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所以我之後只能喝豬血?」她沉默半晌,終於從喉嚨擠出聲音:「還得每天喝?」
「不是只能,是目前。」颯猊恩糾正她的說法:「我每天幫妳帶新血回來,要是哪天喝一喝口感突然變了,哪怕只是喝起來酸一些或是苦了點,都是身體再慢慢回來的徵兆,到時妳跟我說,我配合妳的身體挑適合的食物。」
彌秧用手拍額頭,發出響亮的啪一聲作為答應。
「另外。」颯猊恩停頓,看一眼授課房,有小孩子探出頭來說寫完了,她點點頭看回來:「妳那把劍跟袍子,目前在我房裡。彌秧最好不要再用那兩樣東西了,它們原生於它,在無法確保能控制之前,不要碰。」
「那我現在該幹嘛?」
「好好休息。」颯猊恩回一笑:「我先回去上課,晚點聊。」
晚點聊?彌秧扯扯嘴角,看著桌上的小空瓶。
她們需要聊什麼。
「憤怒」被拔除之後,彌秧感覺精神上輕鬆許多,能好好放鬆休息,也有閒情逸致拿出那幾本買了卻一直沒有讀的小說來看,但是翻不久,彌秧發現一件事情……文字她有些生疏了。
翻了幾頁她放下去,在掌中試著凝聚魔力……可以出現一顆小火球停在手掌上,差不多學徒等級。彌秧勾嘴一笑,癱在床上滾兩圈後停住,啪的一聲單手壓著嘴唇,強迫自己把痛苦呻吟吞回去。
失去「憤怒」後,她的魔法連平均水準都不到。
壓住嘴唇的手指持續出力,內心隱隱燃起的恨意纏心,彌秧驚慌失措想阻止恨意,即使內心再痛苦難受,快承受不住過度逼緊的窒息;彌秧不敢放開自己,內心的憤怒扭曲成恐懼,她急忙咬住手指,藉由疼痛來換回理性……
當鬆開嘴時,手指已經被咬出一個個血凹痕。
彌秧忍不住,絕望的流淚。
她以為自己長大了,一切都不算難題——然而失去了「憤怒」等同失去雙臂,已經習慣的力量就這樣沒了。彌秧含著眼淚,當初為了與「憤怒」的力量融合,她將自己的魔力封閉,如今要用回去非常困難,身體已經打磨成惡屬性的容器。
而且,她連低階魔法師都不是,無法隨心所欲調節魔法核心配合身體。
彌秧很想死,已經嘗過強大力量的她,不可能再像當年有耐心慢慢學習;她也不能重新掌握「憤怒」的力量,失控的後果不堪設想。
她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麼?偷了恩瑞迪姆耶家族的秘寶嗎?還是殺了颯猊恩的愛人?為什麼崇拜一個人可以害自己這麼慘?彌秧絕望擁抱自己,深深感受到世間的惡意。
如果人想活下來,是不是要無恥才行?
她壓下快憋不住的憤怒,啃咬著手指。
颯猊恩上完課,等王室的人接走孩子們才去準備晚餐,端上樓敲房門得不到回應,颯猊恩放出感知,發現彌秧躺在床上縮成一團,立刻開鎖進去將晚餐放在桌上,快步走到她身邊。
「不要碰我!」
颯猊恩仍是抓住她的肩膀將人翻面,彌秧一見到她的臉立即張嘴咬過去,白袍連哼都沒有哼,嘴唇綻放紅花滴落於地,彌秧用力推開她,看到颯猊恩穩穩站住眼睛快噴出火。
「冷靜。」颯猊恩說著,確定彌秧不是失控後鬆口氣,用舌尖舔過嘴唇的傷口,再次靠近:「妳把手咬傷了。」
「走開!」
「不行。」颯猊恩一個彈指,彌秧的聲音被封印住。
她驚恐瞪著眼前的白袍,對方的笑容多了幾分嚴肅與慎重:「彌秧,我很抱歉,但不這樣妳肯定不願安靜下來聽我說——另外,是的,我們之間的關係仍連著,妳不該驚訝才對,我之前說過自己仍可以感覺到妳受的傷,因此。」
她說完那句停下來,伸出一隻手,眼神意味什麼再清楚不過。
「彌秧。」
颯猊恩催促著,彌秧只是勾起嘴角,如果此時的她能說話,肯定是冷笑一聲轉過頭;對此颯猊恩的笑容逐漸消失,彌秧想起自己被踢下深淵那晚,不禁打了哆嗦,就在這瞬間被拉住手。
她低下頭,颯猊恩的手指輕輕碰觸彌秧的手指,原先的傷口慢慢恢復,彌秧很想問對方,是真心想疼還是自己覺得痛才不得不出手?
