問題。這些雪女全都長得那麼標緻……難道是只有美女含恨而死才會變成雪女嗎?」
雲理所應當然:「笨蛋,醜女含恨而死就不是雪女了,那叫雪怪。」
六郎沉思片刻擺手否定了雲:「會不會是醜女連含恨而死的機會都沒有?仔細想來,如果你是強姦犯和負心漢,你會向醜女下手嗎?」
雲張口一窒,無從反駁。
「先生……我好渴……能給我喝杯水嗎?」那雪女又問了一遍。
雲向六郎催促:「我看夠了,趕快施展你的術式符咒解決她吧。」
雲久久沒有得到回應,扭頭看向六郎緩緩道:「你不會沒帶符咒吧?!普通的刀刃傷不了妖靈你忘了嗎?」
六郎聞言又是一愣:「我才想問這句呢!你上次說以後要獨自面對妖靈生物,爭取早日熟練運用彼岸散櫻和月影視界,所以我什麼都沒帶…………不然我們先把門關上吧。」
雲小聲道:「笨蛋,請她吃閉門羹不就等於拒絕了請她喝水嗎?」
六郎也用氣音道:「請她喝水也是死,不請也是死,那怎麼辦?」
「先生,能給我喝杯水嗎?!」雪女的提問追魂奪命。
雲不知所措,支支吾吾:「呃……外面這麼冷……小心著涼……」說著戰戰兢兢地脫下了自己的披風蓋在了雪女單薄的身軀上。
只見那雪女先是一愣,一滴豆大的淚珠便劃過她尖細的臉龐,接著是兩滴,三滴……那是有溫度的眼淚,抵在積雪上冒出了縷縷白霧。隨著她一發不可收拾地嚎啕大哭,她的身形逐漸消融在風雪之中,雲的漆黑披風輕飄飄地落在了積雪上。
六郎搓了搓雙目:「這……發生了什麼?」
雲拾起披風,攤了攤手:「我也解釋不了,或許……她愛上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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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雷貝喬大陸,北境,風盔城。
雲迷糊地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弧形的花崗巖穹頂和一座銅製的吊燈架,指尖傳來柔軟舒適的質感,陽光從寬敞透亮的落地窗打向他的側臉。是床!雲已然忘卻上一次睡在一張真正的床上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他睜開雙眼後微微轉過頭,卻見一個少女正趴在床邊盯著自己看。
少女原本看得入神,待雲轉過頭四目相對,她卻如同受驚的小鳥一般,嚇得連忙起身退後一步。
少女頭上披著的頭巾明示了她修女的身份,而她身旁的桌子上立著一尊湖女神像,昭示這裡是卡爾蒂薇的神殿。雲也猜到了大概是自己不省人事後,那位金髮的騎士發了善心帶自己來到神殿治療。
此時少女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慌亂地東張希望。雲則從臥姿坐起身來,準備下床。
「先……先生,」少女怯生生地說道:「薇拉修女說您醒了以後,要給她看過傷勢才能離開。」
「好吧。」雲不想讓少女為難,重新翻身上床盤坐。他發現自己正身穿一件寬鬆的麻布衣,隨即問道:「我的刀和衣服呢?」
「先生的東西在薇拉修女那裡……」年少的修女邊說臉龐逐漸變紅,頃刻之間就變得如同熟透的蜜桃。說到衣服,她想起了薇拉修女幫眼前的男子檢查傷勢的時候,便是自己負責脫光他的衣服,那矯健結實的男性身軀不斷衝擊著懵懂少女的腦海。
看著如同被定身一般的少女,雲也感受到空氣中蔓延的尷尬,遂轉移了話題:「你叫什麼名字?」
「彌莉。」少女聲若蚊蠅地回答。
「修女平時都有什麼做?」雲嘗試讓少女放鬆。
彌莉攥著雙手,轉了轉水靈的雙瞳:「每週一和週四,我們都會一齊製作食物派發給平民。平時每位修女都有自己負責的工作,我通常負責打理花園。」
雲打了個哈欠:「哦?你喜歡花嗎?」
彌莉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隱秘的悲傷:「是的。」
雲凝視了彌莉兩秒:「花對你來說有特別的意義吧?」
彌莉怔了怔,呆呆地凝視了雲那火焰般的雙眸兩秒,又後知後覺慌忙移開視線,道:「我的父親以前經常手把手教我打理花卉……他在我五歲的時候離開了,是神殿好心收留了我。我沒能得到任何他留下的遺物,花的知識大概是我和他之間僅剩的聯繫了。每當我照料花卉的時候,就……就仿佛父親在我身邊一樣。」
和父親關係算不上多和睦的雲也不知要在彌莉面前作何說辭,憋了半天只是說了一句:「你一定很想他吧。」
彌莉聞言只覺得這些年來自己壓在心底的思念全都如同決堤般於腦海中湧現,眼角不禁泛著淚光,看著雲用力地點了點頭。
雲怕麻煩不想讓女孩哭出來,他看向窗外隨便指了指一朵花:「你能告訴我那是什麼花嗎?」
彌莉用袖子擦了擦即將湧出來的淚水,脫口而出:「火蘭。你看它的花瓣就像是綻放的火焰一樣,其實每一朵都蘊含著微弱的火焰魔力,將其用入煎藥的話有驅除寒冷的功效。」她頓了頓又道:「旁邊的那一簇是有影月花。它們在夜晚的時候會發出微微的藍光,就像是為夜歸的人作指路明燈。它是現在大部分魔法燈的基礎製作材料。還有……」
說到花,少女的話匣子一瞬間被打開了,原本縈繞著些許悲傷的雙眼也明亮了許多。
雲聽到了很多他也聞所未聞的植物和它們的作用,不禁感歎:「你懂得真多,或許你會在煉金術方面有所成就。我在你這個年紀的還經常誤食有毒蘑菇,每天不是把胃吐出來就是把腸子都拉出來。」
彌莉雙頰微紅:「要成為煉金師還要懂得很多其他知識,我還差得遠呢。再說我不是所有花都認識的,最近花園裡無緣無故長出來一種我不認識的花。」
「哦?」雲好奇道:「那種花是什麼樣子的呢?」
彌莉回想道:「這種花是淡紫色的,有大概七到十二片花瓣,花瓣上有白色的紋理,綻放的形狀就像是漩渦一樣。」
雲毛骨悚然,彌莉不認識這種花,但他認識。這很可能是喪魂花,是某些妖靈系鬼怪誕生時生長在附近的的伴生物種。讓喪魂花伴隨而生的妖靈最常見的有女妖、瘟疫妖靈、和吸血妖靈。這些妖靈系生物生成的方式和條件不同,但都是女性所化,並且生前很有可能是在極端痛苦、憤怒、驚嚇、或悲傷的情況下死去。而其中女妖在雲的故鄉統統被稱作雪女,因為她們大多身著勝雪白衣,經過的地方溫度會驟降,甚至讓周圍的食物蒙上一層白霜。
雲於此事留了個心眼,他打算著手調查此事,在那之前他還需要搞清楚報酬可以找誰要,畢竟事了拂衣去的俠客也需要吃飯,更何況他這個拿錢辦事的厭世浪人?
