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妓館
鋼先用朔月鏡映照縻剛，只見「地囚星」三個(gè)大字浮現(xiàn)其上。鋼先端起茶杯，往縻剛臉上潑去。
「燙，燙死我了！」縻剛驚叫。
「醒了沒？聽好，我們對你們的生意沒興趣，只想收回魔星，趕緊離開此地。少來礙事！」
縻剛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這麼說，你們不打算搶奪月光樓？」
「開什麼玩笑，我們是遊方道士，要你那繁華之地做什麼？喂，就為這種事懷疑我們？」鋼先驚訝不已。
「聽說龍虎山和未逸觀勾結(jié)，要把此地盡數(shù)納為己有……」
「啊，這話倒也有幾分道理。難怪你要提防。不過儘管放心，未逸觀和龍虎山都沒這個(gè)野心。」
「真的？可魏竹高不是這麼說的……」
「有野心的是那傢伙。我可不想在這泥沼裡陷得更深。我們這就離開。」
縻剛長嘆一聲，換上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那就此揭過，互不相欠。不過胡湖必須留下，欠債之事千真萬確。」
鋼先道:「這正是我此行的目的。那筆債務(wù)由我們償還，所以胡湖不能留下。我就是為這個(gè)來的。」
「什麼？你帶錢來了？」
「呃……此刻還沒有，但日後一定……」鋼先難堪地說。
縻剛臉色一沉:「既無定金，這話我可不能當(dāng)真。賀鋼先，不見銀子就別想帶走胡湖。這純粹是生意經(jīng)。」
鋼先尷尬不已，說:「好吧，今天就談這些，收了你的魔星就算了。」說著一劍刺去，將「地囚星」收入朔月鏡中。縻剛並無異狀，只冷冷地道:「事已辦妥，把我放了。」
鋼先鬆開他的束縛，縻剛整了整衣冠，換上和藹的表情說:「要是實(shí)在捨不得把胡湖留下，也可以拿別的東西來抵押。總之咱們冷靜下來再商量。」
說著催促眾人離開客房。滿地昏迷的侍從，確實(shí)不是談判的好地方。
一出月光樓，縻剛領(lǐng)著鋼先等人穿過迴廊，來到隔壁的妓館。
「唐流嶬在嗎？我?guī)Я撕o(hù)岱的千金來。」縻剛高聲問道。
只見一位年輕的女將款款走來。「哎呀，縻剛大人親自駕到，真是受寵若驚。」說著恭恭敬敬地行了個(gè)禮。
「這位女將掌管我們這裡的光彩樓。我原想讓胡湖姑娘在她手下做差，學(xué)些唱唸做舞的本事。」縻剛說。
隨即唐女將清了清嗓子，以甜美空靈的嗓音唱了起來。那婉轉(zhuǎn)哀怨的曲調(diào)，訴說著一段纏綿悱惻的愛情悲劇。隨著歌聲漸入佳境，胡湖眼眶泛紅，鋼先也不禁聽得入了迷。歌曲描述女子思念心上人，卻抱恙而終，氣若游絲。餘音嫋嫋，眾人報(bào)以熱烈的掌聲。
就在此時(shí)，有人推門而入。「不愧是一曲好歌。能跟這位女將學(xué)藝，胡湖妳可真幸運(yùn)。妳好嗎？」
胡湖驚呼:「啊，太守大人！」
來人笑意盈盈地點(diǎn)點(diǎn)頭。賀家兄弟見狀，大感詫異。
「太守？這鄆州的長官嗎？」鋼先問。
縻剛解釋道:「這裏是官妓所屬的樂坊，自然要聽命於太守。」原來官妓隸屬特殊戶籍，由朝廷直接管理，是不可或缺的外交和應(yīng)酬人才。
太守笑道:「名義上是這樣，但若沒有這些女將的手腕，妓院也難以為繼。我們不能處處管束，否則只會(huì)扼殺生意，街市也就不景氣了。」
縻剛躬身致謝:「正是如此。自從您上任後推行商稅減免，生意興隆，客棧也紛紛降價(jià)招攬，遊客和情報(bào)都更加聚集了。真是感激不盡。」
唐流嶬也鞠躬道:「太守慧眼識珠，善用未逸觀的勢力，力推月光樓區(qū)的觀光開發(fā)計(jì)劃。雖引起部分地主的反彈，卻也成功說服他們助力振興，不得不佩服太守的德政。」
