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夢者之旅 DMS<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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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就交給你囉。」
琁葉臨走前不忘向炎喵耳語,讓他有種身負(fù)重任的錯覺,不過反過來想,確實(shí)也是如此。
只要擊敗樹姥,一切就結(jié)束了吧,包括和他那可恨父親的線索,但是要如何從它口中套出父親的事情,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時間再去想這些零碎的事情,面對眼前的未知生物,炎喵手中的半月巨刃完全舉不起來──不,原本就很勉強(qiáng)了。
手心不停地冒汗,濡濕了綁著繃帶的刀柄,炎喵此刻的心情正緊張,沒想到樹姥卻哈哈大笑了起來。
「小鬼,你就是我的對手嗎?」它用那粗壯的樹枝指著遠(yuǎn)去的琁葉,「那女人的實(shí)力高深,本來還以為是她要出面,沒想到是你啊!」
被人這樣看不起也不是第一次了,炎喵嚥下這口氣,化做穩(wěn)定緊張的中和劑,發(fā)抖的雙臂以及不停冒汗的手心也逐漸安定。
「很好,緊張感消退了,眼前的樹姥也格外分明,如此一來就能好好地找出它的弱點(diǎn)……不過這身體還真龐大,真難下手。」
炎喵先是看看樹姥雜亂無章的根部,在向上一處一處打量,不過在夜色中能看得出的就只是一棵會說話、會動作的參天古木罷了。
再看下去也不是辦法,握緊刀柄就拖著厚重的半月巨刃向它衝去,刀身劃過土上的沙沙聲和自己的叫喊聲混雜在一起,村人們和樸大爺一同盯緊他的身影,盼望這些振奮精神的聲音能夠一次擊倒樹姥,就像一般故事中的英雄一樣。
不過事實(shí)使然,炎喵終究只是個孩子,他飛奔到樹姥面前,想跳起來卻被武器的重量拖累,摔了一跤,方才的氣勢頓時蕩然無存。
「可惡……」炎喵也不管樹姥是否正在看他,迅速地翻了個身假裝在躲避樹姥的攻擊後爬起來,朝著根部用地力甩過巨刃,揮下第一刀。
「鏗!」巨刃卡進(jìn)了裂痕,炎喵試著拔起,然巨刃不動就是不動,儘管炎喵舉得起這次,要將它拔出必須使出比舉起巨刃還要大幾倍的力量才行。
他用單腳踩在根部上,不管是背向、正向?qū)χㄗ〉牡叮耆珱]有辦法拔出它。
村人們有些掩著笑、有些用手扶著額頭,樸大爺也發(fā)出嘖嘖的聲音表示無奈,想必大多數(shù)人正在思考炎喵與紅髮旅行者的關(guān)連點(diǎn)在哪兒吧。
反觀樹姥則是不做任何動作,仔細(xì)觀察炎喵的它在這時候終於得到釋懷,它將那上了年齡的古老身軀向後微傾,仰天長嘯,眾人無不被這舉動嚇著,紛紛將焦點(diǎn)轉(zhuǎn)向它。
「呵哈哈哈……快活,快活啊!原來今夜真是良夜,人類終將滅亡!居然想讓這一個小鬼來退治我?聽了就會讓人捧腹大笑啊!」
樹姥舉起了左邊的樹枝,朝向炎喵揮擊,他被大約等身的樹枝從正面擊中,向村子的方向飛了過去,圍觀的村人們正好當(dāng)作人牆,硬是把飛來的炎喵給擋了下來。
樹姥毫不費(fèi)力地將插在根上的半月巨刃拔起,猶如反掌折枝,半月巨刃在它的手上沒有重量,它把巨刃舉到紅色的雙眼下,樹幹上的紋理突然開了個橫向的洞。
「看好,小鬼,你的武器沒了。」
樹姥將半月巨刃丟了進(jìn)去,喀滋幾聲,像是人類嚼食東西時會發(fā)出的聲音,方才還在炎喵手中的武器就這樣被吞了進(jìn)去。
「居然搶武器……太卑鄙了!」