雲問道:「彌莉,最近神殿中有發生什麼怪事嗎?」
彌莉一頭霧水:「怪事嗎?有些修女晚上會在房間裡發出奇怪的叫聲,這個算嗎?」
雲翻了翻白眼:「這個應該不算。」
彌莉又想了想:「昨天我在花園裡面看見一隻向後倒飛的小鳥。」
雲沒好氣地道:「那應該是蜂鳥。」
彌莉漏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下一刻又雙眼一亮:「啊!泰莎姐姐這個禮拜都沒來神殿,她以前每天下午都會來。」
雲已經跟不上少女跳脫的思維了,他無奈地問道:「泰莎是誰?」
「泰莎姐姐是城裡面卡萊爾法師的僕人,她以前每天下午都會來神殿花園幫卡萊爾法師收集煎藥的材料。而且她每次來都會和我聊天,」彌莉說道。
雲說道:「或許那個法師已經囤積了足夠的材料吧,又或許泰莎因為某些原因被解僱了。你知道的。每個法師都有不一樣的臭脾氣,很難伺候。」
這時,圓拱形的木門被推開,一位身材姣好,看起來比彌莉年長幾歲的修女走進房。她帶著和彌莉一樣的修女頭巾,幾縷銀白色的髮絲沒有束好從頭巾的邊緣露出,有著一張如同瓷娃娃般精緻的臉龐,卻又因為神情冷漠而和可愛兩個字沾不上邊,那雙間於紫和藍之間的瞳孔不時閃爍著閃電亮弧,讓人望而生畏。
彌莉向其低頭行禮:「薇拉修女。」
被稱作薇拉的修女點了點頭,隨即她看向目光集中在她胸部的雲,冷聲道:「先生,你感覺怎麼樣?有哪裡仍感覺到疼痛感嗎?」
雲下床伸了個懶腰:「沒有。」
話音未落,薇拉修女便扭轉水蛇般的腰身,一道腿鞭向雲橫掃而來,她裙擺隨風掀起,露出雪白飽滿矯健的大腿。雲下意識抬起手臂作出格擋的動作,沒來得及看清春光乍洩,如同戰斧砍來的掃腿就將雲轟退,唯有順勢後仰空翻卸去力量。
待雲落地,薇拉沒有追擊,而是問道:「身體在發力的時候有沒有哪裡感到不適?」
雲暗地裡懷疑這個修女是不是看自己不順眼才找藉口踢了自己一腳,表面上還是摸了摸自己的肩膀檢查一二:「沒有不適。」
薇拉隨即向著彌莉道:「彌莉修女,你去把克勞德先生的行李拿來吧。」
彌莉尊敬應道:「是。」隨後輕盈地小跑出房間。
雲道:「不用了,讓我自己來吧,我的刀有點重量。」
薇拉卻打斷雲:「彌莉可以的。現在你站好,別動!」隨即她靠近雲伸手拆除他身上的繃帶,身上那豆蔻和丁香的味道氣滲入雲的鼻腔。並且當她雙手繞到他背後時,那挺拔豐滿的雙乳隔著修女服不斷摩擦著雲結實的胸膛,讓雲有些面紅耳赤。
不久,薇拉完成了繃帶拆除,大步退開了。雲露出些許失望的表情:「我的手突然好像又開始痛了,你能再幫我包扎一次嗎?」
薇拉卻斬釘截鐵地道:「不,在我看來已經完全沒有問題了。如果還是痛的話就把手砍下來餵狗吧,別浪費。」
雲對於薇拉尖酸刻薄的言語感到有些無奈。雖然見了這般美艷的女子不免起了些言語上調戲她的心思,但目前看來是得不到那嬌羞嗔怒的動人反應了,只得轉而問道:「我睡了多久?」
薇拉冷冰冰地道:「五天。要不是利威爾騎士堅持要讓你使用水療,你可能就會從廢物變成一個動彈不得的廢物了……你身體的大多數暗疾也隨著神殿的水療治愈得七七八八了,包括右膝前十字韌帶的局部撕裂,左臂肘關節慢性發炎,腎虧……」
薇拉還沒說完,雲便急忙出言打斷:「沒有腎虧吧?沒有吧?」
薇拉抱著雙臂,微微抬起下巴,閉上眼不說話。
雲不死心道:「沒有吧?你記錯了吧?」
彌莉這時拿著雲的裝備出現在房間門口,她右肩扛著一袋包裹,裡面裝著雲的衣物,左手單手提著五尺長的晝雪。雲對此微微吃驚,晝雪刀身由隕鐵冶煉而成,質量是一般大太刀的二倍,年少的修女卻能輕鬆將其單手提起,著實有些奇怪。
雲從彌莉手中接過自己的裝備,並且透過詢問從薇拉修女口中得知了一些真的屬於怪事的怪事。比如說最近入夜後,會出現一瞬間溫度驟降的現象,過幾分鐘溫度又會恢復正常。這是雪女經過的普遍現象,法力越強的雪女造成的影響也就越大。薇拉修女還說,隔三差五神殿中的神像有時候會微微震動。雲推測這是因為神像的製作有摻雜部分反魔法金屬,所以神像對於雪女發出的的魔力波動有所敏感。
在和雲的交談中,薇拉修女意識事情不可輕視,她道:「先生,請你務必去和利威爾大人談談,發生這種事情的話,神殿有責任給與地區民眾應有的庇護。」
雲撓了撓腦袋:「利威爾是誰?」
薇拉修女張了張嘴,有些鄙夷地看著雲:「先生怎麼連救你回來的人是誰都不知道?唉,我還是第一次覺得救了一個大活人還不如去領養一條流浪狗。」
雲換上了自身原本的裝備後,便跟著薇拉修女前往神殿騎士的休息室,途經的走廊兩旁聳立著佈滿豎紋的花崗巖石柱,路面則鋪滿鵝卵石。二人經過禮拜堂和設有聖水療浴的湖光殿,二者都有寬敞的落地窗和穹頂的圓形天窗,陽光滿盈於室內,沒有雲想象中的那麼華麗堂皇和精雕細琢,卻比想象中的樸素和舒適。
薇拉領著雲來到一處簡陋的小屋前,轉過頭雲嚴肅道:「請先生盡可能詳細地和利威爾大人說明你所知道的情況。」
說著,薇拉頓了頓道:「你懂得驅靈術嗎?雖然你穿得像個乞丐,但你是這方面的專家對吧?」
雲搖了搖頭道:「我不懂驅靈術,但有類似的辦法可以對付靈體。」
這片大陸上,驅靈術是魔法的一種,而不僅僅只有法師通此道,某些神職人員也會為了降伏靈體類生物學習驅靈術。
薇拉修女聞言不再追問,伸手敲了敲簡陋小屋的圓拱門。
「進來吧。」一把柔和的男聲回應了薇拉的敲門聲。
木門推開,只見穿著板甲的金髮騎士和一位戴眼鏡的灰袍的老者按著圓桌激烈討論,因雲和薇拉的到來而被打斷。
雲瞬間認出了那位穿著板甲的英俊騎士,那是和他一同搭乘馬車的教廷騎士。金髮騎士見雲站在門口,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凝視了雲一會兒以後不禁眼泛淚光:「你終於醒了,我的朋友。」
看騎士的表情雲不禁懷疑自己是否失憶忘了以前和曾他肝膽相照,大家萍水相逢他用得著如此感動嗎?
