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Ｆ子很溫柔，這是千真萬確的。
最後我將雪白色大兔子娃娃轉交給Ｆ子，讓她帶回去。在她回去之前Ｆ子問了我身上的瘀青終究是怎麼來的，我知道如果自己不想說那她也不會再追問，而Ｆ子問這句話時也像早知我不會說，看著她失望卻不勉強的表情摸我的頭，那瞬間我鬆口了，聲音微弱。
「是父親打的……」
她摸我的手明顯一僵。
但Ｆ子沒有再問下去了。
「要好好保護自己啊……」Ｆ子應該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講了這句，然後她緊緊抱住了我，抱得非常緊：「Ｎ尼，如果哪天妳受不了想逃跑，就來我這裡吧。不管什麼時候都可以……跟我求救，好嗎？」
她全神貫注凝視著我，在那之下我只好勉為其難的點頭，接著與她告別。
Ｆ子又走了。
這已經是不知第幾次我看著她搭末班車離開的背影。
而我回到家時客廳早就是小黃燈，我該慶幸那些傢伙即使先睡了，也不會將我鎖在門外。當我洗完澡走回房間，看見父親坐在我的床上翻閱著資料，那瞬間心臟一緊，直到確定他手上不是拿我的東西後才鬆口氣。
「怎麼這麼晚回來？」父親像是隨口問問，而我沒理會他的話只甩下頭巾。
他的手撫摸我剛洗完澡而柔嫩的臉。
他的手，緩緩從我的大腿滑上去。
＂Ｎ尼，跟我求救，好嗎？＂
Ｆ子的聲音在我腦海中迴盪，那秒我差點開口，但聲音呃了聲卡在喉嚨，我聽見父親噓了聲，我像是個乖孩子一樣被他壓在底下。房內被吞食的黑暗身影，他裸露出的胸膛與Ｆ子不同，Ｆ子是柔軟的、包容的；父親是結實的，侵略的。
像是鋼鐵與棉花，我好像又聞見香香的陽光與鐵鏽味。
我感覺到父親的侵略，那瞬間有些痛的我閉緊眼。
＂跟我求救，好嗎？＂
Ｆ子的聲音仍然消失不去，我感覺自己陷入朦朧中。才剛洗完澡的肥皂香惹上腥味，本來就有些燙的身體更燙了，噁心的聲音在交合處不斷發出，我覺得腦袋好沉好重，即使父親撕裂了我，那痛楚仍無法讓我完全保持理性，可能昏昏欲睡就是這種感覺吧？但不會痛、也不會沉悶甚至喘不過氣。
感覺理性好像隨時都會斷線似的。
我看著自己高高抬起的大腿，房內一片黑暗只能隱約判斷出東西。
我在做什麼？
可能我真的是大笨蛋吧，也或許是今天Ｆ子問太多，所以我才覺得哀傷。
Ｆ子包養了我，我之後的確就沒有再賣了，但——仍然被父親性侵害，不，或者不該說是性侵害，一開始的確是，但後來我卻自暴自棄的乾脆讓他上了，我試圖靠這種行為凝聚母親在他心裡的地位，我靠著自己的身體，挽留感覺快失去的父親。
這扭曲了吧——
我已經想不起來當時傷害我的那個人長相，但她說過的話卻還記得。
聲音，遠比一切都具有影響力。
救救我吧——
＂Ｎ尼，跟我求救好嗎？＂
Ｆ子的聲音——Ｆ子的聲音——好遙遠。
明明當時她跟我說這句話時我想直接抱著她說，救救我吧，將我帶離父親身邊，將我藏在妳身邊，讓我跟在妳身旁，讓我躲在妳的世界。可是我沒有開口，或者說我害怕開口，很怕她只是說說，所以目送著Ｆ子離開。
這絕對是最後一次了——我感覺腦袋好燙，像煮沸的水在頭顱中打轉一樣。
可是這最後一次的口號……
在一次被父親壓住時，我也在心裡大喊，這是最後一次了。
至今卻仍不是最後一次。
「三十九度。」
當我清醒時很不舒服，是渾身不舒服。
明明睜開雙眼卻好像還瞇著，朦朧的視線讓我不悅，眼睛不斷閉起又要努力撐開，現在應該是早上了吧？我感覺到有人的手摸在我的額頭上，最後是一條濕冷的東西敷上來，那瞬間我僵直了身體想起身，卻因為身體遲鈍的動不了而作罷，可是額頭上的東西令我舒服多了。
「妳發燒了。」
父親的聲音如此說著，我無法回應任何訊息，只覺得額頭上的……應該是毛巾，反正那東西好像放在烤箱中，很快就不冰了。
「呵。」繼母不屑的聲音在旁響起，我感覺到額頭上的毛巾又被換掉，不過這次好像是冷敷袋，因為這冰到快把我的腦袋凍結的東西居然沒有一下子就轉涼，不是冰箱裡的冷敷袋就一定是冰到結凍的死魚。
「今天妳在家休息吧。」
父親接著說，我聽見咚咚咚的腳步聲，應該是出去了。
所以我又閉起眼睛，努力想讓自己入睡。無奈精神卻不斷受到折磨，一下清醒一下入睡，我好像還看到旋轉木馬又聽見小孩子的嘻笑聲，可是當我睜開眼睛時卻不見了——不，我到底有沒有睜開眼睛還是沒有？發燒讓我腦袋整個大當機。
好想跟Ｆ子說我發燒了，但又怕她怪是她害我發燒。
啊……頭上這東西真的快把我的眼睛也凍僵了。
我將冷敷袋甩下來感覺舒服了些，摸著額頭涼涼的，現在因為生病關係渾身發熱衣服吸了不少汗水，濕黏的感覺好討厭，我想把睡衣換掉，可是揮舞手臂的力氣就好像穿透身體，有氣無力。
放棄吧，我打算翻身繼續睡，手機卻像是有吸引力讓我想抓住。
不……無視它……我感覺很不舒服，但又翻身瞄了眼桌上的手機試圖起身，這次我真的能夠撐起一點點的力氣，但這導致我摔回床上更痛了，身上到底是有磁鐵還是大石頭，我只能看著手機然後沉下去。
腦袋感覺又再發燙了，可是我不要冷敷袋。
「Ｆ子……」
討厭她不在我身邊，不過又好慶幸我們改成昨天見面，不然本來約今天的。
結果我發燒了一整天，到晚上才爬起來吃粥。這粥是便利商店裡的，吃起來的口感好怪，不過對餓了一整天的我來說是一份美食，所以我很快就吃光了，打開訊息時意外看見Ｘ生傳訊息給我，想起之前他跟我要西裝男的連絡方式時，也順便給我他自己的。
Ｘ生……反倒是Ｆ子完全沒有傳訊息給我。
這讓我不開心，但想想她也不知道我發燒的事情。
Ｆ子，妳現在在做什麼呢……
我躺在床上仰望天花板。
在這安靜的夜中，我只聽見電風扇轉動的聲音還有遠遠傳來的細小聲響，今晚，沒有陰霾遮掩了我，只有單純的黑暗將我擁入懷中。
我用棉被裹緊自己，然後想像著，是Ｆ子將我抱在懷裡。
Ｆ子……
我幻想著，她緊緊抱住我時的溫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