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瑾時常會晚上跑出去的壞習慣有人看在眼底,以曦的立場來說自然不希望未來的小主人是這副德性,左思右想乾脆替她先訂了個未婚夫,看情況會不會好轉。
一個僕人可不能所有事都她說的算,這個點子得經過夫人的同意才能執行。即使夫人平時總是一副慵懶的模樣,但面對女兒的終身大事還是有些在意,沒有拒絕但還是想問問為什麼有這樣的想法。
「小瑾的性子哪有這麼簡單就能改?」
「很難。不過值得一試,像您當時不就有改變?」
月搖擺著想睡的腦袋,不想分辨對方究竟是在諷刺她還是別有用心,也因為不想思考不管對方有什麼有理由都能接受。
「去挑一個吧。」
「我親愛的月,您是不是在跟我開玩笑?應該說,您甚麼時候有膽要我負全責?」
收掉敬稱的「大人」,月絲毫不敢怠惰,瞬間挺直背脊不敢再把全責交給對方。
「這麼突然,我也沒辦法。」
「您只是懶。您認識的三教九流的人不少,總能找到一個適合瑾大人的對象。」
搞不懂對方究竟是否真心為小瑾著想,不過月一點都不想深究,只想趕快解決這事情。
「人選是有,不過比較麻煩。」
「誰?」
「王都的黎。」
曦滿臉是「這個人是誰」的表情,顯然對於自己主人所認識的三教九流真的是三教九流,絲毫不想深入了解。頂多只能從對方簡短的話聽出是不屬於這個國家,是別的國家的居民。
這個問題還好解決,王都目前與他們關係交好,現任的王有意與他們締結和平條約,如果有聯姻的話應該更有保障。
不過那是對現在而言,如果未來兩國交惡了該怎麼辦?不用說最可憐的肯定是這兩位年輕人。曦想到這點,提出質問。
「沒有更好的人選?」
「或許有。不過,不適合她。」
「這句話是不是有語病?」
月聳聳肩,並不打算解釋。曦也只能相信這對小瑾而言是最好的選擇。
「那麼接下來就交給我去辦。」
「麻煩了。」
後續的問題可不是寄封信或是跟誰說幾句話就能解決,牽扯的層面太多,辦理下來都不知要幾個月過去。
但曦卻主動提攬下這件麻煩事,當作自己家人般辦理,完全不嫌麻煩。
也不知用了什麼方法,或許內有些許黑暗不能讓小孩子知道的小手段。之後月也沒聽說曦請她幫忙或要求什麼,單憑一個僕人的身分竟然隨著時間一到,皇帝已經批準這門親事。
消息幾乎是最後才傳到小瑾耳中,聽到媽媽的話她一時間還不懂是什麼意思。
「未婚夫──甚麼意思?」
「妳以後要結婚的對象。」
小瑾不理解的歪著頭,不是很明白。應該說對於結婚這事因為父母的關係基本上沒甚麼明確的意識,懵懵懂懂的完全摸不著頭緒。而這點要解釋也非常困難,主要是月懶的解釋下只能像騙小孩子似的讓小瑾先點頭答應。
她本人沒意識到事情有多麼重要,但不代表身邊的人也一無所知,秋梗聽到消息當下滿是震驚,甚至比當事人反應還來的激烈。也不怪她大驚小怪,畢竟十二歲就決定婚約可不是她這種身分的人能想像的。
或許這樣才是正常的吧,秋梗耿耿於懷的不斷說服著自己,心理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就好像從小看到大的女兒要出嫁般做父親的心情,心情複雜。
與沒有做足心理準備有關,秋梗還以為這件事到小瑾十六歲前都嫌早,況且之前也都沒有任何徵兆,完全措手不及啊。
連她都不能接受,更不用提小瑾的父親了。也不知道是惡趣味還是另有涵義,竟然要由小瑾親自傳述,想到那場景秋梗就感覺胃痛。她也是到時會在場的人員之一啊,她可沒自信那時能平復心情好好跟在主人身邊。
再多的煩惱時間也不會慢下來,不等她接受事實眨眼間已經到了晚上。
平時偷溜出去的散步是小瑾的個人行為,不過今天是有任務在身,所以不用像以往偷偷摸摸。