薇拉向著金髮騎士道:「利威爾大人,風城街區連同神殿的區域出現潛在需要淨化的可能,目標是妖靈生物。由於卡維爾祭司現在處於湖巖城的總部,一個月之內都不會回來,所以請在克勞德先生的協助下完成淨化。」
根據薇拉的前言後語,利威爾似乎並不精通驅靈術。
一旁的灰袍老者突然發話:「利威爾騎士,請先處理魔具失竊的事情,此事事關我們吉芬議會和卡爾蒂薇神殿的關係。」
「史考特法師,失竊的事情為什麼不交給風盔城的衛兵?利威爾大人有其他事情要處理。」薇拉修女爭論道。
「我是卡爾蒂薇神殿的駐扎法師,不是風盔城的駐扎法師。我在神殿裡面不見東西自然是由神殿的人負責,」史考特法師理直氣壯地道,「再說,衛兵都是飯桶,交給他們的話我的魔具一輩子都不用找回來了!」
利威爾摸了摸額頭,他也不好拿捏是否要打斷二人。史考特法師是吉芬議會派來神殿的駐殿法師,身份尊貴,事關神殿和吉芬法師議會的聯盟。薇拉雖然只是修女,但利威爾清楚平時神殿中的事宜都是靠著薇拉的精打細算才有條有理的,他十分尊重這位修女的意見。
薇拉修女冷冷道:「利威爾大人要處理的事情涉及風城街區所有居民的安全,這是神殿騎士的職責,其他的事情利威爾大人有權先擱置。失竊的事情請史考特法師尋求風盔城衛兵的幫助,這本來就是他們負責的事。史考特法師,你都是半隻腳踏進棺材的老法師了,怎麼只有半吊子學徒般的覺悟呢?」
史考特法師唾沫橫飛:「你的意思是說吉芬法師議會的事情不重要嗎?還有!請你搞清楚,和吉芬議會結盟的不是風盔城,而是你們卡爾蒂薇神殿!你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大陸上排名第二的頂尖法師嗎?你一介女流,男人談論正事哪有你插話的空間?」
「你……」薇拉修女也有些來氣。
利威爾忍不住以柔和的聲線插嘴:「史考特法師,神殿的職位想來是能者居之,沒有男女之別。我希望你能給與薇拉修女相應的尊重,她是神殿運作很重要的一環。」
史考特怒髮衝冠:「利威爾騎士,議會雖然剛成為卡爾蒂薇教廷的盟友,但如果卡爾蒂薇要作繭自縛的話,議會是不會阻止。」
這時雲說道:「兩件事一起做不就可以了嗎?我作為卡爾蒂薇神殿的………暫時顧問,將會協助史考特法師尋找失竊的魔具,同時協助利威爾騎士清除風城街區的妖靈。」
「你算哪根蔥?!」史考特法師質問道。
雲咳了兩聲:「你知道百花園的預見者嗎?」
史考特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激動地道:「你就是一年前破了百花園密室殺人懸案的那個東方人,百花園的預見者,克勞德?!」
「正是。」雲打了個哈欠,說道:「在尋蹤覓跡方面我還是有些本領的,所以你乖乖閉上嘴讓我工作吧。」
「哼!」史考特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利威爾感激地看向雲,似乎又要感動落淚。
雲一笑煞風景:「是時候談談報酬了,利威爾騎士。」
「你這傢伙!」薇拉修女氣憤地道,她眼中紫色的電光閃爍,準備抓起裙子一腿掃向雲。
「薇拉,沒事的。」利威爾溫和的聲音響起了。
薇拉修女聞言仍然不依不饒,她嚴肅地向利威爾道:「利威爾大人,神殿保護居民是義務,可沒有太多的資金讓這種流氓敲詐。」
利威爾撓了撓頭:「也不能這麼說克勞德先生,我們確實要使用他的服務,總不能讓他空手而歸吧。」說著頓了頓,沒什麼底氣地加了一句:「那個,報酬方面我來想辦法吧。」
薇拉修女聞言盯著利威爾看了幾秒,歎了口氣:「是的,利威爾大人。」轉身離去經過雲身邊還留下一句:「再見,腎虧先生。」
利威爾對雲道:「神殿的賬目都是薇拉修女在管理的,我無法私自調動神殿的資金,但我可以用自己的錢補貼一下克勞德先生。」說著,他解下腰間的錢袋,在雲面前將其打開。
結果錢袋裡只有零星的三枚塔朗,利威爾頓時為自己的冒失尬笑一聲。
雲翻了翻白眼:「你是真傻還是扮懵?」
利威爾撥了一撥蓬鬆的油頭,無奈地攤開雙手:「我身邊的人都說我以前很聰明的,就是不知為何現在我總是犯蠢。」
隨後,雲同利威爾和史考特一同來到史考特在神殿中的工作室,魔具失竊的地方。工作室是一間有花崗巖砌成的平房,門口掛有兩盞泛著暗淡黃光的魔法燈。工作室內,書架幾乎填滿了四面墻壁,當中擺放的書目測有上千本。一座附魔臺被擺放在工作室最中央的位置,臺上的符文雕刻發出藍色的微光。一座煉金臺被放置在附魔臺旁,上面擺放著各種煉金儀器。工作室的門口旁有一張寬敞的書桌,上面堆放著大量記錄著不同實驗的紙張。雲靠著那張書桌,向著史考特法師問道:「說吧。被偷的是什麼?什麼時候被偷?」
史考特道:「恩奈德之涙,這是吉芬議會兩年前在一處上古遺跡中獲得的魔法遺物。一年前議會將這件遺物暫時交給我研究,畢竟我是大陸第二的法師,我不負責的話也沒誰能負責了。博學的我花了一年時間破譯與其一起出土的文獻,大概推測出這件遺物的個功能是能夠容許純能量體的生物實體化,或者說將牠們囚禁在一個實體之中。它被盜走的時間一定是昨天,前天恩奈德之涙還好好地被鎖在這個魔法櫃裡。只有昨天,我因為去了鐵城街區進口素材而不在工作室。」說著史考特拍了拍身旁的一個精緻的玻璃櫃。
原本存放著恩奈德之涙的玻璃櫃外形近似水滴形,有著刻有精緻魔法雕文的瑟銀框架,櫃子內有著魔法照明功能,而櫃子外掛有一個小巧的魔法鎖,解鎖者需要注入法力刻畫一個固定的魔法紋路才能解開這種鎖。
雲看了看書桌上的實驗記錄,敏銳地發現兩種截然不同的字跡。他隨即向著史考特問道:「這間工作室平時除了還有其他人員嗎?」
「米里斯會來,」史考特說:「他是我在風盔城收的學徒,一開始我只讓他幫我記錄實驗結果和準備材料。但他天賦很好,有我的一半,做事也很嚴謹,後來一些簡單的煉金工作我也全權交給他負責了。」
雲看了一眼煉金臺,上面各種容器和細小工具的擺放位置都在告訴雲平時在那裡工作的人是一個左撇子。
利威爾看著史考特:「那米里斯現在在哪裡?他應該是最常從後庭進入你…………工作室的人吧?」
史考特面露難色:「這……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他住在貧民區,卻一次都沒有去過他家。」
雲無奈道:「你個半吊子老師……你知道你徒弟幾歲嗎?他髮色是什麼?確定他是男人?」
史考特沉默不語。
靠著書桌的雲忽然察覺他腳邊有一把魯特琴,他捧起魯特琴,又發現桌面上還有幾張術式用的羊皮捲軸被用來記錄了一首首歌謠:
你徘徊在黑暗之中
身軀纖細,面相妖嬈
他們看到你冰冷的身影
我看到你內心的炙熱
你被人所懼,飽受孤獨
長夜漫漫,春宵卻苦短
我再觸不到你的肌膚
卻還在努力去聽聞你的聲音
我想用夜星和暮光交織一套衣裳
讓你再次感覺到我的溫度
即使我並不富有,即使那曾只是空想
請你輕輕披上,我們一起回到夢鄉
雲看完有些驚訝地看著史考特,道:「你還懂音樂嗎?」
史考特說道:「琴是米里斯的,歌也是他幾天前寫的,說起來他是個擅長用才華勾引女人的小子。前幾天他在神殿大門外彈唱這首歌,那時鶯燕成群眾星捧月,包括城東鐵匠的女兒、米勒女爵的幺女、卡萊爾法師的學徒、甚至連神殿的幾個修女都被他的演奏勾引得魂不守舍。」
雲恍然放下魯特琴:「就知道你不可能懂音樂。」
史考特忿忿道:「你懂什麼?我年輕時是靠臉吃飯的!才華只不過是可有可無的調味料罷了。」
雲不作理會,一手拿起那被解開的魔法鎖,道:「史考特法師,解鎖的紋路只有你一人知道嗎?」
