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有眼人都看得出來,今天白巫師心情不好。
即使她表面上溫柔有禮,可是周遭的氣溫卻冷得嚇人,誰都知道這時候最好不要惹對方生氣,不然會被變成一隻小豬;對於情緒敏感的孩子看得出來,雖然屋內另個人還是一臉生人勿近,可是她心情很好,散發的氣勢算溫柔,就連其中一名夥伴扮鬼臉都沒有被揍。
那兩人之間發生什麼事情,他們都很好奇。
「我餓了。」彌秧跟趴在桌上的白袍說著:「食物呢?」
「自己準備。」颯猊恩沒好口氣,緊皺著眉頭不放:「妳昨晚太超過了!」
「喔,那我出門了。」
彌秧不意外颯猊恩在聽見這句時把她拉回來,一邊嘆氣一邊無奈的披上斗篷外出——彌秧心情很好,看躲在門後一臉好奇的小雞們,挑眉:「幹嘛?」
「為什麼妳臉上有瘀青卻笑那麼開心呀?」
「對呀!」
「喔,這個啊?為什麼呢?」彌秧勾唇笑著,她知道自己的臉有多駭人,左臉頰一大塊瘀青,雖然痛卻值得,彌秧將它當成勝利的象徵。
「妳好奇怪喔,都不會請老師幫忙治療——絕對是姐姐做錯事情被懲罰,對不對?」
「呵呵。」彌秧直接帶過,總不能說她昨晚強壓颯猊恩失敗,兩人在地上扭打起來,不過很有紓壓感,尤其是對方明明可以用魔法秒壓自己,卻氣到忘記還跟她肉體搏鬥,看颯猊恩一臉恨不得拍死她卻又無法下手的模樣,心裡爽度就上升。
她對白巫師是必有的存在。彌秧喜歡這種感覺,雖然硬上失敗但是有機會,她真心想搞掉颯猊恩,搓搓下巴思考晚上要不要自己主動出擊。
「噁!」可能是被她的笑容嚇到,有個孩子噁心了一下。
「為什麼你們想犧牲自己?」彌秧隨口問著,怎麼說她跟颯猊恩做愛做到一半打起來也是為了七美德,其中一名孩子搬搬椅子坐上去,圓亮亮的眼睛卻透露不開心。
「吼唷!你們好討厭喔一直問!」那孩子抱怨著:「這又不是犧牲!」
「我們很清楚自己的選擇。」另名孩子拍拍夥伴的肩膀:「這是我們自己評估後最好的未來。姐姐知道我們的真實身分嗎?離開這城鎮後,我們就不再有自由,任何言行舉止都要很注意,也要時常注意禮節儀態,對外還要維持良好的社交形象……聽起來很厲害,可是怎麼說?我該說嗎?」
他最後一句是問其他夥伴,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彌秧的手指有節奏敲著桌面:「不勉強,不能說的就保持沉默,對你我都好。」
「不是不能說,只是……不然我說自己的好了!」男孩清清喉嚨,開口:「雖然對外我是國裡最小的王子,但是大家都知道我是私生子,我出生時媽媽被處死,父王也不是真心喜歡我,皇后恨不得我滾越遠越好,這世上唯一待我最好的人是王兄;可是我們國家在靠近七宗罪的封印處,受到什麼影響妳知道吧?我想幫王兄,如果貢獻自己的生命換得國內安定,好讓王兄將來上位,我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是我自己的決定!也因為這樣王兄差點被我氣死……」
「你出生時,媽媽就被處死了?」
「其實是媽媽被吊死,劊子手剖開她的肚子發現我還有心跳。」那孩子滿臉不在乎說著:「然後劊子手就被處死了,據說當時是因為王兄主動抱住我不肯放開,我才沒有被掐死。」
「你跟我說這些不怕別人知道嗎?」彌秧反問著,不得不感慨王族就是任性,自己爽完就好,別人怎樣不甘自己的事。
「雖然妳感覺不是好人,但是老師不會留壞人在屋子裡這麼久,所以在一定程度上,姐姐是能信的人吧?」
「這判斷會不會有些膚淺?」彌秧噗哧一笑:「搞不好是壞人。」
「無所謂啦!」時常扮鬼臉的孩子喊著:「反正之後不會有人知道我們的故事,說給妳聽還能留下曾經活著的證明。」
「你不怕我被那些隨從殺掉?」她可沒忘記這件事情,怎麼說小公主、小王子身邊一定會有隨從,哪怕是不得寵的私生子。
「沒有媽媽的允許,他們不能進屋子。」
「所以我們才敢說,不然被聽到會一直唸唸唸。」
「對呀對呀!每次都在唸這個不能說,那個不能說!但是明明每個人都知道——」
彌秧看著這群孩子又自己吱吱喳喳聊起來,胸口莫名抽痛,想起曾經在學校裡的同學們因為颯猊恩「偉大」的遠見,現在多半全死了,被貴族學徒喝下肚子。
這些孩子的處境雖然類似,但至少他們是在「自願」且知道的情況下選擇犧牲,而他們普通學徒什麼都沒得選,以為未來就如同導師所說,誰知是死路一條。
手指忍不住捏緊,彌秧覺得自己快被颯猊恩搞到精神分裂。
捨不得她童年受過的傷,但是對方又靠北的玩死一堆人命。
她能諷刺一句「颯猊恩好俏皮」嗎?
