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決定秋梗要陪同小瑾去晚間的散步後,已經過去三天。
難得白天就醒的小瑾躺在母親月的大腿上,滿是好奇地盯著庭院。
庭院站著兩個人,一個嚴厲一個緊張,正是曦以及秋梗。
一個嚴厲一個緊張彼此不公平的對峙著,從氣勢上就知道誰勝誰負,不過氣勢上的差別與其說要比武倒不如像是考試。
至於要考甚麼這點就算開口問媽媽她也只是毫不在意的打著呵欠,捧著茶一副想睡覺的樣子。
在場中央的秋梗可沒辦法那麼祥和,說是考試的確也沒錯,雖然只是在訓練但萬一表現不理想的話接下來面對的可是很可怕基本能稱為懲罰的內容,無法輕鬆面對。
曦像往常面無表情的站著,重新覆述一次今天訓練的內容。
「為了在特殊環境下生存,要掌握的第一點就是必須不受任何事情影響的堅定內心。妳必須完美應對接下來的情況,有問題?」
「沒……沒有!」
秋梗試圖用聲音壯大自己的勇氣,只見對方愣了一下,然後緩慢朝她走過來,原以為有什麼問題,怎料等靠近一定距離後立刻出劍。
銀光在空中劃出銳利的痕跡,秋梗嚇的重心一個不穩向後坐倒。一上來就被扣了分。
「開始。扣十分。」
曦淡淡地喊出開始,彷彿還未開始就計算分數的比賽,自然引來秋梗的不滿。
「等、等等!這時才喊開始所以不算吧。」
「抗議無用,扣十分。」
「等一下!這評分標準我不是很懂,為什麼還沒開始就能扣我分?不要說喊開始後我沒站好才扣分的!」
如此抗議,曦的反應也很直接。劍端挑起秋梗的下巴,兩眼直視著。
「他們不會等妳準備好才開始。扣十分。」
說的有理,秋梗只能無辜的接受多的那二十分扣分推開對方的劍,緩緩站起。
沒意外的沒說繼續提劍就砍,迅速的兩道劍影襲來,有防備的情況下對秋梗是小事,訓練有素的輕鬆兩個側身閃過。緊接著迅速抽出藏在胸前的短劍,因為身體起伏抖動一下,有些不順。
尚未拔劍對手已經一劍掃過,連劍帶柄的向旁飛去,像是早有預料秋梗立刻伸手要接,但無奈和服把身體綁的太緊,跨出去的步伐差那麼一點就能接到。
曦可不是會因此心生同情的人,倒不如說抓到好機會跨步又貼上兩劍,秋梗雖然有些狼狽但還是閃過。
一面傾倒的局面,曦的動作流暢地宛如剛動作身體就已經思考下一步,行雲流水之間優美的弧線不斷在周遭畫出,看的兩位主人是讚不絕口。
揮砍、穿刺,橫掃。流暢的動作在曦的手中一一完成,如果仔細分析就會發現有不少多餘的動作其實是累贅,只是為了讓整體的畫面好看才有的動作,但這些多餘的動作在熟練之下已經被連接的毫無縫隙,對手還是備感壓力。
表演用的劍舞。認真分類應該歸類在這塊,比起實戰觀賞性第一,但秋梗卻沒有被小瞧的感覺,搖搖晃晃的非常勉強,無心思考萬一對方動真格自己是否能撐那麼久。
腦袋中只剩下一件事情:那就是不要再被扣分了。
遊刃有餘的樣子沒表露在臉上,也難怪沒有察覺,一臉嚴肅的樣子的確看不出來。若繼續下去應該會一直被蒙在鼓裡,實力差距就是這麼明顯,但在此時旁觀的月朝著曦喊了一句。
「曦,再幫我倒杯茶。」
聽到主人的聲音,揮舞的劍立刻戛然而止,另一隻手很迅速的街上直接朝對方心口推出一掌。
一股猛力從心窩傳到全身,止不住的衝擊直接把人鑲在圍牆,咳出的鮮血似乎斷了幾根肋骨。
「不……不用扣分嗎?」
「侍奉主人是侍女該做的第一本分,自然是在例外事項。我剛剛用超過訓練該有的力氣。」
「原來如此……」
深刻的上了一課,秋梗用血學會了自己作為一個侍女還差得遠。
「咦,所以不扣分嗎?我還以為我搞清楚規則的說……」
「瑾、瑾大人!您為甚麼一副很失落的樣子,莫非不看我扣分覺得不高興嗎?」
想了下,然後綻放出微笑。
「我無所謂喔。」
