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甯推開家門,與父親一對上眼就先聲奪人。
「不是我先動手的,是他們太欠揍。」
「……那還不是一樣?」
吳甯敷衍的聳肩,把學生背包甩進客廳另一端的長沙發,踩著輕盈的腳步把自己也栽進去。這是一棟兩層高的小透天厝,長年被海風侵蝕,室內總是漫著一股散不去的淡淡鹹味。她的父親把客廳裝潢得十分溫馨,在原本的粗大理石地上貼上組合木板,一長兩短的針織布料填充沙發組與電視圍成方形,中央還有塊針織地毯。
一樓的牆上掛滿父親與母親的合照,客廳角落則是他的工作區,工作桌與一旁的層架上塞滿文件。有時吳甯會瞥見他沒收好的照片,內容並不十分下飯。
父親提著急救箱坐到吳甯身旁,她叛逆的把他架開,阻止沾了碘酒的棉球貼上手臂。
「對方用刀啊?傷口這麼深。」父親的口吻不怎麼心疼。
「他醉了,砸破啤酒瓶在鬧事。」
「被一個醉漢割傷?真不像妳。」
「你聽起來也不像一個稱職的老爸,嗯?」吳甯搶過棉球自己貼上傷口,臉色瞬間猙獰。「喔──我忘了,你還真的不是我爸。」
她也不是沒有懷疑過,事實上她一直都不太信任這兩個號稱是自己「父母」的人。這個脆弱的謊言立基於吳甯沒有九歲之前的記憶,而就在前幾天,被一張泛黃照片的邊緣輕鬆劃破。
「也是不用這樣子損我,妳對我來說只是工作。」父親露出無奈的神情說道。「不過鬧完事能這樣全身而退?沒有人報案嗎?」
「這個嘛──」
門鈴響了,吳甯攤開雙手,父親只是嘆了口氣搖搖頭。他開門迎接兩位員警進屋,大熱天穿著制服拜訪讓他們脖子沾滿汗水,臉色卻詭異地友善。
「唉呀,吳先生你好,我看──你女兒在啊,我們能跟她談一下嗎?」年齡較長的員警開口。他體態擁腫,鬢髮已近數班白,看似根本不該繼續執行勤務。
「真是失禮了,又給大家添麻煩……不過我看這次應該不是大事吧?」父親堆出業務員一般油滑的表情與腔調,順手從家門旁的小冰箱取出冷飲來招待。「倒是我們家女兒也有受傷啊,看在這點上,我們能不能……私下解決呢?」
吳甯和年紀較輕的員警對上眼──他年約二五,在這濱海小鎮裡可說是相當英俊──對方給她一個微笑,她回敬一個白眼。
「說起來有點麻煩哪,林先生。你可能還不知道,她這次惹到的對象可有點來頭。」老員警在一張側沙發上坐下,年輕員警順勢坐上另一張,把吳甯夾在中間。「除了酒醉鬧事的人之外,她還把另外三個人也打進醫院了,骨折啊腦震盪什麼的。現在對方的人想要提告,我們是先壓下來了才有機會過來找妳的。」
父親對吳甯擺出「自己解釋」的手勢,靠著門邊讓她獨自承受問話。
「他們想要店員去陪酒,所以我就陪他們啦。」
「這個我們知道,餐廳裡的監視器都錄下來了。」
「那還有什麼好問?我可是正當防衛。」
吳甯翹起腳來,雙手抱胸,不屑的姿態堅不可破,儘管手臂上的傷還在緩緩滲出血來。
年輕員警和老員警交換了個眼色,兩手在腿間交疊,向吳甯傾過身來。
「妳傷口還在流血,我幫妳包紮吧?感染發炎就不好了。」
「所以大哥你是扮白臉的?但我看你也沒多黑啊,大叔。」吳甯冷笑,視線左右掃過兩名員警。
「我們本來就只是來看看妳的情況,不管怎麼樣,道理還是在這邊──對未成年女孩出手本來就沒什麼辯解餘地。」年輕員警解釋道:「現在局裡的人也在說服他們別告,贏面太低了。況且這件事情傳出去還不被人當笑話?」