太守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連連擺手道:「別這麼說，我也是本地人，只是盡點(diǎn)綿薄之力回饋家鄉(xiāng)罷了。」
他忽然注意到賀家兄弟，問道:「這兩位是……？」
鋼先作揖道:「在下龍虎山道士賀鋼先，這是在下兄長賀雷先。胡湖姑娘是我們的遠(yuǎn)房表妹，所以前來幫個(gè)忙。」
太守也略一躬身。「龍虎山乃名門正派，幸會(huì)幸會(huì)。」他笑著看向胡湖，「妳不是說沒什麼親戚嗎？這下有靠山了。」
胡湖神色緊張，微微點(diǎn)頭。
「妳跟太守以前見過？」鋼先問。
「……我家出事那陣子，太守大人曾和一群官員一起來過。」胡湖答。
太守說:「那真是場慘案。但妳要打起精神來。
其實(shí)當(dāng)妓女也不是非做不可的。雖說這裡對技藝要求嚴(yán)格，卻也待人和善，客人也多半斯文有禮。只要努力上進(jìn)，早晚能靠一身本事贏得自由。妳好好想想吧。」
胡湖綻開了笑顏。「其實(shí)，我從小就喜歡唱歌，也想像唐姐姐那樣，唱得那麼動(dòng)人。您就讓我留在這兒吧，拜託了。」說著就要下跪。
鋼先連忙攔住:「且慢，債務(wù)我們會(huì)想辦法還清的，以後的路也幫妳考慮過了……」
胡湖卻堅(jiān)定地說:「兄長，感謝你們的好意。但我不能一輩子躲在你們羽翼下。該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了，不能再麻煩你們了。」
鋼先一時(shí)語塞，雷先拍拍他的肩膀，說:「弟弟，胡湖說得對，咱們確實(shí)保護(hù)過度了。」
鋼先苦笑道:「也是，今天也拿不出訂金，橫豎是要回去的。」說著取出朔月鏡，假裝梳理頭髮，暗中觀察在場眾人，卻都沒有魔星的跡象。
胡湖正殷勤地向唐流嶬行禮。鋼先收起鏡子，說:「那麼，明天我再送些胡湖的隨身物品過來。今日就此告辭了。」
縻剛與唐流嶬齊聲道:「後會(huì)有期。」
太守也揮手道:「二位慢走，保重。」
賀家兄弟告別眾人，離開了妓館。
一路上鋼先揮袖擦去雷先手臂上刻著「雷先」二字的墨跡，雷先也收起方才那副嚴(yán)肅做派，恢復(fù)了平日的語氣。
他說:「真是大功告成啊，鋼先。鐵車輪也收復(fù)了，胡湖那邊也算有個(gè)著落。先不論她是否真要賣藝，看她比想像中堅(jiān)強(qiáng)，我就放心多了。」
鋼先卻愁眉不展，「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不是胡湖的事，是鐵車輪……」
「怎麼了？」
「太不像那麼回事了。沒有未逸觀那種詭譎老到的手段。還有仇凱和那個(gè)短叉使的傢伙都沒露面……」
雷先若有所思，「確實(shí)，他們都不在場……」
「對，感覺像是被耍了一道。」
兄弟倆正走到城門附近，卻見人群圍在告示旁邊，便好奇地湊了過去。
只見告示上寫著:
「以下數(shù)人涉嫌於未逸觀和申寧寺殺人，現(xiàn)正通緝中:
賀鋼先，男，約二十歲，使紅色木劍。
賀雷先，男，約二十歲，使黑色長棍。
李秀，女，十五六歲，使雙短戟。
王萍鶴，女，十七八歲，以墨筆攻擊。
魯乘，年齡性別不詳，攜鳥同行。
此夥均自稱道士，時(shí)常出沒寺院。
捉拿者可獲賞金:為首賀鋼先一千貫，其餘各八百貫。窩藏者同罪。
各州縣關(guān)卡嚴(yán)加盤查，以防脫逃。
鄆州太守 南宮車
天寶十四載 十月一日」
賀氏兄弟面面相覷，目瞪口呆。
「鋼先，這是怎麼回事？發(fā)佈通緝令的，竟然就是剛剛見到的那位鄆州太守？」
「絕對沒看到他有魔星附身啊。到底發(fā)生了什麼事？」
百威停在後方的樹梢上，與鋼先四目相對，似乎也一頭霧水。
兄弟倆正心慌意亂，忽然有人從後方抱住二人，笑道:
「哎呀，這不是張家兄弟嗎？你們怎麼在這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