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免責聲明:
一、此為網路遊戲《英雄聯盟》(League of Legends)之二次創作,是因應上巳節(今年是4/9)而寫的短篇小說。
(↑ 雖然太早發了,但剛好可以當清明節特別篇的樣子?)
二、為方便讀者帶入情境,本作之原創主角沒有設定性別,可男可女。唯該篇作者為一文青女性(自稱),故行文上可能較偏陰柔。
※ 警告,本作含有大量的達瑞文,及主要角色的野性嘶吼。
未成年讀者、無法接受猥褻臉主角並對此容易感到不適者,請按上一頁返回!
※ 不知道誰是達瑞文的話,請自行 google。
(本來想拿美圖鎮樓,可是那太可怕……我的意思是,太精銳了)
首先簡單地科普一下上巳節,詳細內容請自己 google:
上巳節是祓禊的日子,即春浴日。發源於周代水濱祓禊,後由朝廷主持,並專派女巫掌管此事,成為官定假日。宋代以後,理學盛行,禮教漸趨森嚴,上巳節風俗在漢人文化中漸漸衰微,許多人在三月初三掃墓順便踏青,故又稱小清明。
近年部分地區有復興上巳節的趨勢,亦因有春遊踏青、男女相會談情之傳統,部份人士認為相比傳統沒有約會習俗的七夕,上巳節更適合稱為「中國情人節」。
以下,正文開始。
怪了。
真是怪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愚人節應該早就過了才對。
「這位就是今天抽到上上籤的幸運子民嗎?喲呵—— Welcome to the League of DRAAAAVEN!」
那眼前的景象又是怎麼回事呢?
「咦?剛剛睡著了嗎?本大爺這樣的美男當前居然還去找周公……不行啊寶貝,三心二意會被雷劈的!」
我揉揉雙目,朦朧的視線慢慢聚焦,映入眼簾的是有著赭色刺青的長臉長下巴,兩條過長的八字鬍自鼻翼兩側沿著嘴角的紋路直直垂下,還有一頭……呃,向上飄逸的長髮。活像蟑螂精修煉成人,那八字鬍一定是觸鬚吧!我在心中下了如此結論。
對方一臉無辜地盯著我看,灰黑的小圓彈珠眨了又眨,似是期待我回答。兩人之間只有半條手臂的距離,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吐息,以及身上濃烈而奇特的男用香水味。仔細看清楚這張臉後,整個人全醒了。
咦這這這這這……不是達瑞文嗎?伸出一隻食指指著正前方的人物,下巴差點沒掉,言表自是驚悚萬狀。為什麼聯盟英雄會跟我搭話?為什麼我會在這裡?我是不是睡覺的時候夢遊了?
為確認不是作夢,我用雙手大力拍打臉頰。喔不,會痛、真的會痛!
「抱歉讓你嚇呆了,寶貝,」見到我這般衝擊的反應,他趕緊縮回身子,伸出右手示好。儘管他努力擠出滿臉抱歉,接下來的話卻使這份誠意大打折扣:「本大爺不知道居然會把你帥醒!沒顧慮到子民面會偶像的心情,是本大爺的不對。」
子民?偶像?帥醒?這人的臉皮真夠厚。
「嗯,不好意思失態了,先生。」基於禮貌,我同樣伸出右手回握。深吸口氣,重整一下心情。雖然不確定眼前的可疑男子是否真是那位無可救藥的自戀狂英雄,但乍醒之餘還來不及消化詭異事實的情況下,只好暫時任憑對方擺布。就算他不是達瑞文本人,也極可能是個危險的瘋子,我得小心翼翼地避免激怒他。
「只是我不小心睡迷糊了,記憶銜接不上。您能否告訴我,我們現在要去哪裡?」
眼角的餘光瞥見窗外不斷流逝的風景,以及顛簸的密閉空間,我判斷自己正坐在行駛的馬車上。而且右手邊緊挨著一個變態,兩人並排面朝前方。
「嗄,你不記得?」
對方揚起眉毛,眼睛瞪大,隨後又一臉理解似地點點頭:「這期《新正義期刊》的摸彩活動,你抽到了特別獎!本大爺的子民。」
摸彩活動?什麼時候的事?