他邊說邊移動到吳甯身側,逕自從急救箱內取出棉墊及繃帶,對她伸出掌心──細皮嫩肉的,一點手繭都沒有。
「來,手給我。」他柔聲催促。
氣氛不太對勁。吳甯用眼角餘光觀察父親,他的沉默形同默許這兩個人對她做任何事;儘管目前為止,對方不過是想要幫她包紮傷口。父親疏離的目光令她感到陌生,他靠在門邊的方式,那像是在防止有人想要逃出去。
要是母親在的話就好了。
吳甯抹去臉上最後一絲情緒,緩緩伸出受傷的手;年輕員警露出讚許的微笑,像在捧易碎品一樣接過去。他清理傷口的功夫很熟稔,力道控制精準,始終讓她保持在發癢與發疼的過渡地帶。
「我說……這種案件,不該先驗傷的嗎?」吳甯緊緊盯著年輕員警的眉心,搜尋任何可能的破綻。
「那是在雙方要蒐集證據提告的時候才需要。這邊我們來處理就好了,妳儘管放心。」
「那我會有什麼懲罰?總不可能完全沒事吧?」她追問,另一手指向父親「還是他要來替我擔?」
老員警和藹的笑出聲來。「怎麼?還知道要有罪惡感啊?那不然妳從明天開始下課就來打掃警局好了。」
「別這樣,她反而幫我們省麻煩了不是嗎?至少現在那群人會安分好一陣子。」年輕員警替她辯護。他用透氣膠帶封上紗布,仔細地撫過吳甯的肌膚,換做是班上其他女生應該早就被迷得神魂顛倒。
但吳甯不會,因為她心裡早就被其他東西給填滿了。
填得滿滿的,幾乎都要爆出來了。
「我要離開。」她唐突開口。
現場的空氣瞬間凝結。老員警舉杯喝茶的動作停了下來,年輕員警握著她的手不受控地抖了一下。父親的眉頭微皺,神色浮現一股擔憂。
「──既然沒我的事,那我可以出門了吧?晚點跟朋友有約。」吳甯隨後補上,觀察他們從瞬間的緊繃態勢內鬆懈下來。
「……別太晚回來。」父親自門邊退開,臉部蒙上的那層陰影卻無法散去。
吳甯抽回手臂。在起身離去之際,隱約聽見身後傳來安了心似的嘆息。
※
「甯甯!」
一位和吳甯穿著相同制服的女生朝她撲過來,手腳並用緊緊貼在她身上。女學生的黑長髮搔得她發癢,吳甯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快下來,不然我把妳丟到海裡去。」
李玫在放開之前輕吻了她的鬢角,比往常更濕潤,少了幾分逗著她玩的意圖。李玫可以說是吳甯唯一的朋友,只有她懂得如何對付吳甯的壞脾氣。
這裡是剛開幕不久觀光漁市,新修建的復古石磚道路順著海岸延伸,沿途開滿代客料理的海產餐廳。道路末端連接到漁港,緊臨碼頭的便是由鐵皮棚架搭建成的寬闊生鮮市場,裡面格局方整、照明與排水完善。夕陽西下,溽暑的熱氣稍微被海風吹散;人潮盡數散去,寧靜的碼頭徒留兩道人影。
「妳今天真的好扯,就這樣三兩下──」李玫的雙臂胡亂轉圈,雙腳躍動,「──把他們全部打進醫院了!我知道妳很厲害,但原來可以這麼厲害的啊?」
「有什麼辦法,妳都被纏上了。」吳甯小聲回答:「我太生氣……失控了。」
「為了我嗎?這是在告白嗎?」
「誰跟妳──算了,快走啦。要在天黑之前到那邊。」
吳甯逕自領路,穿過整座生鮮市場,來到後方的回收與雜物區域。從這裡開始有些雜草從道路兩旁生出來,石磚道中斷了,粗糙的舊水泥地取而代之,一整片黑得彷彿浸滿了墨汁。地勢在一小段路後開始向上爬升,破碎的階梯狀小坡不斷有碎石滾下,地景已經成了一片荒煙蔓草。