對於颯猊恩,恨意之中夾帶太多的矛盾,彌秧唯一肯定的,是自己不會再一頭栽入對方給予的假象,哪怕看起來多甜多美好。
眼見手指好了,她直接抽回看向旁邊,但是身旁的氣息卻不願離去,彌秧瞪過去一眼,對方手上拿著裝有血的小瓶子,知道那是什麼牙齒就癢,眼見自己一定得喝,即使表情再不甘願,小瓶子仍到她的手上。
「味道喝起來有變嗎?」
彌秧搖頭,將小瓶子塞回去背對對方。
「嗯嗯,那彌秧要不要吃吃看?」
多半不是好東西——彌秧回頭不意外看見血淋淋的生肉,對於現在的身體喜歡吃這種鬼東西也無可奈何。雖然這塊肉是颯猊恩拿來,可是看起來挺新鮮的,彌秧對飲食的標準已經低到不是腐肉就好。
她接過盤子,先用手指戳戳上頭的肉、又用鼻子聞,看不出這塊肉有沒有被颯猊恩動過手腳,直接抓起肉往嘴裡塞,嚐到鮮甜可口的肉汁,隨著牙齒嚼下去,帶有柔嫩嚼勁的觸感讓她一陣舒服,好像這是塊已經料理過的美食,隨著喉嚨吞噎,竟留下無法言語的美味。
「看來彌秧很喜歡?」
她毫不猶豫的頷首,看颯猊恩準備的另一盤,不知道為什麼用東西包住。
「喔,這個。」颯猊恩沒給,倒是尷尬一笑:「因為我不清楚彌秧吃東西是不是生的就好,所以這盤……是腐肉,我花了點方式才拿到的,彌秧要吃吃看?多點嘗試總是好。」
彌秧用唇語說不,颯猊恩點頭表示明白,收盤子時注意到有本書落在地上,她走過去撿起,看一眼書名確定不是自己的東西,手指蓋上書封用力一壓,被撞傷的書恢復原狀,將它重新放回彌秧的書桌上。
「彌秧要不要看些其它書?在妳調養身體同時,書是有效且能治癒內心的良品,如果妳有興趣,或者說我一定會塞幾本書過來,最近流行口說書,是種可以用眼睛看也可以用聽的書籍唷。」
彌秧原先不感興趣,聽到這個立刻好奇。
她現在看不懂文字,但不代表聽不懂。
「然後我可以慢慢重新教妳魔法……彌秧?」颯猊恩說到一半,彌秧就拉過棉被轉身躺下來,這看起來沒什麼的舉動,卻已經讓颯猊恩知道對方咬手指的原因。
看來她焦慮過頭了。
如果彌秧只是單純因為力量被封印所以生氣,颯猊恩肯定對方不會把書丟出去而是扔枕頭,而她選擇書本,一定是從裡面受到刺激。
那本小說颯猊恩因為某些原因「不得不」看過,所以清楚裡面的故事沒有地方會刺激到彌秧,唯一有的就是最基本問題——她發現自己很多字忘了。
雖然很常遇見不識字者,但是彌秧之前是受過教育的魔法學徒,受到的打擊絕對很大。進而刺激自己想太多,颯猊恩感嘆對方就這點沒有變,還是很喜歡鑽牛角尖,把自己弄到炸開了。
她挺好奇,彌秧是鑽到哪裡才有這反應。
「不然這一個禮拜先在家休息,我們下個禮拜在開始。」颯猊恩歪頭微笑,想起對方現在身上沒有「憤怒」根本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嘴角尷尬一撇,颯猊恩靠到彌秧旁邊,雙手輕輕把她抱住。
「彌秧……」
彌秧的身子猛力一縮,右手用力將她甩開,但是被颯猊恩雙手扣住,緊緊懷抱在懷中。彌秧感覺到身後的體溫,臉一青一白在心裡連罵髒話,人體的溫暖讓她想放鬆筋骨,但是不包含身後這位,她臉色難堪的拼命反抗。
颯猊恩輕含住她的耳垂,彌秧心裡快炸了。
她又想做什麼!