沒有正面回答,不過曦可不會跟著一笑置之,鑲在牆壁的秋梗將三人的舉手投足都看得一清二楚,看著曦思考一下後緩緩轉過頭,那模樣彷彿帶著殺氣。
「扣一百分。」
「一、一百?」
「沒聽錯。違逆主人的期待,對侍女而言是大罪。」
「怎麼這樣──!」
秋梗的聲音彷彿傳遍了整個北區。
今天的訓練因為秋梗受重傷而戰最後的慘叫更讓她傷勢加重,不得不休息。
秋梗被曦抱走,小瑾只看了一眼就繼續躺在媽媽腿上與她單方面的聊著。
月是有看一眼離去的曦,但或許覺得睏吧,打了個呵欠後就閉上眼睛假寐。
原以為會花上一段時間休息,沒想到隔天秋梗與曦還是站立在庭院,好似要繼續昨天的訓練。
秋梗雖然站得很勉強但一點都看不出來是昨天肋骨斷了幾根的人,若不說還以為是昨天太辛苦腰酸背痛。
「繼續吧。」
「等……等等,不管怎麼說都……太勉強了吧……」
連說話胸口都感覺到痛,雖然經過一夜精心調養還是不夠,要劇烈運動似乎有些勉強。
但曦可不這麼認為。
「能起身就能動。萬一遇到緊急情況主人該怎麼辦?扣五分。」
「好嚴厲……」
還未開始就先被扣分,秋梗雖然覺得不合理但也只敢把抗議放在心底,深怕再被扣分。畢竟她現在成績是負分,加分的規則完全不懂,只能慎重點。
不過今天這身狀態實在不好動刀動武,得思索該怎麼辦才好。
握緊的短劍有些顫抖,胸口的疼痛比預期的還要難使上力,不要說拔劍揮舞就連握著都很困難。
但曦可不會因為對方有傷就手下留情,應該說本來就有留情,可是不會因為對手帶傷就降低下限。
拔出的劍刃銀光閃出,秋梗勉強用未出鞘的短劍擋住。無法握緊的手承受不住對方的力道直接飛走,這次無暇顧及要伸手去接,勉強邁動的步伐每一步都要自己的命。
學乖了所以沒有抗議,一心一意全在該如何應對。
能勉強擋下一招不代表第二招也能躲過,頭過身就過的道理沒法在這時候發揮作用。勉強移動身影只能避免皮肉傷,劍銳利的還是讓衣服袖襬劃開一道口子。
來不及細想衣服破了是否會扣分下一劍已到,銳利的銀光閃過,秋梗已經閃不過的一劍被刺進左肩胛骨,疼痛感伴隨未好的胸痛逼的秋梗發出慘叫。
手下留情的意味在,但不代表心軟。抽出染成紅色的劍刃,朝著右邊又是狠狠一刺。
這一刺痛的根本連慘叫也發不出聲,鮮血染紅的胸懷,一片不斷向外擴散,看來頗為觸目驚心。
一旁的兩位主人沒有制止的意思,秋梗沒心思去在乎她們的想法,只想著該怎麼做才好。
意外的沒有被扣分但那也不是該在意的事情。秋梗咬著牙,試圖把這份疼痛感全數拋開,而曦像是在等待她這麼做似的很游刃有餘的沒有下一步動作。
不過只是垂死掙扎,秋梗即使拚進益利也只是讓血流的更多。就在此時一直悶不吭聲的曦沉聲喊道。
「妳到底是為了甚麼?妳為什麼要活著,妳活著的意義是什麼?」
這句話如落入平靜池畔的小石子,掀起的可不只是漣漪而是水花。
即使已經痛到說不出話,但她硬咬著牙,就是要回答這句話。
過去的種種湧上心頭,那是連她自己都忘記的夢想,即使在痛苦又如何,這若是通往她夢想唯一的道路那麼再殘酷也必須撐下去。
「我……我是為了瑾大人!」
隨著喊出的力道身體給予回應,疼痛感如被鞭炮嚇跑的年獸忽然消失,源源不絕流出的血也已經止歇,一瞬之間已經天人永隔。
曦拔出劍,濺出的血立刻止血,從衣服破洞清楚可見傷口正在緩慢癒合。秋梗驚訝的看著身體的狀況,發現靈活的不像肋骨斷裂還勉強起身的人,健康的像個普通人一樣。
訝異之餘一時不察曦的動作,只見她迅速的直接一拳把人揍暈。
今天的訓練,似乎和平(?)的結束了。
再次醒來使已過子時,秋梗是從噩夢中驚醒。
一身的冷汗,大口的喘著氣。夢境的內容是那麼需秒不定,一個很可怕的夢,可是實際內容卻很模糊,只知道好像是失去什麼似的那般令人空虛。