「還有米里斯也知道,但這不是一兩天的事了。半年前我就把紋路告知他,他要偷的話機會多的是,何必等到今天。」史考特法師篤定地說道。
「哦?」雲覺得事情十分有趣,他又問道:「那不知道紋路的的人有可能解鎖碼?」
史考特法師沉默片刻道:「理論上是有可能的。魔法紋路和數字密碼是同一個概念,只要嘗試的次數夠多,最終一定能解開。實際上連我這個大陸第二法師都辦不到,因為解開魔法鎖需要注入魔力,是一種消耗。倘若不知道正確紋路,就算是最頂尖的法師也有可能因此耗光法力。」
另一個嶄新的切入點出現在雲眼前:解鎖的人必須具備法力。他蹲在地上一邊搜索著地面一邊問道:「城裡面除了史考特法師只有那個卡萊爾法師了嗎?」
利威爾回答道:「對。」
史考特聞言一愣,隨後咬牙切齒地道:「對!很有可能是那傢伙,他向我借用過恩奈德之石幾次,我以這是議會公有財物為理由拒絕了。之後那傢伙懷恨在心,利用自己在本地的人脈聯合本地的材料供應商向我施壓。所以,他肯定有偷東西的動機。」
說起卡萊爾法師,史考特有些來氣,同時卻看見雲幾乎整個人都貼在地面上爬行,他道:「東方人,你在幹嘛?請你認真一點!」
趴在地上的雲忽然說道:「這一串腳印比較新,是昨天留下的,大概就是偷盜者的足跡了。」
史考特和利威爾聞言立刻湊上前,卻什麼都看不到。史考特怒道:「開什麼玩笑,哪裡有什麼腳印!」
雲從腰包中掏出一片符紙,嘴裡唸道:「稻荷神令,日曜視界。」
隨即符紙四散化為點點橘色光點匯聚成小鳥,發光小鳥緩慢地略過地上的腳印,讓原本肉眼難以看見的腳印顯得格外顯眼。雲跟著腳印來到屋外,利威爾和史考特也緊隨其後,可惜的是腳印翻過一個窗戶離開工作室,來到室外後便斷了。
山窮水盡疑無路時,利威爾冒失地絆了一跤,摔得五體投地,意外發現了一旁地上的一串馬蹄印。他端詳過後沉吟道:「偷竊之人很可能已經離開風盔城了。」
「什麼?!」史考特又是焦急又是憤怒,他說道:「我不管,神殿必須得負責任,一定要找回恩奈德之石!」
利威爾安撫史考特道:「放心……」
話還沒說完,雲就打斷了利威爾:「我看史考特法師是怕最後負責任的是自己吧。其實你也拿不準議會會怪責於你還是神殿,才這麼努力推脫責任。」
雲說著摸了摸下巴:「不過議會會為了一個只會推卸責任的法師而損失和卡爾蒂薇神殿的友誼嗎?真好奇呢。」
史考特法師氣急攻心,一隻手捂著胸口,一隻手指著雲道:「你……你……你說什麼?我可是大陸第二法師!說話放尊重點!」
利威爾見史考特似乎快要心臟病發,嘗試安慰解圍道:「克勞德先生,史考特法師只會故意推脫…………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像是魔具丟失這種大事他還是責無旁貸的。」
史考特對於利威爾的斷句處感到一陣氣結。
利威爾繼續道:「我也理解為什麼史考特法師壓力這麼大,他大難臨頭,根本沒有人會真心實意地和他一同承擔…………除了我們。」
史考特法師在沒有聽到後半句之前氣得昏死過去,不省人事。利威爾上前用手指按了按史考特法師的脈搏,隨即鬆了口氣。
「終於!這傢伙在場的話太吵了,完全沒辦法工作。」雲說道:「這樣吧,利威爾騎士。你先把這傢伙帶回神殿休息,然後在神殿中問一下有沒有目擊者昨天看見了誰進入過史考特法師的工作室。我就順著腳印來的方向往回追溯,看看腳印來自哪裡。」
「好吧。」利威爾騎士說道,隨即無奈地將史考特法師扛在肩膀上,然後向著神殿中走去。
雲隨著腳印來的方向一直追溯,在風城街區中不斷徘徊,中間遇到了幾處足跡斷掉的地方,還有其他行人留下的腳印混淆,就算有日曜視界的幫助也花了兩個小時才確認了腳印來自貧民區,時間也已經悄悄推移至傍晚。
在風盔城中遊走的雲本沒有到處參觀的心態,但這座古老城市的淒涼和滄桑感仍然撲面而來,銅墻鐵壁的外圍就像是為整座城市披上了戰甲,讓城裡城外瀰漫著冰冷肅穆的感覺。城市處在風錘省的季風裂谷的中,依照山勢而構建,由南向北地勢不斷升高,城中向外觀望,可見城市周圍的那些鬼斧神工般的風蝕形成的巖壁為這座要塞提供了天然屏障。
事實上,八百年前風盔城就是賽芬德爾王抵抗深淵時最重要的一個據點,它本就是為戰爭而生的城市。駐扎風盔城中的古代貴族們自然也和戰爭息息相關:摩恩家是盛產重型盔甲和大型武器的家族、米勒家則流傳著出神入化的長劍劍術、風行者家則是風盔城中世代的斥候統領。
雲來到貧民區中心地帶,破爛木頭房屋因季風而發出不斷哀嚎充斥耳畔,迎面而來的風吹得面頰生疼。當晚霞被燒紅,雲注意到路邊的花叢中有幾株紫色花朵在晚霞的照映下格外鮮艷奪目,是喪魂花。通常妖靈活動的區域就會伴生喪魂花,這樣看來妖靈可能處在貧民區的每一個角落中。
當雲順著腳印來到貧民區的一處木屋前,人群不知為何在此處圍觀。全副武裝的警衛攔在木屋門口防止任何人入內,眾人圍在警衛的封鎖線前議論紛紛,大家都踮起腳企圖讓目光越過封鎖線。
「發生什麼事?」
「好像死了人。」
「一定是女鬼,最近晚上都聽得到一把奇怪的女性哭聲。」
「是不是有人手淫太多暴斃了?」
「你別胡說八道,我剛聽到衛兵們說好像是謀殺案。」
雲奮力擠進人群來到封鎖線前,向著衛兵們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一個衛兵不耐煩地揮揮手:「閒雜人等一邊去,不關你的事。」
雲說道:「卡爾蒂薇神殿人員辦事你不要阻礙,不然湖中女神讓你每晚都作溺死的夢。」
衛兵揚起眉毛,瞪大雙眼盯著雲說道:「你小子怎麼看也不像神殿的人。」
說著衛兵抓起雲鴉羽披肩上的一縷布,繼續道:「神殿的人怎麼會穿得像個乞丐一樣。」
雲暗道:看來還是要等利威爾來,不然查案沒辦法繼續。
一想利威爾,利威爾就到了。
穿著板甲的利威爾提著淡黃魔法燈從一輛馬車上下來,身後還跟著戴圓框眼鏡的灰袍法師,史考特。
利威爾下車前,馬車中一個金髮如浪的貴族女性還媚眼如絲地向利威爾道:「利威爾騎士,和你聊完一番,我發現我對神學原來頗有興趣。今晚,你能來我的房間讓我感受一下什麼是天堂嗎?」
利威爾聞言嚴肅地道:「這當然沒問題,米勒公爵。今晚我會帶上齊全的神學書籍和一些以往傳教士的手記來向你解釋什麼是天堂。」
米勒女爵聞言一愣,利威爾就已經轉身離去。
晚風拂過利威爾的臉龐,讓他蓬鬆的油頭垂下幾根髮絲。在木屋前圍觀的婦女們立刻眼中泛起了愛慕的漣漪。
「是利威爾大人!」
「果然還是那麼英俊呢!」
「利威爾大人在看我!天啊!」
「你別亂講!他明明在看我!」
雲不禁暗想:若是和他做朋友很不劃算,異性的注意會被他全數吸引。
利威爾向著雲招了招手,而婦女們卻以為利威爾在和她們招手,全部流露一副被融化的表情。
雲走向利威爾和史考特,問道:「你們也是順著足跡爬過來的嗎?」
利威爾奇怪地問道:「什麼?足跡領著你來到這裡嗎?」
雲聞言點了點頭。
史考特這時說話了,他指著眾人圍觀的房屋,臉色沉重道:「那裡就是米里斯家,我們是聽說米里斯被殺害了……所以才趕來了。」
雲一愣,沒想到這個大陸第二法師竟也有去掉臉上傲色的時候,或許那個徒弟在他心裡真的舉足輕重。
利威爾點點頭道:「我們傍晚才從神殿出發,半路遇到了米勒家的女爵,她邀請我們上了她…………」
雲瞳孔劇烈收縮。
利威爾頓了頓道:「上了她…………的順風車,所以我們才能這麼快趕到這裡。」
雲這才鬆了口氣,隨即腦海中飛速運轉:足跡是從米里斯家裡出來的,但米里斯卻被殺害了?