小雞們開心的聊天時間在白巫師回來後結束,等到上完課屋子只剩下她們時,颯猊恩完全放掉臉上的笑容,拿出一條新鮮處理好的豬肉,放在盤子裡推給彌秧。
「口味還是沒變?」
「沒變。」
「有點久。」颯猊恩平靜說著:「彌秧從明天開始吃正常食物好了,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是命令句呢。彌秧在心裡翻颯猊恩白眼,直接拿起生豬肉啃:「不要,我會吐。」
「就算邊吐邊吃也要吃完,喔對了,我忘記買豬血,彌秧不介意直接喝水吧?我怕再順其自然下去,彌秧的身體就忘記正常食物,所以呀,今天就開始喝水,明天開始吃正常食物吧!」
「妳在氣什麼?」彌秧諷刺一笑:「當初妳對我下春藥達成企圖,昨晚我強迫妳還沒有成功,敢問有什麼好氣的?妳經驗這麼老道卻在意自己那片區區的薄膜,原來七美德是靠那膜來連繫的喔?呵,當年的梅林也不是處男好嗎?」
「他不是?」
「不是啊。」彌秧嚼著豬肉:「偉大的白巫師教主不知道?」
「我說了……不要亂喊教主。」白袍的嘴角微抽︰「彌秧從哪看到梅林非處子的結論?所有記載中,梅林一生時間貢獻給魔法,在他還是平凡人時也是如此,寧願將時間淹沒在羽毛筆中,也不願浪費在他人身上。」
「我幹嘛跟妳說。」彌秧舔舔手指,將殘剩的豬血舔乾淨:「這些年又不是只有偉大的颯猊恩想得到七美德,如果每個人都按照七美德的定義活著,不就七美德滿街跑了嗎?」
「是的。」
颯猊恩那句讓她差點被豬肉噎到。
「我剛才想起來,彌秧覺得梅林不是處子的原因,是不是以前在圖書館看過八卦書籍?我差點忘了妳小時候很喜歡往圖書館跑,雖然我的事情研究比較多,但是依照彌秧的性格,不會錯過梅林的故事才對。」
「我挺難過自己的時間浪費在妳身上。」彌秧呵呵一聲:「請繼續說?」
「嗯——總之我能確定梅林是處子,或者說根據梅林的哥哥,烏拉爾留下的日記能肯定……說到這點,彌秧覺得當初為什麼會有魔法呢?梅林是在什麼情況下發現魔法?」
「傳說都沒有提到,不過是為了滿足私欲吧,不然誰哪來的信念尋找這個看不到又難以察覺的存在?」她語氣帶著嘲諷,想想從小崇拜的颯猊恩是黑到發亮的白巫師,彌秧頓時覺得梅林也不是為了多正當的理由尋找魔法。
「某方面而言,是的。烏拉爾留下來的筆記有提到,但是太尷尬了,所以知道的人選擇讓自己忘記。」颯猊恩眼神飄,隨後壓低聲音:「梅林小時候想當劍士,但是他的力氣太小,在一次練習時發生意外,梅林不小心把自己的……生殖器切了。」
「咳!」彌秧噎到了,瞬間猛咳差點被豬肉噎死,還好白袍願意出手幫她拍背,得以將喉嚨裡的豬肉吐出來。
「妳說什麼!」她很難不震驚!梅林——梅林把自己的——
「我每次想到也很難相信。」颯猊恩不意外她的反應:「原先以為是玩笑,但是烏拉爾的字跡不假,日記後面也有提到梅林休養很久、烏拉爾為此傷透心,四處替梅林尋找靈藥,最後聽聞調生養息有助於身體恢復——」
「因、因此,魔法誕生了。」彌秧傻眼,沒發現自己結巴:「就這樣?」
「是的,這就是歷史真相。」颯猊恩一個頷首,手指推推水杯,彌秧直接一把推開,連碰都不想碰。
「所以妳才肯定梅林是處子?搞不好他當時已經有孩子……」
「梅林受傷時才六歲而已,小孩子傷口癒合很快,即使最後誤打誤撞挖掘魔法……我想這點不用多說。所以彌秧,我真的真的真的不能跟妳上床,這是絕對的,如果到時候祈求七美德失敗,世界就完了,我拖的時間越久,就越多人得犧牲。」
「例如妳那些孩子?」
「是的。我希望他們是第一批,但也是最後一批。」
彌秧沉默了。
「對不起,我很抱歉。不然等戰爭結束後,我還剩一個小時能跟妳……」
「我覺得妳閉嘴比較好,不然我又想直接操妳了。」
