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羊\我說：
「幫妳請假了，今天待在家，別亂跑。」
女孩裝作沒聽到，故意拿筷子敲碗然後繼續吃麵，額頭上的瀏海全梳起來，露出一塊大大的白紗布，那是昨晚我一急之下將她推開，女孩滾下床摔到的。
她是怎樣撞到額頭我不知道，事情太突然，當我爬起來看時她一臉呆滯坐在地上，然後哇哇大哭，彷彿被抽換一個靈魂，我哄了整整一晚才把人安撫住、送回房間，擔心她有沒有摔傻，直到女孩現在擺出臭臉，我才鬆口氣。
那傢伙不記得昨晚的事情，可是記得是我推她才受傷，所以臉臭到不行。
我無法明白，她怎麼就只記得這個片段。
由於今天體力不夠，我是在家裡用電腦處理公事，然後下午時出門去女孩的學校——不是找老師，而是校長，因為有約時間，所以很快就進入話題，這還是我第一次如此有違背良心的感受。
「是的，這孩子父母是我過去得意助手，然而因故逝去，又因為家境問題未能得到良好教育。我在觀察後發現她並不是真的笨，而是基礎沒打穩，為避免耽誤孩子學習力的時間，所以想請您幫這個忙，當然不是怪罪您的學校教育不好，而是未避免拖累時間，我想您身為教育者應該很明白，對於孩子而言，這年紀是有多重要。」
「唉呀，您為孩子親自來學校一趟真是費心，不過本校一向堅持公平對待，這麼做，可能對其他人不公平啊。畢竟這位同學的成績，說實在話，不怎麼漂亮。如果是一位出缺席正常，但是成績不好的孩子，我或許會答應您，可是這樣的一位……我怕您是出於好心卻反而害到孩子，現在外在誘惑非常大，如果學校隨便放手了，那她有沒有可能也會翹掉您安排的課在外面遊蕩？到時候會是學校這方面要處理呀。」校長苦笑，校長室內瞬間安靜半晌。
「還請您，給個機會。」我先是停頓，緩慢直視校長的雙眼：「您的擔憂我有考慮過，這孩子一開始也不感興趣，但經過多日的對話後，她得知自己還有希望時露出非常想嘗試的眼神。我為了避免她只是隨便應付，要求孩子每天都乖乖準時去上課不準早退，而她也做到了，我想學習最重要就是看待這點，決心，社會上也有許多孩子重新回頭拾起課本的案例，能不能成功，就在於您願不願意幫忙。」
校長先是沉思，滑著大腿上的平板，抬頭看來一眼：「但是那孩子今天貌似請假沒來學校？」
「嗯，昨天她親戚打來跟我說，住家的電梯壞了，所以女孩是爬樓梯回家，在上三樓還四樓時被堆在樓梯間的東西絆倒，從樓梯上滾下來，有輕微腦震盪，家人怕出意外就先讓她請假休息。」
「唉呀，真是危險，那她現在還好嗎？」
「我來之前有打電話去問，現在沒什麼大礙了，等晚上醫生檢查確定OK，明天就可以回來上課。」
我特意加重現在兩個字，希望校長能自己理解成——原本還有些小問題，但是經過休息就沒事了。
「這樣啊，如果這位孩子真心想讀書，說實在，教育者也不該反對……所以您一開始提到的補習班那些都找好了嗎？家人那邊也沒問題？」
「是的，家人那邊還請您放心，他們是允許的；至於老師方面，我想孩子在轉達時應該有造成口語上的誤解，這點先跟您抱歉。」
「喔，您不用跟我道歉，這其實挺無關的，那好，晚些時候我會回覆您消息，不知道方便留個電話還是信箱？畢竟目前負責管她的還是班級導師，我雖然是校長，但也要聽取老師那方的意見。」
「自然是沒有問題。」
我喝口茶潤喉，總算不用說那麼多廢話，校長也不用想那麼多幹話了吧。
回到家，我不明白視訊到底多有趣。
每次看女孩都在跟朋友視訊聊天，而我想跟下屬這樣他們都會抖抖抖，就連秘書也一樣，心血來潮想要視訊，總是會突然停頓才說好，帶上十足認真的表情看向鏡頭，好像所謂的聊天是想罵人。