史考特看著米裡斯簡陋的家有些哽咽,利威爾聳了聳鼻子,似乎嗅到了史考特的悲傷,也一同哽咽起來。
雲道:「放心吧。我們會找到真相的。」
利威爾領著兩人想要進入米里斯家,衛兵們一見他就變得畢恭畢敬。剛剛說雲是乞丐的那一個衛兵發現雲真的在為神殿辦事,不禁有些惶恐。
案發現場,燒焦的氣味撲鼻而來,一具焦屍靜靜地倒在地上。屍體不遠處還有一節未被燒焦的斷指和一柄染血的匕首靜臥在木地板上。
那名衛兵長官向著利威爾解釋道:「受害者生前應該被綁在木椅上虐待,屍體旁邊有燒焦的椅子和粗麻繩的殘骸。此外,我們在地上找到一節未被燒焦的食指和一把染血的匕首,而焦屍的右手也的確缺少一節手指。估計受害者生前被兇手綁起來拷問,並且在拷問過程中被切除了食指。」
史考特法師彎腰看了看那一節斷指,咬牙說道:「這……是米里斯的手指,上面還有因為常年彈魯特琴生成的繭。」
利威爾不忍道:「湖女在上,為什麼兇手要這般傷害米里斯?他生前應該受了極大的痛苦吧,願他的靈魂能夠得到安息。」
那名衛兵長官繼續說道:「根據附近居民的口供,昨天下午有很多人看見了卡萊爾法師走進了米里斯家。」
利威爾露出驚訝的表情,說道:「卡萊爾法師嗎?方才在下因為史考特法師的魔具失竊案在神殿盤問了不少人員,有幾人都說昨天晚上看見過穿著法師袍的人走進史考特法師的工作室。根據史考特法師所說,卡萊爾法師很早就有想得到該魔具的表現,並曾經因為史考特法師不願將其相讓而刻意在商業上為難史考特法師。難道……魔具的失竊和米里斯的死有關?」
衛兵長官眼前一亮,向史考特法師問道:「史考特法師,請問您失竊的魔具原本是鎖在特製的魔法櫃裡面嗎?」
木訥的史考特本看著那節徒弟的斷指發呆,過了兩秒才意識到衛兵長官是在和自己說話,隨即點點頭。
衛兵長官遂斬釘截鐵地道:「那所有事情就可以解釋通了。昨天卡萊爾法師得知史考特法師不在風城街區,先來到米里斯家透過拷問讓其供出解鎖魔法櫃的正確紋路,然後將其燒死。最後前往史考特法師的工作室奪走魔具。」
利威爾聞言嚴肅地說道:「如果兇手是卡萊爾法師的話,他很可能已經離開風盔城了,史考特法師的工作室外有朝著北門延伸的馬蹄印。」
此刻,雲在日曜視界的幫助下已然查探了屋子一圈,打了個哈欠道:「各位,先別妄下定論。查案鑽牛角有時候就像喝醉並認錯了老婆的雙胞胎妹妹,意識到不對勁卻還是想霸王硬上弓,這我能理解……」
衛兵長官怒道:「你算哪根蔥?事實就擺在眼前你還說是錯的!」
利威爾這時解圍道:「他也是神殿的人員。」隨即示意衛兵長官先聽雲怎麼講。
雲隨即翻了翻燒焦的屍體,並且敲了敲焦屍的牙齒說到:「從牙齒來看,死了的這傢伙至少七十多歲。史考特法師,請問你的徒弟比你還老嗎?」
呆滯的史考特法師過了兩秒搖了搖頭,隨即好像意識到了徒弟好像沒死,臉上的木訥逐漸轉變為驚訝和疑惑。
隨後雲一手拎起地上那一柄染血的匕首,日曜視界所化的發光小鳥隨即靠近照亮了匕首的手柄,手柄上隱約可見一些手掌和手指留下的紋理。雲道:「你們看手柄上的掌紋,這是一隻左手。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米里斯正正是左撇子。請問卡萊爾法師碰巧也是左撇子嗎?」
衛兵長官雙手一攤表示不清楚。
史考特法師眉宇間佈滿焦灼:「我見過那傢伙寫字,他是右撇子。東方人,你究竟想說什麼?」
雲繼續道:「匕首上的血跡對於斷指來說未免太大量了,而且刀身還沾有少量膽汁。所以,這柄匕首應該曾經刺入某人的腹部,而且不止一刀。死者死因很可能是刺傷,而不是燒死。畢竟如果是活活燒死的話,過程中受害者會發出大量慘叫,周圍的鄰居都會注意到。屋子裡沒有爭鬥過的痕跡,死者很可能一開始並沒有戒心,被兇手暗算了。再者,走進米里斯家的腳印和從米里斯家走向神殿的腳印擁有不同的步態。從米里斯家出發的腳印是一個年輕成年男性,而走進米里斯家的更像是老年人的腳印。」
利威爾和守在案發現場的衛兵長官聽到此處已經目瞪口呆,史考特的迫不及待溢於言表。
雲推測道:「合理的猜測應該是米里斯誘騙卡萊爾法師來他家,用一個讓卡萊爾法師放鬆警惕和難以拒絕的理由,很可能是史考特法師工作室裡的魔法道具,恩奈德之淚。趁卡萊爾法師不注意,米里斯亂刀將他捅死。接著米里斯換上了卡萊爾法師的法師袍後,燒掉了卡萊爾法師的屍體和自己的衣服。在留下了自己一節食指後,米里斯從家裡出發去神殿偷走了恩奈德之淚。這樣一來,查案的人就會被這節斷指誤導,畢竟死人不會被懷疑成兇手。而因為米里斯在晚上穿著卡萊爾法師的衣服走去神殿,所以目擊者看到的錯誤情報也會再次誤導查案者,讓卡萊爾法師同時背負謀殺和盜竊的嫌疑。再者,米里斯似乎早已備馬,可見他的犯案是有預謀的。」
「不可能!」史考特難以置信:「如果米里斯要偷魔具的話,他早就下手了!半年前他就知道魔法櫃的解鎖紋路!」
利威爾在旁說道:「米里斯如果僅僅要偷魔具的話為何要冒這麼大風險殺害一個法師呢?」
雲道:「我只是根據現場有的情報進行猜測,我們應該先去卡萊爾法師的府邸查看,看看有沒有線索能夠證實我的猜測。如果說我的猜測是真的,只能說米里斯犯案的動機很可能不僅僅是偷盜魔具。」
利威爾聞言向著衛兵長官說道:「請你們盡快向上面申請搜查令吧,越快越好。」
衛兵長官點了點頭。
等候期間,利威爾騎士雙膝跪地,一直在為死者作禱告,途中因為感歎生死無常而多愁善感,哭完又哭,雲不禁有幾刻覺得這個高大的騎士像個孩童。
雲在米里斯家中四處翻找著各種物品,他在一張長桌上發現了許多米里斯創作的詩歌和一些簡陋的畫。這些畫沒有顏色,只是簡單地用鉛石繪成的。有的畫中,一個男人在派發食物;有的畫中,那個男人手中噴出電弧點燃了薪柴;有的畫中,那個男人拿著樹枝被一堆小孩圍在中間,在土地上教小孩們寫字。而大部分畫的背面都有通用語寫下「謝謝米里斯」幾個字,明顯是出自小孩子之手,大概是貧民區的孩子們以繪畫感謝米里斯平時的善舉。
疑惑之下,雲繼續查看幾處破爛的木製櫥櫃。一些木質的碗具、一口鐵鍋、一雙舊布鞋、幾件麻布衫就是櫥櫃裡面的所有。其中比較值得注意的是,部分麻布衫上沾有少量的淡綠色的妖靈塵。雲暗想:莫非米里斯和風街城區的妖靈有過接觸?鑒於不止一件衣服上有,他們的接觸可能不止一次。
一個可怕的猜想誕生在雲的腦海中,他想起史考特法師說過,恩奈德之淚的作用是讓純能量體的魔法生物實體化。理論上來講,妖靈也是一種由魔法能量構成的純能量體,恩奈德之淚其實為人類奴役純妖靈生物提供了很大可能。倘若米里斯曾經數次數次接觸過風街城區的妖靈,並產生了奴役該妖靈的想法,那他盜走恩奈德之淚就有了足夠的動機!