吳甯默默對李玫伸出手,她刻意感動地抽一口氣,直接抱住整隻手臂。
視野在小徑的末端收束,夕陽偏斜了一點,無法準確對上地平線的缺口。兩人走到陡坡的頂端,底下的景色沉寂,一如往昔。
「我想不通,妳到底為什麼喜歡這種地方。」李玫稍微抓緊了些,指甲埋進吳甯的肉裡。
基隆城的屍骸靜靜躺在這裡,已經過去七年有餘。建築物在壞滅之時化作粉塵,地景成了一片廣袤沙灘。放眼望去,什麼都是黑色的,從腳下的砂礫到遠處拍打上岸的潮水皆然。夕陽的暉光照不透這片永夜,正如它無法帶給吳甯任何一絲溫度。
「再跟我說一次。」吳甯席地而坐,大剌剌的盤起雙腿。李玫嘆了口氣在她身旁坐下,傾身靠上她的肩。
「基隆城出現的時候我才四歲,根本就不記得發生什麼事情。只知道我爸人在那裡面,他變成怪物了。」
「妳很憤怒嗎?」
「憤怒?沒有吧。難過倒是有一點,但那也是長大之後的事情。」
吳甯緩緩伸手將李玫擁入懷中,指頭沒入她的長髮內,摸起來很滑順,還可以撥弄出一些香氣。李玫發出滿足的低吟,鼻息緊貼她的胸膛。
憤怒。吳甯的憤怒與這片土地緊緊相連,不斷擴張,宛如黑暗終將吞沒這片海灣。生命在她的手中好脆弱,像一捻就熄的飄逸燭光。她需要原因,她需要出口,這種感覺已經積攢到爆發邊緣。
「結束的那一天呢?」吳甯裝作輕描淡寫的模樣。
「嗯……晚上來了一整支軍隊,下了緊急命令呢。整個晚上只能在家聽外面的槍響跟爆炸聲。然後……所有聲音就突然安靜下來了。」
「原本在這裡的人,他們怎麼了?」
「都不見了。新聞報得好大,政府根本壓不下來。」李玫的語氣沉了下去,「很過分對不對?連一個人都沒有留下,我們從頭到尾,連那裡面到底發生什麼事情都不知道。」
並不是沒有人──吳甯望著這片自己誕生的沙灘。根源性的毀壞衝動,那並不是源自於海洋,而是指向那段她無從知曉的過去。
李玫在吳甯制服胸前的口袋看見一張紙,伸手去將它取出來。吳甯沒有阻止,只是靜靜等待她把紙張攤開。那是一張相片,摺痕邊際都已經破損泛黃。相片裡的女孩穿著高中制服,胸口別了畢業生獎章,臉上不帶一絲笑意,背景是座陌生的漁港。
「這是……」李玫困惑地翻轉相片,讓它被最後一絲斜陽照亮。
「這是基隆城之前的照片了。」吳甯把她摟得更緊,「妳看,這個人跟我長得幾乎一樣對不對?」
畢業生獎章上的名字,寫著吳洺。
「或者……是我跟她長得一樣?」
李玫讓照片從指縫間溜走,落到下方的沙地上,像牽了線一樣不斷往海潮的方向飄去。
吳甯湊上李玫的耳畔,指頭從她的後頸逐漸攀上臉頰。
「再跟我說一次吧,這次不要再漏掉東西了。」
李玫的表情頓時變化,想要以更加嬌柔的姿態來裝傻。但吳甯輕輕使力,告誡她把戲早已被看破。
兩人僵持了片刻,直到李玫閉起雙眼,無聲嘆息。
「……生日快樂啊,吳甯。」她的話音裡透著哀怨,轉過臉孔與吳甯對視。「今天是妳被沖上岸的日子,還記得嗎?」
吳甯依稀記得灌滿肺部的鹹味,曾幾何時,那是她唯一熟悉的味道。
「為什麼?」
「哪一個為什麼?先說我可是自願接下妳的,警局那傢伙實在太渣了,說什麼也不能讓妳落到他手裡。」李玫露出一個壞笑,起身拍掉裙子上的沙。
「真棒,要我感謝妳嗎?」
「一個吻應該不錯,我很想試試看。」
吳甯想要維持住冷酷的目光,視線卻忍不住在她臉上游移。
「……我都已經拆穿妳了。」
「和這沒有關係啊,我跟妳培養出的感情又不是假的。」李玫聳肩,「我是真的喜歡妳喔。」