炎喵惱怒地喊著,不過這也是自己做出來的錯誤舉動所導(dǎo)致的結(jié)果。
「是你要把武器奉送給我的,這可不能怪我啊!這個裂痕不是最好的證據(jù)嗎?哈哈哈……」樹姥兩根粗壯的樹枝在空中揮舞,「那麼,做好被解決的覺悟吧!」
語畢霎時,樹姥上方竄出了為數(shù)不少的黑色飛行物體──蝙蝠,在空中盤旋之時將月光全部遮住,讓原本就不太明亮的夜晚更加地黑暗,幸好在村人們的火把的照明下,勉強(qiáng)能夠?qū)淅雅c炎喵之間的距離看得清楚一些。
炎喵站穩(wěn)身子,卻悻悻然地苦笑了幾下,這點(diǎn)倒是讓許多村人不解,他經(jīng)過在隊(duì)伍前頭的樸大爺時,向他使了一個眼色。
「沒問題,我沒事。」就像是這樣的話,炎喵似乎有什麼妙計(jì),不過目前看起來沒有任何特別的事情會發(fā)生,除了他目前是空手的狀態(tài)外。
樹姥嘲弄他:「怎麼了?沒有武器還要繼續(xù)嗎?你大可到村中再找一把用得上手的武器再來吧。」
「……不用了,我只要有雙手就行了。」炎喵如此說著,拳頭和拳頭互相碰觸在一塊兒,像是會因?yàn)槟ゲ炼コ龌鸹ㄒ话愕孛髁粒蝗缢菬崆槿缁鸬男愿瘛?/font>
樹姥喝道,盤旋的蝙蝠群其中有一小部分向下朝著村口俯衝,村人們見狀趕緊向兩旁閃避,樸大爺被人拉著,拐杖還掉在原處,只剩下炎喵站在那兒,背光的臉龐彷彿點(diǎn)了火似,眼神非常地耀眼。
他向前奔跑,和蝙蝠群的路徑相衝,雙臂交錯在面前,身子壓低,沒入迎面而來的大量蝙蝠中,耳邊一陣嘈雜的振翅聲,過沒幾秒,炎喵的身影從黑色的蝙蝠群後出現(xiàn)。
「碰!」一陣巨響,巨大的樹枝自上方壓下,正好壓在炎喵出現(xiàn)的地方,沙土漫天,在不遠(yuǎn)處的空地也彷彿回應(yīng)樹姥的攻擊,也揚(yáng)起一片沙。
原來樹姥打從他鑽入其中之時就已經(jīng)準(zhǔn)備這次攻擊,不過事情不盡人意,樹枝上頭傳來咚咚咚的急促聲響,炎喵帶著一陣灰色的沙塵自混亂中衝出,在莫大的樹枝上奔走,一如殘像般留下幾條從身體空隙旁流過的灰色直線。
樹姥向右揮動樹枝想把炎喵甩出去,他卻向反方向跳出,右手緊扳著樹幹上的不平木片,左手握實(shí)拳頭,不停地?fù)舸驑鋷帧?/font>
「放肆!」
喝斥一聲,天上盤旋的蝙蝠又來攪局,在炎喵周圍環(huán)起一道黑色的旋風(fēng),炎喵沒法一邊攻擊樹姥一邊驅(qū)趕蝙蝠,只好半閉著眼繼續(xù)行動,不顧蝙蝠的利爪及啃咬。
不過樹姥也沒閒著,粗壯的樹枝也回過頭來試著抓住炎喵,然而他正在向上攀爬,想要到達(dá)有許多細(xì)小樹枝的頂端──然而卻是最多蝙蝠聚集的地方。
「找死!」
樹姥一揮手,越多的蝙蝠又飛下來幫忙,現(xiàn)在的炎喵看起來就是一團(tuán)黑色的球狀物體,然而他依然向上爬,樹姥卻越來越不安。
炎喵所在的高度已經(jīng)超越正常樹木的大小,跳下去的話也許要四到五秒才會著地……不過他目前還沒有這念頭,因?yàn)橛屑卤仨氁F(xiàn)在達(dá)成才行。
抓住了一根樹枝,炎喵迅速地翻過身子,越上頂部,從腰上綁著的小袋子內(nèi)取出了一個瓶子,像是只要一放開就會有什麼東西跑出來一樣地緊緊包覆它。
「這個瓶子……試試看吧。」炎喵默念著,回想稍早的景象。
※ ※ ※
一瓶金色的發(fā)光小瓶子放置在木桌上,裡頭金色的液體如固狀物不動,卻有液體的波紋在表層浮游。
炎喵看著這個從樸大爺?shù)臋欁又心贸鰜淼钠孔樱瑳]說任何一句話。
「紅髮旅行者留了這個給俺,說是要給汝的。」
「這是什麼?」炎喵問。
樸大爺頓了頓,捋了幾下鬍鬚。
「說是用來驅(qū)退樹姥的,他好像擔(dān)心汝的樣子。」
這句話不外乎在炎喵心中丟下一顆震撼彈,老爸留下的爛攤子居然要兒子來收,這是什麼道理?