但有一件事並不被能被這個推測解釋。如同利威爾騎士所說一般,倘若米里斯要盜走恩奈德之淚,他為何要搞這麼一大齣戲,冒這麼大風險誘殺本地的法師?雖然說米里斯想要栽贓嫁禍於卡萊爾法師也是一種可能,但這件事的風險和回報不成正比。況且,卡萊爾和米里斯無冤無仇,在孩子們眼中助人為樂的米里斯會這般殘暴嗎?或許有什麼特殊的動機在驅使米里斯犯案?
解釋不了的事不停在雲腦海中縈繞。就當他感覺腦子都快要長出繭來,他注意到了卡萊爾法師的焦屍上還有些異樣。那被燒焦的右手無名指上有一個與其他部位燒焦程度不同的環,很可能卡萊爾法師在被燒成焦屍前曾戴著戒指。而日曜視界化作的小鳥也在消散前照亮了一道雲未曾注意的足跡,因為那是從窗戶進來的。雲順著那有著些許扁平足的女性足跡翻到窗外,在樹下發現了一張滿是上古語咒文的捲軸。
In tenebris erras,
gracili corpore et vultu lepido.
Vident tuam frigidam figuram et in corde tuo calorem sentio……
雲拾起捲軸,瞇著眼看了看房內憔悴的史考特法師。被愁緒壓垮在墻根的史考特法師正好對上雲的目光,緩緩開口道:「東方人,你說得對,我確實是個半吊子法師。在米里斯之前我還有過一個學生,同樣沒能保護好她。」
雲不知作何回應,靜靜拍了拍他肩頭。
不久後,那名衛兵長官領著搜查令回來,天空已然浮現漫天星斗和皎潔的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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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衛兵長官的帶領下,眾人來到了卡萊爾法師家。
卡萊爾法師家是一棟二層房屋,有著氣派的連續拱門和典雅的雕花窗。屋外庭院中有色彩繽紛的花圃、精雕細琢的魔法柱燈、源源不斷的白石噴泉。雖然這裡距離貧民區不遠,但儼然和那裡的街道是兩個平行時空。
領著搜查令的衛兵長官大力地拍了拍大門:「有人嗎?!」
咔嚓。開門的是一位穿著黑白女僕裝的唯唯諾諾的少女。
衛兵長官舉起搜查令,嚴肅道:「我們要搜查這裡。」
少女驚慌失措,把身體縮到門後只露出半張臉。利威爾聳了聳鼻子嗅到了少女的驚恐,拍了拍衛兵長官的肩膀,柔聲向少女道:「你叫什麼名字?」
少女低著頭輕聲細語:「我叫尤美。」
「卡萊爾法師在嗎?」利威爾問道。
少女偷瞄了利威爾一眼,似乎沒那麼害怕了,她道:「卡萊爾法師昨天出門後就沒回來了。」
「我們發現卡萊爾法師和一件很重大的案件有關。尤美,你能讓我親…………自進來卡萊爾法師家裡搜查嗎?」利威爾的聲線十分柔和。
少女有些臉紅,乖巧地點了點頭,打開大門讓眾人進來。
還舉著搜查令的衛兵長官感到有些疑惑,雲則拍了拍那衛兵長官的肩膀:「不用想了,是臉的問題,而且沒救了。」
衛兵長官聞言垂頭喪氣地跟著利威爾進了屋,而雲在進屋前卻注意到了庭院中有著異常大量的喪魂花,這代表妖靈很常經過這裡!通常妖靈會徘徊在一些對牠們生前有特別意義的地方,或者,牠們作為人時被殺害的地方!
雲甩了甩頭,撫平思緒,跟著利威爾走進了法萊爾法師的府邸,迎接他們的是卡萊爾法師的女學徒艾利和兩位女僕。卡萊爾法師的宅邸裝潢別致,星光從雅緻的窗欞流淌進來,為淡色的地板鋪上一層銀輝,然而進屋後利威爾卻嗅到了不討好的腥味,那是隱瞞的味道。
雲施放了日曜視界,散發橘黃色光芒的小鳥四處飛舞勘察。衛兵長官四處翻開櫃子和箱子查看,史考特也似乎打起精神,和利威爾一起翻閱屋子裡的文件紙張。
那名為艾利的女學徒負手而立站在大廳中靜靜看著眾人翻箱倒櫃,一言不發。她有著淡淡的雀斑和栗色的捲髮,似乎在卡萊爾法師不在期間,她就是當家之人。
宅邸中除了尤美,還有另一位女僕同尤美站在一間雜物房前面。那位女僕個子比較小,臉上隱約泛著雀斑,面頰圓圓的。當尤美仍是戰戰兢兢,這位女僕一直表現得欲言又止,異常被雲盡收眼底。
雲靠近那名女僕,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克萊爾。」那名女僕的聲音比起尤美要乾脆利落很多。
雲歪頭看了看她們身後的雜物房,見到裡面有三張簡陋的木板床,問道:「這就是你們平時生活的地方嗎?」
克萊爾回答道:「是的。」
雲側過身子擠進了雜物房,帶著日曜視界所化的小鳥看過雜物房一圈,問道:「還有一位女僕呢?」
克萊爾剛想開口,尤美便已經搶先說道:「只有我們兩人。」
「那為什麼有三張床?」雲質問道。
尤美的慌亂全部寫在臉上,她指著其中一張床,支支吾吾:「因為……雜物房裡本來就有三張床,這張床平時沒人睡的。」
雲道:「沒人睡為什麼套有床單呢?」
尤美啞口無言,眼泛淚光。
雲捏了捏那張所謂空床的床單:「根據床單上的灰塵量來看,大概一個星期前還有人在這裡睡。」
克萊爾則緊攥著雙手,猶豫不決地盯著雲。
雲敏銳地發現克萊爾的衣袖下似乎藏有燒傷的疤痕,他揮了揮手,散發著橘黃色光芒的小鳥隨即飛到克萊爾面前照亮她全身。克萊爾好奇地想要觸碰浮空的小鳥,衣袖隨她揚手滑落一截,更多蜿蜒和猙獰的疤痕浮現在雲眼中。
「那些疤痕是怎麼回事?」雲質問道。
尤美緊咬下唇向目光投向克萊爾,不知所措。
忽然,雲想起了他和彌莉修女的對話,眼睛一亮:「泰莎!她是叫泰莎嗎?」
克萊爾驚訝得杏眼圓瞪,尤美更是嬌軀一顫。
雲對於她們恐懼的原因有個大概猜測,瞇著眼睛道:「卡萊爾法師死了,你們知道什麼都說出來吧。」
尤美終於忍不住崩潰了,抱著克萊爾的手臂哭了出來。克萊爾輕柔地推開尤美的手,並且從背後解開了自己的女僕裝。黑白相間的女僕裝滑落在木製地板上,身上除了樸素的白內衣褲儼然已一絲不掛。雲無法注意一位妙齡少女應有的姿色,因為克萊爾身上佈滿無數驚心怵目的猙獰疤痕!