「給我一對父母,給我交往的對象,在我闖禍的時候還有人專門擦屁股。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吳甯甩開遲疑,繼續追問。
「就這麼想知道?那也該先問問妳自己啊。」
李玫緩緩貼近吳甯,雙腳不安分地鑽到她兩腿之間。
「──妳真的想知道自己是誰嗎?」
吳甯感受著兩人的肌膚相互摩擦。李玫替她順過瀏海,把兩側的髮絲往耳後梳,接著輕輕搓揉耳垂,力道舒服得令她打了個哆嗦。
「我……還是想知道。」吳甯努力保持自我,眼珠子向上滾,想要正面對上李玫。
這是個錯誤的決定,她甚至來不及後悔。
李玫已經完全從高中生的殼子裡脫離出來,魅惑的眼神只等著吳甯自投羅網。她捧起吳甯的臉,往自己柔軟的下腹部埋進去。
吳甯沒有抗拒,她想不出理由。
她撩起眼前的白襯衫,用額頭吸收肌膚的溫度;接著是鼻尖、再來是唇。她循著本能貪婪地去感受,閉起眼睛,伸出舌頭輕舔,聽見耳畔傳來令人興奮的嬌喘。
黑暗持續擴張,吞沒最後一絲夕陽。吳甯猛力抱緊李玫的腰和腿,扭身將她粗暴地推倒在沙地上。她的模樣像頭野獸,吸著那令人發狂的體香一路往上,兩道心搏的旋律愈發交纏,直到她對上李玫雪亮又迷濛的雙瞳。
「……不要哭啦,妳這樣子我心情也沒了。」
李玫愛撫過吳甯的臉頰,磨蹭她的眼角,擠出零星淚滴。
「我沒辦法克制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覺得這個地方是錯的……」吳甯渾身竄過一陣顫慄,陷入沙地的拳頭越抓越緊。
「……我只想要毀掉這一切。」
「也包括我嗎?」李玫柔聲問道。
「妳有辦法控制住我,對吧……這不是妳的工作嗎?」吳甯的指尖在顫抖,輕輕觸碰李玫豐滿的唇。「隨便怎樣都好,讓我不要這麼痛苦啊。我已經受夠了──」
李玫張嘴咬住吳甯的指頭,突如其來的疼痛讓她短暫噤聲。
吳甯被謝除了武裝,此刻只要能緊緊抓住眼前的依靠,其他事情都不再重要。
「讓我們把一些事情說清楚吧……我的工作進行得很順利哦。看看妳現在這個樣子,這麼脆弱,這麼可愛──讓人好想把妳毀掉。」
她抓住吳甯的領口向下拉,熟練地吻上她的嘴唇;用舌頭撬開她不知所措的門牙,引導著她回應,再以更猛烈的攻勢淹沒她的膽怯和遲疑。吳甯不斷向下沉,直到溫暖與潮溼的最底層,直到她連掙扎著上浮的能力也徹底失去。
這樣就好,只要有人對她溫柔就好。即便是假的也無所謂,因為她渴求這一切的慾望是如此強烈。
李玫鬆開手,吳甯還想要更多,卻被她逗弄了一番,挽住頭枕上自己胸膛。
「七年前……當妳被發現的時候,大家都嚇死了,以為神明又被沖上岸,只要不小心處理悲劇就會重演。不過後來發現不對,新的神明還沒誕生,妳只是基隆城最後一個願望的產物。」李玫開始訴說,微微沙啞的聲線充滿磁性,嬌媚不再。「所以事情就好辦了,只要讓妳不察覺自己的真身,安安穩穩過到死,我們至少有好幾十年可以來擬訂之後的對策。」
「……我不明白。」吳甯動了動昏沉的腦袋,覺得她說的話離自己好遠。
「妳也清醒點吧,這麼容易被攻陷,以後很容易吃虧哦。」李玫苦笑,但似乎帶點自豪。「總之,計畫行不通啊!就算不是被妳發現真相,妳身體裡的那東西遲早也會把這裡毀了。」
「神明,那到底是什麼?」吳甯還在話題的後方苦苦追趕。