聽到一個小時,彌秧的心情頓時惡劣,她很想問有沒有辦法七美德離開後颯猊恩依舊能活?但是說了不就證明自己不希望對方死?但是她又想幹掉她,或者活久一點再死掉也好,矛盾的內心不停打架,彌秧捏著鼻梁,感覺到肩膀一沉,憤怒消散。
「那些孩子我特意挑選過的。沒意外的話能壓制兩百年,所以人類還有兩百年的時間準備,我們能祈禱兩百年後一切準備就緒,迎接最後一戰。」
「兩百年後我還活著?」
「彌秧,雖然我暫時封印住妳的左手。但是妳跟「憤怒」之間的關係不斷,所以……妳是黑巫師,或者說率領「憤怒」底下所有黑巫師的黑巫師之首,壽命是不會消失的。」
彌秧早已知道但是聽來不好受,尤其現在被白巫師認定了,感覺非常糟糕,如果不是對方放在肩膀的手在持續吸收怒氣,彌秧肯定直接炸開拿椅子砸過去或是翻桌吧。
「妳……我不想說了。」
颯猊恩將她推下去,歷史軌跡從此偏移。
兩百年多漫長?在巫師眼中可能只是二十年……
「恩瑞迪姆耶。」
「嗯?」
「妳上輩子一定是梅林。」
「唷?」颯猊恩露出好奇的表情:「為什麼?」
「因為我肯定是妳不小心砍斷的雞雞。」彌秧一臉正經說著:「我會這麼衰就是要來賠妳辛苦大半輩子還無法把雞雞接回去的遺憾,絕對是這樣。」
「彌秧,妳是受到太大的打擊嗎?」颯猊恩說著居然就摸摸她的臉,將瘀青治好:「如果彌秧要當雞雞也可以,因為我身上的色慾都是彌秧在承當,做愛也是單方面的滿足而已——臉不要這麼臭嘛,是妳自己說自己是雞雞的。」
彌秧用力拍掉她一直摸頭的手,搞不懂自己哪根神經不對,開梅林雞雞的玩笑又拿石頭砸腳。
「不鬧妳了。」颯猊恩苦笑一笑,乖乖收回手,憑空拿出來裝有鮮血的玻璃瓶,放在她面前:「所以這兩百年彌秧也要加油,盡快取得「憤怒」的操控權,至少兩百年後封印解除,我只要處理剩下的六宗罪就好。」
然後妳就要死了。彌秧看著桌上的玻璃瓶沉思,裡頭的鮮紅血液百分百是豬血。
「如果,或者說假設。」
她還是沒有動那瓶血,手掙扎一下,改拿起水杯喝一口,在自己差點噴出來時急忙吞下,口腔裡全是噁心的氣味,惹得身體反嘔:「妳說過我們之間有聯繫,假設我控制住了,七美德會把妳幹掉嗎?畢竟我還活著,妳會不會繼續活著。」
颯猊恩看著眼前的彌秧,不忍說對方看起來又憋屈又難過。
從昨晚聽到「一個小時」後,反應就特別激烈;而且剛剛那句話不是問她會不會跟著死,而是問她能不能繼續活著。
白袍壓抑住內心閃過的愧疚,後悔自己當初選了這女孩,即使恨自己恨得牙癢癢卻又保留曾經的愛慕,如果時間能退回去,她會選擇其它溫和的方法,至少現在對方不會這麼辛苦。
——別告訴我妳想當好人啦?
——這世界有好人?
颯猊恩掐住自己危險的懺悔念頭,說服自己即使如此,彌秧在看見她的真面目時還是轉開頭了,對方跟其他人一樣,這世界沒有好人、沒有好事、沒有良心、沒有好運。
「會不會?」彌秧只知道白袍突然笑著發呆,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我會在七美德結束前將連繫切斷,彌秧不會有事的。」颯猊恩飛快回應,不意外對方瞬間氣炸動粗將她往後推,颯猊恩雙手撐住沙發,感受對方憤怒沸騰的恨意,那雙慵懶的黑瞳收縮成一把鋒銳的刺刀,在她眼中,自己猶如一張輕薄易撕的白紙。
「我是問妳能不能活著!」
颯猊恩回予微笑。
「彌秧,妳果然很愛我呢。」
說完,對方果然臉黑了,氣得直接撲過來開揍,颯猊恩默默承受拳頭,看著對方的恨意不再夾雜多餘情感,偷偷鬆了口氣。
恨吧,就這麼恨著吧。
這樣會比較輕鬆點,也能放過她們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