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浴室的會議
四位褪去衣衫的女子緩緩浸入浴池，舒展身軀。不約而同地，她們都發出了滿足的嘆息聲。
「嗯，這麼寬敞真不錯。平時都只能用木盆洗澡呢。」李秀說。
「是啊，木盆的水很快就涼了，得趕緊洗。有這麼多熱水，就能好好泡一泡了。」萍鶴也陶醉其中。
這時，胡湖興奮地問道:「對了，雨水，妳是跟誰學的鍛造？我還是頭一回看到有人能把東西做得那麼精細。」
「啊，這個嘛……」獨孤雨水不疾不徐地摘下右眼的眼罩，「因為我眼中寄宿了一顆魔星，叫做地孤星。」
聽到這話，李秀和萍鶴驚愕地望向獨孤雨水。只見她右眼的瞳色並非左眼的烏黑，而是如天空般湛藍。
「我父親是鐵匠，但因身體欠佳而退休了。原本這間作坊也該收起來的，但我捨不得。就在我愁眉不展之際，地孤星進到了我眼中。從此我就無師自通，能做出各式各樣的東西來了。」獨孤雨水一邊往豐滿的胸脯上澆水，一邊說。
胡湖面容愕然，李秀和萍鶴卻顯得心事重重。獨孤雨水並未察覺，繼續道:「胡湖，來，我幫妳搓背。先從浴池裡起來。」兩人親密無間，宛如年齡差了許多的姊妹。
另一邊，面對眼前這兩位魔星寄主，李秀和萍鶴卻無法平靜下來。
「自從來到梁山，我們就一直反常得很呢。」李秀說。
「是啊。等百威痊癒，我想趕緊離開這裡。但是……」萍鶴欲言又止。
「嗯，胡湖的事……不知鋼先打算怎麼辦？」
一提到鋼先，萍鶴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沉默了片刻，然後再度開始幫李秀搓背，力道卻明顯加重了。
李秀疼痛地叫道:「哎喲！萍鶴，怎麼啦？」
「啊，對不起！」萍鶴連忙縮回手。
李秀莞爾一笑，拿起毛巾，示意萍鶴背對自己，輕柔地為她擦拭起來。「這力道可以嗎？會不會太重了？」
儘管李秀如此溫柔，萍鶴卻似乎無知無覺，喃喃自語:「……我說，李秀。」
「什麼事？」
「咱們是不是太依賴鋼先了？現在強敵環伺，再這樣下去不行啊。」
「……說的也是。」李秀一邊幫萍鶴擦背，一邊垂頭嘆息。
但片刻之後，她突然抬起頭來，神情肅然。
「我決定了！關於胡湖的事……如果鋼先真要收她的魔星，到時候就由我來動手！」
「李秀，妳這是……」萍鶴驚恐地睜大了眼。
李秀見狀，壓低了嗓音:
「鋼先一定吃了不少苦頭吧。我真不忍心再讓他受罪了。反正我一回長安，也沒什麼前途可言……」
「妳這話是什麼意思？」萍鶴聽出了言外之意，臉色頓時煞白。
李秀連忙摀住嘴，說:「……抱歉，我隨口說的。總之到時候這活兒就交給我，妳可別攔我，萍鶴。」
「……」萍鶴啞口無言。
女眷們洗浴完畢後，賀家兄弟也進了浴池。
此時，獨孤雨水與魯乘正專注地打造鋼鐵，仔細調整厚度。
胡湖走近兩人，問道:「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
「謝謝妳。那就請妳幫我量一下這隻小鳥的尺寸，把捲尺拉好。」
趁著獨孤雨水等人忙碌之際，李秀和萍鶴來到浴池，找到了鋼先。
「鋼先，能跟你說句話嗎？」
聽到李秀的呼喚，鋼先從浴池裡轉過頭來。雷先就在旁邊泡澡，已經睡著了。
「怎麼了？這種時候妳們怎麼過來了？」面對女眷們的突然來訪，鋼先雖感訝異，但看到兩人的臉色，他頓時意識到事態嚴重。
「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雨水姐……她眼裡也有顆魔星。」萍鶴言簡意賅。
鋼先會意地笑了:「原來如此。不過，她應該不是壞人吧？」
「嗯，感覺不是。」李秀和萍鶴輕輕點頭。
「既然如此就好。剩下的事就交給我吧。」鋼先也頷首回應。