「是能夠實現願望的東西喔。」
「……那不是很棒嗎?」
「我不知道,妳覺得自己很棒嗎?」李玫探頭下去親吻吳甯前額,撥亂她後腦勺的髮絲。
「爛透了。」吳甯輕聲回應,「我只想把許這個願的人抓出來暴打一頓。」
她一直都感覺得到。神明、願望、基隆城、她自己,在她心窩攪成一團難以名狀的恐懼。照片中的女孩,和她臉上的靜謐,都不過是點燃吳甯防衛本能的催化劑。
今夜是離別,包裹著吳甯的溫柔謊言已經無法繼續維持,正如同吳甯無法繼續自欺欺人。
一陣沉穩的腳步聲逐漸朝兩人靠近,輕柔如在撫摸沙地,氣息卻強烈無比。李玫深吸一口氣,把對吳甯展現出的親暱全部收拾乾淨。
「我還在想妳把她帶去哪了……沒做什麼奇怪的事情吧?」來者語氣慵懶,帶有一絲危險的氣息。
「我還想活下去,饒了我吧太太。」李玫戲謔地回答,接著輕拍吳甯臉頰。「嘿,被妳媽抓到囉,怎麼辦?」
吳甯垂著目光從李玫身上爬起來,花了好些時間替她把身上的沙掃掉。母親在一旁靜靜等候,直到吳甯從裙子的隱藏口袋撈出指虎來。
「生日快樂,吳甯。」
「所以是真的,我是基隆城留下來的垃圾。」
吳甯解開指虎上的卡扣,讓它從中一分為二,左右套進兩顆拳頭。
母親嘆了口氣,今晚她盛裝打扮──身穿黑色皮褲與夾克,一頭銀灰色長髮綁成馬尾垂在身後。她抽出匕首的速度快得像是一道銀光憑空閃現,雙眼炯然,就連歲月的痕跡都不敢靠近她臉孔半步。
「妳不該偷跑,我都已經跟她約好了。」母親對李玫抱怨,後者躺在沙地上無奈地聳肩。
「妳也沒資格怪她,妳和老爸就是知道得最清楚,也瞞我最久的人。」吳甯開始伸展四肢,熟悉腳尖點在沙地上的觸感。
「我沒資格,但有責任啊。」母親隨意甩弄匕首,劃破空氣發出呼嘯。「倒是妳,對我老公好一點,他真的當自己是你爸。」
「那妳呢?」
「我是基隆城的守夜人。妳是我的工作、我的願望──我的一切。」
吳甯停下動作,冷眼望著母親,她無庸置疑地在黑夜中微微發亮。蜿蜒的弦月已經高掛上天空,海面反射出的波光為此刻增添些許涼意。
「正好……我就從妳開始揍起。」
母親接收到她的怒氣,停下匕首,刀尖筆直對準吳甯眉心。
「不錯,就是這種氣勢。如果妳證明自己有能力,我們就來談談妳今後的去向。」
「去向?」吳甯瞇起雙眼。
「對呀,難道妳想繼續待在這裡不成?這可是測驗,通過了妳才能來我們這邊。」
李玫選在這時嗤笑出聲,她插嘴道:「講白一點,重組後的控制局人力告缺啦,都已經把腦子動到妳身上了。」
母親再度嘆氣,這回是肉眼可見的怨嘆。「不得已啊,反正我們身上背的人命怎樣也還不完。」
吳甯鼻孔出氣,重踏沙地,讓兩人的注意力擺回她身上。
「不過是工作特別了點,我也沒見過妳們在害怕。」她擺出架式,樸素的不銹鋼指虎一前一後,攻守兼備。
「在開始之前先告訴我,那一個願望到底是什麼。」
古老的月光從未停止見證,每一位神明、每一個願望,還有無數在這之間生息殞落的靈魂,與性命。吳甯知道自己該做甚麼,只是缺一個動機。
基隆城的守夜人嫣然一笑,話語字句敲擊耳膜。
「不必擔心,吳甯……因為這個世界會對妳溫柔。」
好嘞,愿城的終章。在這種地方總得打些什麼,但我好累啊,等放假再來打一篇完整的文章。
先這樣,感謝大家一路上的陪伴,我們隨時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