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我不意外醒來時,旁邊多一個人。
張蕓允只穿著內衣褲躺在旁邊呼呼大睡,我替她將棉被拉高一些,現在天氣冷容易感冒,漱洗完後喝一杯紅酒,仔細回想昨天發生的事情——還是那一句,莫名其妙。
就這樣,她回來了;我佩服自己反應不大,好像女孩只是出去玩一天,回來就長大六歲,然後還長歪。
「妳是老人嗎?這麼早起……」
腰突然被人抱住,我回頭一看蹙眉,將她拖回房間。
「七點不早了,多穿件衣服,早上會冷。」
「會嗎?我覺得還好。」
把她抓回房間時我才發現一個問題,這裡的衣服都是她十六歲時穿的,女孩……張蕓允很明顯後來又有長高、身體也壯了一些。
「有在練身體?」
「有啊,爸爸平常有鍛鍊體能的習慣,我就跟著練了。」
我捏捏她的手臂,的確是有彈性不是軟綿綿的,張蕓允露出奸笑撲過來時,我伸手堵住她的嘴:「去刷牙,妳先穿我的衣服,等等出去吃早餐順便買衣服。」
「婆婆退休了?」
「嗯,年紀大了。」我以為她自己有發現這點,畢竟沒有婆婆後,家裡灰塵多了不少,雖然我每個禮拜會抽空一天打掃,甚至連秘書也會來幫忙,那些灰塵還是疊了又疊,永遠清不乾淨。
「看來要自己洗棉被了,昨天睡覺一直打噴嚏,我才溜到妳那邊睡。」
她是不管有沒有打噴嚏都會溜過來吧。
「鑰匙!我自己去買早餐好了,不然等等都快餓死了!」
在她去刷牙洗臉時,電話打來一通又一通,我幾乎才剛掛斷就有新的,這段時間張蕓允已經漱洗完穿上衣服,她不知道從哪挖出來白底淺黃色細長條紋的襯衫,跟隨便一條緊身黑牛仔褲。
襯衫我沒印象何時買的,那條牛仔褲倒記得是之前想嘗鮮時才買一條穿,結果也只穿那麼一次,因為我基本上不會外出,不是待在家裡就是出差或者去公司,很少有機會穿到便服。
「姆姆?」
「妳剛剛藏起來的錢包裡有鑰匙。」
「喔。」她好像不意外被我發現:「姆姆眼力真好,看不到妳找錢包的樣子好可惜。」
「那妳下次藏好一點。」才剛說完手機又再次震動,而她正盯著我的腰部看:「嗯?」
「沒有,我只是搞不懂妳為什麼都會繫腰帶,明明褲子不會掉。」
「習慣。」
我說著,就這麼簡單的兩個字,習慣。
就像她習慣喊我姆姆,而我只習慣把她當作養女。
張蕓允在我接起電話同時將桌上還沒喝完的紅酒一乾而盡,她舔舔嘴唇後放下酒杯,很自動拿出我平常沒在穿的涼鞋,動作優雅地穿上出門,動作一氣呵成,挑不出什麼毛病。
看來她現在也懂得搭配了,不像以前是什麼好看就穿上去。
「總經理,信箱有幾件重要文件我剛剛標示了,請您盡可能在今天內回覆。」
「嗯。」
我邊處理工作邊等,大概過半個小時,張蕓允才拎著早餐回來。
「早餐店超多人的!」她碎碎唸著,拉張椅子帶著早餐到我旁邊吃:「婆婆離開後,妳都是吃外食喔?」
「嗯,通常是秘書準備。」因為她也要幫自己的小孩買早餐,就順便幫忙買了。
「唉——不會做菜喔?大名鼎鼎的牧沉總經理居然不會做菜?」
「沒時間。」我相信現在大多數人都是這樣,沒時間精力去自己搞那些。
「那以後我來準備要不要?爸爸對健康很講究,再累都會爬起來準備早餐,不過還是常常忙到有一餐沒一餐的,這幾年我怕他過勞死就開始自己下廚了,爸爸說我準備的飯糰都很好吃!」
「那今天怎麼沒準備?」我吃著蘿蔔糕,漫不經心看著螢幕,忍不住用手捏捏鼻樑,實在搞不懂能用中文溝通的東西幹嘛用到德語去,這位主任是昨晚酒喝太多把我當成德國客戶嗎?