李秀再也忍不住了:「不是雨水姐的事！鋼先，我是說胡湖……如果你真的打算收她的魔星……」
但鋼先張開雙臂打斷了她的話:「哇，想不到能泡這麼大的浴池！真是舒服啊！大哥肯定是不會起來了。」
「鋼先，我是說……」
「別說了，李秀。我不會讓妳做那種痛苦的事的。」
「可是，全都丟給你一個人……」
「泡在熱水裡，我想到一個好辦法。」
「咦？」兩人驚訝不已。
只見鋼先莞爾一笑，豎起兩根手指。「而且還挺簡單的，就是寫兩封信而已。這可是那個小嬰兒教我的。」
他接著說起了從嬰兒身上收魔星的經過。李秀一頭霧水地問:「嬰兒教了你什麼？」
「照那樣下去，胡湖恐怕會被高燒奪去性命。不諳人間疾苦的天界魔星，大概沒想到這一層吧。可是人，不管壽命長短，終有一天總是要死的。」
「所以呢？」兩人異口同聲。
「胡湖既然轉世為人，遲早也難逃一死。與其我們親手了結她的性命，倒不如就這麼等著。以英貞童女他們的時間尺度來看，區區人的壽命轉眼即逝。」
「鋼先，你這是……」萍鶴驚愕的神情逗得鋼先發笑。
「沒錯，就是甩鍋！不過話說回來，我們本來就不是心甘情願收星的，這案子原本就是他們丟過來的。偶爾裝個傻也無妨吧？」
說完，鋼先笑著在池中游了起來。李秀和萍鶴面面相覷。
「這……這樣好嗎？」
「雖然聽起來有點自暴自棄，但或許也不錯？李秀，即使聽了剛才那番話，妳下得了手嗎？對胡湖。」
李秀思忖片刻，苦笑道:「做不到啊。我看還是甩鍋得了，咱們瞎操這份心幹嘛？」
兩人笑著離開了浴室。
回到起居室，摘下眼罩的獨孤雨水正全神貫注地切割鋼板。魯乘，胡湖和百威屏息以待。只見她巧妙地控制著大小，將鋼板一片片切成羽毛的形狀。李秀試著拿起其中一片，只覺輕盈柔韌，手感極佳。
「接下來，我會在每片『羽毛』上劃出風切紋，這樣就能做到更輕巧，更接近真正的羽毛了。」獨孤雨水解釋道。
魯乘點頭稱是:「妳的手藝，比我高明多了。百威，有了這副翅膀，想必能展翅高飛了吧？我都等不及想看成品了！」
「咕咕！」百威也歡快地叫著。胡湖和獨孤雨水相視而笑。
另一方面，鋼先走出浴室，寫了兩封信。一封是寫給上清宮的張天師，另一封則是給英貞童女的，闡述了胡湖與地急星的關係。
趁著獨孤雨水與胡湖忙著製作羽翼，鋼先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胡湖就送到龍虎山，讓她在那裡生活。等我們收完星，就能去見她了。到時候就看著點，讓她過得開心點。」
「那胡湖的債務怎麼辦？」李秀問。
鋼先皺眉道:「恐怕只能仰仗張天師了。明天我帶胡湖去月光樓，打聽一下欠了多少錢。」
話音剛落，裝上了新翅膀的百威輕盈地飛了過來。與從前相比，牠的動作快速而靈巧許多。
獨孤雨水的技藝讓眾人讚歎不已。
魯乘，胡湖和雨水也都過來了，一起守望著百威翱翔。牠彷彿要回應大家的期待，優雅地懸停在半空。
胡湖雙眼放光:「好厲害！振翅的聲音幾乎聽不見了！」
獨孤雨水得意地點頭:「那是因為我把風切紋刻得很均勻。義肢也換成了改良版的。能為百威做這些，我真的很開心。」
魯乘緩緩伸出纏著繃帶的手，握住獨孤雨水的雙手。
「謝謝妳，獨孤姑娘。多虧了妳，百威才能飛得這般輕盈。把牠交給妳，真是再正確不過了。」
魯乘鄭重而熱切地道謝。
向來淡定的他，還是初次流露出如此激動的神情。在場所有人都笑逐顏開，魯乘更是滿臉洋溢著感激之情。
片刻之後，鋼先說:「那明天就讓百威也一起去吧。要是在月光樓出了什麼事，牠可以來通知大家。還有大哥，也請你跟著一起做個護衛。」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雷先用力地拍了拍胸膛。