不,為了我的人身安全,還是配合一下:「特別獎?」
「沒錯,愛歐尼亞情人節的『一日約會券』!可以隨機和神秘嘉賓面對面的專屬約會!而你配到了本大爺,這可是人人求之不得、千載難逢的機會咧!」
慘了,他在說什麼?我完全無法理解。莫非真的有人門沒關好,讓病患從醫院裡跑出來了吧?擔心他對我不利,我瞇起眼開始打量對方,絲毫不敢將視線移開。
「是真的!」也許是我表現得太明顯,他連忙開口叫道,雙手在空中揮舞,急切地澄清,「你沒有作夢,是真的!本大爺就是達瑞文!」
雖然方才還在懷疑他的身分,但他這一激動起來,倒與本尊有八九分神似。除了報章雜誌偶爾刊登的照片外,我從來沒有關注過達瑞文,更不可能親眼見過他。搞不好是我有眼不是泰山,他是正牌的達瑞文也不一定。
男人說著說著,不知道從哪掏出一本《新正義期刊》來,唰——地直接翻到倒數第二頁,指著上頭的「得獎名單」。不看還好,看了險些要昏倒,我真的參加了這個鬼抽獎!而且名字還放大擺在最前頭,下方粗體字清楚寫著:「恭喜幸運得主獲得與諾克薩斯最帥黃金單身漢約會之殊榮,一起加入瑞文聯盟吧!你找不到更棒的了。」
我臉都綠了。
「抱歉,我……因為本人跟照片有點不一樣,所以……」我低下頭,露出難為情的微笑,不讓他注意到我的表情變化。
「唉呀!沒關係本大爺能理解,本人比照片帥很多對吧?」那個危險的聯盟英雄揚起嘴角,露出兩排整潔的牙齒,給我一個大大的笑容,還不忘順便眨下一邊的眼睛。
相信我,我真的很想點頭表示肯定,可是沒辦法。不知是英雄與生俱來的威懾力,還是達瑞文真的不是我的菜,我眼神飄啊飄,不知該往哪裡擺;最後乾脆心虛地別過頭,望向遠處的地平線。那人見狀立刻發出一聲哀嚎。
「太傷人了!外面的景色有比本大爺好看嗎?」
*
「不過本大爺並不討厭高冷型的子民,寶貝。」他後來是這麼自我安慰的。瞧他一臉受傷的樣子,突然有點擔心自己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
正想著是不是該向他道歉,卻發現對方的信心並沒有就此被擊敗。他先是轉過身,又不知怎地變出一面小鏡子、一把小木梳,就著鏡子撥弄一番;梳理完畢後,他似乎很滿意地點點頭,把東西全收起來,又喃喃道:「太帥真是罪過啊,居然連子民都不敢正眼看我。」
接著我們沉默許久才開始交談。既然是一日約會,就要表現得跟情侶一樣,因此他提議今天一整天都叫我「寶貝」;而我們無論走到哪,都要挽著對方,或手拉著手。
「那我該如何尊稱您,先生?」
「別用敬稱了。本大爺今日特別允許你直呼名諱『瑞文』,或是叫『親愛的』,這樣才有情侶的感覺嘛!」他再度把臉湊過來,眉飛色舞、心情愉悅。
「呃,是的。」我愣愣地點頭答道。發現那張臉向我逐漸逼近,我趕緊補上:「瑞文。」
「嗯——太棒了!寶貝,今天就讓我們玩個痛快,來個瑞文-style-date 吧!唔喔喔喔喔喔喔!」
唔喔喔喔喔喔喔——我心裡也吶喊著。神啊,讓時間快轉吧!