想起身,但立刻被一雙纖細力道卻不輕的手給推回去。
「乖乖休息。若連自己身體都顧不了,可沒辦法做一個好僕人。」
「是……」
見對方乖巧的躺下,曦滿意的點了下頭,然後開口解釋。
「妳的傷已經好了差不多,不過還是不要勉強亂動。畢竟那是超越人體本來的恢復能力,對身體的傷害還是不小。」
秋梗稍微動了下身體,傷口還是隱隱作痛但比起昨天已經好太多了。就連身上被某人纏上的繃帶看來都有些多餘。
秋梗大概猜到繃帶是誰綁的,雖然想笑但在本人面前還是盡全力忍耐住,用問題代替。
「那時的感覺有點奇妙,我不太清楚發生了甚麼事情……」
明白當下的情況對方不記得也是情有可原,曦不賣關子立刻坦白。
「妖氣。」
「妖、妖氣?您說的妖氣莫非是妖怪所使用的……」
「沒錯。」
「等等!我明明是人類啊,為什麼能使用妖怪能使用的力量?」
反應猛烈的整個人幾乎都要跳起來,但曦眼明手快的搶先把人按住。
「並非妳也有妖怪的血脈,就好像沒有王都血統也有不少人對王都的文字感到敏銳,差不多的概念。」
「雖然解釋的淺顯易懂可是好像不是相同層面……」
「差不多。」
「您說是就是吧──您的意思莫非是要我學會使用這股力量?」
曦用力點頭。
「妳要與瑾大人在夜晚活動就必須學會。那不僅是妖怪的力量更是對抗妖怪的唯一方法。只要能操控自如不只能隱藏人類的氣息,也能感知到妖怪的存在。」
秋梗事後回想當時的確沒有看到妖怪就見到那堆嚇人的東西……因為是不好的回憶所以不打算想起太多。
「也就是變成跟妖怪一樣?」
「變得『像』妖怪一樣。」
曦提出糾正,不管發生甚麼事情血脈都是出生時就註定無法後天改變的。
雖然不曉得為何要特別強調,但秋梗還是認真的更正重說一遍。
「變得像妖怪一樣。」
「嗯,記住這點。若是記不得,下場會很慘。」
只差沒有後果會怎樣說出口,秋梗面對嚴厲的警告用力點了下頭。
「知……知道了。」
「很好。接下來我會教妳如何使用,在此之前妳必須習慣隨身攜帶這把短劍。」
在秋梗面前亮了下之前夜間跟蹤瑾大人時給她的短劍,因為室內昏暗有點看不清楚,不過憑著記憶拼湊似乎與外頭販賣的有些不同,不是量產的防身用武器,而是經過工匠精雕細琢獨一無二的……工藝品?雖然不似裝飾品般還有雕花,但說是武器似乎又有點庸俗。
「這把短劍似乎出自不錯的工匠之手……不過為什麼?」
「妳掌握到重點。因為這把短劍是妖怪鍛造的。」
「妖……妖怪?」
說是掌握到重點不如說是掌握到「問題」的重點,會要求隨身攜帶肯定有其用意,只是萬萬沒想到卻是這個原因。
腦袋靈活的人或許已經抓出關聯,不過秋梗腦筋一時還轉不過來,曦便直接說了。
「人類使用妖氣需要使用由妖怪打造的器具。」
想來曦的劍也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吧,秋梗並沒有產生「當時我又沒有握著短劍」的疑問,只是為了確認問了一句。
「就算刺進身體裡也算?」
「算。」
「斷劍也算?」
「算。」
界定到還蠻簡單的,只要是妖怪造出來的即使不完整都算在內。
還想繼續開口發問,不過曦這時才把她當作病人看待,強迫她必須休息。
沒辦法秋梗只好聽話的閉上雙眼,不知是否身體恢復的差不多絲毫沒有睡意,但還是強迫自己得閉目養神。
眼前一片黑暗卻沒聽到身邊有人離開的聲音,對方越是不離開她越想問瑾大人今天是不是又偷溜出去。最一開始還能忍耐,但越想思慮又是擔心,最後賭對方不會妨礙侍女關心主人的睜開眼睛。
抬起頭,人卻已經不見蹤影。
看來人早就已經不動聲色的偷偷離開了,其功力就算哪天無聲無息地從人間蒸發,估計都不會有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