「只要淋在樹姥的身上似乎就能有作用,不過他好像是說越高越好……小兄弟汝有在聽嗎?」
炎喵望著門外的夜空,思緒飄到那個一頭紅髮的旅行者身上。
※ ※ ※
炎喵鬆開雙手,金色的光芒直逼天頂,也許是因?yàn)樵谧罡咛幍年P(guān)係,讓這道金色的光芒特別閃耀,彷彿能夠穿過這片天空到達(dá)紅髮旅行者的眼中。
在村口的人們紛紛探頭瞥看這奇蹟似的亮光,樸大爺則是默默地捋著鬍鬚。
被蝙蝠佔(zhàn)據(jù)的天空此時透射出一兩道彎曲的光束,隆隆作響的雷聲從天頂?shù)谋M頭傳出,露出空隙的地方出現(xiàn)了灰濛濛的氣體,與蝙蝠逆向著旋轉(zhuǎn),速度雖然慢了點(diǎn),不過還是看得出那是一團(tuán)巨大的烏雲(yún)。
光是讓瓶子的光透射出來就有如此大的變化,若是淋在樹姥身上的話不知道有什麼變化……
「喀。」
炎喵轉(zhuǎn)開瓶子的蓋子,不太緊,將瓶子轉(zhuǎn)過來讓裡頭的液體順流而下,一碰觸到樹枝時就開始產(chǎn)生了變化。
液體似乎滲入其中,一小攤金色的光芒逐漸減少,直到完全沒入裡頭,炎喵邊拍走一旁擾人的蝙蝠邊等待,期待會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fā)生。
除了頭頂?shù)睦茁曉絹碓筋l繁、越來越大聲外,樹姥本身倒是沒有什麼變化。
「可惡,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臭老爸……」炎喵小聲地咒罵著,突然眼前白光一閃,一道巨大的落雷打在前方二到三步距離的樹枝上,爆開的火焰樹枝向外飛散,差點(diǎn)也把他的頭髮燒得更加火紅。
「轟隆隆!」
驚魂未定的炎喵看著焦掉的樹枝,若是繼續(xù)待在上頭的話恐怕下一個黑掉的就是自己,於是屈身向下爬,不知何時身旁的蝙蝠一哄而散,連空中盤旋的也一併消失了。
「小鬼!你在我身上做了什麼……啊啊!」
樹姥似乎想揮手卻沒法移動,僵硬的巨大樹枝在一旁抖動,這也讓炎喵得以順利下來。
「轟隆隆隆!」
又是一道,強(qiáng)烈的閃光鑽遍在場每個人的瞳孔,伴隨著雷聲,一股熱能也隨著爆炸的樹枝擴(kuò)散開來,火苗不停地從空中降下,被引燃的大火,在村子和枯木間蔓延,看戲的村人們紛紛開始進(jìn)行救火工作,每人手中一個水桶,進(jìn)行接力般地灑水。
樸大爺依然看著炎喵,身後村人們的嘈雜囔囔聲就像背景一樣,毫無辦法影響專注看著紅髮少年的他。
卻有個人從忙亂的村子中急奔而出,手中還捧著一支長型的物體,他跑過樸大爺身邊,那人綁著白色的頭巾,他對炎喵大喊一聲,隨後將物體朝他丟去。
「小兄弟!接好這個!」
那東西在空中緩慢旋轉(zhuǎn),在身後火場的亮光下,炎喵看見那東西時眼神閃爍,還不等到掉下來就先跳上空抓住它。
他仔細(xì)地用手摸過一遍,將那東西拿到面前細(xì)細(xì)一看,上頭有刻字,薄而不厚的重量和外觀,這是再熟悉不過的感覺。
「這是……幻木劍!」炎喵驚喜地說著,將幻木劍帶來的那人站在樸大爺身旁,是早上打鐵舖的那個高個子。
炎喵揮動了幾下幻木劍,能夠運(yùn)用自如的武器果然還是最好的,他回過頭看著樹姥,以及上方的一大片雷雲(yún),他知道勝利的方向已經(jīng)開始朝向自己轉(zhuǎn)動。
「轟隆隆!」
白光又起,炎喵趁勢向前衝刺,幻木劍被雙手緊緊地握住,劍身傾斜在一邊,彷彿要將路上擋路的東西全數(shù)砍下,他已經(jīng)隨時可以應(yīng)付樹姥的攻擊。
「小鬼,你以為換了一支比較短的武器就能夠奈得了我嗎?還沒記取剛才的教訓(xùn)……嗎?」