經過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後,馬車在遊樂園入口停下。達瑞文率先打開車門,「咚」地一聲跳下車,轉身又伸出結實的手臂:「來吧,寶貝,下車了!」
他依舊保持著笑容,期待我的回應。實在不想掃他的興,反正也只有一天而已,我索性將心一橫,牢牢抓住他的手。本來想著可能會被一股怪力拉下車,結果對方用另一隻手接著,將我整個人公主抱了起來。
「咦咦咦咦咦咦?」接著是被抱起來的人驚聲尖叫。
「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走!」
「怎麼能讓寶貝太勞累呢?當然要由本大爺小心護送囉!」
「這不是客套話,請讓我走路,達瑞文先生。」我一字一句強調。
他則挑眉:「嘿,忘了我們的約定嗎?」
「對不起,瑞文……」察覺自己不小心犯規,我低頭小聲更正,差點忘記我的生殺大權還掌握在他手上了。他依然沒有把我放下的意思,只是意味深長地凝視著我:「嗯?本大爺沒聽清楚,再大聲一點吧,寶貝。」
是要我再講一次嗎?環視周遭,今天的遊樂園像在舉辦某種節慶:人潮洶湧,歡笑聲此起彼落,好不熱鬧。路上有人類、有獸人、有機器人,也有約德爾人;大多是父母帶著孩子,或雙雙對對的情侶。大家都是快快樂樂地享受假期,只有我一個人像活受罪似的,給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抱著。
我回望著他,用平常的聲音鄭重地開口:「瑞文,對不起。」
「再大聲一點,寶貝。」達瑞文瞇起眼,聲線變得慵懶,嘴角的弧度微微下垂。完了,該不會惹他生氣了吧?還不夠大聲嗎?我在心中吶喊。
不行,附近人太多了,真的要照做嗎?
達瑞文還在等我。
嗚……我咬緊牙關,吞吞口水再深呼吸。也許今天以後,全世界都會記得我:
「對不起我知道錯了,親愛的瑞文王子殿下——啊!」
瞬間,週遭陷入一片尷尬的靜默,所有的目光都聚集過來,停在我們兩個的身上。只要溫度再高一點,就會燒成燎原大火。我感覺自己的臉充血漲紅,跟他臉上的刺青一樣,紅得發黑。你們這些路人,快點給我把頭轉回去啊!眼睛又不知道該擺哪了,地平線救救我吧!我只好又看著遠方放空。
他終於把我放下,轉身將車門帶上。隨後拉著我的手繞到馬車前方:「不好意思,寶貝他太愛本大爺了!希望你沒被嚇到。」
什麼太愛你啊?我無力吐槽,在心中大翻白眼。但接下來的畫面令人意想不到:他雙腳併攏、筆直站立,恭敬地對車伕鞠躬致意,而車伕則脫帽回禮說聲「再見」,駕著馬車揚長而去。
「感謝你,瑞文的子民。祝你有個充滿達瑞文的一天!」
原來達瑞文是彬彬有禮的紳士嗎?這樣的想法閃過腦海,不知是真實還是錯覺。算了,那不重要,因為還有個東西令我不得不在意——
馬車、那個馬車!到底是啥鬼?車燈、車輪、車頂、車外的裝飾……全部、全部都是達瑞文的雕像!而方才下車的車門,居然裝飾成張開血盆大口的達瑞文!仔細回想更是不得了,那車伕穿的不就是達瑞文的自創品牌「Draven」嗎?