秘書應該是故意標出來讓我看的。
「冰箱除了酒以外只有萊姆。」她笑著:「陪我去買衣服後也買些食材回家吧!」
「妳不打算回家了?」
大略看過一遍,確定真的是寄錯人後,我故意打一個問號,傳回去。
「這裡就是我的家。」
我聞言看過去,將最後一塊蘿蔔糕吃掉。
「妳打算讓妳的警察爸爸擔心?」
「不,他會高興我找到屬於自己的『家』了。」張蕓允笑著,我注意到她只吃自己的早餐一口就沒動作,兩隻眼睛睜大大地看著我,好像這樣就飽了,我伸手過去戳她額頭。
「吃早餐,吃完帶妳去買衣服,然後乖乖回家。」
「妳真的——」
該翻白眼的是我才對。
張蕓允突然靠過來,近到能聞見肥皂的香味,我很喜歡,畢竟就是喜歡這味道才買的。
「不要一直把我推走好不好?當年逃跑是我不對,但是不那麼做,痛苦的會是我們,妳一定會不知道該拿什麼態度來面對我,而我會為妳更加瘋狂,搞不好做出失控的行為唷。」
「例如?」
「監禁?」她笑著在我臉頰上一親。
「妳辦不到的。」我只能這麼說:「現在妳應該二十二歲了,大學讀完了?將來想做什麼?妳不可能一輩子賴在我這,妳爸爸還是伯伯也不可能直接放任妳到處玩吧。」
「唉,這妳不用擔心呀,昨晚已經說過了,我很聰明!比同年齡的人還聰明!所以大學提早一年畢業了,伯伯很高興,他原本想推薦我去妳們公司的樣子,不過被狠狠打槍囉,噗。」
我聽到這句一愣。
「我不知道妳有沒有印象,牧總經理是大忙人,應該對小公司的經銷商經理沒印象吧?」
所以那個人昨晚是想跟我推薦她?我挑挑眉。
「照規矩走。」
「好喔好喔,那妳能不能告訴我,秘書室有沒有缺人?」
信箱裡跳出新信件,由於有重點標示,所以很顯眼——那位傳錯信的主任打了一長串的道歉,解釋自己為什麼傳錯,以及那封信裡在說什麼。
「姆姆——」
「我不知道。」
我皺眉頭,覺得事情不太對勁,德語我只懂一些,而主任在信裡提到的東西也跟我自己理解的意思差不了多少,只是……很像暗語,根據我對那名主任的了解,他呈報的東西總是簡潔有力,不會這麼落落長,為了確保安全,我還是將這封信轉傳給大哥處理,反正他精通二十多種國家語言,一定看得懂。
「什麼啊!」張蕓允擋住螢幕視線:「妳怎麼會不知道!」
「因為秘書室裡的秘書不只有我的,也有其他部門的,我這目前是沒有缺,她做得很好,也會繼續做下去,但是其他人缺不缺秘書協助,我不知道。」
「啊——那好可惜,我本來想去當妳的秘書耶。」她咕噥說出這句話,我輕輕把人拉開,繼續盯著螢幕看、打字。
「啊妳還要弄多久?不是要出去約會?」
「是買衣服。」我出聲糾正,她又想過來擋螢幕時我轉頭親一下——臉頰,張蕓允瞬間閉嘴像根挺直的木頭往後走幾步路。
我挑眉,繼續主導發言權:「妳乖,弄完這個就去買衣服。」
「好、好啦!嚇人幹嘛!所以想入妳公司,是不是去面試就行了?」
「嗯,有口試跟筆試。」
我猶豫該不該說她進公司的機會不大,因為每年招人都很精彩,能看見好幾百人同時爭奪各處室開出來的一、兩個職缺,而她目前只是剛大學畢業的社會新鮮人,應該也沒有工作經歷,是典型第一輪就會被刷掉的那種。
看她一臉認真思考的模樣,我還是軟下心。
「如果妳想入公司,選工廠那邊會比較容易,但是坐辦公室就沒那麼簡單。」
「管它,我都可以從谷底爬上來了,不過是個面試而已!」
她非常有把握的樣子,我只能在心裡嘆氣,所謂的現實就要對方自己去體會才行,到時,只希望這傢伙不要誤會成是我要人事部將她刷下。
「妳認為沒什麼的面試,對很多人來說是夢想。」
「噗,我覺得說是夢想,不如說是缺這個職缺拿錢來完成自己的夢想吧?我有特別上網查過喔,雖然進去的第一年薪水不怎麼樣,可是之後賺很多呢!」
她說完舔舔嘴唇,我只覺得這感覺好奇妙。
想想當年兩禮拜就可以把一萬塊零用錢花光光的女孩,現在在跟我談薪水多寡?
「妳是為了還秘書錢?」我只想到這點能解釋她想入公司的原因,雖然那五十萬早就在當年代替還了。
「不,我是為了妳。」張蕓允卻是一個搖頭,眼神非常堅定看過來:「如果能進公司,我就會努力拼上秘書這個位置,就可以一直跟在妳身邊,甚至陪著妳出差、出席各種大大小小的宴會,牧沉,我是為了妳,妳在哪裡我就想在哪裡,妳就是我的夢想。」
「嘴真甜……」我頓時無語,她笑瞇瞇的坐上床、搖晃雙腿。
「好了嗎?我想去約會了——姆姆快點嘛,人家想約會!」
「乖,再等十分鐘,然後是買衣服。」
我再次糾正,已經不知道這是今天第幾次覺得記憶有點接不上。想想以前開口閉口都是髒話的女孩,現在會用「人家」了,之前都是用「老娘」來自稱呢。
「妳餵我吃早餐,我就——」
不用她說完,我直接咬一口早餐,送入她嘴巴裡。
張蕓允的臉瞬間紅了。
我皺皺眉,她不是都自己主動幾次了嗎?這種純餵食的有什麼好臉紅?
看她只顧著臉紅,我伸手過去壓壓下巴幾下,張蕓允才反應過來將嘴裡的東西吞下去,咬牙切齒生氣說著:「我、我是要妳用筷子餵我啦!」
「親都親過了,妳到底在臉紅什麼?」我繼續看信,眼角瞄到她抿緊嘴唇,就好像才剛情竇初開就被奪走初吻的小女孩,用委屈到不行的聲音說著。
「不一樣啦……這樣顯得我好像才是下面那個……」
下面哪個?
看她陷入窘境我心情大好,雖然內心還是有點小抗拒,不過想想某些國家把親親當作友誼互動就能稍微放寬心,親一下就能讓人稍微安分點,多好。
「妳不要一副高興的樣子啦!」
我明明沒表情好嗎?
枕頭還是砸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