到了晚上變得很有精神的小瑾端坐在媽媽的房間,現場瀰漫著只有秋梗覺得詭異的氣氛當中。
「小瑾,爸爸那邊就拜託妳轉達囉。」
「放心交給我!不過這好像是很重要的事情,媽媽不親自告訴爸爸嗎?」
「因為懶啊。」
就在母女坐著類似談話的同時,僕人根據禮數只能跪坐在旁等待發落。雖然秋梗能趁機跟坐在旁邊的曦小聲詢問有關小瑾的婚事,不過那副冷冽的樣子讓人尷尬地問不出口,感覺問了也是白問。
而幸好沒有問,因為母女的對話實在短的可憐,還沒坐熱就已經到了要告辭的時候。
「好,那我們出門囉!」
「慢走。」
瑾大人要走秋梗立刻向夫人與上司恭敬的欠身以示告辭,然後追隨主人嬌小的身影離去。
有了妖氣幫助要翻牆就算是難活動的和服也並非難事,雖然不習慣但還是在不被人發現的情況下翻過圍牆,無聲無息的整個家裡的人只有寥寥無幾的幾人能察覺這個家的小主人帶著僕人偷溜出去。
叩叩叩的步伐走在深夜裡,看著瑾大人踩著輕巧的腳步向前走著,四周的寂靜讓秋梗覺得這時候應該能試探下主人的想法。
「瑾大人,請問您對於自己突然有婚約沒有想法?」
「要有甚麼想法呢?既然是媽媽的安排應該不會有錯。」
「我的意思不是──我換個問題,您覺得自己嫁給一個沒有感情的人沒關係嗎?」
問完才發覺好像比剛剛的問題還要複雜,只見小瑾停下腳步,轉過頭來歪起她的小腦袋瓜,不是很明白。
「沒有感情?所以有人不會笑也不會哭?」
果不其然誤會了,但要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了解甚麼事戀愛實在太難了,於是只好換個話題。
「瑾大人您希望未婚夫會是怎麼樣子的人?」
換了個話題注意力立刻被轉移,雖然對這類事情還在懵懂之間,但還是興致高昂地回答。
「有趣的人!」
「……」
小瑾說完便繼續邁開步伐向前邁進,秋梗肯定對方應該是不懂意思才會說出這樣子的話,頓時覺得連笑也不對,不知道對方究竟是誤會成什麼樣子了。
可能是朋友或者是玩伴,可以確定的是瑾大人對於陌生人並沒有排斥,反而還蠻懷期待。雖然只是小孩子的童言童語,但畢竟是要陪伴大半輩子的人,若還沒見面就害怕她可會為未來感到憂心忡忡。
畢竟是外國人,與自己本土生長環境不同,諸多方面都存有文化差異。身為一個僕人,不敢說多優秀,但希望主人幸福、不要受到委屈的心情卻還是有的,這份擔憂可沒辦法虛假騙人,不知不覺間就會有這股心情油然而生。
靜靜跟著主人行走,沒有詢問要去哪裡只是默默跟著。滿腦子想著的都是素未謀面的神祕未婚夫。
與王都的友好關係是近幾年才有的,對於他國秋梗還不是很了解,能聽到的傳聞大多都不大可信。
像是有一則就是與他們的外觀有關,說是王都的居民瞳孔顏色各有不同,在夜晚會像貓的眼睛一樣發出光芒。
一聽就知道只是個傳聞,人的眼睛怎麼可能會發光?這可不是隨口說說就會有人信的。
想到這裡忍不住噗哧一笑,自然引起前方小主人的注意,刻意停下腳步詢問怎麼了。
秋梗對於自己的失態臉微微發熱,熬不過對方閃耀的雙眼只好把剛剛隨便想想的想法給說了一遍,最後還問問對方的看法。
「瑾大人您覺得這世界上有人的眼睛會發光嗎?」
「不是都說『眼睛一亮』……原來不是真的會發亮?」
「那只是形容。實際上只有像貓這類的夜行性動物為了在晚上看得更清楚眼睛才會發光。」
小瑾將頭偏向右邊又偏向左邊,最後才遲疑的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可是,他們明明不是動物,為甚麼眼睛會發亮呢?」
秋梗聽聞愣了下,迅猛的順著小瑾伸出的手指方向看去,驚訝的發現不知何時附近的屋頂上聚集了三個人。
不是妖怪。秋梗的直覺如此告訴著她,但若不是妖怪,那在北區……不全國誰會選在晚上出門?