「寶貝,別發呆了,快出發吧!」
感覺肩膀被拍數下,我立刻轉過頭,只見對方換回一臉興沖沖,語氣裡透露期待。
「怎麼了,瑞文,接下來是?」
他神祕兮兮地呵呵笑,又對我眨了一隻眼睛。
「想要了解達瑞文,必須先成為達瑞文!」
「咦?」
不等我表示抗議,他立刻牽起我的手,向前方的建築跑去。
*
「果然很合適呢。笑一個吧,寶貝!」
卡嚓!攝影師按下快門。應他的要求,我硬擠出一個超自然的笑,右手挽著他的左手,臉還貼著臉,身上穿著達瑞文的衣服——沒錯,我 cos 成了達瑞文。還好髮型不必跟著他突破天際,真是可喜可賀。
「接下來你也別老東張西望了。既然和本大爺在一起,只要想著本大爺、看著本大爺就好!懂嗎,寶貝?」
「好的,親愛的瑞文!」我心底無限嘆息,這下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了。
在那之後我們先去搭了水上摩托車,再來是旋轉咖啡杯、雲霄飛車……多虧英雄光環的加持,即使遊客大排長龍也沒有等太久。我們幾乎把所有遊樂設施體驗一輪,除了旋轉木馬——因為我無法想像他虐待動物的樣子,即使那些坐騎是假的。對了,我們還去坐了海盜船。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
特地選搭掛著瑞文頭像的海盜船,達瑞文像小孩子一樣,盡情放聲大叫;我在旁邊也很識相,跟著一起狂吼。明明暈頭轉向,害怕看見扭曲的世界,但雙眼還是想努力睜開,記錄這難忘(又驚悚)的一天。
離開海盜船,兩人在小攤車前買冰淇淋,我學會搶在店員開口前跟他異口同聲:「來兩份達瑞文口味!」於是,我們最後拿了兩個大甜筒,上面的冰淇淋還是達瑞文上半身的形狀,連表情也維妙維肖。那個店員的魔法真的很厲害啊,可是這種造型的冰淇淋,看著看著總是難以下嚥。
「不必捨不得吃!本大爺本尊就在你眼前,寶貝。」
知道,我吃就是了……
「搶劫啊!」
正當我們稍作歇息時,不遠處突然傳出求助的呼聲。我站起身試圖尋找聲音來源,但達瑞文的速度更快。他把手中的甜筒塞給我,一個箭步衝向花園廣場,左右觀察、一面走向定點站好,接著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
他背對著我,雙手向前交疊,手上登時出現兩把迴旋飛斧。
剛剛他的背上空空如也,身上也沒有足夠的空間可以藏匿這雙刃物。那這兩把斧頭是從哪冒出來的?這究竟是什麼巫術?
「Got axes, need victims. Let’s admire me for a bit.」
(斧頭在手,只需收首。就讓在座各位多迷戀本大爺一點吧!)
耳邊響起一道低語,不知從何處傳來。接下來他仰天長嘯,手中的飛斧也跟著轉呀轉呀,向更遠處刻下兩道軌跡。就算飛斧落空,那華麗的技巧仍能深植人心,旁觀者如我,早已無法將視線移開。
過不了多久眾人便聽得一殺豬似的慘叫,飛斧正中紅心,就如達瑞文自己說的:「本大爺所到之處必將見血。」而那名倒楣的賊,最後因為身負重傷,被城內的治安官用擔架抬走。我不禁想到,要是當時在中途跳車落跑,下場會不會跟那傢伙一樣悽慘。
可是剛剛的路見不平真的很帥啊,看過絕技的現在就算被飛斧輾過我也甘願……呸呸呸,這還真不吉利。也許達瑞文是自戀狂沒錯,但他一定不是壞人吧?
*
「抱歉,寶貝,因為剛剛的騷動耽誤了點時間。有看到嗎?剛剛好多人來找本大爺要簽名!老天,我真棒!」
排隊等待入場的時間,聽著達瑞文講起以前剛出道表演的事蹟,以及他的才華是如何地震懾聯盟最高議員(那當然是他自己的說法)。再來又說希望總有一天能在愛歐尼亞和蒂瑪西亞登臺演出,讓那些人感受到瑞文聯盟的魅力等等。
目送上一對情侶離去後的五分鐘,終於輪到我們進場。這裡是今天的倒數第二站:鬼屋。
上次去鬼屋是多久以前的事呢?應該是很小很小的時候吧。記憶中沒有被鬼嚇的印象,所以我也不清楚那是因為自己不怕鬼,還是對恐懼的事物選擇性失憶。
「寶貝,走囉!」
走進鬼屋前,我還在想自己究竟是前者還是後者;直到我踏入黑暗空間的下一刻,我才徹底明白,自己絕對是前者。
「這到底是啥鬼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是哪門子的鬼屋?
如果只是普通的飛頭蠻、木乃伊、吸血鬼、紅衣小女孩、披頭散髮的白衣女鬼,我相信自己一定能很淡定很平安地走出這個地方。可是神明啊,我錯了,錯得離譜。
鬼屋該有的鬼怪,這裡一應俱全;但是鬼屋裡不該有的東西,這裡也全都有了。就打個比方來說好了,這裡確實有飛頭蠻,但飛的是達瑞文的頭(還有各種顏色);這裡也有木乃伊,但那不是阿姆姆,是達瑞文;這裡當然也會跳出吸血鬼,但那不是弗拉迪米爾,還是達瑞文;就連走過身旁咯咯笑的紅衣小女孩,一轉過頭,臉也是達瑞文!我快瘋了,都是達瑞文!