所以我嘗試五次就放棄了，目前還算正常的視訊，好像只有董事長跟哥哥們，而且說得全是跟公司有關的內容，但是家人彼此面對面聊天吃飯，是幾年前的事情？
明年過年還是去美國一趟吧……
當我這樣想時看女孩一眼，她該怎麼辦？
我不可能帶過去，把她丟在親戚家也不好，唯一有可能的地方只剩婆婆那邊，婆婆每年會問我要不要一起過年，因為某些原因我都會拒絕，但這次女孩可以過去，能從婆婆那得到我這無法有的家人溫暖吧。
感覺非常不錯。
「幹你娘勒！誰禿額頭？你全家才禿額頭啦幹！」
但是在那之前，我可能得先讓女孩減少罵髒話的次數，不然會嚇到婆婆的家人吧。
「先暫停，把視訊關掉。」
我一出聲，女孩本來笑笑的臉突然垮掉，轉頭瞪過來。
「晚點聊。」但是她沒有多說什麼，直接把視訊切掉了，漫不經心地從沙發上爬起來：「幹嘛？妳昨晚推我還不夠嗎？現在連跟朋友聊天也要管？」
「沒有，然後提醒一聲，妳撞傷不是我故意的。」
「不是故意？我記得妳很用力推我！不是故意會這麼用力嗎！」
「妳只記得我這麼做，但不記得為什麼。」我在她瞪眼下說著，那紗布看起來有換過，應該是婆婆下班前弄的：「學校的事情……」
「喔，學校怎樣？妳知道我現在非常不想跟妳說話嗎？」
我靜靜等著她說完。
「我以為妳跟那些人不一樣，是真的願意關心我，願意站在我這，結果呢？在電影院被人無故一踢，為什麼妳只是唸他們還不讓我打回去？這樣跟學校那些老師有殺小差別，看我被欺負都說忍一忍就好，忍妳媽！憑什麼他們用暴力我就不能用暴力！然後妳昨晚也對我使用暴力！看額頭上這是什麼？你們這些人噁不噁心！一直不準我怎樣卻自己做個爽，完全就是個屁話！雙重標準！」
「我一件一件跟妳說。」
看見她眼裡的怒意，或許沒直接來一拳已經是客氣了。
「電影院的事情，我有將那幾名學生的學校與學號班級名字記下來給工作人員處理，電影院那邊今天有給我答覆，以後會避免再有這種情況發生；而妳如果當時有使用暴力，那他們家長搞不好會去驗傷告妳，網路也會造謠抹黑，即使妳一開始有理，但是動用暴力就是會被針對。」
「所以妳要——」女孩瞬間要炸了，我噓一聲：「還沒說完。」
「因此，目前這樣對妳比較有利，因為妳沒有使用暴力也沒有做任何違規的事情，所以，我並不是只有通知電影院那邊，也有通知那幾名學生的學校，限他們三天內給出交代，不然就準備把事情鬧大。」
果然這樣解釋後，女孩的臉色慢慢轉好。
「整體來說，這樣比妳直接爆發還可靠吧？而且妳能故意耍點幼稚，不接受他們的道歉，除非讓妳踹一腳，這不就能正大光明報仇了嗎？對方還拿妳沒轍。」
「對耶！」女孩聽了很開心：「妳好聰明！」
「嗯。」
我該高興一個小笨蛋讚美我聰明嗎？
「那妳推我又是怎麼回事？」
經過剛剛那樣一說，女孩這次提起撞傷事件好像就沒那麼生氣了。
「我覺得不管用說的還是直接示範，妳都不會相信。」
「什麼鬼？妳是嫌棄我心胸狹小嗎？老娘這輩子一直被人騙，遇上妳還不是信了？快說！不然就直接示範！」
嗯，所以就是妳親我，我嚇到推開——我動動嘴巴想說話，但是那畫面一直讓我說不出話來，顯得尷尬又不太能直視她，可是女孩卻死命瞪著我，已經不耐煩了。
我嘆口氣。
「那妳別反應過度。」
「來呀！」
我抿抿唇，然後彎下身；她瞪大眼睛，待分離後瞪眼看我。
「妳、妳、妳……」
「妳昨晚喝醉了。」
「我、我才不信！」
「那妳還記得姆姆是什麼意思嗎？」
「哇啊啊啊啊啊啊——」
然後女孩大聲尖叫從沙發上跳起來，丟著手機也不管，奔回房間用力關上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