陌生的服飾、發光的瞳孔。經過觀察配上剛剛才否定掉的傳聞,秋梗已經得出了答案。
沒有想到會瞬間被打臉,但對方的來意未知的情形下秋梗立刻把小瑾護在自己身後,大意不得。
看著上方三人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們兩人,除了奇怪還是只有奇怪二字能形容。先不提她們使用妖氣隱藏了身形,光是三人中間那個眼睛纏著布條還朝著她們的方向看來就覺得奇特。
不敢說話,丁點的聲音都不敢發出。屏息以待的等待對方的下一步動作。
不了解僕人的緊戒,小瑾老神在在的拉了拉秋梗的袖子,要對方把注意力放到她身上。
想起曦的教誨,不敢不從,轉過頭來換上柔和的笑容。
「他們很奇怪。」
「……請問哪裡奇怪?」
「沒有妖怪跟他們玩。」
經小瑾這麼壓提醒秋梗才驚覺這個突兀的事實,她們是因為使用妖氣隱藏身形才能不被打擾的走在街上,但那三人可沒有,如此明目張膽地坐在那竟然沒有人打攪,這點實在奇怪。
越想越覺得應該快點帶著主人逃跑,但小瑾的行動往往超越思考,直覺性的身體竟然已經動了。不用助跑也不用橋位置,原地起跳就這麼躍上了普通人跳不上的高度。
在場四人都嚇了一跳,慢了一拍才做出反應。
屋頂上兩個人像為了保護中間那位各自拔出系在腰間的劍,與秋梗記憶中見過的劍有所不同,造型奇特從沒見過;秋梗也從懷裡拔出短劍,幾步助跑也跟著跳了上去。
鏗──
金屬的聲響鏗鏘有力,一個銀閃之間兩把細薄的劍刃直接被彈開。兩位王都人難掩驚訝地看著自己的武器被彈開,而面對的竟然只是把木製的扇子。
鐵製對上木製竟然還輸,但其中一人驚訝的並不只如此。
小瑾眨了眨眼,發現這三人的雖然陌生但還是看得出差異。中間那位用白色的布條蒙住雙眼,在她右手邊那位有著有如琥珀色的瞳孔,左手邊則是海藍的瞳色。
琥珀色瞳色的女子的驚訝程度多加了料,表情可是非常精彩萬分。
看似輕描淡寫但小瑾並不如表面那般輕鬆,雖然只是本能地抬手一檔沒注入多少妖氣,但好歹也是用了七成力,手裡沉重的觸感是前所未聞的。對方也只是個弱女子,看起來年紀與秋梗差不多體格也差不多,沒想到那雙手臂竟是如此孔武有力。
一招對峙過後秋梗趕來增援,及時對上對方的第二劍。經過妖氣的訓練後她的力氣已經不能與往日可比,但還是被輕鬆強制卸武。
趁勝追擊,迅猛的劍隨著踏出的一步揮舞出去,毫無多於動作流暢的讓秋梗眼前宛如有走馬燈跑過。
勝負已分。
銳利的劍停在秋梗的脖子前方,只差分毫就能削出一道銳利的口子。兩人緊張的不敢亂動,海藍眼睛的王都人雖然沒參與第二次對劍但也是握緊手中的兵器蓄勢待發。
三人劍拔弩張的氣氛影響不了小瑾,只見她腳上的木屐在地板上叩叩兩聲,輕巧的動作鑽著縫隙過了三人,好奇地看著那位蒙著眼睛的人。
在黑色好奇的眼眸下映照出一頭銀白色的柔順長髮,以及蒼白不輸髮色的肌膚,整個人漂亮美麗的好像布娃娃,也像是一副極致的藝術品。
受到那張美麗所吸引,小瑾揮舞著手,滿是好奇。
「妳蒙著眼睛也看的到嗎?」
「……我看的到。」
見狀,雙方不管抱持著什麼樣的心情拔劍頓時都沒有繼續下去的意思,各自收回了劍回到自己的主人身邊。
原本在與小瑾說話,但因為身邊的兩人回來而轉過頭說了一句,用的是秋梗聽不懂的語言。
簡單說了幾句,時間短的讓小瑾不覺得自己是被冷落,很快就有話題接上。
「對不起我的部下失禮了。」
「無所謂喔。對了對了,她們的眼睛好特別!」
閃亮的眼神不斷來回掃過那兩位部下,看的她們有些不自在。為了化解尷尬對方主動自我介紹。
「我們是從王都遠道而來的,我右邊有琥珀色瞳孔的部下是春櫻;海藍色眼睛的則是蒼蒲。」
「春櫻跟蒼蒲……好,我記得了!」
「妳的反應還挺可愛的。」
忍不住掩嘴一笑,而小瑾則因為對方的話歪起腦袋。
「我有說什麼很可愛的話嗎?」
「……瑾大人已經有未婚夫了,請您收斂點。」
不等答覆秋梗已經敬責地將小瑾擋在身後,滿臉敵意的緊盯著對方。也因為她的敵意引發骨牌效應,原本安分下來的春櫻與蒼蒲也跟著緊張。
即將展開新一輪的戰鬥前,只見銀白色長髮的美人緩緩抬起一隻手就制止了兩人的動作,但並沒有讓他們解除緊戒狀態,還是按住腰間的劍隨時都可能出劍。
小瑾沒有阻攔,秋梗憑著自身判斷也將手握上握柄。在一觸即發的情況,兩名主人面對著面說話。
「我好像還沒有自我介紹。我的名字叫作黎。」
「我叫做小瑾,天野瑾──你的名字好耳熟哦!」
只見黎勾起了淺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