所以當我看見趴地的披髮女鬼,我甚至都知道接下來會怎樣了。但我還是嚇得顧不得身旁就是達瑞文本尊,逕自緊抓著對方不放。然後一臉驚恐(又無助)地看著地上的女鬼慢慢爬起,撥開她長長的秀髮——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正當我以為一切即將步入尾聲,遠處卻忽然發出怪聲,像是火車駛近,又像金屬摩擦聲。
「準備跑囉,寶貝,殺人魔要追過來了。」
聽到這句話我瞬間明白,這裡不只鬼像達瑞文而已,就連鬼屋的 style 也是。
「動起來!殺人魔的飛斧要過來啦!」
今年今日此時,在某間遊樂園的鬼屋裡,傳出來自世界末日地獄深處的狂呼。也許那個被砍倒的搶匪,才是今天最幸運的人。
*
「唉,沒想到你會嚇成那樣。」
鬼屋外的噴水池邊,達瑞文請了特大杯的可樂,說是要幫我壓壓驚。其實他大可不必這麼好心,這點錢我還付得起,而且這麼做一點安慰效果也沒有:一個杯子兩根吸管,兩人對坐共飲。看完鬼型達瑞文,繼續看人型達瑞文。
「那些鬼看到本大爺,就會因為本尊強大的巨星光環而自慚形穢死去,你也會因為跟本大爺在一起而散發明星的光輝,所以沒什麼好害怕的,寶貝。」他安慰道。
雖然我們在距離出口不到十步的地方被殺人魔達瑞文追上,但達瑞文擋在我前面,替我接下了飛斧(「Nice axe, I’ll take it.」他說),因此我們得以平安無事地離開。
還好只剩下一個地點,撐起微笑攤開地圖,現在的我一定看起來悲壯極了。「最後是——我看看……是摩天輪!用這來當約會的結尾再好不過了。」如果只是摩天輪的話,總不會再有什麼差錯吧?
摩天輪的包廂緩緩上升,太陽早已下山,新月當空,引人遐思。
達瑞文不發一語地坐著,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和呼吸聲,一反常態地靜靜凝視窗外。窗外世界的聲光、萬千的生命,正逐漸遠離我們。兩人再度陷入漫長的沉默。
「瑞文,我看詩文上說:看著朦朧月色,就會憶起故鄉。月亮似乎有種讓人安靜下來的魔力呢!」
別吐槽,我知道這話題很爛,但我真的盡力了。
達瑞文沒有回答,依舊看著窗外發呆,側臉在月色下顯得了無生氣。他很難得地沒有笑、也沒有擠眉弄眼,只是很平靜地沉思,彷彿這才是他最自然的樣子。發現他沒有反應,我也聳聳肩,繼續跟著看窗外。
「啊——原來是想家啊!」
半晌,他突然沒頭沒腦接上一句,語氣就像恍然大悟的偵探。我慢慢收回眺望的目光,轉頭朝他瞧去,大概又有什麼花招吧。
「看看本大爺的側臉,像不像月亮?」
高聳的頭髮向前微彎,與長臉長下巴形成完美的圓弧,他將臉調整成半側面四十五度角,對著我擠眉弄眼。真的,很像月亮,跟今天的新月一模一樣。
這下連天上的彎月看起來都像達瑞文的臉,剛剛的可樂都要噴出來了。基於禮貌必須忍住,心裡有部分卻開始覺得,他的臉看久的話,其實還挺順眼的。我摀著嘴,今天第一次,發自內心地笑了。
「所以想家的時候就看著本大爺吧,寶貝,本大爺會一直在這裡等你。」
他不知為何認真了起來,臉朝我慢慢靠近,在眼前不到十五公分的距離停下來。我也因為突如其來的壓迫而無法動彈,只是呆愣在那,並迎向他的視線。
「就像月亮週而復始,看不見卻未曾離去。」
凝視著、說著,突然感覺自己的雙手被另一雙厚實的手掌覆蓋住,一股暖意透過手心直上心頭。良久,達瑞文放下我的手,再度回到對坐的距離,繼續隻手撐著頭凝視窗外,彷彿一切都沒發生過。我這才低下頭,發現自己的雙手捧著一深紅色袖珍禮物盒,上頭綁著金銀絲線織成的緞帶。
滿臉疑惑地抬頭,只見他揚起一側眉毛,示意我打開,我只能一臉不解地照辦。拉開蝴蝶結、打開盒子,盒內上層是張細心地對摺再對摺的紙條,下層則是一枚徽章——金色的達瑞文頭像徽章。這果然是達瑞文會送的東西,我在心裡評價道,接著將注意力轉向那張小字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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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親愛的子民:
感謝你與本大爺度過美好的一天,祝你愛歐尼亞情人節快樂。
在此讓本大爺提出一個請求,來做本大爺的助手吧!