看著這些瘀傷,鞭傷,和燒傷,雲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此時,在大廳搜索的另外三人也被尤美的哭聲吸引了過來。利威爾被哭聲中的懼怕、痛苦、焦慮刺得鼻子一酸,不禁熱淚盈眶。當他看見女孩身上的傷痕,不禁小聲呢喃:「湖女在上,這孩子究竟經歷了什麼?」
那名同行的衛兵長官大聲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克萊爾沒有接過衛兵長官的話,她直視著雲的雙眼道:「卡萊爾大人對我們說泰莎被他解僱了,但其實我和尤美都知道泰莎發生了什麼。他平時就有虐打我們的習慣,這次喝醉以後,他下手太重了,泰莎沒有挺過來。我們什麼都做不了,有誰會相信一名微不足道的僕人去冒犯一位尊貴的法師呢?」
「該死的!這裡可是風盔城啊!」衛兵長官反駁道:「在風盔城生活,你就是自由民的一份子!犯了錯的人地位再高也要接受相應的懲罰!這是萊戈拉斯大人和所有自由民約定的守則!」
史考特淡淡道:「但萊戈拉斯還不是北境的王,他只有一座湖巖城和一座風盔城。他的守則能夠在整個北境生效嗎?卡萊爾就算被揭穿罪行,他所屬的議會和勢力萊戈拉斯管得了嗎?雖然他不是大陸第二法師,但他只要逃到別的王國那裡的領主照樣待他如座上賓。」
「你!」衛兵長官有些惱怒,但無法反駁。
利威爾向雲遞上了一封信,解釋道:「這是在卡萊爾法師書房找到的。史考特法師已經認證這是米里斯的字跡。」
雲看了看信的內容,大意就是米里斯向卡萊爾透露他能夠幫卡萊爾取得恩奈德之淚,並且邀請卡萊爾昨天到家中一聚。這封信已然佐證了雲大部分的猜想。
忽然,雲似乎想起了什麼,驚道:「泰莎的屍體呢?!現在在哪?怎麼處理的?!」
克萊爾愣了愣:「我們也不知道。但對於卡萊爾大人來說,怎麼方便就該怎麼來吧。或許就棄置在路邊?又或許被拋到風來河裡餵魚了?難道他還會好心為泰莎舉辦葬禮嗎?」
雲雙手扯住自己的頭髮:「是泰莎!風盔城的妖靈很可能就是泰莎!根據彌莉修女和薇拉修女所說,風街城區的喪魂花大概也在一個禮拜前忽然出現,和泰莎死去的時間大概吻合。如果她是被卡萊爾法師虐待致死的話,她生前就可能在極端恐懼或者憤怒下死去,屍體沒有處理好的話有很大機會會變成女妖。」
說著,雲看向了利威爾:「她的屍骨應該還在風街城區,因為牠不能離開生前的遺體太遠,而目前妖靈的活動範圍還沒有轉移跡象。利威爾騎士,我們要盡快了。女妖轉化的越久就越會被孤獨和悲傷吞噬,當她們將這股情緒扭曲為憤怒,就會開始頻繁地攻擊人類。」
史考特這次沒有阻撓利威爾先處理妖靈的事,靠著墻沉默不語。
利威爾眉頭深鎖:「那應該怎麼做?在遺體上面撒鹽然後火化嗎?」
雲道:「妖靈系怪物全都沒有實體,普通刀劍傷害不了牠們,用純鐵的造物揮擊能夠暫時擊退牠們。如你所說,最直接消滅牠們的方法就是找到牠們生前的屍體和遺物,在上面撒上鹽後將其火化。當然,如果你的驅靈術夠強就能夠直接將牠們從靈體狀態抹殺。」
利威爾抱有歉意地道:「我在驅靈術上沒什麼造詣,而卡維爾祭司又碰巧不在風盔城。」
而衛兵長官聽得一知半解,他瞇著眼睛問道:「你們是在說鬼魂嗎?」
利威爾看向衛兵長官不知如何作答,沉默片刻說道:「請你先安頓好這三位女士吧,記得務必要找個安靜地方讓三位女士舒服…………地休息。」
衛兵長官卻自告奮勇:「那個,衛兵們可以幫忙的。」
雲卻不想太多外行人牽扯到此事當中,胡亂編造:「這種女鬼最好處男,見到處男的老二就會展開藏有四百二十六根硫酸利齒的口器細嚼慢咽。所以你還是回去守夜吧,這種事讓我們成熟男人處理就好。」
聽到此話史考特法師和衛兵長官一同打了個激靈,反倒是利威爾泰然自若。
衛兵長官無奈地點頭,向利威爾微鞠一躬,然後領著兩位女僕和學徒艾利走出了卡萊爾法師的府邸。
雲語出驚人:「史考特法師,你的魔具也應該能夠很快找回了。」
「什麼意思?」史考特皺起眉頭疑惑道。
雲道:「米里斯家裡的大部分衣服都沾有妖靈塵的痕跡,代表他曾經多次接觸過風街城區的妖靈。我之前曾經猜想米里斯因為想要奴役妖靈所以盜走恩奈德之淚,但他和卡萊爾法師無冤無仇,只是偷東西的話無需冒這麼大風險誘殺卡萊爾法師。」
說著,雲順手摘下了史考特法師的眼鏡戴在自己臉上,用中指推了推鼻樑:「現在,我們得知泰莎是受卡萊爾法師虐待致死,並且死後化為妖靈。所以事情很可能源於妖靈想要尋求報復,並且看中了卡萊爾垂涎恩奈德之淚和米里斯知道魔法櫃的解鎖紋路,展開了復仇計劃。牠首先對米里斯施展了精神控制,讓米里斯寫信誘騙卡萊爾法師並且殘忍地將其殺害,還同時將兇手和盜竊者的罪名推向了卡萊爾,讓他身敗名裂。這樣一來,米里斯殺害卡萊爾法師的行徑就解釋的通了。」
史考特法師閉上雙眼,皺起那瘦削憔悴的臉:「如果米里斯是被妖靈控制了的話?為何最後真的偷走了恩奈德之淚?據我所知,恩奈德之淚對於妖靈沒有什麼特別的用處,反而是奴役妖靈的工具。如果妖靈純粹想要尋求報復,那麼偷走恩奈德之淚這個動作就是多餘的。」
聞言,雲一巴掌捂住自己的臉:「對呀!這根本解釋不了啊。麻煩了!」
兩種猜測都看似合理,但都有一個小地方解釋不了。
如果是米里斯想要偷走魔具奴役妖靈,他無需殘忍殺害卡萊爾法師。
如果是妖靈控制米里斯殺害卡萊爾法師,牠無需真的偷走恩奈德之石。
柳暗花明,雲突然察覺了什麼:對啊,兩種說法都說不通的話,不就代表我的切入點錯了嗎?