感覺到對方的手摸上脖子——彌秧猛然停下反抗,彷彿剛才滑過皮膚的並非指甲而是刀刃,她反覆吞噎一句話也說不出口,顫抖著直視前方,自己像是被咬住喉嚨的獵物,隨著白袍親吻至頸間,生命如似到了終結,彌秧感覺到急速膨脹的壓力,快將她逼得喘不過氣。
「幫我一個忙。」
彌秧懷疑此時的白袍卸下所有偽裝,那道高冷的聲音像是清冷的泉水,令彌秧想起入學儀式,第一次穿上學徒袍的她雙手合十,跪在梅林繪下的魔法圖騰之下,由導師唸著祈禱詞、舀起清水往她頭上澆淋,象徵著重生。
即使颯猊恩手上的動作不是那麼一回事。
「我知道妳怨我,心裡在想什麼。但是時間不會因此停擺,封印七宗罪的地區仍再持續擴大,不止一人,而是整個城鎮、整個國家受到影響。七宗罪可以靠自己汙染的土地孵育出魔獸,至今除了高階魔導師與巫師以外,已經沒有人可以靠近核心之地,即使封印尚未破除,受影響的土地已經不再適合人類居住,種出的果實也不再能吃。而我卻仍卡在突破口停滯不前,眼見那些位在封印線周圍的國家開始爆發出衝突與爭議,即使遷移了,一個國家不可能只花短短幾個月就遷離完成,一定也會影響到周邊國家,這一連串的事情會爆發出許多悲事,只是徒增七宗罪的力量……彌秧妳很聰明,一定知道我在說什麼。」
彌秧咬緊嘴唇,一個頷首。
她說的是實話。
從出來以後,彌秧當時有「憤怒」的關係,一路走來品嘗不少甜點,清楚現在的世界正在往下,連她那天跟凱特對打被扔到空中,還能隨手拉附近好幾隻魔獸墊底緩衝就能明白……彌秧一愣,颯猊恩知道嗎?知道她找凱特?
看著颯猊恩將她的上衣撕毀,雖然不想穿白衣,這種衣損方式也讓彌秧吃不消,隨著颯猊恩的手揉向自己的乳房,彌秧冷靜不動,任由身後的白袍觸碰身軀,最後將她壓在身下,手指勾住褲子往下拉。
彌秧僵硬地張開雙腿,第一次跟颯猊恩做愛的畫面回來腦中,當時她們不像現在冰冷,即使只是維持表面上的親密,彌秧用右手擋住自己的視線,不願此時看見對方的臉,去想太多過去曾經的事情。
她一直以來都隱隱知道,上方的白袍不是對自己有興趣,只是逃避的心會讓人直接忽略其中的距離,摘選自己想聽的話,說服對方愛自己,這樣才可以一頭栽下去,弄的遍體麟傷。
她怕痛,卻一直用痛來麻痺自己。
在腹部上遊走的指尖往下滑動、撥弄陰毛,成熟女人的軀體不像當年只有稀少的毛根,彌秧不知道為什麼換來想哭的情緒,當年擁抱住自己的颯猊恩,到底在想什麼?
對方說愛她、喜歡她,兩人在情事上放浪過多次,她的身體被對方一次次溫柔的撕裂再拼起,如今知道對方是為了轉移身上的色慾,她苦卻又敗在不該有的心軟,颯猊恩選擇自己當容器,正是這個意思。
其實彌秧現在回想當時的話,颯猊恩拿茶杯比喻很明顯就是假的;但是她也說對了,颯猊恩才是茶壺,她是杯子,對方將自己不能保留的液體倒入杯中,彌秧張口喝下。
低下頭,親吻腹部。
身體傳來生澀的觸感,彌秧不用特別壓抑,被封住的聲音是最安全的堡壘。
真的不得不——不得不——恨死這個每次上床,還是自己包緊緊,但是她卻得脫光光被弄的情景。
為什麼是她?為什麼颯猊恩不選別人?這些對彌秧而言已經不重要,弄清楚原因也無法回到踢下深淵前,從那時刻就已經注定她被颯猊恩強制拖上犧牲的命運,為了這個從來沒有給過自己好處、為了這個她父母很喜歡的世界。
從出生以來,不停失去的自己就這樣被推上要為了眾人犧牲自己的王位。
彌秧想,這次哭完自己就不會哭了吧?
現在她只要乖乖躺著腿打開,任由颯猊恩將情慾往自己身上輸送,她不用再說情話撩她,她也不用再說什麼羞恥的話來回應,平平靜靜做完這場愛,這樣就好了。
彌秧感覺得出來,颯猊恩的技術生澀不少,但是因為情慾的催化,她很快就墜入這場毫無交集的交流裡。
睜開眼,身體略帶著痠痛。
外頭強烈刺眼的光線讓窗簾隱隱發光,她看著放在腰上的纖細長手,來不及多想,聽見樓下傳來許多軟嫩的童嗓叫喚颯猊恩,彌秧閉上雙眼,旁邊躺的人開始有動靜,動作卻十分輕柔像是害怕驚醒她。
彌秧內心跟床一樣減少了不少壓力。
聽著布料摩擦聲,她想起自己昨晚被撕裂的白衣,只希望颯猊恩會再準備一件,然後不要是白的。接著房間內一片安靜,彌秧以為對方離開正想睜開眼時,感覺到臉頰旁邊有呼吸。
很輕的一個吻。
她不明白。
待颯猊恩離去,睜開的黑瞳滿腹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