樹姥仍然無法移動自如,炎喵的速度和一開始相差甚遠(yuǎn),他雖然知道樹姥無法移動,卻還是在奔跑時特意蛇行,以防有任何出奇不意的突襲。
他在根部向上跳躍,每一次都跳到更高的地方,最後一次來到了樹姥的面前,因?yàn)槭嵌盖偷臉鋷郑瑳]辦法一手撐著身體還要持劍,因此他下了一個決定。
「呀啊啊啊!」
炎喵雙手高舉,幻木劍的柄部燃起一束火苗,下一秒整把劍都燒了起來,樹姥只能看著他將這整個過程呈現(xiàn)而沒法干涉。
「刷啪!」樹皮被削下一大片,幻木劍的刀痕縱越了樹姥的「臉部」,在劃過的地方燃燒起火焰,卻沒劈中紅色的雙眼。
「啪沙!」炎喵雙腳著地,抬頭看著樹姥。
只是幾下,樹姥悶不哼聲,被幻木劍劃中時卻開始大笑,咯咯咯的陰沉笑聲中似乎有幾分悲劇的味道。
「小鬼……為什麼不砍我的雙眼,是故意的嗎?」樹姥臉上的火焰還持續(xù)燒著。
「因?yàn)槲覜]辦法殺人。」炎喵輕笑一聲,手上的火焰頓時消失,幻木劍也恢復(fù)原先的顏色,「即使是妖怪……雖然說拿來練習(xí)的話是有點(diǎn)過意不去。」
「妖怪也和人一樣有感情,我沒辦法……」
「說穿了,就是下不了手而已嘛……果然還是個小孩子。」樹姥反駁他,卻還是咯咯地笑了幾聲,「不管有什麼理由都一樣,想做就做,這就是人類。」
不能動的樹姥就只是棵巨大的枯木,上頭的細(xì)小樹枝已經(jīng)都燃燒殆盡,臉部的火焰也持續(xù)蔓延開來,雖然是妖怪,不久後應(yīng)該還是會變回一堆焦炭吧。
「哼……你這傢伙,跟那紅髮一樣,下不了手的毛病還真是會遺傳。」
「咦?你說……紅髮?」
它說的一定就是指紅髮旅行者──炎喵的父親。
「那瓶子裡裝的一定是能夠讓離子轉(zhuǎn)移的液體,所以我才會動不了啊……像麻痺一樣,真是煩人……」樹姥說完,雙手突然動了起來,讓炎喵嚇一跳,趕緊舉著幻木劍準(zhǔn)備戰(zhàn)鬥,不過樹姥只是將手移到面前,神秘兮兮地問他。
「小鬼,你覺得砍了雙眼就會殺了我……是吧?」樹姥用那尖銳的樹枝指著除了眼睛外一片焦黑的地方,「我來證明給你看什麼叫做妖怪。」
樹枝嵌進(jìn)了眼睛旁的縫隙,那看起來非常地痛,一支、兩支,直到所有樹枝都進(jìn)去後,樹姥用力地將紅色的雙眼拔出,拔出的同時還帶有一些黑色的液體,順著樹幹流下來。
「看吧,我沒有死,嚇呆了吧,小鬼?」
炎喵只是不太能相信,他眼前的怪物沒了那象徵性的雙眼卻還能存活,實(shí)在推翻了腦中的刻板想法。
「唉──想起來我也真是可悲,連著被父子愚弄,身為四天王之首的我實(shí)在是說不過去……」樹姥邊說邊用自己的手拔起根,眼看就要拔光了,它還是繼續(xù)動作。
越靠近中央處時,根部有塊發(fā)著藍(lán)光的碎片,炎喵不知道那是什麼,於是緩緩靠近,然樹姥卻把他推到一邊去。
「別過來!你打算連最後都要愚弄我嗎?真是的……」樹姥將樹枝觸在碎片上,嘆著氣說著,過了幾秒,他突然大叫。
「小鬼!你就帶著本座的靈魂一起走吧!已經(jīng)沒有任何生存價值的我,作為一妖怪還有什麼尊嚴(yán),可悲、可悲啊!」
樹姥抓起碎片朝巖喵扔,自己則身在一道藍(lán)色火焰的包圍下,火焰中有許多像是圓球狀的氣體向天空衝去,雷雲(yún)也被氣體群給擊潰,露出了湛藍(lán)的天空,樹姥作為一棵樹木該有的命運(yùn),成了一堆焦炭。
炎喵望著顯露的陽光,手中的重量也突然消失,嘴邊不自覺吐出一句話,眼前的顏色變成了黑色。
「原來早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