隨即雲翻身躍出窗外,向還沒走遠的衛兵長官喊話,讓他留下了那栗色長髮,名叫艾利的女學徒。
雲看著艾利那稍稍扁平外八的雙足,似乎一切都了然於心。他首先在艾利面前揚了揚自己在米里斯窗外撿到的咒文捲軸,讓艾利杏眼止不住一瞪,隨即他嘖道:「一枚瑟銀打造的戒指不知道價值有沒有上萬塔朗呢?這些錢我打工一輩子也還不完啊,以死謝罪夠嗎……」
艾利嬌軀一顫,激動道:「你別胡說!那只是普通的銅戒指!根本不值那麼多錢!」
雲倒是一愣,他也沒想到他那拙劣的話術奏效了。隨後,他不出所料地在艾利身上搜到了那枚有燒烤痕跡的銅戒指。利威爾騎士隨後也在艾利的書房中找到了一本有關女妖的書籍:魅惑與精神控製。一切都豁然開朗得太過突然。
確實,殺害卡萊爾法師對於米里斯偷竊魔具沒有幫助,而偷竊魔具對控制米里斯復仇的妖靈更沒有幫助……但如果有一個第三者用某種咒文控制妖靈去蠱惑米里斯,這一切都說得通了。一切結束後,艾利她能夠奴役妖靈進行研究,甚至還能透過風盔城法律以首席學徒的身份繼承卡萊爾法師的財產,何樂而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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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前的夜晚,風城街區,米裡斯的家。
屋內,一位白衣女子懸浮半空,蒼色的眼中泛著悽美的光,慘白的手掌輕輕浮扶在一個男人的肩上,而那個男人正麻木地一刀刀捅向一個穿法師袍的老者。
窗外,樹下的陰影,一個栗色卷發的女孩正緊攥著一張上古語捲軸,凝視著屋內發生的一切。
良久,那個男人脫下老者的法師袍,點火將已經死去的老者燒焦。滿頭冷汗的他慌張地切下老者的手指放入口袋,並且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切下了自己的手指丟棄在地板上,企圖誤導查案的人。隨即他在白衣女子的牽引下穿起了死去老者的法師袍,反鎖了家門向著神殿走去。
似乎是注意到了男人毀尸滅跡有所遺漏,樹蔭下的栗髮女孩從窗戶翻身進屋,俯身脫下了老者焦屍上的一枚銅戒指藏入口袋。她看到唯一阻礙她的人已經身死,顫慄中止不住地浮起了一抹微笑,還有什麼能夠阻止她靠近夢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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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芬德爾871年(四年前),豐收之月,21日。克雷貝喬大陸,北境,葛芙雷王國。
霜鷲山脈一處山峰上,一座座白色的堡壘和高塔在雪中圍成一個圓形的城市,無數霜白寒鴉的旗幟在塔尖飄揚。這裡是血族第一王族的城市,克洛諾斯。這是唯一一座沒有建在地底的血族王城,因為此處天日始終被厚厚的風雪遮蔽,人類也不可能冒著狂暴的寒流深入霜鷲山脈。
今日,克洛諾斯迎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不速之客,不是教廷的獵人和騎士,而是第六王族的王,希斯(Seox)。一頭血色長髮的希斯站在一處大殿前負手而立,擋在他身前的是一個身著黑色長袍的血族老者。那血族老者仰視著盛氣凌人的希斯絲毫不懼,他不卑不亢地道:「希斯大人,對第一親王發起以下犯上之前您必須要先獲得其他五族的同意,隨後您必須淨身三個月不食用任何血液,並且在挑戰當天佩戴傳統的……」
血族老者話還沒說完,嘴角不斷抽搐的希斯就忽然暴起一拳轟向老者。剎那間方圓十多米的風雪被一拳逼退,驚雷炸響十數聲,然而那老者卻似未卜先知一般提早乘著風雪躍到了十米外的一座塔頂上,毫發無傷的他面無表情道:「希斯大人,被你的拳頭炸掉半個身體可真不好受啊。」
希斯放蕩的笑聲貫徹風雪:「哈哈哈!你知道的,我早就受夠了繁文縟節。」
暗地裡,希斯卻是詫異無比:怎麼可能?!他預判到了我的全速一擊嗎?!還是說他施展了我不知道的權能?
這時,一個消瘦的身影從大殿中緩步走出,那人身著一身暗銀色的鱗甲,披著一道霜白色的狼皮披風,腰間掛著一把象徵血族第一親王至高權力的暗紅色螺旋刺劍,噬日針。沒錯,來人正是血族第一親王,尤諾!尤諾頭上一束束黑白分明的長髮交匯繞成的麻花辮隨風搖擺,深沉濃郁如酒的紅眸直直盯著大殿外的希斯,戲謔的嗓音響起:「希斯啊,你怎麼還不死心呢?總是為了你那偏執的理想被我大卸八塊,值得嗎?」
希斯對尤諾的言語嗤之以鼻:「你不也在享受將我砍成肉塊嗎?如果你嫌麻煩的話,一早就徹底殺死我了。別廢話趕緊開始吧,你睡這麼久才甦醒一次。」
尤諾輕笑一聲沒有回答,轉而道:「你到底為什麼要為不切實際的目標這般堅持呢?這件事我想了幾百年還是想不明白……明明日行者只是設想空談,就算真有其事,讓一個日行者誕生又要耗費你多少心血?再說了,每一個血族都能熬過這種轉化嗎?你看看你拋棄的那些殘次混種,不是失去了理智就是失去了生命,或許根本沒有子民能夠踏進你理想中的新世界,你當一個孤苦伶仃的王有意思嗎?」
希斯聞言眉頭止不住要皺起,卻又被他強行壓下,他擠出大笑道:「優勝劣汰,將那些無法踏足新世界的弱者淘汰掉不好嗎?外界那些如蝗蟲一般的人類可是一直在對我們的財富和性命虎視眈眈啊,任何懦弱的子民都只會成為我族的破綻!」
尤諾輕哼,戲謔不減:「你撒謊了啊,希斯。你若是擔心我族無法與人類抗衡,熄滅陽光不才是一勞永逸的辦法嗎?失去日光的庇護,人類將無處可藏,我族則可以肆無忌憚地圈養整個大陸,這個道理你不可能不明白吧?」
說著,尤諾的語氣中又多了幾分揣測:「嗯……所以你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希斯瞇起雙眼,額頭青筋跳動,緊咬牙關:「我只是來以下犯上的,你怎麼廢話如此多?!我已經明白你權能的秘密,早就等不及要一拳把你轟成血霧了!」
話音未落,希斯就注意到自己壯碩的身軀多了百十個可怖的血窟窿,每一處血窟窿都不斷擴散著乾瘦和枯萎!而尤諾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自己的身側,自己的雙臂卻無力抬手出拳。
很快,希斯的視線逐漸昏暗搖曳,身形也踉蹌踱步。尤諾把蒼白狹長的臉龐靠近希斯的耳邊:「這次不算是以下犯上,畢竟你沒有獲得其他五族的同意。我有權以叛族的名義將你放逐,你知道嗎?」
話音剛落,希斯的身軀無力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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