你願意跟著瑞文一起閃耀下去嗎?考慮清楚後給本大爺一個答覆吧。
祝
日日心中有瑞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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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好了嗎?」他轉頭問,閱讀的時間抓得可真剛好。
我折起字條,沒好氣道:「哪有人這麼快就想好答案的啦?總要給人深思熟慮的機會啊。
「再說,我才沒有想家,只是場面太安靜了,不知道該說什麼。」
「是嗎?本大爺看你一整天都沒什麼精神,想說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悶在心底不說。」他乾脆把腳跨到座椅上,交叉雙腿,呈現舒服的躺姿,聲音還是懶懶的,「所以聽到剛才的話,才以為你是在想家啊,寶貝。」
「呃……」強顏歡笑的面具,原來早就被發現了嗎?
「本大爺畢竟不是凡人,沒辦法理解子民們都在擔心些什麼;只希望今天玩下來,至少在最後……能讓寶貝你放鬆一點。
「雖然本大爺受到大陸上瑞文子民們熱烈的歡迎,星途一帆風順;但也不是一開始就如此,本大爺有過失敗,也有過後悔……」擁有處刑娛樂大師之稱的男人頓了頓,像是想說什麼似地一度就要開口,卻又緊閉雙唇不再多言。
我看著他,心情五味雜陳,眼前的男人彷彿不再是娛樂眾生的自戀狂,而是英雄——一位真正的英雄——他絕對配得上這個頭銜。那雙灰眸在孤冷的寒風中,像匹蓄勢待發的灰狼,凜冽的目光穿越時間、也穿透整個世界。
等我再回頭望向窗,外面早已飄起細細白雪,包廂也逐漸下降。俯瞰整個遊樂園,在雪中就像發光的城堡,景色之美不可言喻。
而達瑞文不知道哪時又坐起來,問我:「要不要開窗看看?」
他一邊說著,自己就把窗戶打開。乍暖還寒的春風一股腦地灌進包廂裡,和著花朵的清香,將我的臉吹成冰雕。我不畏寒地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意外的是雪並沒有馬上融化,而達瑞文則是笑笑地看著我接住雪花的手。
「咦?」
我的視線離開那張笑吟吟的臉,回到攤開的手掌。掌心裡的白雪冰晶輪廓,正是某個陌生人的半側面四十五度角。
今夜的雪景,也很達瑞文。
Fine. (完)
*
「該醒來了,客人,遊樂園到了!」
「……嗯?」
我揉揉雙目,朦朧的視線慢慢聚焦。
「怎麼回事啊?」
「您忘了嗎?客人,您抽到了愛歐尼亞情人節的『一日約會券』!可以隨機和神秘嘉賓面對面的專屬約會!而今日赴約的神秘嘉賓,正在外頭等著呢!」
「神秘嘉賓?」我昏昏沉沉地下了車。
映入眼簾的是有著赭色刺青的長臉長下巴,過長的八字鬍自鼻翼兩側沿著嘴角直直垂下,還有一頭向上飄逸的長髮。對方露齒而笑,向我伸出他結實的右手,灰黑的小圓彈珠眨了又眨,似是期待我回答。
“Welcome to the League of DRAVEN! Doesn’t get better than this.”
-Da Capo al Fin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